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時間,很快就到了。
三個月之中,苟總管也允許她去探望過兩次公子的病勢,當然,兩次阮天華都清醒著,只是躺在床上,真如大病初愈一般。
小紅心里有數,要阮相公清醒與否,都操之在五山主手里,他要你清醒幾分,你就清醒幾分。
好在三個月的時間已經到了,只要阮相公一清醒,自己就可以把他救出去了。
她眼巴巴的計算著時日,她所盼望的日子,終於來了。
這天晚飯之後,全身收拾妥當,就悄悄躍出後院,一路疾奔,快到竹林,就迅快的閃身而入,穿行竹林,來至小樓側面,舉目看去,窗口已無燈火,她小心奕奕的飛身躍登屋檐,閃到窗下,然後雙手捫著窗隙,緩緩撥開窗戶,踴身躍入。
床上,阮天華正在跌坐連功,忽然聽到窗戶開啟之聲,睜開眼來,只見一條小巧人影已經穿窗而入,輕手輕腳的走近床前,不覺問道:“你……”他該是要說“你是什麼人”的,但只說了一個“你”,小紅心頭一驚,急忙“噓”了一聲,低低的道:“相公,是我。”
阮天華驚奇的道:“你?”
小紅眨動眼睛,藉著窗前月光,看到阮天華坐在床上,果然清醒了許多,但他看到自己竟似不識,豈非神志只恢復了一半?
她聽五山主說過,他在三個月之後,只使阮相公神志在半醒之間。
這就湊近了些,悄聲道:“阮相公,你還認識小婢嗎?”
阮天華目光灼灼,凝視在小紅臉上,過了半晌,才道:“好像很熟,只是記不起來了。”
小紅道:“小婢是小紅呀。”
阮天華點點頭道:“不錯,你是小紅。”
小紅喜道:“相公記起來了。”
阮天華道:“你怎麼會找來的?”
小紅悄聲道:“小婢是冒險進來的,相公立即跟小婢出去,離開這里才好。”
阮天華搖搖頭道:“我不能離開,這是師父說的,要我好好練功。”
小紅急道:“不成,他不是你師父,他是個壞人,相公一定要和小婢出去,盡快離開這里。”
阮天華道:“師父怎麼會是壞人?”
小紅道:“他們是害你,相公目前神志只恢復了一半,是他用手法點了你後腦“玉枕穴”,相公不能再留在這里。”
阮天華遲疑道:“你說的是真話?”
小紅道:“相公連小婢的話也不相信麼?小婢和相公是一起被他們擄來的,你怎麼忘了?”
阮天華想了想道:“你說的好像不錯,我就是想不起來怎麼會在這里的?”
小紅道:“現在相公相信了,那就快些走吧。”
阮天華楞楞的道:“我們到那里去呢?”
小紅道:“我們出去了再說。”
阮天華道:“好,我都聽你的好了。”
小紅心想:阮相公神志只在半醒半迷之間,自己為了救他,說不得只好要他全聽自己的,才能逃出樊籠。
心念道一轉,就接口道:“對了,我們為了逃離這里,不管有什麼事,相公都要聽小婢的,就是遇上五山主,你也要聽小婢的,不可聽他的話了。”
阮天華問道:“五山主是誰?”
小紅道:“他就是相公叫他師父的人。”
阮天華道:“你不是說他是壞人嗎?我自然不會聽壞人的話。”
小紅暗暗一喜,自己總算說服了他,一面忙道:“那就快些走了。”
阮天華點點頭,立即跨下木床。
小紅看到床前掛著一口長劍,伸手摘下,遞給了阮天華,低低的道:“相公把劍帶上。”
阮天華伸手從幾上取過一柄兩尺長的鐵骨摺扇,說道:“這也是我的。”
小紅說了聲:“快隨我來。”接著又囑咐道:“出去之後,相公就不可再開口了,只要跟在小婢身後,走得越快越好。”
阮天華點頭道:“這我知道。”小紅沒有作聲,當先穿窗而出,阮天華也隨著她穿窗而出。
小紅回過身去,輕輕掩上了窗戶,伸手指了指,就翩然飛起,落在地上,一下閃入竹林,阮天華立即跟著過來,閃入竹林之中。
差幸況天機認為此時正是阮天華練功的時候,何況這里又是他們聯盟的中心,外人絕不能進來,防范上自然不很嚴密。
小紅為了要救出阮天華,這三個月來,當然處處留心,早就計劃好逃走的路线。
雖然她始終問不出這里是什麼地方,但從種種跡象判斷,譬如廚房打雜的,要出山去采購糧食,都要兩三天才回來,可見離市鎮極遠。
大宅是建在山麓間,只有東首有一條山路,因為四周都是群山峻嶺,沒有人行走,就沒有山徑了。
自己兩人要逃出山去,自然要循著山徑走,如果一旦被況神機發覺,他們就很容易追上來,而且追上來了,你想硬拼也拼不過他們,最後還是被他們捉回去。
這回如果被他捉回去,阮相公當然會被他們用手法完全迷失神志,自己不用說連命都保不住。
因此,小紅擬定的路线,就是和山徑背道而馳,朝山中奔去,入山雖深,總會有出山的一天。
小紅一路提氣急奔,阮天華自然也是跟在她身後奔行。
夜深山黑,天上雖有明月,但所經之處,全是懸岩峭壁,沒有路徑可循,這要是白天還好,黑夜之間,走來自然倍感吃力。
翻過兩重山嶺,小紅已經嬌喘不勝,香汗濕透衣衫,她因這里距那大宅還近,怕五山主及苟總管尋來,那敢稍息,還是一路提氣疾行。
現在又翻過了一重山嶺,小紅實在感到體力無法支持,只得站停下來,回頭看去,阮天華一直跟在自己身後,自己腳下一停,他立即站停,一張俊臉,和平時一樣,既沒有流汗氣喘,心中暗暗驚奇,一手拭著汗水,問道:“相公累不累?”
阮天華道:“我一點也不累。”
小紅忖道:阮相公武功比我高,但也不會差得太遠,自己累得心跳氣喘,汗出如漿,他怎麼一點也不累呢?
看來這三個月時間,五山主當真教了他不少武功,內功也增進得很快,唉,他們如果是不存什麼壞心,阮相公跟他們學武,該有多好?
阮天華看他望著自已沒有作聲,他究竟神志清醒了一半,說道:“你跑累了,怎麼不坐來憩憩呢?”
