裴通笑道:“即已動手過招,石老哥何須客氣?”
三點管影突然合而為一,招化“長驅直入”,追擊過來,依然直取“膻中”。
這下可把石大山看得不禁有氣,心想:“我是顧全雙方友誼,才一再相讓,豈是怕了你嗎?”
一念及此,長劍迅即翻起,劃了一個小圈,當的一聲,把筆直送來的旱煙管朝下壓住,沉聲道:“裴老哥好像真要和兄弟一決勝負了?”
裴通大笑道:“兄弟早就說過今日之爭,勢成敵對,自然要各憑所學,分個高低,不然,兄弟也不會下場了。”
“裴老哥說得極是,咱們兩人既已下場,誰也輸不起了。”
石大山長劍一收,頷首道:“裴兄弟只管發招,兄弟自當奉陪。”
兩人各自錯開,一分即合,兩件兵刃就各出所學,展開一場激戰。
裴通一支鐵煙管走的是剛猛路子,煙斗勢沉力猛,記記如鐵錘撞岩,縱橫交替,上下交征,一路盡是急攻招式。
石大山是泰山派掌門人,泰山派“十八盤劍法”,也盡是險峻取勝,劍勢曲折多變,走的同是剛猛一路。
兩人這一拼上了,和先前兩場,就迥然不同,你鐵煙管硬打硬砸,我長劍也照樣硬接硬攻,這一來,一片劍光管影之中,就不時響起一記又一記的金鐵擊撞之聲,有時發出震人耳鼓的當然巨響,有時又爆出當當不絕的連珠交鳴。
兩人心中都明白雙方功力悉敵,就是打上兩三百招,只怕也難分得出勝負來,但這一戰,和普通比斗不同,這是當著天下武林各門各派之前交手,不僅關系各人榮辱,也關系著析城派和泰山派的榮辱,更是雙方十四場勝負的關鍵所系。
因此每人都希望打敗對方,如今已經打出五六十招,雙方依然旗鼓相當,要勝對方,實非易事,那就只有險中取勝,乘機另出奇招。
兩人都有著這樣想法,在力拚硬打之際,凝視著對方,誰也不敢稍有分心,戰事也依然如火如茶的繼續下去。
就在此時,驀聽裴通發出一聲大喝,緊接著就響起一聲當然巨響,金鐵狂鳴,喝聲中,裴通左臂揚起,蓄勢已久的一記“百步神拳”,終於轟然擊出。
這一聲金鐵狂鳴,兩人自然被震得各自後退了一步,石大山瞥見對方忽然揮拳擊來,他外號“神拳”,素以“百步神拳”馳譽武林,在交手之初,就早已注意著他了,此時一見對方擊出一團拳風,那還待慢,也立即左手握拳,奮力迎擊出去。
兩股拳風,乍然相接,登時發出蓬然巨震。
這一拳總究是裴通發拳在先,蓄勢多時,石大山倉猝應戰,縱然早有預防,也落了個被動的地位,因此在旋風飛擲,飛沙走石之中,裴通只是後退了一步,便已拿住了椿,石大山卻被震退了三步之多。
這下可真把石大山激怒了,他本來高大的身子,這一瞬間,一襲藍衫鼓得拂拂自動,雙目暴射出兩道懾人精光,仰天洪笑一聲道:“裴老哥號稱神拳,果然不錯,也請接兄弟一拳試試。”
話聲中,劍交左手,右手一振,凌空一拳,擊了過去。
他這一拳正是泰山派名聞天下的“一拳石”,也稱做“石拳”,一團拳風,其堅如石,凌厲自可想見。
裴通對自己的“百步神拳”,素極自負,看到石大山揮拳搗來,口中大笑一聲:“來得好,兄弟自然非領教不可。”
他把旱煙管往腰間一插,右手握拳,又是一記“百步神拳”,迎空擊出。
這回兩人幾乎用上了全力,兩股拳風了一來一往,何等迅速,但聽一聲蓬然大震,兩股內勁,乍接之下,無處宣泄,就從橫里溢出,有如龍卷風一般,形成一個極大的勁風旋渦,括起漫天塵沙。
裴通是個心胸狹仄的人,自己是被武林中人尊稱為“神拳”的人,如今和石大山對上一拳,絲毫沒沾上風,豈不是神拳一點也不稱奇了?
