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易大笑道:“大師兄,可以了吧?”
迅速從懷中取出兩顆歸心丹,分別給兩人服下,就回身往外走去,口中說道:“我去把高升、孫發喚進來。”
谷飛雲隨即雙手連揚,解開兩人被制住的穴道。
項中豪、項中英服下歸心丹,似已忘掉剛才穴道被制之事,坐在圓上,神色顯得十分恭敬。
這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丁易已經領著高升、孫發兩人走入。
高升、孫發一眼看到谷飛雲,立即趨上幾步,躬下身去,同聲說道:“屬下高升、孫發拜見總提調。”
谷飛雲一擺手道:“二位免禮。”
丁易取出兩顆歸心丹,說道:“明天大會上,可能有人在四周布毒,你們兩人負責指揮本教刀、劍武土,絲毫疏忽不得,這是兩顆專解各種奇毒的藥丸,服下一丸,三日之內,百毒不侵,你們拿去吞下了。”
說完,把藥丸分給了兩人。
高升、孫發接過藥丸,不敢不吞,但心中難免疑懼,互看一眼,就把藥丸壓在舌下,並未吞服。
丁易看在眼里,沉哼一聲道:“高升、孫發,你們好大的膽子,本座已經告訴你們,這是解毒經丸,你們居然不信任本教,把藥丸含在口中,難道懷疑本座給你們的是毒藥不成,本教真要殺你們,也易如反掌,何用給你們毒藥?”
高升、孫發聽得心頭一震,急忙把藥丸咽了下去,連連躬身道:“屬下不敢,屬下早已吞下去了。”
谷飛雲頷首道:“你們兩人,乃是本教心腹,豈會對你們下毒?”
二人唯唯應“是”。
谷飛雲朝項中豪、項中英二人說道:“項兄、九師弟,時間不早,你們回去休息吧。”
項中豪、項中英答應一聲,站起身,率同高升、孫發,退了出去。
丁易笑道:“大功告成。”
谷飛雲道:“高升、孫發二人,武功雖然平平,但他們在江湖上混久了,懂得也不少,方才他們把藥丸含在口中,可見已經起了戒心。”
丁易笑道:“大師兄放一百二十個心,方才他們已經吞服下去,就算心有疑懼,現在也不會有了,不然,還能叫歸心丹嗎?”
接著朝里首呶呶嘴,壓低聲音說道:“現在該去解開他穴道了,不過大師兄最好先給他取個名字,就留在身邊,當你傳令好了。”
谷飛雲點點頭,兩人一同走入里首一間,谷飛雲先從他身上取出一柄鐵骨摺扇,再搜他懷中,並無他物,就隨手替他解開穴道。”
束無忌服下的是迷失散,神智被藥物迷失,眨著眼睛,似有茫然之色。
谷飛雲心中暗暗嘆息,迷失散果然厲害。
丁易已經在旁說道:“你叫什麼名字,見了總提調,還不行禮?”
束無忌茫然道:“我叫什麼名字?”
丁易回頭朝谷飛雲笑了笑,才道:“你叫束傳令,是總提調的傳令。”
束無忌又道:“我是束傳令,是總提調的傳令。”
丁易一指谷飛雲道:“他就是總提調,你只聽他一人的命令。”
丁易朝谷飛雲道:“好了,兄弟該走了,咱們明天再見,那時兄弟就是陳康和了。”
說完,往外就走。
四月初一,晴,今天是標准的清和天氣,不冷也不熱。
今天是“天下武林聯誼大會”的首日,大會預定為五天,從四月初一到初五日止。
既是“天下武林聯誼大會”,天下的武林中人自然會聞風趕來。
通天教把天下武林分為東西南北四路,一路也就是一個區域,每個區域,包括了少則幾個,多則十數至幾十個門派,可說天下英雄盡入我教中。
聞風趕來的武林中人,只是些不成氣候的人物而已;但不成氣候的人物畢竟比成名人物要多得多,這時候還只是清晨的辰初,晨曦剛剛露臉,淮瀆廟前一片廣場的四周以及較遠的山坡但他們只限於四周而已,因為廣場四周,包括淮瀆廟正門這一圈,都用木椿和紅色麻繩圈了起來,不是四路總令和通天教的人,誰都不准擅入。
武林中人有一個好處,大家都很守法,雖然在這個木椿里面,隔上一二十步,只有一個青衣勁裝漢子站在那里,但沒有一個敢擅入一步的。
武林中人都這樣守法嗎?