小紅心中暗喜,忖道:“看來阮相公果然清醒多了。”她找了一塊大石,用口吹了吹,就坐了下來,仰頭說道:“相公也坐一會兒咯。”阮天華聽她叫他坐,果然走了過來,和小紅坐在一起。
小紅從來也沒和男子坐得這麼近過,他這一坐下,就和自己並肩而坐,驀的感到一陣羞澀襲上心頭,但這是自己叫他坐的,他總是神志沒有恢復,你叫他坐,他自然坐到自己身邊來了。
但不論他神志只清醒一半,他總是男人,小紅本來還有話問他,現在就不敢說了。
兩人默默的坐了一回,夜風吹來,身上汗水很快就干了,經過這一陣休息,疲勞也恢復了大半。
小紅總是擔心著有人會追來,自然還是快些走的好,這就盈盈站起,說道:“相公,我們走吧。”阮天華是沒有主張的,你叫他走,他就站起身來,跟著你來。
這一個晚上,他們也不知走了多少山路,天色漸漸黎明,前面有一道寬闊的山澗,擋住了去路,兩山之間相距少說也有二三十丈,下臨絕壑,水勢洪洪。
小紅眼看無法過去,只得沿著山澗走下去。
晨曦漸漸從山頂間升起,晨霧漸漸從山林間消失,他們已從山腰間走近山麓,山澗也隨著山勢朝西流而去。
小紅因阮相公神志只清醒了一半,沒人可以商量,自思山澗水勢既然朝西流而去,自己兩人只要跟著山澗走去,定可找到出路,這就依然一路沿著山澗走去。
走了將近一里來遠,山間中亂石累累,兩邊山勢因為你已經走到山麓,望去更見高峻,危石似要壓頂而下,中間水勢還是十分湍急,就是沿著山間而行,這段路卻愈來愈難走,你只有在亂石上,縱跳起落,大概要走完這一段兩山夾峙的山縫,才會有平地。
小紅一晚沒睡,這一段路當真走得她粉臉通紅,胸脯起伏,只是喘氣,前面又有一方十數丈高的大石,擋住了出路。
十數丈高的大石,她當然跳不上去,只好從大石後面繞過去了。
那知轉到大石後面,忽然發現右首石壁間,有一人來高的石窟。
里面雖然有些黑,但天光照射,看去洞窟相當寬敞,也極為平整,心中不禁一動,暗想:自己兩人已有一晚沒睡,這里地勢幽僻,不易被人找到,不如在這里休息一回,養足精神再走不遲。
這就回身道:“相公,這個洞窟不易被人發現,我們就在這里休息一回再走吧。”
阮天華道:“你說在這里休息,就在這里休息好了。”
兩人走入石窟,小紅又仔細的打量了一陣,發現這座石窟竟然極大,里面簡直象一條寬闊的甬道,黑越越的不知有多深?
光是從里面吹出來的風。
就使人有寒颼颼的感覺。
左右兩邊石壁間黑暗之處,似乎也有幾個窟窿。
這要是在夜晚,小紅絕不敢在這座深邃的石窟中逗留,但現在已是大白天,當然不用害怕了。
她要阮天華站在中間,自己卻向左首石壁走去,到了近前,凝足目力看去,這里果然有兩個較小的洞窟,只是里面太黑了,她不敢進去,再走向右首,石壁間也有兩三個洞窟,同樣黑得有點怕人,她當然也沒進去,只是在兩邊走了一圈。
她覺得在石窟中休息,雖有天光透入,總覺不太好,因為外面如果有人,就可以看到,還是石窟進門的左首,較為隱秘,也可以避風,這就朝阮天華招招手道:“相公,到這里來較為避風。”阮天華依言走了過來。
小紅道:“我們已經奔行了一晚,相公快坐下來,在這里睡一會兒好了。”
阮天華道:“你坐下來休息好了,師父要我每天一早,就得練武,這里地方很大,我要練劍,練完了劍,還要練扇。”
小紅舉手理理鬟發。
嫣然笑道:“這是平日,學了武功,自然要勤加練習,但今天我們奔行了一晚,就該休息了,出山去,還不知要走多少走呢,不養足精神,體力如何支持得住?”
阮天華道:“我晚上都不睡覺的,師父都要我坐著練功,他說練功比睡覺還要好。”他口中的師父,自然是五山主了。
小紅道:“那麼相公就坐下來練功好了。”阮天華果然依言坐下,盤好雙膝。
瞑目垂簾,運起功來。
小紅也倚著石壁坐下,她人雖極為疲乏,但一時之間,想到出山之後,該到那里去呢。
那晚天罡門集會,被鐵手五煞闖入,死傷了不少人,不知伏大娘有沒有負傷?
阮相公只是臨時代替於公子的,現在該不該再把阮相公帶回去?
相公是形意門的人,他應該回家去才對,只是他臉上易的容,是伏大娘的獨門手法,沒有伏大娘的洗容藥,是洗不掉的。
想到他易了容,不覺側臉朝他看去,這一回功夫,只見阮天華坐著的人,頂門上冒著縷縷熱氣,好象從蒸籠上冒出來的熱氣一般,心中不禁覺得奇怪,再仔細看去,阮相公的身上,也在冒著熱氣,整個人都象被熱氣包圍了一層,心中暗自忖道:阮相公練的不知是什麼功夫?
難怪這三個月時間,他內功增進了很多。
坐了一回,心漸漸靜下來,人也朦朧睡去。
突聽有人洪聲笑道:“果然在這里了。”這句話聲若焦雷,小紅驀然驚醒,耳朵猶在嗡嗡直鳴,她只當是五山主、苟總管追來,發現了阮相公自己二人,急忙睜開睛來,只見石窟中間站著一個長發披肩,身穿半截黃衫的老者,此人身材不高,但肩膀極闊,因自己兩人坐在進洞左首靠壁處,看到的只是此人背後。
小紅心中暗暗奇怪,這人不象是追蹤自己來的,他面向洞里,似乎也沒有看到自己兩人,怎麼會說“果然在這里了”呢?
心念方動,只見長發黃衫老者己舉步朝石窟中走了進去。
那條象甬道般的石窟,黝黑陰森,他進去了,立時就被黑暗吞沒,看不見人影。
小紅回頭看去,阮相公依然瞑目垂簾,一動不動,身上還在冒著縷縷熱氣,當然運功還沒完畢。
就在此時,只聽一陣沙沙的腳步聲從洞口走入。
進來的兩人,一個身穿灰布道袍,手持拂塵,另一個穿的是一件藍布大褂,腰束闊帶,她能看到的依然只是兩人的後形。
他們一路邊走邊說,走到石窟中間,才略為駐足。
穿藍布褂的目光回顧,道:“這里是白鶴洞,大概不會錯了。”
灰衣道人笑道:“咱們那就進去瞧瞧。”
穿藍布褂的道:“此洞如此黑暗,崆峒老怪又先咱們而入,只怕不易對付。”
灰衣道人大笑道:“難道合咱們之力,還怕他不成?”