兩人擊出的拳頭雖然沒有真撞擊上,但內勁反彈,也震得兩人上身晃動,不由自主各自後退了一步。
江湖上人對一個名字,往往看得比性命還重,何況今天這一戰又在天下武林同道的面前,裴通在退後一步之際,突然怪笑一聲,喝道:“石老哥也再接兄弟兩拳如何?”
他本是個中等身材的人,身手相當靈活,笑聲甫落,人已騰身急進,揮起雙拳,迎面衝擊而來。
石大山也打出了火,左手把長劍往地上一插,大笑道:“好極,咱們就在拳勁上較量較量也好。”
口中說著,其實絲毫沒閒著,一面功聚雙臂,凝集全身內力,緊握雙拳,右前左後,連環擊出。
緊接著又是“蓬”“蓬”兩聲大震,四拳接實,依然各自被震得後退了一步,依然功力悉敵,難分軒輊。
神拳裴通那肯就此罷手,口中發出一聲怒嘯,人隨嘯上,更不打話,雙拳揮舞,一連擊出八拳,這八拳當真如巨鍾撞山,記記貫注真力,勢勁力沉,非同小可。
他立誓非以自己“神拳”擊敗對方不可。
他不用兵器,改為雙拳攻敵,正是他對自己的“神拳”有較大信心之故。
石大山看他改用拳術,不禁暗暗好笑,裴通和自己相識多年,竟然對泰山派的武功都並不了解。
泰山派“石拳”,又稱“一拳石”,即以內勁為主。
古語“泰山石敢當”,就是指各大門派任何功夫,只有泰山派的“石拳”能當。
試想“石拳”可當任何功夫,何在乎你析城“神拳”?
石大山同樣雙拳揮舞,迎了上去。
裴通一共只擊出了八拳,石大山全數接了下來,但他這套拳法,卻有一十八拳之多,在接下對方八拳之後,後面的十拳突然拳勢轉快,點點拳影,連綿不斷,勁如飛輪,急如流星,但聽砰砰之聲不絕於耳,打到最後一拳,石大山口中發出一聲斷喝,一拳擊中裴通左肩,把他一個人擊得轉了一個身,踉踉蹌蹌的後退了六七步之多。
這下直看得各大門派的人紛紛鼓起掌來。
就在此時,突見裴通疾衝而上,一拳擊在石大山右胸之上,砰的一聲,把石大山一個人撞出去五六步之多,站停之後,胸口起伏,嘴角間殷然流出血來。
他連試也沒試一下,雙目神光陡然轉盛,雙足一蹬,右臂一伸,拳先人後,凌空朝裴通當頭擊下。
“日出東海”,這是泰山派一記厲害殺著,全身功力,都凝聚在右拳之上,這一擊可說有雷霆萬鈞之勢,也是一記拼命的打法。
如果方才裴通不施偷襲,擊中他右胸,他是不會使出這一記殺手鐧來的。
裴通可識不得這一記拳法,但覺來勢極強,沒待對方撲近,就是一記“百步神拳”朝上擊去。
雙方內勁相交,半空中發出蓬然一聲大震,就在篷然聲中,石大山身在半空左拳突發,向下擊來,這一記是繼“日出東海”之後的“月照九洲”拳出無聲,但一團由陽極而生的陰功,卻去勢奇速,朝裴通當頭罩落。
這個裴通在毫無准備之下,顯然吃了大虧,只見他口中悶哼一聲,上身晃動,腳下浮動,登登的後退了四五步。
裴通雙目通紅,壓下一股上衝的血氣,突然裂嘴大笑道:“好好,石老大,你還能接裴某八拳嗎?”
人隨聲發,雙拳似鍾,再次連環擊出。
石大山也大笑道:“裴老哥說出來了,兄弟焉得不接?”