那是因為主辦這場“天下武林聯誼大會”的是通天教。
他說不准外人擅入一步,你敢擅入一步嗎?
天底下好奇瞧熱鬧的人多得是,但會丟性命的事兒,可沒人敢試。
廣場上,搭蓋了一座兩丈多高,廣大寬敞的廬棚,足可容得下一兩千個坐位。
正面高懸一方橫幅紅布,綴著:“天下武林聯誼大會”幾個擘窠大的金字。
上首放一張橫案,案後左右兩邊,各放了兩張錦披椅子。
橫案前面,左右兩邊也各有兩排椅子,分為紫紅、大紅、黃布三種席位,每排前面,只放一把太師椅是總令主的坐位,後面是紫紅席,有一二十把椅子,是這一路的各派掌門人的坐位。
大紅席有三四十把椅子,是隨同各派掌門而來的長老名宿的坐位。
再後是黃布席,每排都有一百來把椅子,則是各門各派門人弟子的坐位。
在這兩排椅子的下首,各有一排大紅席,每排放著五把椅子,往後共為十排,一邊有五十席,左右共有一百席,是給四路總令以外的來賓坐的。
現在已是辰牌時光,最先進場的副總提調張少軒、秦劍秋,和總接待祝纖纖,另外則是三十名身穿青色長衫,胸別書有“迎賓”二字紅綢條的青年漢子,和三十名身穿青色衣裙,胸別“接待”二字紅綢條的少女。
三十名青衣漢子由秦劍秋指揮,他們職司是給來賓領路的,因此分別站到了會場四周,其實也隱含監視每個來賓動靜之意。
三十名青衣少女則站到了幾排椅子的後面,她們是專司來賓茶水的。
這些人進場之後,就各自散開,自然是早經排練過的,絲毫不見忙亂。
接著就看到有兩名職司“迎賓”的青衣漢子領著一群人進入會場。
這一群人,少說也有四五十個,有道有俗,有男有女,有老的,也有年輕的,經迎賓把他們分別領到左右兩邊的大紅席落坐。
江湖上人能夠在今天的“天下武林聯誼大會”上,有資格坐到“來賓席”的,自然都是大有來歷的人,其中像天機子、羊角道人和毒手郎中秦大山等人,都坐在前面一排的椅子上,可見這些來賓的身份和他們都差不多的了。
總接待祝纖纖今天依然穿著一身男裝,天青長衫,薄底粉靴,手中執一柄朱漆灑金扇骨的摺扇,當真玉面朱唇,風度翩翩。
她走向大紅席上,跟天機子、羊角道人等人打了個招呼。
接著四路總令的人馬,也相繼入場了。
走在首先的一路,是東路總令主東海龍王敖九洲,蒼髯紅臉,身軀偉峰,手持一支漆成古銅色的龍頭杖,虎步龍行,顧盼之間,果然有一股懾人的威儀。
陪同東路總令緊隨東海龍王身邊的,則是通天教主座下六弟子白素素,她也是東海龍王的干女兒。
稍後是一個中年道人,面貌白皙,黑須飄胸,肩負長劍,手持玉拂,飄然有出塵之概,他是東海落花島主祁中奇。
然後是泰山派掌門人石大山,五十出頭的老者。
最後則是東海龍王二十六名隨從,一色青布勁裝的健兒,和泰山派八名弟子。
他們的位子是在左上首。
祝纖纖慌忙迎了上去,把他們接到左上首。
東海龍王目光四顧,一手捋著蒼須,洪笑一聲道:“今日這場盛會令師一定也會來的了?”