穿藍褂的道:“近日白鶴洞出世的風聲業已傳開,只怕進來的不止咱們三個人而已。”
灰衣道人道:“所以咱們還是早些進去,不要讓老怪一個人捷足先得。”
穿藍褂的點頭道:“道兄說得也是,白鶴真人成道已有百年,江湖上傳說他得到的一部《紫府銓真》,藏之洞府,留待有緣,自然也在此洞之中了,紫府奇書,玄門之寶,覬覦者必眾,據兄弟看,在老怪前面,也可能早已有人進去了。”兩人只是在中間停得一停,就繼續舉步往里行去。
小紅聽了沒頭沒腦的幾句話,好象這座石窟,叫做白鶴洞,被人發覺還沒有幾天,里面藏有一部奇書,好象還會有很多人聞風赴來,她當然不會去關心這些,只是會有人趕來,自己二人就得及早離去。
就回頭看去,這一陣工夫,阮相公身上的熱氣,已經漸漸消失,心中暗道:等阮相公運功醒轉,就可以上路了。
剛回過頭來,突見自己兩人面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個子矮小的白發鳩面老婆婆,手中柱著一支彎彎曲曲的木杖,一雙綠陰陰的眼睛望著自己兩人,臉上似笑非笑,神情譎詭,使人一看就會感覺到她笑得不懷好意。
小紅吃了一驚,急忙站起身來,右手不自覺的摸了摸腰間短劍。
鳩面老婆婆發出尖銳的磔磔笑聲,問道:“你們兩個小娃兒,是何人門下,可是跟著你們師父來的?”
小紅搖搖頭道:“我們沒有師父,昨晚山中迷路,今天早晨才找到這個石窟,只是在這里休息一回,等我家相公醒來,就要走了。”
鳩面老婆婆看了阮天華一眼,問道:“他就是你相公?”
小紅點點頭道:“是的。”
鳩面老婆婆道:“你們早晨就在這里,可曾看到有什麼人進來嗎?”
小紅道:“最早我也不知道,剛才我是被一個長發老人笑聲驚醒的。”
“長發老人?”鳩面老婆婆問道:“那是怎樣一個人?”
小紅道:“我看到的只是這位老人家的背後,個子好象不高,肩膀很闊,身上穿一件半長不短的黃衫……”
“崆峒黃衫。”鳩面老婆婆自言自語的道:“這老怪物也來了,唔,還有什麼人?”
小紅道:“後來又有一個灰衣道人和一個藍褂的老人,剛剛進去。”
鳩面老婆婆道:“那是九宮雙劍了,他們居然趕到了老婆子的前面。”
剛說到這里,阮天華已經運功醒轉,睜開眼來,看到鳩面老婆婆站在前面,正在和小紅說話,不覺奇道:“小紅,這位老婆婆是誰呢?”
小紅忙道:“相公醒來了,我們該走啦。”
鳩面老婆婆尖聲問道:“小娃兒,你叫什麼名字?”
阮天華道:“我叫於立雪。”
鳩面老婆婆又問道:“他呢?”
阮天華道:“他叫小紅。”
鳩面老婆婆道:“很好,你們兩個跟老婆婆進去。”
小紅急道:“不成,相公離家已有多日,我們急於趕回家去。”
鳩面老婆婆臉色微沉,說道:“老婆子要你們跟我進去你們就得跟老婆子進去。”
阮天華道:“小紅說要趕回家去,自然是要趕回家去了。”
鳩面老婆婆暗道:“這小子面貌極為清秀;怎麼說話有點渾。”一面磔磔笑道:“老婆子一向言出如山,你們知道老婆子是誰?”
阮天華楞楞的道:“不知道。”
小紅心頭暗急,說道:“老婆婆,真對不住,我們還要趕路,不能跟你進去。”一面朝阮天華道:“相公,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阮天華點頭道:“好,我們走。”
鳩面老婆婆道:“你們走得了嗎?”
小紅氣道:“老婆婆,你講不講理?”
鳩面老婆婆磔磔怪笑道:“跟老婆子講理的人,都到閻老二家里去了。”要知她乃是江湖上出名的魔頭,焉會看不出來,阮天華只是個楞小子,出主意的是他書童小紅,因此話聲出口,右手一抬,伸出一雙千枯得象鳥爪的手爪,五指如鈎,朝小紅肩頭抓來。
小紅沒想到她會猝然出手,一時如何來得及躲閃?
阮天華看她向小紅出手,右手疾發,一下就把她爪勢格了開去,有這一瞬空隙,小紅趁機向右閃出。
鳩面老婆婆不覺一怔,目中綠光大盛,尖笑道:“好小子,你居然格得開老婆子一爪。”
阮天華道:“是你先欺侮小紅的。”
小紅一手握著劍柄,說道:“老婆婆,咱們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要進去,我們要回家,大家各不相干,好了,我們要走了。”
鳩面老婆婆磔磔怪笑道:“要走容易,你們只要接得住老婆子三招,老婆子就不再難為你們。”阮天華望望小紅,沒有作聲。
小紅道:“接下三招,你就讓我們走了?”
鳩面老婆婆道:“不錯,老婆子言出如山,說了豈會不算?”
小紅道:“相公,老婆子要你接她三招,才能讓我們離去,看來只有接她三招才行。”
阮天華道:“只有接她三招才行。”
鳩面老婆婆忖道:“這小子果然很渾,真是個繡花枕頭,錦繡其外,敗絮其中。”一面喝道:“好,你們小心了,這是老婆子第一招。”右手一揮,朝兩人拍來。
她一向獨來獨往,從不收徒。
但進入石窟,聽了小紅的話,知道崆峒黃衫及九宮雙劍已經進去,因此想到要兩人跟她進去,原意只是不想兩人泄漏自己行藏。
後來她伸手一抓,被阮天華格開,試想她數十年修為,這一抓雖然只不過隨手抓出,但阮天華的舉手一格,也只是隨手而發,發覺這年青人武功極高,但人卻楞楞的,是個渾小子。
這下正中她的下懷,把這楞小子帶進去,豈不是一個得力助手,但還是先要看看他的武功來歷,故而說出接她三招的話來。
既是存心要試試這楞小子的武功,第一招上,她只使了三成力道。
她雖然只使出三成力道,但江湖上一般好手,已經未必能夠接得下來。
小紅右手一直接著劍柄,此時手腕一翻,鏘的一聲掣出劍來。
阮天華回頭道:“你不用出手,我來。”右手一豎,迎著鳩面老婆婆掌勢擊出。
鳩面老婆婆這一掌不帶絲毫風聲,好象只是朝前輕輕推了一把。
阮天華擊出的一掌,也沒有凌厲的風聲,但卻有一股森冷的寒氣,應掌而生。
兩股勁氣乍然一接,中間卻發出蓬然一輕震,鳩面老婆婆的第一招,就被阮天華接了下來。
小紅當然不會知道鳩面老婆婆這一記只使了三成力道,眼看阮相公居然接下來了,心頭自然暗暗高興。
鳩面老婆婆目中綠芒飛閃,磔磔笑道:“小娃兒,原來你練的是“北溟玄功”,好,再接老婆子一掌。”話聲出口,又是一掌拍了過來,這回她又加了兩成力道。
阮天華道:“接就接。”右手忽然握拳,身形微側,呼的一拳朝前擊出。
“蓬”,又是一聲輕響,阮天華只是上身晃動了下,果然又被他接住。
“形意門的炮拳。”鳩面老婆婆一張鳩面流露出欣喜之色,點頭道:“果然難得得很,你小娃兒這點年紀,能接得下老婆子五成力道,好這是第三招了。”身形一動,人已到了阮天華的面前,不,右手快如電閃,雞爪般五指一下扣住了阮天華右手脈門。
阮天華用力一掙,鳩面老婆婆五指有如鐵箍,那想掙得動分毫,一張俊臉登時脹得通紅。
小紅見狀大驚。
右手長劍一指,疾欺而上,喝道:“你快放手。”口中喝著,劍光一閃,巳朝鳩面老婆婆右側腰肋刺去。
鳩面老婆婆右手扣著阮天華脈腕,只向左跨出半步,就讓過小紅刺去的一劍,磔磔笑道:“小子,你再敢動一動,莫怪老婆子心狠手辣,我只要催動真氣,你家相公就會逆血攻心,送了小命。”
小紅舉目看去,阮相公一張俊臉果然已經脹得通紅,心頭更急,說道:“那你要待怎的?”