在他說話聲中,蓬蓬之聲,已經接連響起。
兩人在方才兩招硬拼之中,原已傷得不輕。
只因在天下群雄面前,誰也不甘示弱而已,這回又各自凝聚全身功力竭盡所能,硬打硬接,連續互拼了八拳,更是疲態畢露,人影一合再分,兩個人都被震得腳步踉蹌,一連後退了四五步,才勉強支撐著站住,也同樣的緩緩蓋上眼睛,調氣運息。
東海龍王和束無忌看出兩人已無再戰之能,但他們都因並未分出勝負,不肯退下,也不好出言要他們退下來。
神拳裴通一向工於心機,他略為調息,立即睜開看去,石大山猶在運氣之中,心中暗暗竊喜,立即一提真氣,一聲不作,直欺過去,一拳對准他胸口搗去。
石大山雖在運氣的人,但身在場中,自然要提高警覺,此時突然聽到一陣疾風直欺而來,不等對方欺近,雙目乍睜,雙拳如風,業已平胸擊出。
這一下,雙方出手均快,石大山原本是被動出擊,但在對方尚未欺近之際,就已發出雙拳,在時間上,卻由被動變成了主動。
裴通原是主動欺來,卻被石天山搶先發難,兩人發拳的時間,雖然很難分得出先後,但裴通這一記本有偷襲之心,所謂乘人不備,現在對方已有准備,自然偷襲不成了。
一個站在原地,以逸待勞,一個直欺過來,人在行動之中,兩個功力悉敵之人,在這全力一擊之中,自然是凝立不動的人占了便宜。
在這電閃般一瞬間,人影倏合,就響起蓬的一聲大震,裴通欺來的人,宛如斷线風箏一般,凌空飛摔出去八尺來遠,砰然仰面跌墜地面,噴出一口鮮血,人已昏了過去。
石大山也在雙拳擊出之後,連退了三步,口中發出一聲大笑,突然仰跌下去,也隨著昏倒,雙方的人慌忙把兩人扶著退下。
束無忌目光冷厲,朝各大門派這邊掃了一眼,朗聲道:“這一場兩人都負傷倒地,應該是和局。方才三場之中,雙方各有一勝、一負、一和,不分勝負,現在時近中午,大會已經給大家准備了午餐,各位道長不妨稍事休息,且等用過午餐,再繼續不遲。”
少林監寺至慧大師急忙取出一顆“大還丸”捏碎蠟殼,納入石大山口中,一手按在石大山“靈台穴”上,緩緩運氣,就陡覺不對,自己“靈台穴”上,竟然有一縷寒氣,正在迅速擴散,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噤,口中忍不住“咦”了一聲,立即收回手去。
至善大師聽他口中輕咦,同時收回手去,心中不覺一沉,急忙問道:“師弟,石掌門人怎麼了?”
至慧大師微微搖頭道:“石掌門人沒事,小弟剛才運氣時覺得有些不對。”
至善大師聽得奇道:“師弟那里不對?”
至慧大師答道:“小弟也說不出來,要運氣檢查才會知道。”
至善大師點頭道:“你趕快檢查吧。”
至慧大師不再多說,就席地坐下,運起功來。
谷飛雲就站在東海龍王身後不遠,眼看至慧大師給石大山服下藥丸,正待給他運氣,忽然收回手去,說他運氣時覺得不對,就席地坐下,閉目運功,心中覺得奇怪,當下就走了過去,朝至善大師道:“石掌門人由在下給他運功吧。”
至善大師頷首道:“小師弟那就快替石掌門人運氣吧。”
谷飛雲也就席地坐下,伸出手去,按在石大山後心,緩緩度過氣去。
就在谷飛雲堪堪坐下之際,至慧大師突然睜開眼來,氣憤的道:“大師兄,小弟好像是中了暗算。”
至善大師吃驚的道:“師弟怎會中人暗算的呢?”
至慧大師道:“小弟也弄不懂是如何會中人暗算的?但一經運氣,就發現靈台穴中似有一縷陰寒之氣,正在逐漸發散,整條督脈都被陰氣侵襲,背脊一陣寒過一陣……”
“哦。”
至善大師口中不斯發出一聲驚哦,方才自己不是也感到背脊骨有涼颼颼的寒意嗎?
莫非自己也中了暗算。
心念一動,立即默默運起禪功,一經運氣,就發現“靈台穴”果然有一縷外來的陰氣,正在循著督脈發散,情形和師弟至慧說的一樣。
心頭暗暗一震,忖道:“這縷陰氣,分明是外來的,它如何滲入自己“靈台穴”的呢?這人除非施展隔空打穴手法,把陰氣傳入,但以自己的修為,被人隔空打穴,傳入陰氣,怎一無如覺,懵然不知呢?”