祝纖纖不作正面回答,只是謙恭的笑了笑道:“總令主是四路總令的龍頭,家師自然要來奉陪的了。”
這時南路總令的人馬也相繼進場了,祝纖纖躬躬身道:“敖老請坐,晚輩暫時要失陪了。”
東海龍王大馬金刀的太師椅上落坐,一面頷首道:“姑娘只管請便。”
南路總令主是衡山派掌門人南雲子,年約七旬,花白頭發綰著道髻,手持一柄馬尾拂,看去頗有道氣。
陪同南路總令來的是通天教主門下十弟子姬紅棉,也是一身男裝。
接著是身穿火紅道袍的離火門掌門人羅尚祖,和身穿藍布大褂的排教教主冉勿贊,年約六十出頭,看去像個土老兒。
最後是南雲子兩個師弟景雲、浮雲道人和十六名弟子。
排教八名弟子。
他們的坐位是在左首,東路總令主的下首。
祝纖纖早已迎著,把一行人讓到座位上落坐。
接著進場的是北路總令的人馬。
因為東、南、北三路總令都住在桐柏宮,一起來的,所以緊隨東、南兩路總令之後,就是北路總令了。
北路總令主是長白派掌門人傅一飛,是個五十出頭的矮胖老人,禿頂紅臉,看去極為隨和。
陪同進來的是通天教主門下的六弟子白素素,她當然也穿了一身男裝。
稍後是山西快刀門主古福星、析城山主神拳裴通。
後面是長白派八名弟子、快刀門二十四名弟子和神拳裴通的兩個門人。
祝纖纖把他們迎到右首下首的座位落坐。
西路總令就住在淮瀆廟,所以讓路程較遠的東、南、北三路先入場,現在西路總令的人馬也進場。
西路總令主的氣勢果然與眾不同,走在最前面的是由四名青衣小丫環前導,然後是總令主金母,由辛七姑陪同,稍後則是她門下四大弟子陸碧梧(席素儀)、席素儀(陸碧梧,已被金母點閉“腦戶穴”)、丁令儀、聞玉音。
然後是終南派掌門人平半山、華山派掌門人元真子、紫柏宮齊漱雲、岐山姬存仁、白石山劉寄禪、鹿長庚、藍公忌、守山四老虬髯客尉遲律、竹杖翁竺天佑、霸劍祁浩、開山刀陸南屏、許鐵棠、季子良、馮熙、清真子、長真子、荊溪生、姬存義。
最後由嬤嬤率領青雯、青霜、青風、青雨和扮成金母侍女的荊月姑、馮小珍、全依雲、沉嫣紅、祝中堅、祝秀珊和各派門人弟子七十二人。
總管陳康和(丁易)、副總管徐永錫 (谷清輝)、管事曹復初。
一行人魚貫入場,陣容極為壯盛。
總接待祝纖纖早就迎了上去,把金母等人領到右首上首的席位落坐。
她從早晨到現在,心里一直惦著一個人,這時更是眨動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目,朝西路總令這支人馬的每一個人仔細打量著,但她很是失望,這些人中,竟然沒找到她要找的人,心中不禁更加焦灼起來,他絕不會不來的,那麼他到那里去了呢?
今天這個大會,非同小可,自己和他見了面,才能暗中告訴他,這真是急死人。
大家剛坐定下來,就有青衣少女紛紛端上茶水。
這時也響起了一陣悠揚細樂,樂聲中,通天教門下男弟子小孟嘗張少軒、秦劍秋,女弟子祝纖纖、白素素、辛七姑、雲芸娘、姬紅棉等人立即一起迎了上去。
西路總令總管陳康和(丁易)和副總管徐永錫(谷清輝)站在後排,谷清輝低聲道:“好像通天教主到了。”
丁易悄聲道:“老伯知不知道通天教主究竟是什麼人嗎?”
