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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獨斗老魔

東風傳奇 東方玉 11507 2024-03-01 21:59

  正感心頭沉重之際,只聽平半山悄聲道:“青雲道兄,這個老道,道兄可知道他是誰嗎?”

  青雲子還沒開口,東海龍王已經接口道:“兄弟倒想到了一個人。”

  平半山道:“你說說看?”

  東海龍王悄聲道:“他門下弟子,施展陰極針,就能令咱們這許多人一無所覺,再聽玉杖彭祖稱他乾道友,除了昔年的天道教主乾天辰,再也沒有第二個人了。”

  “英雄所見略同。”

  平半山點著頭道:“東海龍王果然見多識廣,貧道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想起來了呢。”

  東海龍王苦笑道:“對方一個玉杖彭祖,和一個通天教主,已經夠令人頭痛的了,如今又來了一個天道教主,咱們這點人手,就算全加起來,也很難招架得住,兄弟這總指揮真不知道如何指揮才好。”

  劉寄禪道:“來的已經來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今日之事,咱們招架不住也要招架,古人說得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個拼一個,拼不過他,就兩個拼他一個,也差不多了。”

  東海龍王心想:“事已至此,那也只好如此了。”

  這時束無忌已把黃袍道人請到上首,一面恭敬的道:“真人和總護法原來是舊識,那就不用晚輩引見了。”

  面朝金鸞聖母抬手道:“這位是大會的副總護法金鸞聖母。”

  接著又朝金鸞聖母道:“這位真人,乃是家師的好友。”

  他沒有說出黃袍老道人的來歷,是不願當著這許多人說出來了。

  黃袍老道人輦車一停,目光環顧,問道:“站在對面的那些人,就是和你們作對的人嗎?”

  束無忌連忙應了聲“是”,說道:“他們之中,有少林、武當、衡山、終南、華山等派,還有龍門幫的人……”

  “哈哈。”

  黃袍老道大笑一聲道:“又是那些自稱為名門正派的人和你師父作對,這些人好像除了他們,就沒有一個人是對的。”

  金鸞聖母眼看束無忌介紹自己的時候,他卻游目四頤,一副倚老賣老的模樣,心頭不覺大怒,口中也沉哼了一聲,同樣不加理睬,心想:“本來大家約好了由自己監視玉杖彭祖的,如今這老雜毛竟然如此自大,待會我就先斗斗你,看你有什麼了不起?”

  東海龍王目注黃袍老道洪聲道:“方才這位道長承認陰極針是你門下施放的,各大門派與你無怨無仇,道長唆使門人,乘人不備,暗施襲擊,道長不覺得有失身份嗎?”

  黃袍老道人一雙修長而細的眼睛中,射出兩道金芒,看了東海龍王一眼,接著呵呵笑道:“本真人門下,是應武林大會之邀,助拳而來,他們施展陰極針,大概是因你們和通天教起了衝突而發,既是敵人,要把你們一網打盡,也不算是錯了,何況一個練武之人,在對敵之時,自應目觀四方,耳聽八方,有人暗施襲擊,依然疏於防范.就是學藝不精,與人何尤?”

  石大山怒聲喝道:“好個老道,看你道貌岸然,竟然如此強詞奪理。”

  黃袍老道問道:“你是何人?”

  石大山大聲道:“泰山石大山,你是不是有意賜教,石某自可奉陪。”

  “哈哈。”

  黃袍老道忽然大笑一聲道:“你是泰山派的人?當年石堯夫在本真人手下,還走不出十招,你自問能在本真人手下走得出幾招?”

  三十年前,泰山派掌門人石堯夫正是石大山的父親,這話自然聽得石大山勃然大怒,洪喝一聲道:“老道士,你下來試試就知道了。”

  黃袍老道人安坐輦上,面含微笑,說道:“泰山派有多少斤兩,本真人不試也知道,好,本真人就讓你試試,你只管用最厲害的拳功擊來。看看能否傷得了本真人?”

  這話也太小覷了石大山,他身為一派掌門,豈肯在天下英雄面前,被人家看得一文不值?