鳩面老婆婆磔磔尖笑道:“老婆子還是一句老話,你們兩人跟我老婆子進去,我就放開你家相公。”
小紅道:“你要我們進去做什麼呢?”
鳩面老婆婆道:“老婆子只有一個人,有你們兩人作伴可以替老婆子做些零碎事兒,老婆子可以保證,絕不會傷害了你家相公,說不定還有好處。”
小紅道:“我們也不想什麼好處,你快放開相公。”
鳩面老婆婆道:“你答應了,老婆子自會放他。”
小紅道:“我答應你有什麼用?你該問問我家相公答不答應?”
鳩面老婆婆磔磔笑道:“你當老婆子看不出來?你家相公都聽你的對不?”
小紅被她說得臉上一紅,說道:“好,我答應你,你快放開相公的手。”
鳩面老婆婆道:“好,老婆子相信你,不過你要記住了,老婆子面前,你少掉花槍,江湖上惹怒了老婆子的人,沒有一個活得過三天的。”說著,果然五指一松,放開了阮天華的手腕,阮天華只到此時才“啊”出聲來。
鳩面老婆婆道:“好,你們可以跟我走了。”
小紅道:“慢點:”
鳩面老婆婆道:“你還有什麼事?”
小紅道:“咱們總得先說清楚了,老婆婆你到里面去,要什麼時候才能出來?”
鳩面老婆婆道:“最多一兩天,難道老婆子會在黝黑的山洞里住上一輩子?”
小紅道:“就算兩天好了,過了兩天,你若是還不出來,我們就要走了,那時你不能再攔阻我們了。”
鳩面婆婆陰森一笑道:“好,老婆子答應你,不過在這兩天之中,你主仆二個,都得聽我老婆子的。”
小紅道:“好,咱們一言為定。”
阮天華楞楞地問道:“小紅,咱們真的要跟老婆婆進去嗎?”
小紅道:“小的已跟老婆婆說好了,咱們跟她進去,只以兩天為限,過了兩天,咱們就要先出來,相公認為如何?”
阮天華道:“你和老婆婆說好了就好。”
鳩面老婆婆心中暗暗奇怪,這楞小子一身武功練得不錯,怎麼會聽一個書童的話,如果說他是被這小書童迷失了本性,這又不象,小書童對他又這般忠心耿耿,這倒真教人想不通。
一面伸手從身邊百寶囊中取出一個銅制的火筒,遞給了小紅,說道:“你拿著火筒,走在前面。”
小紅接過火筒,阮天華道:“小紅,我和你一起走。”
鳩面老婆婆道:“你們兩人走在前面也好,你武功不錯,如果有人出來偷襲,你可以替他擋一擋,不過,你們記住了,一旦有人向你們出手,你們只管退下來,自有老婆子應付。”兩人答應一聲,果然舉步往里面走去。
鳩面老婆婆就跟在他們身後。
這石窟里就象一條甬道,足有兩三丈寬,望去黑黝黝的深不見底。
小紅打著火筒,拿在左手,右手執著長劍,一面說道:“相公,你也把劍抽出來,可以防身。”
阮天華依言也抽出長劍,問道:“這里很黑,進去做什麼呢?”
小紅已經聽穿藍褂的說過,這里叫白鶴洞,進去有人,好象是找一部奇書去的,但他為人機警,鳩面老婆婆不象好人,這些話她自然不肯說出來,只是搖搖頭道:“小的也不知道,這要問老婆婆了,這里面又冷又黑,一點也不好玩”
鳩面老太太磔磔尖笑:“你們不用多問,到了里面,就會知道。”這樣深入了二三十丈,甬道似到盡頭,兩邊石壁至此忽然束攏,中間一個窟窿,象是圓洞門一般。
鳩面老婆婆道:“到地頭了,快些進去。”
小紅手持火筒,和阮相公並肩走在前面,剛跨進洞窟,猛聽有人洪喝道:“小娃兒,還不快把火熄了?”
呼然有聲,一道強列無匹的掌風迎面拍來,令人為之窒息。
阮天華遇上有人襲擊,不待小紅出聲,右手一掄就迎擊出去。
這一瞬間,火筒突然熄滅,兩股掌風乍然一接,發出蓬的一聲大震。
對方這一掌只是為了熄滅火筒而發,敢情僅使三成力道,是以被阮天華接了下來。
“哈哈。”那人洪笑一聲:“小娃兒,好,你居然接得下老夫三成力道。”
就在火筒乍熄之際,小紅只覺身邊疾風輕掠,擦身而過,鳩面老婆婆已經一下搶到了前面,一言不發,揮手一掌朝那人發話之處劈了過去。
小紅為人機警,聽聲音那人似在右首,她迅速的拉著阮天華的手悄悄朝左退去。
石窟中黝黑如墨,但聽又是一聲蓬然大震,勁風四卷,不用說是鴆面婆婆和那人互擊了一掌,小紅緊拉著阮天華又朝左首退下了幾步。
“哈哈。”那人洪聲喝道:“什麼人偷襲老夫,這一掌絕不是那小娃兒所發。”
鳩面老婆婆磔磔尖笑道:“崆峒老怪,你猜猜看,老婆子是什麼人?”
那人洪笑一聲道:“原來是桑鳩婆,無怪這一掌有點份量。”話聲甫落,突聽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從洞窟外掠入,光聽風聲,至少也有五六個人。
只聽桑鳩婆尖聲喝道:“進來的什麼人?”她敢情隨著話聲,向後劈出了一掌。
“砰。”接著有人和她對了一掌,大聲喝道:“你是什麼人?不問青紅皂白,出手傷人。”這人聲音粗大,小紅聽出是諸廣山山主伏三泰的聲音,心頭方自一驚。
桑鳩婆磔磔尖笑道:“老婆子從來就不問青紅皂白。”又是一掌劈了過去。
另一個人道:“伏兄,由我來接她一掌。”這是萬洋山山主羊樂公的聲音,他的話聲一落,“蓬”,這一聲氣勢較盛,震得山腹石窟勁風呼嘯,碎石和灰塵粉落如雨。
另一邊也同時響起崆峒黃衫的一聲洪笑:“滾開點,老夫在這里。”
“拍。”這一聲不象對掌的聲音,接著響起一個冷冷的笑聲說道:“閣下口氣不小,掌力也夠強,想不到白鶴洞剛一出世,就引來了不少高人,閣下且報個萬兒給在下聽聽。”小紅聽得心頭又是一緊,這說話的正是五山主祝神機,這麼看來,五位山主只怕全進來了,他們准是追蹤自己兩人來的,這怎麼辯好?