“不知道。”
谷清輝道:“武林中只怕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姓名來歷,唉,他把天下武林各大門派驅之若羊,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姓名來歷,即此一點,就可看出他的厲害的了。”
兩人說話之際,只見從南首出現了一簇人,緩步進入會場。
最前面的是大會總提調小諸葛束無忌,他玉面朱唇,藍衫銀劍,看去當真瀟灑已極。
丁易口中輕咦一聲,悄聲道:“他不是束無忌。”
谷清輝道:“他也不是小兒。”
“當然不是谷兄,谷兄統率了他們一批殺手,還沒出場呢。”
丁易壓低聲音,續道:“這人可能就是通天教主扮的了。”
小諸葛束無忌雖然走在最前面,但他神色恭敬,行走之際,還半側著身子而行,顯然是陪同極有聲望的大會“貴賓”來的了。
在他身後,緩步走來的是一個白發披肩,白髯垂胸的老者。
這人身穿一件長僅及膝的黃衫,赤足麻鞋,生得臉長如驢,白眉下垂,面色紅潤,雙目開闔之間金光熠熠。
最令人矚目的是他右手拄一支如意頭的羊脂白玉杖,杖長六尺,粗如兒臂,通體晶瑩,隱泛寶光!
此老不用說是大會總護法玉杖彭祖惲南天了。
稍後,則是四名手捧金劍的黃衣小丫環前導,然後是身穿黃色錦繡道袍,手持白玉拂塵的西崆峒金鸞聖母,大會的副總護法。
她身後以乘鳳為首的十名女弟子,包括宇文蘭、許蘭芬在內,一律身穿胸繡金鸞的黃色衣裙,腰佩長劍,顯得十分剛健婀娜。
這一行人,總護法玉杖彭祖惲只有一個人,副總護法金鸞聖母卻擺足了派頭,也顯示了她的實力。
一簇人堪堪進場,張少軒、秦劍秋等人早已恭立一旁,一齊躬下身去,由張少軒恭聲道:“通天教門下弟子張少軒等恭迓總護法、副總護法蒞臨大會。”
玉杖彭祖微笑頷首,束無忌已領著玉杖彭祖、金鸞聖母走上長案,請二人在左首兩張錦披椅上落坐。
金鸞聖母四名侍女則站到她椅子後面,乘鳳等十名弟子則一字排開,站到上首左側。
束無忌居然也在四把錦披椅子的右首一把坐了下來。
張少軒、秦劍秋、祝纖纖等人也在上首右側一字排開,站停下來。
谷清輝悄聲道:“看這情形,通天教主自己不准備在大會出面了。”
丁易道:“他扮成了束無忌,自然不會在大會露面了。”
谷清輝道:“這可能又是什麼陰謀也說不定。”
丁易道:“他自己扮作束無忌,那麼束無忌也不會在大會出現了。”
谷清輝頷首道:“束無忌率領的是他最精銳的殺手,不到某一時間,大概不會出場的了。”
大會司儀就在此時大聲說道:“天下武林同道聯誼大會,大會開始,鳴炮、奏樂。”
喊聲堪堪出口,南首入口處已經燃起一串炮仗,響起一陣劈劈拍拍的鞭炮聲音,同時也奏起了弦管悠揚的樂聲,大會就在炮聲和樂聲中揭開序幕。
等樂聲停止,司儀又高聲說道:“請總提調報告大會籌備經過。”
束無忌站起身,朝四周抱拳作揖,朗聲道:“諸位蒞會貴賓、武林道長,在下在向大家報告籌備經過之前,先給大家引見……”
接著左手一抬,說道:“第—位是大會總護法,昔年人稱玉杖彭祖的惲仙翁。”
玉杖彭祖依言起立,大家立即報以熱烈掌聲。
玉杖彭祖朝大家含笑點頭致意,然後坐下。
束無忌又道:“第二位是大會副總護法,西崆峒金鸞聖母……”