一面連忙朝站在身邊不遠的戒律院首席長老至清大師、白衣殿首席長老至成大師等人說道:“你們快運氣試試,是否中了人家暗算?”
至消、至成等人依言運氣檢查。
結果只有至清大師一人並未遭人暗算,其余如監寺長老至能、至濟、戒律院長老至中,白衣殿長至勤,羅漢堂首席長老至遠、長老至光等人,莫不遭人暗算,督脈被陰氣所襲。
至善大師聽得心頭震驚不已,自己一行,已是少林寺的精銳,如今竟然悉數中人暗算,至今這縷侵入體內的陰氣,究有何種害處,尚不得而知,但只要試想此人要用如此隱秘手段,在自己等人身上傳入陰氣,這縷陰氣的作用,自然不會如此簡單了。
想到這里,不覺低誦一聲佛號,說道:“阿彌陀佛,看來本寺的人,全已中了人家暗算,咱們竟然連此人是如何下手的,都一無所知。”
他話聲甫落,只見武當青雲子神情嚴肅,稽首道:“被賊人暗施手腳,身中陰氣的,並不止是貴寺的人、只怕各大門派的人,差不多全已中了賊人暗算。”
至善大師心頭一震,駭然道:“這個……怎麼會呢?”
東海龍王面色凝重,說道:“青雲道兄說得不錯,兄弟剛才運氣試過,確實被人在“靈台穴”上下了“陰極針”此事非同小可,還是要大家運氣試試,是否全中了賊人暗算?”
至善大師、青雲子二人連連點頭,立時分別通知所有的人,趕快運氣檢查。
這時廣場上屬於通天教的人,已經由接待人員恭敬的分批請入淮瀆廟去用膳。
上首也由數十名通天教的人迅速的擺上四十席桌凳,正在擺設碗筷。
一名身穿青衫的漢子一直走到東海龍王面前,拱拱手道:“敖大俠,在下奉總提調之命,替各大門派准備了便餐,分為葷素二席,左首二十桌是葷席,右首二十桌是素席,現在恭請大家入席了。”
通天教辦事,確實迅速周詳,在這頃刻之間,果然已擺好四十張桌子,數十名青衣漢子正在川流不息的端上菜肴。
東海龍王洪笑一聲道:“總提調好意,咱們心領了。”
那青衣漢子含笑道:“總提調方才會要在下奉告敖大俠,通天教舉辦天下武林大會,現在雖然壁壘分明,勢成敵我,但還不至於酒菜中下毒,要請敖大俠轉告各大門振,盡管放心食用,如有半點並差,總提調願負全責。”
東海龍王還沒開口,武當寒雲子怒喝一聲道:“束無忌什麼東西,他能負責嗎,咱們全體都……”
東海龍王連忙攔著道:“道兄歇怒,他只是束無忌的手下,管的只是膳食,何用和他多說?”
一面朝青衣漢子道:“你去覆上總提調,就說咱們謝了。”
青衣漢子只得抱抱拳,退了下去。
東海龍王朝寒雲子含笑道:“這人可能是束無忌派來探看咱們虛實的,咱們自然不能在他面前透露口風了。”
寒雲子被他說得臉上一紅,沒有作聲。
這一陣工夫,各大門派的人,都已運氣檢查完畢,沒被暗算的,除了金母之外,只有衡山派掌門人南雲子,和他兩個師弟景雲子、浮雲子,他們練的是“三陽神功”。
離火門掌門人羅尚祖,練的是“離火神功”,排教掌門人冉勿贊,練的是“三昧心燈”,少林戒律院主持至大清師,練的是“達摩洗髓功”,谷飛雲,練的是“紫氣神功”,都能克制陰功。
還有就是丁易,他自己也不知如何會沒中暗算?
另外兩人則是岐山姬存仁和泰山石大山。
各大門派這許多高手,如今只有區區十一個人沒被陰氣侵襲,當真是一件令人震驚之事。
青雲子修眉微擺,尋思著道:“這是什麼人使的手法呢?竟能使這許多人中了他暗算,還一無所覺。”
平半山道:“這一定是方才石掌門人和裴通交手之際,大家全神貫注。投入場中,只顧著兩人,忽略了防范之心,才被他暗使了手腳。”
齊漱雲道:“這人能在咱們不知不覺中中了他的暗算,此人一身造詣,就極為高超,這人會是誰呢?”