  聞言洪笑一聲道:“好,這話是你說的,石某縱然不才,倒不信會如此無用。”

  東海龍王本待阻止,但兩人話已說僵,自己就不好勸阻,而且也正好看看對方武功路數,因此就不再作聲。

  石大山話聲出口,早已緊握右拳,運起全身功力,沉喝道:“你小心了。”

  右臂一振,鐵錘似的拳頭凌空直搗而出。

  這一記使的正是泰山派最厲害的“一拳石”,拳頭出手,發出一團強猛罡風,呼然有聲,恍若迅雷,朝黃袍老道當胸直撞過去。

  以這一記的勢道而言,縱然是岩石,也會被擊成紛碎,除非那四個護輦少女迅疾推輦趨避,但四個護輦少女根本沒有推動輦車,只是睜大四雙黑白分明的眼波,瞧著石大山而已。

  輦車既然沒有推動,黃袍老道自然依舊安詳的坐在輦上,連他臉上的微笑都沒有收起來。

  雙方的人所有眼光自然也一齊集中到黃袍老道人的身上,看他有什麼舉動?

  要知拳風出手,這是何等迅速之事?

  何況雙方相距,還不到一丈來遠,但看一團呼然生風的無形拳風,初時還是勢道奇猛,一直撞到黃袍老道胸前,忽然變得偃旗歇鼓,無聲無息,好像一下撞進黃袍老道的懷里,連黃袍老道垂胸銀須都沒有拂動一根,就毫無動靜了。

  石大山也一無感覺,好像自己這一記拳風,擊在一個無底深洞之中,宛如泥牛入海,從此杳無蹤跡,這下,真叫他睜大雙目,驚訝得不知所雲。

  只有少林寺戒律院主持至清大師心中暗暗忖道:“莫非此人練的是“收引玄功”不成?果真如此,那就沒有一個人是他敵手了。”

  黃袍老道人過了半晌,才徐徐說道:“如何?你試過了?”

  石大山滿臉通紅,怒聲道:“石某偏不信邪。”

  喝聲出口,人已一下衝了上去,右拳在先,左拳在後,迅若雷霆,相繼擊出。

  這一下因是近身搏擊,自然更具威力!

  泰山派三十六記“石拳”,名聞天下,純走剛猛路子,各門各派拳擊中,罕有其匹,這一記如被擊實,山石也會被擊成粉碎,何況是血肉之軀的人?

  那知他雙拳先後擊到黃袍老道人的胸口,依然和方才凌空遙擊的一拳感覺到的並無多大差別,方才那一拳,一團拳風,好像擊在一個無底深洞之中,去得無聲無息,不知所終,這回雙拳一先一後明明擊在黃袍老道人胸口之上,竟然也會毫無半點聲音,生似擊在一個深坑之中,遙遠到無垠無底。

  石大山終究是幾十歲的人了,方才一時衝動,揮拳擊出,這一發覺不對,要待收拳後躍,但覺雙拳陷入黃袍老道胸口,幾已超過脈門,四周空蕩蕩的似無一物,既未被黏住,也不覺絲毫吸力,但自己雙拳就陷在里面,再也拔不出來,就是用上全身功力,也一無所用,不,根本用不上一點力量。

  黃袍老道人雙目如线,射出一线金芒,徐徐說道:“本真人看在石堯夫的份上,不想傷人,你去吧。”

  話聲甫落,石大山陡覺手腕一松,一個人被一股巨大的無形潛力平堆出去一丈多遠,才落到地上,依然好好的站著,急忙閉目運氣,檢查全身,果然絲毫無損。

  東海龍王急忙問道:“石掌門人怎麼了?”

  石大山緩緩吁了口氣,才道:“兄弟沒事,只是這人實在太厲害了,兄弟的拳擊,到了他手里,就像和小孩玩耍一樣,兄弟兩拳明明擊中他胸口,就像擊在一個無底的深坑一樣,不著邊際,也無處用力,簡直連自己都弄不懂這是怎麼一回事。就被他內力推震出來了。”

  東海龍王點點頭道:“兄弟都看到了,石掌門人先退下去休息一陣再說。”

  石大山抱抱拳,依言退了下去。

  其余的人,都裝作中了“陰極針”,趺坐在地,調息行功,還是忍耐不住身上的陰寒之氣,有些人已經忍不住全身顫抖,有些人還在自恃功力,強行抑止,不讓人看出他已經在發作。

  因此,各大門派雖有門人弟子列陣護法,圍成一圈圈的人牆,但如何瞞礙過黃袍老道和束無忌等人的眼睛?