她緊拉著阮天華的手,又往後退了幾步。
只聽崆峒黃衫洪聲道:“老夫是誰?老夫就是老夫。”
桑鳩婆一掌被那人接了下去,不覺磔磔厲笑道:“北溟玄功也不過如此。”
“鏘:“又有一人在黑暗中抽出長劍,喝道:“五山山主在此,江湖朋友進入白鶴洞的,均希及時退出,免傷和氣。”此人話聲帶著濃重的土音,正是九頂山主應天生。小紅心中暗道:“五山山主果然全來了。”
接著響起一個蒼老聲音笑道:“江湖上幾時出了五山,六山的人,也在這里窮吼,白鶴洞是你們買下來了?”
崆峒黃衫洪笑道:“南宮老兒說得不錯,幾個不成氣候的東西,也到這里擺譜來了。”
桑鳩婆道:“你們莫要爭吵,先看看進來的究竟是些什麼人?”說到這里,回頭叫道:“小紅,你把火筒打亮了。”
小紅吃了一驚,她叫出自己的名字來,這回糟糕了,她不敢答應,慌忙拉著阮天華急急後退。
果然,祝神機聽到“小紅”的名字,不覺大笑道:“小紅在這里,於立雪自然也在這里了。”
阮天華究是神志迷失了一半,聞言說道:“我是在這……”小紅大急,急忙伸過手去掩住他的嘴巴。
“哈哈……”祝神機朗笑一聲道:“你們居然逃到這里來了。”阮天華雖然只說三個字,就被小紅掩住了嘴,但祝神機已經聽出他們站在右窟左首,身形一晃,欺了過來。
桑鳩婆呼的一掌橫拍出去,喝道:“誰敢過來?”
這一掌勁風橫掃,勢道極猛,祝神機趕快身向旁躍,說道:“這姓於的是咱們兄弟五人的徒弟,你怎地擋起橫來。”
桑鳩婆尖聲道:“老婆子叫你不許過來,就是不許過來。”
羊樂公大笑道:“這老婆子究是什麼路數,難道咱們尋找徒弟,她也管得著?”
伏三泰洪聲道:“咱們五山山主,難道還怕一個老婆子不成?”喝聲中,就有兩聲極輕的衣袂飄風之聲,迅速閃來。
桑鳩婆磔磔尖笑道:“你們想找死,就只管上來。”她出手比說話還快,呼的一聲,杖勢橫掃出去,欺過來的羊樂公,伏三泰各自拍出一掌,又疾快的退了開去。
桑鳩婆叫道:“小紅,老婆子叫你亮起火筒來,你聽到了沒有?”突然一道火光從中間亮起,那當然不會是小紅打著的火筒,而是五山總管苟不棄點著了火折子。
這一亮起火折,大家都看清楚了。
小紅和阮天華已經退到左首壁下,桑鳩婆手柱彎曲鐵杖,站在石窟左首,和兩人相距,還有三丈來遠。
石窟中間稍靠里首站著長發披肩的黃杉老人是崆峒黃衫。
石窟進口處,分站六個人,萬洋山主羊樂公,諸廣山主伏三泰,一左右面對著桑鳩婆,相距也有一丈來遠,苟總管手執火筒和五岑山主應天生站在入口處。
九連山主祝神機,九岑山主冉逢春則在石窟中間稍右。
石窟右首也有兩個人,那是手執鐵拂的灰衣道人,身穿藍布大褂的禿頂老者,這兩人,正是九宮雙劍鐵拂遭人和禿頂神鷲南宮壽。
五山山主中羊樂公是大山主,他目光一動,不由看得一呆,連忙拱手道:“兄弟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上桑婆婆,黃老丈,和九宮二位道兄,方才黑暗之中,咱們兄弟多有冒犯,兄弟敬向四位賠禮。”說罷又連連拱手。
桑鳩婆婆磔磔怪笑道:“羊老兒,現在還要老婆子退出去嗎?”
羊樂公人生得矮小,但長髯過腹,陪笑道:“咱們兄弟只是聽說白鶴洞出土,順便來瞧瞧的,其實咱們是找小徒於立雪來的,他神志有些不清,和他書童逃了出來,桑婆婆名滿江湖,總不至於為了一個小徒,傷了彼此和氣。”
桑鳩婆自然相信,那姓於的小娃兒不是也會北溟玄功?
看來他說的倒是不假,江湖上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人家找尋徒弟,任誰也不好擋橫。
她朝阮天華、小紅兩人看了一眼,還沒說話。
小紅聽得大急,說道:“婆婆,我家相公不是他們的徒弟。”
祝神機喝道:“小紅,是你慫恿於立雪逃出來的是不是?你這小子,早該斃了你。”揮手一掌,凌空朝小紅拍來。
桑鳩婆伸手一攔,說道:“小紅,你家相公怎麼會不是他們的徒弟?”
小紅道:“我家相公是被他們擄來的,他們用惡毒手法,迷失了相公神志………”
伏三泰怒聲道:“小子還敢胡說。”身形疾如瓢風,直欺過去。
桑鳩婆鐵杖一挑,呼的一聲在他身前桑劃起,硬把伏三泰逼退,口中喝道:“老婆子話還沒有問完,你稍安毋躁。”
冉逢春怒聲道:“桑婆婆,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包庇咱們逃走的徒弟,那是沒把咱們五山派放在眼里了?”
小紅道:“我家相公是天罡旗門下,誰說是你們的徒弟?你們迷失了相公的神志,江湖上那有師父迷失徒弟神志的人?”
禿頂神鷲南宮壽目光一注,問道:“你家相公是天罡門於勿用的後人?”
桑鳩婆霎著一雙綠陰陰的眼睛,問道:“南宮老兒,你問他作甚?”
禿頂神鷲大笑道:“因為於勿用是老夫的師兄,他兒子就是我的師侄。”他目光轉注到五山山主身上,說道:“老夫師侄,真是被你們迷失了神志?解藥呢?”
羊樂公攢攢眉道:“南宮老哥怎麼會相信這小子的胡說八道,他明明是咱們五人的徒弟兒,只是神志有些不清,容易受人蠱惑,於立雪你還不過來?”