有這樣高超身手的人,大家細數武林人物,也想不出來。
至善大師忽然想起方才曾聽東海龍王說過,大家“靈台穴”上中的這縷陰氣,好像叫做“陰極針”,他既然叫得出名稱,一定也知道它的來歷了。
一念及此,接著轉身朝東海龍王合十一禮,說道:“敖老施主方才曾說咱們中的是陰極針,老施主一定知道它的來歷了?”
“陰極針”,大家都沒有聽說過這個名稱,所有目光不期而然都朝東海龍王投去。
東海龍王道:“兄弟也只是聽先師說過,昔年先師曾遠游西陲,在陰山腳下,遇上三位西竺宗僧侶,說他們都傷在一個陰夫人的門下弟子手中,特來找陰夫人評理的,同時也要她門下把“陰極針”收回去。先師研練武學數十年,從未聽說過陰極針這個名稱,就請教他們陰極針是什麼暗器?
據他們說,“陰極針”,載在“陰極經”中,是一種極為高深的武學,名字叫做針,其實只是一縷凝結如針的陰極之氣,被射入人體,經久不化,隨著時間逐漸發作,所謂時間,就是日直午時之後,一陰漸生,它就會越來越寒,遍及全身,直到全身僵凍而死,除非由施針之人把陰極針收回去,任何方法,都無法把它練化。
因為陰極針只是一縷極細的陰氣,擊中人身,只不過在中針的部位,微感一寒,別無朕兆,不易發現,中針之後,如在午前,就要等午後才漸漸發作,兄弟才想到可能是陰極針了。”
平半山目光一轉,低聲道:“這就糟了,如今已是午刻,只怕大家發作在即,咱們之中,沒被陰極針暗算的,只有寥寥十一個人,他們飯後乘咱們發作之時,發動攻勢,就難以抵擋了。”
至成大師悄悄走近至善大師身邊,低聲道:“報告方丈,所幸對方暗算的只是咱們這些人,所有護法弟子,大概因人數較多,對方來不及下手,均未被暗算,必要時咱們集中一起,可以列陣退走。”
至善大師頷首道:“看來也只好如此了。”
谷飛雲和爹及丁易站在一起,丁易拉著谷飛雲悄聲說道:“谷兄,有一件事,你想到了沒有?”
谷飛雲問道:“什麼事?”
丁易附著他耳朵,說道:“沒被陰極針暗算的人,除了金母玄功入化,陰極針自然不能傷她,其余像衡山南雲子、離火門羅尚祖、排教冉勿贊等人,練的都是純陽火功,但岐山姬存仁、泰山石大山,武功和各派掌門人也只在伯仲之間,為什麼沒有中暗算呢?”
谷飛雲:“這個我也想不出來。”
丁易聳聳肩,笑道:“我想出來了,但不知對不對?”
谷飛雲道:“丁兄還要賣關子?”
“不賣不賣。”
丁易依舊附著他耳朵說道:“很可能是你給他們度過氣的關系。”
谷飛雲道:“丁兄是說紫氣神功可以克制陰極針?”
“我想大概如此。”
丁易悄聲道:“你練的是紫氣神功,是玄門正宗,可以克制陰極針,方才你給姬存仁、石大山運過氣,紫氣神功的真氣還留在他們體內,所以陰極針失效了。”
谷飛雲道:“這就好了……”
“你別急。”
丁易道:“這不過是我的猜測,是不是如此,還不一定,伯父不是中了陰極針嗎?你先給伯父運氣試試,如果真能把陰極針化去,也不宜聲張,只有一個一個的給他們化解,我想通天教使出如此毒辣的手段,可能另有下一步更毒辣的陰謀……”
谷飛雲道:“大概想用天龍殺手展開大屠殺了。”
“差不多。”
丁易道:“所以如果你的紫氣神功有效的話,最好要大家暗中布置一下,給他們來個出入意外的反屠殺,這一場就勝券在握了。”
谷飛雲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丁易催道:“那就快了。”
谷飛雲回到爹身邊,谷清輝含笑問道:“丁老弟把你拉過去,說了些什麼?”