金鸞聖母也在大家的掌聲中起立,頷首致意。
接著束無忌又依次引見了東路總令主東海龍王敖九洲、南路總令主衡山派掌門人南雲子、西路總令主崆峒金母、北路總令主長白派掌門人傅一飛。
四位總令主也一一站起,四周同樣報以熱烈的掌聲。
束無忌等掌聲一停,才輕咳一聲,提高聲音說道:“各位道長,天下武林聯誼大會,有這許多武林門派,這許多道長前來參加,這是數千年來從未有過的盛會,武林大會要加上聯誼這兩個宇,就是旨在使天下武林各門各派藉這一機會聯絡友誼,本來東西南北各處一方的人,能夠共聚一堂,握手言歡……”
他說到這里,口氣微頓,大家都紛紛鼓起掌來。
束無忌續道:“本來,這只是一個理想,家師古通玄,昔年手創通天教,至今已有四十年之久,早已勘破名利,不問塵事,惟因天下武林,有如江海波濤,此沒彼興,爭端迭起,血腥仇殺,無日無之,覷其原因,出在各門各派,各存門戶之見,只知一派的榮辱,罔顧公理,這也是平日沒有門派與門派之間的聯系和友誼所致……”
大家又為他鼓掌起來。
束無忌連連點頭,朝四周鼓舞的人致謝,然後續道:“家師有鑒於此,才發起這次的天下武林聯誼大會,承蒙四方同道,各大門派一致認可,不遠千里,蒞臨參加,才能使得今天這一大會,成為天下武林的大團結,實在非常難能可貴……”
大家又為他鼓起掌來。
束無忌微微一笑,又道:“本來這次大會是由家師所發起,家師理應出席才是,但他老人家年事已高,久已不問世事,如果出席大會,也許有人會懷疑家師別有企圖,才命在下代表他老人家向與會的各位道長謹致謹忱,並祝大會成功……”
大家沒等他說完,又響起一片掌聲。
“謝謝,謝謝。”
束無忌拱著手連聲道謝。
接著又提高聲音說道:“今天這一大會,也是各門各派的聯誼大會,而且蒞臨大會的各派掌門人不下數十位之多,應該共同推舉一位道長來擔任主持大會,以利大會進行,現在就請各門各派的道長推舉一位主持大會的人,請到上面來主持大會。”
丁易悄聲道:“他明明就是通天教主,卻故意隱身幕後,說他師父沒有來呢。”
谷清輝道:“這就是陰謀了,此人這一手使得十分高明,大概會場上除了咱們,誰都不知道哩。”
丁易道:“他連大會主持人都要大家推舉,到底葫蘆里買什麼藥呢?”
谷清輝微笑道:“這是欲擒故縱,雖然目前還不知他的用意何在,但也快揭曉了。”
正說之間,有人高聲叫道:“咱們推舉東海龍王敖九洲敖大俠。”
立即有人附和著道:“好,就是敖大俠。”
束無忌站在上首,聽到有人推舉東海龍王敖九洲,沒有推舉第二個人,這就朗聲道:“剛才有人推舉敖九洲敖道長為大會主持人,不知大家意見如何?”
場中立即有人鼓起掌來。
谷清輝悄聲道:“這是他們早就安排好的了。”
束無忌臉含微笑,朝東海龍王拱拱手道:“敖道長,這是大家的意思,道長請上來吧。”
他左首本來就空著一張椅子,大家一直在猜測著,中間右首這把椅子究竟是什麼人的?
如今已經得到答案了。
東海龍王敖九洲站起身來,呵呵一笑道:“既是大家這般抬舉,兄弟也不好推辭了。”
手拄龍頭杖,虎步龍行走上橫案,朝玉杖彭祖、金鸞聖母二人拱拱手道:“總護法、副總護法請了。”
玉杖彭祖、金鸞聖母二人也還了一禮。
東海龍王朝束無忌拱手道:“總提調要老夫如何做法?”