  東海龍王走前幾步,拱拱手道:“道長……”

  黃袍老道沒待他說下去,就截著問道:“你就是東海龍王敖九洲?”

  這話問得很不客氣。

  東海龍王道:“正是敖某。”

  黃袍老道人道:“你有什麼要說?”

  東海龍王道:“在道長未來之前,各大門派和束總提調約定,雙方以十四場決定勝負,負方由勝方處置,而且方才已經交手過三場,各有一勝,一負,一和,午後自當繼續下去,但從道長門下暗施陰極針,目下各大門派准備出場的人,悉中暗算,無法出場,本來這十四場決戰,各憑所學,是絕對公平之事,道長乃是有道之士,自應超然公正,遵守雙方約定,飭令高徒替各位道友收回陰極針,俾在公平競爭中一決勝負。”

  黃袍老道人目光一注,說道:“看來你並未中針,石大山也沒有。”

  東海龍王笑道:“敖某不才,所學駁雜,也許僥幸並未中針,至於石掌門人、東獄傳人,大概不懼暗算也說不定。”

  黃袍老道人輕哼一聲道:“本真人一向主張除敵務盡,爾等既然和通天教作對,去之尚恐不盡,還會替爾等收回陰極針嗎?”

  丁易聽得大怒,大聲道:“這老雜毛說的還是人話嗎?”

  谷飛雲就已料到他這句話會觸怒黃衣老道,急忙拉了他一下衣袖,但已經遲了。

  黃衣老道一雙電光般的目光,已朝丁易望來,沉聲道:“小娃兒,你說什麼?”

  丁易笑道:“我說什麼,你沒有聽見嗎?”

  黃袍老道嘿然道:“本真人要你再說一遍。”

  丁易聳肩笑道:“好,丁某方才說的是:這老雜毛說的還是人話嗎?你現在聽清楚了?”

  黃袍老道人陰惻惻問道:“誰是老雜毛?”

  丁易忽然笑道:“你認為這三個宇很好聽,就送給你好了。”

  黃袍老道人臉色倏地一沉,喝道:“你敢在本真人面前,如此放肆?”

  丁易大笑一聲道:“好個妖道,老而不死謂之賊……”

  只聽站在輦後的四名道士同聲喝道:“小子,你找死。”

  丁易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在和你們老雜毛師父說話,還輪不到你們四個小雜毛插嘴。”

  站在四人中間左邊一個躬身道:“師父,弟子去把他拿下了。”

  身形一晃,簡直快到令人無法看清他的身法,就業已搶到了丁易前面,喝道:“小子,你還不束手就縛?”

  右手一探,隨著欺來之勢,一下朝丁易左肩“肩井穴”抓來。

  丁易看得暗暗好笑:“你和我講身法,論擒拿,還差得遠呢。”

  身軀輕輕一閃,就避開了對方的一記擒拿手法,右手疾翻,反向對方左肩拂去。

  要知此人乃是黃袍老道人門下二弟子,看去年齡比丁易大不了四五歲,但一身功力,卻極為精純,就在丁易朝他身後閃去之際,手背拂上他背後肩頭之際,人已很快轉了過來,左手一抬,格開了丁易拂上的右腕,右掌直豎,筆直朝丁易心口推來。

  丁易豈肯示弱,左掌一立,朝前推去,這一記,雙方出手何等快迅,但聽“啪”的一聲,雙掌擊實,兩人各自被震得後退一步。

  丁易發現對方掌心,凝聚的一股陰寒之氣,自己左手幾乎冷得發痛,身向後退之時,突覺“膻中穴”上,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接著“建里穴”上,又被叮了一下,但卻別無感覺,心中不禁一動,暗道:“這兩下准是小雜毛偷放陰極針了,差幸自己不怕陰極針。”

  心念轉動,故意打了個冷噤,口中也隨著低“啊”了一聲。

  這一情形,青袍道人自然看到了,口中大喝一聲,人已閃電般欺上,雙掌連揮,立時有八支手掌,左右上下,朝丁易八處要害拍來。

  丁易已經試出對方內力,並不比自己強,使出來的招式,除了快,也並不如何,對方所憑恃的大概就是練成“陰極針”,但自己好像並不怕“陰極針”,對方自然就黔驢技窮了。

  想到這里,心頭不禁暗暗冷笑:“好,小雜毛,老子就和你玩玩。”