谷飛雲就把丁易說的,和爹說了一遍,接著道:“孩兒先給你老人家運氣試試。”
一面就伸出手去,抵在爹的“靈台穴”上,運起紫氣神功,把真氣度過去。”
谷清輝雙目微蓋,也運氣相應,紫氣才一進入“靈台穴”,方才自己一再運功都無法把它煉去的那縷堅韌的極陰極寒之氣,這回卻瞬息消失於無形,心頭一喜.立即睜目道:“飛雲,好了,你可以住手了。”
谷飛雲剛把真氣度入,就聽到爹叫停,還以為有什麼不對了,立即依言停住,一面問道:“爹可是有感到什麼不對嗎?”
谷清輝含笑道:“你真氣進入靈台穴,就把它化於無形.才叫你住手的,不過為父還要運氣檢查一遍,看看是不是真的化去了?”
說完,立即閉上眼睛,運氣檢查了一遍,才再次睜開眼來,欣然道:“為義真的好了,沒想到竟有這般容易,你快去給你娘,以及二位姨娘先化解了,再來給大家運氣。”
谷飛雲不敢怠慢,立即悄悄走近娘身邊,悄聲說:“娘,孩兒練的紫氣,可以化解陰極針,孩兒這就給你老人家運氣,馬上就好了。”
說話之際,手掌已按到娘的後心,紫氣從“靈台穴”逼入,瞬息之間,就把陰極針化去,收回右手。
金母頷首笑道:“老身方才忘了你擅紫氣神功,如此正好,快去給你二位師姨運氣,解去陰極針才是。”
金母門下,只有席素儀、丁令儀、聞玉音三人中了“陰極針”,其余的人,都未遭暗算,荊月姑、全依雲等幾位姑娘扮作了席素儀的門人,乃是第三代弟子,自然全沒事了。
谷飛雲躬身應“是”,說道:“回聖母,再下就是奉家父之命,來給家母和二位師姨化解陰極針的。”
當下就給丁令儀、聞玉音二人運氣化針,自然很快就好了。
丁令儀、聞玉音二人同聲含笑道:“谷少俠,真謝謝你了。”
席素儀道:“三妹、四妹,和小孩還客氣什麼?”
谷飛雲又把丁易說的話,和娘說了一遍。
金母沒待席素儀開口,就接著道:“丁易說的也極有可能,你快去告訴少林、武當兩位掌門人,還有東海龍王等人,通天教不擇手段,咱們就將計就計,給他一個措手不及,但此事不可讓對方看出形跡,你快去吧。”
谷飛雲應聲“是”,就匆匆走到至善大師身邊,把金母剛才說的話,悄悄和老和尚說了。
至善大師聽說小師弟練的“紫氣神功”可以化解陰極針,自是喜出望外,連聲念著佛號。
就要谷飛雲給中了“陰極針”的人,運氣化解,但為了不讓通天教的人看到,就要大家圍在一起,像是商量什麼大事一般,由谷飛雲替大家逐一運氣,掌貫“靈台”。
先前至善大師還怕小師弟要替這許多人運氣化解“陰極針”,功力不足,後來看他只在每個人“靈台穴”上用手掌一按即收,並不十分費事,也就放下心來。
不過片刻工夫,各大門派被“陰極針”所傷的人,都已化去。
至善大師舒了口氣,雙手合十,說道:“辛苦小師弟了。”
谷飛雲忙道:“方丈言重,小弟只是舉手之勞罷了。”
東海龍王喟然嘆道:“老夫一直認為對武功一道,勤修苦練了幾十寒暑,縱有高人,可能勝過老夫,也不會有太大的差距,但以谷老弟輕輕年紀,所學就勝過我甚多,乃知從前當真太狂傲,太坐井觀天了。”
平半山笑道:“你能夠說這些話,已經是從井欄杆里跳出來了。”
劉寄禪道:“你們兩個還在盡說廢話,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東海龍王望望天色,口中低“啊”了一聲。
劉奇禪道:“你是總指揮,該如何調兵遺將了。”
東海龍王連連點頭笑道:“看你倒像狗頭軍師,好,本師立即升帳。”
各大門派的幾個掌門人方才為了化解“陰極針”,原本就聚在一起,東海龍王就把自己心里的構想,悄悄和眾人說了。