阮天華為難的望望小紅,說道:“小紅,大師父在叫我了。”
小紅道:“相公,他不是你師父,咱們好不容易逃出來了,你再也不能去理他們。”
羊樂公怒聲道:“果然是你小子在挑撥離間。”呼的一掌拍了過去。
桑鳩婆舉手一揮,磔碟尖笑道:“你們五個人共收一個神志不清的徒弟,倒是怪事。”“篷”,她和羊樂公硬接了一招,雙方各自後退了一步。
禿頂神鷲嘿然道:“老夫要你們交出解藥來,你們可曾聽到?”
伏三泰大笑道:“南宮老哥,就算於立雪是你師侄,但他卻是咱們五人的徒兒,徒兒總比師侄要親吧?如有解藥可以解他迷失的神志,咱們早就給他服了,還用老哥說麼?”
禿頂神鷲道:“小紅說於立雪是被你們在他身上做了手腳。”
伏三泰道:“你怎能聽信一個書童之言?”
禿頂神鷲濃眉掀動,說道:“他是老夫師侄,被你們迷失神志,老夫豈能不管?”
羊樂公笑道:“他是兄弟五人的徒弟,難道會是假的。”桑鳩婆心中暗暗奇怪,他們雙方互爭這個白痴,究是為了什麼?
鐵拂道人道:“諸位不用爭執了,貧道和南宮道兄,同住九宮,方外論交,知之甚稔,於勿用於施主確是南宮道人的大師兄,離開九宮之後,據說另創門戶,以天罡旗出現江湖,後為仇家所殺,這位小施主,既是於施主的後人,南宮道兄自然要問問清楚,果系五位在他身上做了手腳,自該交出解藥來才是,同是江湖同道,不可因此傷了和氣。”他說的雖然婉轉,但也暗示他是站在禿頂神鷲一面的。
“哈哈。”羊樂公大笑一聲道:“就算和九宮雙劍傷了和氣,咱們這徒兒是非領回去不可。”
崆峒黃衫冷冷的道:“你們爭徒兒也好,爭師侄也好,你們還不是想騙這娃兒的一面天罡旗?”小紅聽得暗暗奇怪,他們想騙天罡旗?
天罡旗又不在阮相公身上?
自己還當禿頂神鷲真是於相公的師叔,原來也沒安著好心。
桑鳩婆聽得心中一動,磔碟尖笑道:“老婆子不管你們爭什麼,這兩個小娃兒是老婆子要他們跟我進來的,時間以兩天為限,這兩天之中,由老婆子保護他們安全,你們誰也休想動他們一根毫發,兩天之後,他們兩個要跟誰走,老婆子概不過問。”說到這里,回頭朝小紅道:“小紅,你主仆二人不用害怕,一切有我老婆子替你們作主。”
祝神機大笑道:“老大,看來今日之事,很難善了,咱們五山聯盟,還沒怕過什麼人,如今為了一個門下弟子,雖是小事,但咱們如若就這樣退出去了,咱們五山派那就從此不再立足江湖了。”
伏三泰洪聲道:“老五說得對,咱們五山聯盟,不能丟人,也不惜一戰,甫宮老兒,你只管劃道,咱們兄弟接不下也非接不可。”
崆峒黃衫洪喝道:“你們要動手,就到外面去。”
桑鳩婆磔磔尖笑道:“在這里動手,熱鬧些也好。”右手呼的一掌朝苟不棄手中火折子劈了過去。
她掌風如團,何等強勁,苟不棄急忙側身避閃,掌風從他身旁劈過,火折子依然突告熄滅,石窟中登時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桑鳩婆鋼杖一橫,後退了數步,這一刹那間,但聽有人洪笑,有人怒喝,登時掌風呼嘯,已有幾個人在黑暗中動起手來。
接著嗆嗆劍鳴,有人撤出長劍,也有人豁然打開鐵扇,聲如裂帛。
這—陣掌風交匯,劍嘶輕嘯,大家只憑聽風辯位出手,攻拒進退,快如掣電。
小紅拉著阮天華的手,緊貼著石壁,緩緩移動,只聽桑鴨婆尖喝道:“老婆子在此,誰也不准過來。”喝聲中“當”的一聲,攔住了一個使劍的,緊接著又是“蓬”的一聲大震:
桑鳩婆呷呷笑道:“姓羊的,原來是你。”從她口氣聽來,這欺來的當是萬洋山主羊樂公了,那麼另一個和桑鳩婆劍杖交擊的,該是九岑山主冉逢春了。
羊樂公和冉逢春欺身過來,當然不是為了對付桑鳩婆,他們的目的,不用說是在阮天華了。
小紅心里明白,自己兩人落入五山主手中,固然再無逃走之望,就是禿頂神鷲南宮壽說阮天華是他師侄,也不過為了覬覦天罡旗,桑鳩婆雖然護著自己兩人,想來也不懷好意。
那麼洞窟中這許多人,竟是沒有一個可靠的了。
小紅心頭越想越急,此時他們正在黑暗之中動上了手,自己兩人縱然暫時可以無事,也不宜逗留下去,但此時要想出去,洞口站著一個苟不棄,也無法出得去。
她在方才苟不棄亮起火折子的時候,看到左側不遠,似有一條斜斜的裂縫,可以藏身。
此時羊樂公和冉逢春欺來的人,被桑鳩婆一杖一掌,攔住了出路,羊樂公一聲大笑,冉逢春一聲沉喝,一個發掌,一個發劍,聯手攻上。
桑鳩婆杖勢連展,勁風呼呼,依然把兩人硬行截住,無法衝上半步。
小紅拉著阮天華,一步步退到左側右首壁縫處,側著身子擠了進去。
這條石縫有如夾層,斜斜而入,只容得一個人側身而行,她在危急之中,只要能藏身就好,那管裂縫究有多深?
阮天華有小紅拉著他的手,他神志只清醒了一半,自己毫無主張,你拉著他走,他就跟著你進來。
石縫既然只能容得一個人側身而行,當然極狹,地勢也一路往上,坡度雖不甚陡,但也並不平坦,腳下所踩到的盡是石礫沙土,經兩人這一踩動,就沙沙往下滾落,你踩到之處,沙石滑落下去,上面的沙石,自然就跟著滾落下來。
一時沙沙之聲大作,勢如流沙,你就是不走,沙石也傾瀉而下。
小紅暗暗吃驚,此時再待退出,已是不及,看來這回自己兩人,只怕要埋身在石縫中了。
退下去既已不成,那只有冒險上去再說,因為你站立不動,瀉落的沙石已經快要沒脛,自然只有往上去才是辯法。
小紅放開了阮天華的手,低低說道:“相公,小婢走在前面,你跟著小婢上來,要手足並用,雙手抓住石壁,慢慢的走。”
阮天華道:“雙手抓住石壁,我會的。”
小紅道:“那就快走了。”她走在前面,雙手捫著石壁,但石壁上有許多石塊,早已風化,你抓到的石塊,有些地方就會一把抓起來,變成碎粒,紛紛落下,有些可以攀得住的,就用手攀,攀住了,再撥起腳來,跨上一步。
雙足一經跨動,沒脛砂石就往下瀉落。
這一段路,走得自然十分艱苦,雙手也被碎石劃破,血水粘膩膩的,卻也並不覺得痛楚。
石縫一路往上,瀉落的砂石,也一路滾滾而下,幾乎可以把下面的石縫填了起來。
兩人一路捫著石壁,只顧往上爬行,根本不知道多少時間,現在他們已經爬到了一處石窟,腳下踩到的已經不是砂石,而是堅硬的實地,但耳中沙沙之聲,依然不絕。
小紅用手捫著,覺得空洞洞的,已經不是石縫了,急忙叫道:“相公,你上來了嗎?”