  身形閃動,同時也同樣雙腕連揮,雙手握拳,隨著身形移動一記又一記的連環擊出。

  青袍道人身法奇快,一個人在閃動之際,幾乎只有一條淡淡的青影,丁易身法沒有他快,但他是奇胲門的傳人,奇胲門精擅奇門遁甲,他施展的身法,就是從奇門遁甲變化而來,因此縱然身法沒有對方快速,但往往一步橫跨,或者是一步退縮,就會巧妙的落到對方背後,使人有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的感覺。

  本來青袍道人在對方中了兩記“陰極針”之後,以為不出十招,丁易就會愈戰愈冷,無法支撐得下去了,那知對方只在中針之後,打了一個哆嗦,以後再也沒見絲毫動靜,尤其對方身法,愈來愈見奇詭,自己身法明明比對方快得多,但稍不留神,就被他溜到自己背後去,這樣要打到幾時去?

  就在此時,突聽丁易的聲音在耳邊嘻的笑道:“喂,小道士,你剛才打了我兩記陰極針,對不?幸虧在下練成太陽神功。一下就把它煉化了,但來而不往,非禮也,所以在下也要用陽極針打你兩處穴道,那就是靈台和心俞,你現在注意了。”

  話聲入耳.他人果然一閃不見,又溜到身後去了。

  青袍道人心頭一驚,急忙一個輕旋,轉過身去。

  突覺“膻中”、“建里”兩穴微微一麻,同時耳中也聽到一陣“嗤”“嗤”細響,急忙低頭看去,原來胸前兩處穴道上,果然中了兩支針,還有一點針尾露在外面,但這點針尾上,正在冒著火花,嗤嗤細響,就是火花發出來的聲音。

  火花不僅嗤嗤作聲,而且針孔四周的布袍經火花一濺,已經冒煙燃燒起來。

  青袍道人見狀大吃一驚,急忙舉手拍火,這一拍,正好把留在穴外的一點針尾拍了進去,口中大叫一聲,往後倒去。

  這也正是丁易促狹之處,故意留了一點針尾,讓你自己拍進去。

  因為任何人一看到身上起火,都會舉手去拍,這是腦中反應最快的下意識動作,這時就會忘記穴道上的針。

  丁易拍拍手,聳肩笑道:“活該。”

  這時那青袍道人已由兩名黃衣少女扶著退下。

  黃袍老道安坐在輦車上,目注丁易哼道:“小娃兒,你是魔教門下?”

  只有魔教門下才會玩弄一些障眼法之類魔法,丁易打出兩支針沒人看到,但青袍道人胸前火花四濺,大家都看到了,因此大家心中也都認為丁易使的是魔火一類的小玩意。

  丁易聳聳肩,笑道:“誰說我是魔教門下?我使的只是兩支梅花針而已,這小雜毛用陰極針偷襲我膻中、建里兩處穴道,我回敬他兩支梅花針也是應該的了,何況我使針極有分寸,針尾依然留在穴外,大家都看見了,是他自己用手拍進去的。再說,我不使天雷針,已經手下留情了,如果是兩支天雷針的話,此刻早已把他連胸帶肚都一起炸破了。”

  梅花針,是一般玄門弟子常用的暗器,只不過丁易在針眼里裝了些火藥,可以爆出火花,如此而已。

  黃袍老道抬手朝青袍道人胸口招了招,就有兩支細針,飛入他手掌,不用看就知果然是兩支普通梅花針,青袍道人只是被兩支梅花針制住穴道,針一起出,受制的穴道自然也解了。

  黃袍老道看了丁易一眼,問道:“你說不懼陰極針?”

  丁易聳聳肩笑道:“差不多。”

  黃袍老道問道:“你是何入門下?”

  丁易道:“家師沒有道號。”

  黃袍老道沉哼一聲,回聲道:“天光,你去試他幾招。”

  站在他身後中間左首一個青袍道人躬身道:“弟子敬遵法旨。”

  舉步走出。

  此人約莫三十出頭,是四個青袍道人中,年紀較大的一個,自然是黃袍道人門下首徒了。

  谷飛雲叫道:“丁兄,你下來。”

  丁易聳聳肩道:“你沒看到有人還要試試我幾招嗎?”