然後又由大家交換意見。
這件事在極度隱秘的情形下進行。
然後又各自散開。
因為現在午牌已偏,午時一陰生,陰氣逐漸滋生,身中“陰極針”的人,也應該逐漸感到背脊骨發冷,而逐漸延及全身。
凡是內功有相當火候的人,誰都會運功驅寒,把這股寒氣逼出體外。
因為每個中了“陰極針”的人,或立或坐,都已蓋上眼皮,行功運氣。
各大門派中暗算的人,都是一些領袖人物,他們在運氣之時,自然要有人護法,於是每個人的身後,都集結了帶來的門人弟子,手按兵刃,嚴神戒備。
沒有中暗算的人,只有金母依然端坐在太師椅上。
其余諸人,也和中了暗算的人一樣,各有弟子護法。
看不出誰中暗算,誰沒中暗算。
這一來,粗看起來,每一個門派,都自成一堆,可以一目了然,這是因為萬一對方發動攻勢,可相互支援。
其中當然也經過總指揮東海龍王敖九洲的通盤籌割,所部署的,一旦發生亂斗,可以發動攻勢,每個門派的弟子有人領導,就不致散亂。
廣場上首,擺列了四十席酒菜,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入席。
各大門派占踞的廣場西、南兩處,卻分列出一族族的人群,各自成堆,每一堆人群中,都有一兩個或兩三個席地趺坐,正在調息。
因此偌大一片廣場上,靜寂得不聞一點聲音。
現在已接近午末之交,進入淮瀆廟用餐的通天教一干人,也已陸續走出。
走在最前面的是束無忌,他依然一身藍衫,手搖折扇,臉上掛著冷傲的笑容,看去甚是瀟灑。
他身後也是兩個藍衫佩劍的英俊少年,則是通天教門下八弟子雲芸娘和十弟子姬紅棉兩位姑娘。
通天教主座下十大弟子,如今只剩下三個,這對通天教而言,是一極大諷刺。
束無忌一直走到西南方對面,朝各大門派拱拱手,含笑朗聲說道:“各大門派掌門人,諸位道長,大會給諸位准備了酒飯,諸位怎麼不肯賞臉?莫非嫌在下招待不周……”
東海龍王洪聲道:“貴教盛意,咱們心領。”
束無忌依然含笑道:“諸位縱然和敝教為敵,但敝教已和諸位約定,以勝負來解決雙方爭端,敝教還不至於在酒菜中下毒,諸位奈何不肯見信?”
他說得很冠冕堂皇。
“哈哈。”
東海龍王大笑一聲道:“束無忌,你說得倒真動聽,通天教使用迷失散於前,咱們不用再提了,但雙方既已訂下十四場分勝負,就應該各憑武功,在天下武林同道面前.一決高下,沒料到通天教蛇蠍居心,居然在雙方動手之際,乘大家不備,偷使“陰極針”,暗算各大門派的人,你們不覺得卑鄙無恥嗎?”
束無忌臉露訝容,說道:“敖大俠這是什麼話?敝教幾時暗算諸位了?”
東海龍王怒哼一聲道:“你裝得真像,偷襲陰極針的,難道會不是你們?”
束無忌目光如電,迅快的掠過各大門派由門人弟子圍成的一簇簇人群,自然也看到席地趺坐的眾人,看到各大門派已經無再戰之能,他臉上不禁飛過一絲冷峻的笑意,忽地沉下臉來,嘿然道:“敖大俠一口咬定是敝教施放陰極針,暗算諸位,須知今日乃是天下武林大會,當著天下武林同道,說話要有證據,試問敖大俠有何證據,證明是敝教施放的陰極針?”
一面回過身去,折扇一擺,說道:“既然各大門派不領咱們的情,你們就把酒席撤去了。”
他話聲出口,立即有數十名青衣漢子,紛紛走上,迅快的撤去筵席。
排教冉勿贊趺坐地上的人,霍地站了起來,咬牙切齒,大聲喝道:“束無忌,你不用再假惺惺了,既敢乘人不備,施放陰極針,居然沒有膽量承認,冉某就算中了針,也要和你們放手一拼。”
他這一喝,似是激起了眾怒,只見姬存仁大聲道:“不錯,咱們和通天教拼了。”
劉寄禪道:“拼就拼,咱們還怕區區通天教不成?”