阮天華答道:“我上來了。”
小紅幽幽的道:“我們上來了,只怕再也出不去了。”
阮天華道:“出不去了,為什麼?”
小紅道:“因為我們的出路,只怕已經被砂石擁塞住了。”
阮天華道:“這里沒有擁塞。”
小紅道:“這里好象是一個洞窟,當然不會擁塞。”
阮天華道:“這里不擁塞,就不要緊。”
小紅道:“但我們沒有吃的東西。”
阮天華道:“我肚子還不餓。”小紅知他神志沒有全醒,說也白說。
伸手一摸,差幸桑鴆婆交給自己的火筒,還在懷里,這就伸手取了出來,擦的一聲打亮了,朝四面照了照。
這座石窟,相當寬大,比下面那個石窟還大得多,看去空蕩蕩的,火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片黝黑,估計自己立身之處,是在石窟左側,這就說道:“相公,我們過去看看。”
兩人漸漸走進中間,小紅忽然發現南首似乎隱隱有亮光進入。
身在石窟之中,當然分辯不出方向,她只是假設洞窟左側是東首,那麼中間的里首是北首,透進光亮來的地方是南首了。
她急步走了過去,漸漸走近,已可確定從石壁間透進來的是天光了。
阮天華看她走來,也立即跟了過來,問道:“我們要出去嗎?”小紅走到近前,原來石壁離地兩尺高處,象窗戶一般,鑿開了一個圓形的洞口,依稀天光就是從窗口透進來的。
因為洞口布滿了從上面倒掛下的藤蔓,粗逾手臂,不下數十百根之多,層層綠葉,如簾如幕,把洞口密密封住,還結了累累朱紅果實,光亮只是從藤蔓的枝葉間透入,是以洞窟之中依然十分黝黑。
小紅把火筒交給阮天華,伸手撥出長劍,再探出半個身子,用劍撥開了一些藤蔓,俯首看去,這洞口是在一座百丈峭壁中間,下臨千尋,壁立如削,令人目為之眩,那有什麼出路?
心中不禁涼了半截。
回入洞中,不覺長長吁了口氣,因為火筒由阮天華舉在手中,她目光一抬,看到窗戶似的洞口上面,繡著“放鶴”二字。心中暗道:“他們稍下面那個洞窟,叫做白鶴洞,這里又有“放鶴”二字,那麼這座洞窟,從前一定有人居住,這人也許養了一雙自鶴,他在峭壁上開了這個窗口,是放鶴用的了。
接著又想:“這人住在如此幽深的山洞之中,沒有吃的東西,豈不很快就餓死了?他拿什麼裹腹呢?哦,那藤蔓上結了許多朱紅果實,大概可以吃的了。”一念及此,立即又朝窗口探出身去,伸手摘了五六個朱紅果實,才回身入內。
阮天華道:“小紅,你摘下來做什麼的?”
小紅把果實放在窗口石檻上,一面說道:“不知道這果實能不能吃?如果可以吃,我們暫時就不愁吃的東西了。”一面說著,一面用手剝開外面一層硬殼,里面包著五六瓣朱紅果子,她取了一瓣,輕輕咬了一口。
但覺果汁如蜜,又稠又甜,滿口清香,不覺大喜過望,又取了一瓣,遞給了阮天華,說道:“相公,這果實很好吃你吃一瓣試試。”
阮天華放入口中,吃了一瓣,點頭道:“果然又香又甜。”兩人只各自吃了一個果實,就已覺得很飽。
小紅更喜不自勝,說道:“現在不用發愁了,這果實外面多得很,吃上一個月也吃不完呢:”
阮天華道:“我們要在這里住上一個月嗎?”
小紅柔聲道:“也許我們很快就會出去。”
阮天華道:“師父他們會不會上來呢?”
小紅道:“他們並不是相公的師父,他們只是想利用你,所以你不用叫他們師父。”
阮天華點點頭道:“只有你對我好。”
小紅粉臉一紅,說道:“小婢是相公的書童呀,你是主人,小婢是仆人,當然會對相公忠心的了。”接著道:“好啦,我們先去里面看看再說,有沒有出路。”她從阮天華手中取過火筒,轉身走在前面。
這座洞窟相當寬敞,除了左首裂開了一條石縫,是兩人上來的地方,靠北首一堵石壁中間,還有一個洞窟,里面黑黝囂,的看不清景物。
小紅一手拿著火筒,一手執著長劍,走了進去,里面又是一間石室,略呈方形,火光照處,她差點驚咦出聲。
原來中間一個蒲團上,盤膝坐著一個須眉全白的老道人,在他身邊,還蹲伏著一雙白鶴。
小紅看得一怔,暗道:“這座洞窟果然有人住的。”她正待退出,忽然發現這白須道人面色枯黃,雙目下陷,坐著一動不動,不類生人,那雙白鶴也閩著雙目,也不象是活的。
心中覺得奇怪,擎著火筒,又走上幾步,仔細看去,老道人臉上皮包著骨,臉色枯黃而僵,好象已經仙去。
她不覺伸出手去摸了一下白鶴,果然也是死的,這一人一鶴,敢情都已得道仙去。
她趕緊跪到地上,默默地祝福著道:“仙長、仙鶴,都已仙去了,弟子不該來打擾仙居的,但願仙長保佑,能讓阮相公和弟子平安脫險,弟子就感激不盡了。”
心中默默說著,就一陣磕了幾個頭,才抬起頭來,忽然目光一瞥,發現地上似有字跡,急忙凝目看去,只見地上刻著四行字,每行四字,那是:“入我洞府,即為有緣,左右兩壁,因汝得傳。”阮天華看小紅跪看叩頭,也跟著跪下,磕了幾個頭。
小紅看他和自己並排跪著叩頭,她臉上不禁一陣羞紅,叫道:“相公,你快起來,這四句話,是老仙長留的了。”
阮天華湊過頭去,看了四句似偈非偈的句子,說道:“老仙長說我們進入這洞府,就和他有緣……”
小紅問道:“那麼左右兩壁,因汝得傳,是什麼意思呢?”
阮天華神志雖然只清醒了一半,但他從小讀的書,看到文字,自然會懂,這就接著道:“他是說,左右兩壁,因為我們才能傳下去。”
小紅心中一動,她想到九宮雙劍的對話,這位仙長大概就是他們口中的白鶴真人,還有一部什麼“紫府銓真”的書。
這些人敢情都是覦覦這部書來的了,現在從白鶴真人留在地上的四句話來看,莫非這部書就藏在左右兩壁不成?