  谷飛雲道:“你已經和他門下徒弟交過手了,現在自該由我上場了,幸虧他只有四個徒弟,如果有四十個徒弟,一個個的來,不把你累死才怪。”

  丁易道:“你這話好像有點道理,好吧,你來就你來吧。”

  果然退了下去。

  兩人這一搭一唱。

  好像只是普通交談,實則是說黃袍老道指使門人使車輪戰,這話真把自視甚高的黃袍老道氣得沉笑一聲道:“小娃兒,你也不懼陰極針嗎?”

  谷飛雲正好舉步走出,朗笑道:“各大門派門下,不懼陰極針的人多得是,又豈止我們兩個,不信你放眼瞧瞧,大家誰中陰極針?”

  黃袍老道四個門下,方才只是向各大門派掌門人和長老輩的人施放“陰極針”,各大門派的門人弟子,都沒遭暗算。

  谷飛雲這話,自然是隨口說說的罷了。

  因為這樣說,也有一個好處,好讓黃袍老道只把他當作是某一門派中的一個門人而已,不會特別注意到他。

  黃袍老道口中輕哼了一聲,他真有些後悔,對付這樣一個娃兒,竟要自己門下首徒出場,以天光的能耐,足可對付任何門派的掌門人而有余了。

  谷飛雲走到天光道人面前,含笑道:“道友要如何賜教?”

  天光道人已經得到乃師指示,要試試谷飛雲是否真的不懼陰極針?

  這就打了個稽首道:“施主不是說不懼陰極針嗎?不知施主可否讓貧道試試?”

  谷飛雲負手卓立,微笑道:“在下既然說出來了,道友只管出手好了。”

  他這份悠然毫無准備的神態,看得天光道人心中暗暗奇怪,陰極針無人能擋,除非你練的純陽功夫已有九成以上火侯。

  心念轉動,右手已經緩緩舉起,一面說道:“施主小心,貧道要出手了。”

  谷飛雲頷首道:“道友只管請。”

  天光道人倒也不敢小覷了他,功凝中指,徐徐點出一指,他取的是谷飛雲雙乳之間的“膻中穴”,但在中指筆直點出的同時,半屈的食指和無名指也隨著彈出兩縷指風,襲向谷飛雲右脅“歸陰”、“游魂”兩處穴道。

  “陰極針”,其實只是一縷極陰極寒之氣。

  要練“陰極針”,必須先練“陰極真氣”,再練氣成絲,使真氣凝結如針,所以發時無聲無形,打中人身,從人體毛孔鑽入,被打中的人,並無多大感覺,最多也不過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谷飛雲練成“紫氣神功”,就是不運起神功,周身也有紫氣護體,“紫氣神功”是玄門最上乘的功夫,也是所有旁門陰功的克星。

  因此盡管天光道人凝足功力,點出的一指——“陰極針”,就在接近谷飛雲胸口,就已迅快的化去。

  天光道人並不知道“陰極針”已被“紫氣”化去,只當已經打中穴道,鑽入谷飛雲體內去了。

  因為如果對方練成護身真氣一類功夫,“陰極針”也傷不了他,那是身外有一層真氣,“陰極針”受到真氣阻擋,刺不進去,天光道人自會發覺。

  如今是“陰極針”遇上紫氣,很快的化去,並無絲毫阻擋,和刺入對方穴道一樣,天光道人自然不知道了,他一指出手,就目光一抬,說道:“貧道已經出手了,施主且運氣試試?”

  谷飛雲微笑道:“在下不用運氣檢查。”

  話聲甫出,突覺右首脅下“斬命穴”上如中巨杵,奇寒徹骨,口中不覺輕“啊”一聲,一個人身不由已的往後急退了三步,才站住腳。

  這一記同樣是“陰極針”,卻比天光道人使出來的強得太多了。

  這下看得谷清輝、丁易兩人大吃一驚,同時閃身搶出。

  谷清輝急急問道:“飛雲,你怎麼了?”

  丁易也道:“谷兄,你沒事吧?”

  谷飛雲吁了口氣道:“我沒事。”

  天光道人還以為自己一明二暗三記“陰極針”奏功,嘴角噙著冷笑,說道:“如何……”

  只聽坐在輦車上的黃袍老道沉喝道:“你回來。”

  天光道人應了聲“是”,立即退下。

  黃袍老道目中金芒迸射,朝谷飛雲沉聲問道:“小娃兒,你是何人門下?”