兩人隨著喝聲,站了起來,接著和至清大師、至成大師等人也相繼站起;但他們總是中了“陰極針”的人,雖然挺身而起,依然止不住打著冷噤。
這一情形看在束無忌眼里,心中暗暗冷笑,中了“陰極針”的人,只要過了午刻,陰氣逐漸轉盛,寒冷之感,也會隨著加深,任你武功多高,不出六個時辰,就會全身僵凍。
目前縱然還能支持,又能支持多久?
“哈哈。”
束無忌仰首發出一聲朗笑,說道:“束某說過沒施放陰極針,就是沒施放陰極針,諸位不是一派掌門,就是一門耆宿,如此叫囂,不怕有失身份嗎?”
一面目光一抬,朝東海龍王說道:“敖大俠,方才咱們議定以十四場分勝負的協議,不知是否仍然算數,諸位道長如此叫囂,是否有群毆之意?”
東海龍王還未來得及答話。
齊漱雲搶先喝道:“你們沒使陰極針,那是什麼人使的?”
“除了本真人門下,天壤間更有何人能使陰極針的?”
這話清朗得如鳳鳴,宛從天際飛來。
也就在此時,突聽廣場四周,有人恭聲說道:“弟子叩見師尊。”
“你們起來。”
話聲越來越近,說到最後一個字,好像已在南首入場處了,大家急忙舉目望去,只見一輛紫檀輦車,由四名長發披肩的少女左右護著行來。
這四名少女,眉目如畫,身材苗條,身穿鵝黃衣裙,腰束鵝黃絲帶,步履輕盈,一路行來,絲帶隨風飄揚,看去不快,實則相當神速。
輦車上端坐著一個身穿鵝黃色道袍的老道人,胸前繡黑色“乾”卦。
一頭亮銀般白發,綰一支白玉簪,生得長眉修目,臉色紅潤,頦下五綹銀須,一直垂到胸前。
這老道當真稱得上童顏鶴發,道貌岸然,看去少說也有八九十歲了,但在場的各大門派中人,竟然沒有一個人說得出他的來歷來。
輦車還沒到廣場入口處,左首路邊,不知何時已鵠立著四個身穿青色道裝的青車,躬身而立,狀極恭敬。
大家方才曾聽他說過:“除了本真人門下,天壤間更有何人能使陰極針的?”
由此看來,這站立道左的四個青衣道人,就是他的門人了。
各大門派中人中的陰極針,也就是這四個青衣道人施放的了,他們看去竟然如此年輕,最多也不過三十來歲。
這時束無忌也趕緊把折扇往袖中一籠,飛快的迎了出去,直驅輦前,躬下身去,恭敬的道:“通天教門下晚輩束無忌叩見真人。”
輦上黃袍老道只抬了下手,呵呵笑道:“小友不用多禮,本真人來遲了半天,大會已經開始了吧。”
束無忌應了聲“是”,直起身,似是以“傳音入密”向他報告大會情形,黃袍老道連連頷首。
束無忌又躬著身,說了聲:“請。”
四名黃衣少女護著輦車緩緩朝廣場中駛入,束無忌和四名青袍道人緊隨車後走入。
坐在上首的大會總護法玉杖彭祖和副總護法金鸞聖母一起站了起來。
王杖彭祖拱著手呵呵笑道:“乾道友已有多年不見,愈見仙風道骨,和三十年前並無稍異,今日盛會,能有道友蒞臨,更是增光不少。”
“哈哈。”
黃袍老道在牽上稽首答禮,朗笑道:“惲道友還不是和三十年前一樣?可笑咱們依然未能脫出塵俗。”
再說各大門派掌門人對這位黃袍老道人,誰也說不出他的來歷,此時聽玉杖彭祖稱他“乾道友”和“三十年前”這兩句話,武當青雲子心頭猛然一震,登時想起三十年前,先師紫陽真人曾被天道教主乾天辰“九陰掌”所傷,幸遇昆侖岳大先生經過,以一記“紫靈掌”把他驚走,此人莫非就是昔年天道教主乾天辰。
目前對方除了通天教主,還有一個玉杖彭祖,已方已經無人能敵,如今又來了這樣一個大魔頭,更沒有人可以抗衡了,自己等人縱然已經化去“陰極針”,但這一場正邪之戰,看來已非落個全軍盡墨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