束無忌看他舉止好像並未被迷失散迷失神志,聽到他這句話,才稍稍放心。
敖九洲數十年來,自大慣了,但他心志畢竟還是被迷失了、不然就不會問出這句話來了。
一面連忙抱了抱拳道:“道長主持大會,就是會場上大家有什麼意見,由道長征詢多數人的意見,然後加以裁決,在下就在道長身邊,自會隨時協助道長的。”
說完就回身坐了下來。
他對東海龍王自然很放心,服過迷失散的人,沒有獨門解藥,是無法解去的。
迷失心志的人,失去獨力思考能力,無法決定任何事情,需有人在旁指點,所以束無忌要坐在右側,隨時協助了。
東海龍王洪笑一聲,點著頭連說了,兩個“好”字,然後抬目四顧,問道:“諸位道兄可有什麼高見嗎?”
只見左首大紅席上站起一個人來,大聲道:“方才總提調說得很對,今天這一大會,是天下武林各門各派的大集合,來自東西南北各處一方的人,共聚一堂,這是十分難得的一件事。但如果大會結束,曲終人散,又各自東西南北,什麼也沒有留下來,豈不可惜?因此在下不揣愚魯,有一個建議……”
這發言的人身材矮胖,聲音尖細,正在滔滔不絕的說著,只聽東海龍王洪聲道:“這位道兄且慢。”
他雖是隨口說來,但聲音凝而不散,鏗鏘震耳,一下就把對方的話聲蓋了下去。
那人不覺一怔,望著東海龍王,面有不豫之色,冷然道:“敖大俠……”
東海龍王含笑道:“這位道兄對大會提出建議,自表歡迎,但道兄最好在提出建議之前,先向大家報一次尊姓大名,好讓大家對道兄先有個認識。”
那人依然冷冷的道:“在下呂長素,忝掌大洪山。”
說起呂長素,原是昔年大洪山九頭獅子聞太師聞天壽手下一名管事,大家戲稱他長輸將。
二十年前,聞太師過世之後,他勾搭了聞太師一名侍妾劉玉嬌,乘機奪權,當上大洪山總管,不久又自任副當家,十年前又坐上了山主的寶座。
大洪山本是一處反清復明的秘密基地,但因老成凋謝,人事日非,到了呂長素手中,早已完全變質,成為一個江湖幫派而已。
長輸將呂長素雖然身為大洪山山主,白道中人一向不齒其人,很少和他交往,他雖和黑道有勾結,但表面上還是以白道自居,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東海龍王輕啊一聲道:“原來是呂山主,老夫失敬了。”
呂長素尖笑道:“不敢,在下的建議是天下武林共聚一堂,這樣的盛會難得,武林中已有二十多年沒有選過盟主,江湖各門各派沒有人領導,有如一盤散沙,何不趁這次大會,推舉一位聲望足以冠冕群倫的道長來擔任盟主一職,俾使江湖武林,更可以團結合作,統一號令,豈不勝過光是武林同道的聯誼,更有意義得多嗎?”
他話聲甫落,右首大紅席上緊接著又站起一個人來,大聲說道:“呂山主這一提議,用意甚善,江湖武林已有二十多年沒有選盟主了,江湖上糾紛迭起,沒有地方可以申訴是非由直,今天參與這一大會的,有東南西北各個門派,也代表了全天下的武林同道,比之三十年前選舉武林盟主,只有九大門派關起門選的,更具代表性,所以兄弟舉雙手贊成呂山主的建議。”
此人乃是有江北大俠之稱的沉昌年,臉色陰沉灰白,說來不徐不疾,中氣極足,隨著話聲,高舉雙手,在空中飛舞,大家報以一陣熱烈的掌聲。
谷清輝低聲說道:“這兩人是通天教收賣的爪牙。”
丁易聳聳肩,低笑道:“豈只這兩個人,左右兩邊大紅席上,只怕都是和通天教沆瀣一氣的人哩。”
鼓掌的果然全是左右兩邊大紅席上的人,還有就是通天教的門人了。
東海龍王目光回顧,洪聲說道:“二位道兄說的不錯,今日之會,確實到了天下武林各門各派的人,足可代表整個武林,江湖上已有三十年沒有推舉武林盟主了,推舉武林盟主,是武林中的一件大事,自然要整個武林中人的同意才行,不知大家有沒有意見?”