  從他這句話的口氣,可知方才那一記“陰極針”,准是他發的了。

  束無忌連忙垂手恭聲道:“回真人,他叫谷飛雲,據說是昆侖門下。”

  谷清輝一直注意看束無忌,心中暗暗生疑,束無忌明明是通天教主喬裝的。

  即使黃袍老道就是昔年的天道教主乾天辰,和通天教主也差不多是同輩罷了,何以束無忌會對他如此恭敬?

  而且這種恭敬神氣,出於內心,並無絲毫作假,莫非他們進去用膳之時,又換過來了?

  那麼束傳令呢?

  想到這里,回目朝對面看去,束傳令依然是束傳令,好好的站在那里。

  心頭更是疑惑,不知這束傳令又是什麼人改扮的?

  黃袍老道聽了束無忌的話,驀地發出一聲清朗如鶴的長笑,點頭道:“好,好,姓谷的娃兒,你是岳維峻的徒弟?”

  谷飛雲欠身道:“道長說的正是家師。”

  黃袍老道又道:“無怪練成了紫氣,哈哈,好極。”

  這兩句話,顯然口氣不善,但谷飛雲只是望著他不好答話,耳中突聽爹以“傳音入密”說道:“飛雲,小心,這老道士好像不懷好意。”

  黃袍老道突然目光轉厲,盯注著谷飛雲,沉聲道:“本真人二十年來,一直在找岳維峻,你說,他躲在哪里?”

  谷飛雲微哂道:“家師身為昆侖掌門,一向堂堂正正做人,俯仰無愧於天地,何用躲到哪里去?”

  黃袍老道哼道:“那麼他人在那里?”

  谷飛雲道:“在下只知道家師伉儷情深,久絕塵囂,隱居在一處深山之中。”

  黃袍老道道:“他隱居在那一座深山之中,總有地名吧?”

  “沒有。”

  谷飛雲道:“但在昆侖中,山深不知處。”

  “哈哈,小娃兒,你說的真有意思。”

  黃袍老道大笑一聲,問道:“岳維峻只有你一個傳人嗎?”

  他忽然問出這句話來,使得谷飛雲為之一怔,大是不明其意,但還是欠欠身道:“是的。”

  “這就對了。”

  黃袍老道似是極為高興,呵呵笑道:“小娃兒,如此說來,本真人只要把你拿下,岳維峻就非趕來不可了。”

  他說了半天,原來想把谷飛雲拿下留作人質,用以脅逼岳維峻出面,所以說得如此高興。

  谷飛雲道:“道長要把在下拿下?”

  黃袍老道微笑道:“不錯,你是岳維峻唯一的傳人,本真人只要把你拿下了,你師父自然要趕來了。”

  谷飛雲心中一動,暗道:“自己何不也探探他的口氣?”

  突聽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小施主記著,待會如果他要和你動手,你只管答應下來好了。”

  這“傳音入密”說話的正是醉道長。

  谷飛雲故意問道:“道長和家師有仇?”

  “非也。”

  黃袍老道道:“只是有一場過節,三十年來尚未了斷,必須作個了斷。”

  谷飛雲道:“道長道號,可得聞乎?”

  黃袍老道道:“本真人乾天子是也。”

  谷飛雲道:“道長和家師又有什麼過節呢?”

  “好,本真人當著天下武林同道,把三十年前一段秘辛,說出來給大家聽聽也好。”

  乾天子(黃袍老道)接著道:“本真人和武當紫陽子原是多年好友,三十年前的某一天,咱們在九華絕頂相遇,本真人告訴他,曾在陰山一處山谷石窟中得到一部“太陰真經”,所載都是道家練氣功夫,極為玄奧,創立了個門派,庶可使此一絕學不至失傳。

  不料紫陽子連說不可,並斥“太陰經”所載盡是旁門左道,一旦創教立派,將貽害無窮。

  當時本真人就指他宥於門戶之見,張三豐可以創立武當派,我乾天辰就不能創立天道教?

  不信就不妨試試,是張三豐遺留下來太極掌厲害?

  還是“太陰經”上的九陰掌厲害?

  咱們多年道友,就因此鬧翻,他使出太極掌,本真人也使出太陰掌來,就在雙掌要接未接之時,中間忽然出現了一個人,這人就是你師父岳維峻。

  他問明白二人爭執經過之後,竟然幫著紫陽子說話,勸本真人不宜以旁門武學立教。

  本真人問他太陰經如何會是旁門之學,難道只有你們學的就不是旁門之學?

  岳維峻大笑一聲,伸出右掌,說道:“你能勝得岳某的紫靈掌,天下武林就沒有人反對你的天道教了。”

  當日本真人自思確非他紫靈掌對手,曾說:“十年之後,再來了斷這場過節。”

  那知十年之後,本真人一直找不到岳維峻下落,至今一晃三十年了,才遇上你這娃兒……”

  谷飛雲點頭道:“道長目的只要勝了家師的紫靈掌,就可以成立天道教了。”

  “小友說錯了。”

  乾天子道:“本真人要成立天道教,早就成立了,何在乎你師父的反對;但因有三十年前這場過節,本真人自然要了斷這場過節了。”

  谷飛雲道:“家師久已不問塵事,道長找到在下也是一樣。”

  乾天子道:“本真人並無難為你之意,只要小友隨本真人回去,等你師父來了,立即可以釋放。”

  谷飛雲道:“在下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乾天子道:“那麼小友說的是什麼意思?”

  谷飛雲因有醉道人的囑咐,心中已有主張,含笑道:“家師久已不問塵事,和道長這場過節,自然是由他老人家的弟子代勞了,所以道長可以找在下出手,如果道長勝了,天下也就沒有人反對你的天道教了。”

  乾天子眼看這年輕人果然氣宇清朗,雙眉之間,隱現紫氣,一身功力,顯有極高造詣,心中也暗暗點頭,昆侖派累世只收一個徒弟,選徒條件極高,是以每一代的昆侖傳人,都相當傑出,看來下一代,有這樣一個傳人,昆侖派又將領袖武林了。

  一面目視谷飛雲,含笑道:“小友口氣不小,只不知小友真能代表尊師嗎?”

  谷飛雲道:“在下是昆侖門下,自然可以代表家師了。”

  “那好。”

  乾天子坐在輦車上,看他還是一臉稚氣,不覺手拂銀須,莞爾笑道:“不知小友要如何和本真人動手?”

  谷飛雲拱拱手道:“一切悉聽道長吩咐。”

  乾天子這一陣工夫,不禁對昆侖岳維峻生出了嫉妒之心,自己門下“光、大、昌、明”四個弟子,經自己二十幾年苦心調教,自以為足可出類拔萃,但和這位昆侖門人相較之下,不論容貌、氣度、談吐,都比人家差得太多了。

  他越看越覺得這年輕人可愛,尤其如此彬彬有禮,如果他是自己的門下,該有多好?”

  一時看著谷飛雲,呵呵一笑道:“本真人坐在輦車上,任由你出手,攻我十招如何?”

  谷飛雲搖搖頭道:“這個不成,道長是為了斷和家師的一場過節,由在下攻你十招,勝負很難分得出來,不如由道長出手,在下接得下,就算在下勝了,接不下,是在下敗了,不知道長意下如何?”

  “好,好。”

  乾天子連連點頭道:“就這麼辦,就這麼辦。”

  谷飛雲嗆的一聲撤出一柄黑黝黝的劍來,抱劍當胸,欠欠身道:“道長請賜招。”

  大家看他撤出來的長劍,黝黑如黝,毫不起眼,有不少人心中暗暗感到奇怪。

  乾天子目光一注,呵呵笑道:“岳維峻把紫文劍也傳給你了,好,小友小心了。”

  他安坐在輦車之上,左手抬處,大袖一揮,朝谷飛雲迎面拂出。

  雙方觀戰的人但覺乾天子這衣袖一拂,似是沒使上什麼力道,動作也並不快,看去毫無出奇之處,但大家都聽到乾天子和谷飛雲的談話,以乾天子的身份,本來要找岳維峻了斷三十年前過節的,如今由谷飛雲代師了斷,雙方言明以十招為限,谷飛雲只要接下他十招,就算勝了,乾天子一心要創立的天道教,也就永無創立之日了。

  試想這賭注對乾天子有多重要?

  這衣袖一拂,就是十招之一,他怎會輕易出手?

  這一點,大家心里都懂,但外表上,是看不出來的,只有身臨其境的人,才去感覺得到。

  谷飛雲就在他衣袖拂起之時,就已感到有一道無形潛力,像一片烏雲當頭蓋來,不僅重逾千斤,尤其是一股陰寒之氣,籠罩全身,宛如置身冷窖之中,冷入骨髓,令人氣為之窒。

  心頭雖然十分震驚,此人只是衣袖輕輕揚拂了一下,就有如此威勢,這後面九招,不知自己接不接得下來?