他話聲甫落,坐在左首大紅席上的天機子站了起來,稽首道:“貧道方外之人,本來不想多說,但貧道也忝屬武林中人,就要表示貧道的一己之見,江湖上已有三十年沒有選武林盟主,糾紛迭起,無人仲裁,也是事實,因此貧道覺出呂山主說的極是,武林中門派之多,門人弟子良莠不齊,往往一件極小的事,會引起軒然大波,亟需有人主持公道,這就是武林中需要有一位盟主總理其事。今天這一大會,集合了東西南北武林同道,是數十年來未有的盛會,一旦大會散會,又各自東西南北,集合一次既然不易,盛會不再,也正是推舉盟主最好的機會,貧道不但個人完全贊成,他呼吁參加大會的所有道長,上體天心,推舉一位公正無私,完全為武林謀求和平,融和各派的盟主出來,實是天下武林之幸。”
他在江湖上聲譽極隆,因此話聲甫落,坐在左右兩邊大紅席上的人立即紛紛鼓起掌來。
毒手郎中秦大山站起身大聲道:“大家都在鼓掌,那就表示大家都贊成了,現在就請討論如何推舉盟主好了。”
丁易輕聲道:“看來他們早就計劃好了,要把通天教主捧上武林盟主的寶座,這次大會勞師動眾,原來真正的目的在此。”
谷清輝微微搖頭道:“這不過是他的目的之一,只怕還另有陰謀呢?”
丁易一怔道:“還另有陰謀,那是什麼呢?”
谷清輝笑道:“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呂長素站起身來道:“在下認為推舉盟主人選,必須是德隆望重的有道之士,庶孚眾望,經提名後,再由大家一致通過,才能正式當選。”
羊角道人跟著站起,高聲道:“古教主創教四十年,宣化道義,武林同道莫不欽敬,貧道鄭重推舉古教主為盟主,應該是大家心目中最適當的人選了。”
這回他的話還沒說完,立時響起了如雷掌聲。
這掌聲起自左右兩邊的大紅席,和上首通天教的門人,以及站立四周的數十名迎賓人員。
東西南北四路總令中,也疏疏落落的有人鼓著,很明顯,東、南、西三路並沒有人鼓掌,鼓掌的是北路總令長白派和析城山主裴通和他幾個門人。
束無忌坐在上首,一雙炯炯目光就一直在注意著四路總令的人,在他想來,四路總令的人都是他囊中之物,如今居然只有廖廖幾人鼓掌,其余的人都木然而坐,毫無舉動,心頭自是極怒,但繼而一想,這些人都被迷失了神志,大概事前沒有人和他們說明之故。
江北大俠沉昌年沒待掌聲平靜下來,就站起身,高聲說道:“好了,好了,大家既然一致贊成,獲得通過,古教主當選武林盟主,就請總提調去恭請新任盟主蒞臨大會。”
束無忌正待站起,東海龍王忽然仰首向天發出一聲長笑,笑聲鏗鏘悠長,有如龍吟,他還沒開口說話,突聽耳邊響起一縷細如蚊子的聲響說道:“敖兄再忍耐一回,看看他們還有什麼花樣?此刻還不到時候,道兄務必敷衍一陣再說。”
束無忌看東海龍王笑聲有異,方自一愕,急忙回頭看去。
東海龍王笑聲一歇,朝大家拱拱手,洪聲道:“大會已經選出盟主來了,兄弟這主持人任務已完成了,功成身退,應該鞠躬下台了。”
說完、又連連朝四周拱手。
他果然不愧為東海龍王,江湖老手,應變極快,本來這聲長笑之後,應該有一番義正詞嚴之話了,但轉瞬之間,口氣完全變了,成為阿諛盟主,而且也不失他的身份。
束無忌當然聽得出來,他這聲長笑,似是含有反對之意,此時聽他這麼一說,心頭一塊大石也總算放下來了,一面連忙站起身,搖著手道:“敖大俠且慢。”
接著又朝四周抱抱拳道:“家師一向不重名禮久已不問塵事,所以連今天這樣的盛會,也沒有前來參加,只命在下等幾個師兄弟來替大會服務,如今蒙大會一致決議,推舉家師出任艱钜,這是天下武林大家的意思,家師就是不願過問塵事,也只有勉為其難的了。只是家師隱居通天崖,離這里少說也有一天路程,在下趕去敦請,也要明天才能趕到,在家師未到之前,大會進行,仍請由敖大俠主持。”
大家又紛紛鼓掌。
東海龍王問道:“還有事嗎?”