  心念閃電般轉動之際,劍交左手,右掌一立,朝前推去。

  他在第一招上,不想使出自己的壓箱子本領來,是以這一掌使的乃是少林絕藝佛門“金剛掌”。

  “金剛掌”顧名思義就是極為霸道的掌功。

  他要使出“金剛掌”的主旨,就是想以自己的掌力去破對方的一記袖功。

  那知掌力堪堪推出,但覺對方袖風立生彈力,把自己掌力悉數反震了回來。

  就在谷飛雲推出“金剛掌”的同時,耳邊也響起醉道人“傳音入密”的聲音急急說道:“小施主怎好用純走剛猛路子的“金剛掌”去對付純陰柔的“玄雲飛袖”?先就吃了柔能克剛的虧,現在快使迷蹤身法,向左閃出,方保無事。”

  谷飛雲連思索的時間都沒有,急忙施展“紫府迷蹤”身法,連閃了兩閃,才算縱陰霾籠罩的寒冷氣團中閃了出去。

  只聽醉道人的聲音又道:“小施主和這個老曉頭動手,心中必先要祛除一個怯字,你方才就因怯字作崇,才落了下乘,要知道這一戰,小施主代表的乃是令師,必須先有必勝信心,沉著應戰,心中無敵,才能接得下他十招,最重要的還是先求自保……”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乾天子坐在輦車上,看到谷飛雲閃出去的身形,既是佛門武學,又像玄門身法,尤其方才那一掌,明明是少林寺的“金剛掌”,心下大奇,暗想:“此子既是昆侖派傳人,怎會使出少林功夫來?一面含笑道:“小友是昆侖傳人,怎麼使出少林金剛掌來了?”

  谷飛雲俊臉一紅,說道:“在下要接道長十招,只好把學過的功夫,全使出來了。”

  乾天子莞爾道:“好,小友那就再接著了。”

  這回隨著話聲,右臂微抬,一支白皙的手掌,從大袖中緩緩伸出,五根修長的手指上,還留著寸許的指甲,舒展了一下,輕輕揚起,朝前拍來。

  不,不能說拍,也不是推,而是似拿非拿,似抓非抓,總之說不出它是屬於那種手法,倒不如說它虛晃了一下,此較恰當。

  但就這麼虛晃一招,谷飛雲的感受可不同了,但覺對方這一記手勢飄忽無定,朝自己緩緩抓來,你說它緩,那只是你的錯覺而已,其實手勢瞬息變化,快速何殊閃電,尤其雙方原本相距是有一丈來遠,在這電光石火之間,竟然一下就到了面前。

  原來就在乾天子右手微抬之際,四名黃衣少女不待吩咐,已推動輦車,朝前推了過來。

  在天上,雷部有個推車的女神,叫做阿香,大家公認她是“至捷之神”。

  乾天子這四名黃衣少女,推動輦車,就是經過特殊訓練,不但快捷,而且輕穩,實在不輸雷部的阿香,輦車從谷飛雲面前相距一丈來遠。

  朝前推進了一丈光景,已經到了谷飛雲面前,廣場上千萬支眼睛,竟然沒有一個人看到輦車是如何移動的?

  谷飛雲不由得大吃一驚,他方才聽了醉道人“傳音入密”的話,要接下對方十招,務必先求自保,自然以施展“紫府迷蹤”身法最安全了,最強的敵手,都未必傷得了自己。

  一念及此,立即展開身法,身形一側,向旁閃出。

  要知對方手勢雖然只有一記,但卻變化靡定,尋丈方圓都在他若隱若現的手勢籠罩之下,你縱然側身閃出,前面還是有著似拿似拍的手影朝自己身上攫來,無形潛力更是充滿在前後左右之間,幾乎妨礙到自己使展身法,這樣一連換了三式身法,才從對方手勢下脫身而出。

  其實這一招只是乾天子抬了下手的時間而已,等谷飛雲閃身出來,定睛瞧去,輦車依然停在原處,和自己仍保持了丈許距離,好像方才自己換三式身法,才能脫身而出,乃是多余之事,或者根本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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