束無忌心中暗道:“自己還以為他持有反對意見,聽他這句話顯然心神還是被迷失了。”
一面含笑道:“大會還在進行之中,大家也自然隨時都會發言的了。”
東海龍王頷著首,目光一掃全場,問道:“各位道兄,還有什麼寶貴的意見麼?”
“有。”
站起來的是北路總令主長白派掌門人傅一飛,他身材矮胖,禿頂紅臉,但聲音極為洪亮,只見他滿臉笑容,朝四周抱拳打拱,然後說道:“此次大會,乃是天下武林各門各派的聯誼大會,天下武林同道,自應一體參加,天下武林只有門派之別,沒有大小之分,更沒有什麼門派是名門正派,什麼門派不是名門正派……”
話才說到這里,大家已紛紛鼓起掌來。
丁易輕聲道:“不知他是什麼意思?”
谷清輝道:“目前還不知道,但以方才鼓掌的情形看,長白派可能已和通天教沆瀣一氣了。”
只聽得傅一飛續道:“但有些門派,一向自認為是名門正派的大門派,除了他們,旁的門派,不是小門派,就是旁門左派,數百年來,積非成是,別人也就把他們看作名門正派,大門派,把自己看作了小門派,旁門左派,難道天下武林,就只有他們廖廖幾個才是大門派、名門正派嗎?我們從今天起,要把這個錯誤的觀念改過來,大家都是名門正派,這四個字不是他們專有的……”
他這番話,自然是有感而發,也極具煽動性,大家又爆起了如雷的掌聲。
傅一飛頓一頓,又道:“就因為這些門派自高自大,瞧不起小門派,所以今天這一大會,不屑一顧,不來參加.也就是瞧不起天下武林同道,瞧不起天下武林大會,請問這些門派,大會要不要加以懲處?”
別看他一臉笑容,極為隨和,一點也沒有激動的神情;但句句逼緊,使人不期而然會引起共鳴之感。
果然,他話聲方落,就有人大聲道:“瞧不起大會,自然要加以懲處。”
另一個人接口道:“不管他門派有多大,非制裁他們不可。”
又一個人高叫道:“名門正派又怎麼樣,不來參加的一定要罰。”
大家七嘴八舌,高聲叫喊,一時之間,群情激憤,情緒十分激動。
谷清輝低聲道:“他們雖沒說出那一個門派來,但顯然要對付的是少林和武當了。”
丁易道:“傅一飛果然是他們一黨,今天這一大會,是他們早就布置好了的。”
谷清輝微笑道:“一點不錯。”
“大家請靜一靜。”
站起來的是析城山主神拳裴通,他大喝一聲之後,又高聲說道:“今天與會的門派,地不分南北,路不分遠近,差不多都到齊了,沒有來參加的,旁的不去說它,和大會距離最近的,就有兩個門派,那就是少林寺和武當山,因為這兩個門派,一向被武林同道視為泰山北斗,大會如要議處,就該從這兩個門派開始,才能使天下武林心服口服。”
此言一出,大家又紛紛鼓起掌來。
谷清輝朝丁易相視一笑,看他們鬧了半天,這句話才是真正的主題,目的就是要借大會之名懲處少林、武當兩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