心念這一動,就向阮天華道:“相公,我們謝謝這位仙長。”說完,又恭恭敬敬的磕了幾個頭。
阮天華聽她要自己磕頭,也隨著磕了幾個頭。
小紅站起身,就朝左首右壁走去,到了壁下,用火筒照著看去,石質光滑,石壁下面,什麼也沒有,但當她抬起頭來,發現壁上刻著許多小宇,還有人象圖形,一面叫道:“相公,你看,這石壁上有字。”
阮天華道:“我看到了。”
小紅道:“這要從頭看起,才能明了,我們到這邊來。”她執著火筒,走向左首。
阮天華看著壁上字跡,口中念道:“予昔年無意中發現此洞,左右兩壁,繡有“紫府銓真”,為玄門正宗,今大道將成,以此留待有緣,放鶴洞口,為予所豢白鶴銜來之朱果,雖非仙品,服之亦可補神益氣,卻病延年,自予以巨石封洞之後,不知何年何月,方有有緣人能至此也,白鶴於泐石。”這一段只寫了兩行。
接著是“紫府銓真”四個大字,後面就是行功運氣的法門,每一段文字後面,都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注解,和幾個跌坐的像。
小紅讀書不多,自然有許多字不認識,文句更是看不懂,但她心思靈巧,看了跌坐的人像,就心中一動,暗想:這些人像,大概就是很高深的內功了,阮相公被五山主點了腦後玉枕穴,以致神志迷失,如果練成了這些內功,全身血氣貫通,被五山主點廢的穴道,一定可以恢復的了。
心念這一動,這就立即問道:“相公,這紫府銓真上許多人像,練的是什麼功夫,上面有沒有說?”
阮天華道:“上面有一篇序文,只說練的只紫正神功。”
小紅道,“相公內功已有很好的基礎,我們就在這里多住幾天,你把紫正神功練好了,再出去不遲。”
阮天華道:“你呢,你練不練?”
小紅道:“小婢只練過輕功,劍法,和幾手擒拿,投有練過內功,自然不能和相公比了。”她忽然哦了一聲,又道:“我們再去看看右首右壁上,不知還刻丁些什麼?”
阮天華道:“好。”兩人又走到右首壁下,小紅擎著火筒,讓阮天華去看。
右首石壁上也有許多文字,和許多人像,但這些人像手上都拿著長劍。
小紅喜道:“相公,這是劍法了?”
阮天華點頭道:“是紫雲劍法,共有三十六式,下面這五個圖形,卻是“紫府迷蹤”……”
小紅喜道:“這樣就好,相公練紫正神功,小婢可以練劍法,不過小婢看不懂上面字句,還要相公教小婢練了。”
阮天華點頭道:“這些句子我懂,就是不懂的地方,下面還有很詳細的注解。”
小紅問道:“那麼這五個圖形,紫府迷蹤又是什麼呢?”
阮天華朝注解詳細看了一遍,才道:“依上面說,學會了“紫府迷蹤”,就沒有人能夠傷得了你。”
小紅喜心倒翻,咭的笑道:“有這麼好,相公,我們不要浪費時間,現在就練好不?”
阮天華道:“我們這就練好了。”
小紅道:“相公先把劍法看了教給小婢,小婢就一個人在這里練劍,你拿著火筒,去左壁照著字句,去練紫正神功。”
阮天華道:“就這麼辯。”當下就由阮天華看了壁上的劍法,把第一招一句一句的給她解釋清楚。
小紅抽出長劍,依照他說的如何發劍,如何開步,再依照壁上圖形,依樣胡蘆的做著。
她本來就會使劍,人又穎悟,這樣反復做了幾遍,對第一招劍法大致已可記住,阮天華又讀著第二招的文字,再一句句加上解釋。
小紅聽他說一句,就擺一個勢子,這樣也反復練了幾遍,第二招的手勢和步法也記住了。
這就說道:“相公,可以了,小婢都記住了,現在小婢一個人練就好,你快過去練紫正神功了。”說著就把火筒遞了過去。
阮天華接通火筒,依言走到左首壁下,先把文字連同注解,詳細看了一遍,就熄去火筒,面對左壁,盤膝坐下,依照壁上說的運氣法門,練習第一個坐形。
石窟中黝黑如墨,一個練劍,一個練功,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直等阮天華練功完畢,兩人退出外面,舉目看去,南首石窗一片黑暗,已不見一絲天光,敢情外面天色已經黑了。
小紅走近石窗,取了兩個方才摘下的朱果,分了一個給阮天華,算是晚餐了。
朱果雖然只有桃子大小,但吃了一個,就有大半天不覺得飢餓。
小紅奔波了一天,就倚著右首石壁打盹,阮天華這三個月來,晚上都是跌坐練功,成了習慣,就自顧自在左首壁下盤膝運功。
第三天兩個人醒來,各自吃了一個朱果,小紅就要阮天華和她一起練劍,下午,再由阮天華照著壁上字句教她“紫府迷蹤”,當然也是兩人一起練習。
這就是說白天上午練劍,下午練“紫府迷蹤”,晚上阮天華練功,小紅就倚著石壁睡了。
他們上來的石縫,早已被砂石填滿,不慮被人發現。
南首石窗外藤蔓不下百十條,每一條藤上,都結了累累朱果,每人一天吃上兩個,就可以不飢不渴,也不慮飢餓。
因此兩人住在石窟中,當真如入仙境,只是一心一意的練功,可說真正心無旁驚。
尤其阮天華的神志,只清醒了一半,更是心無雜念,精進甚速。
一晃眼十多天過去了,阮天華、小紅已把三十六式“紫雲劍法”和五式“紫府迷蹤”全學會了。
只是阮天華的神志,還是半醒半迷,依然毫無進展。
小紅看得暗暗擔心,自己滿以為阮相公練成紫正神功,定可攻得開被五山主點了的穴道,如今十幾天過去了,阮相公依然如故,那是沒有希望復原的了。
對了,自己把“紫雲劍法”和“紫府迷蹤”練純熟了,就可以去找五山主祝神機,只要把他制住了,就可以逼著他替阮相公解開受制的穴道了。
她想到這里,就更是加緊練習劍法、身法。
阮天華也眼著她練習劍法,身法,晚上勤練“紫正神功”。
只是進展十分緩慢,壁上有二十四個圖形,他按著注解,和練功的進度,一個個依次做去,現在只是剛做到第八個。
這天兩人剛練完劍,阮天華總覺得小紅使的“紫雲劍法”,不論練的何如純熟,總是不能發揮出劍法的精妙之處。
他雖然神志只清醒了一半,但他從小練劍,自然看得出來,那是因為小紅內力不足之故。
“紫正神功”是道家最上乘的練氣功夫,小紅功力不夠,自然無法練習,但形意門的內功,也是正宗功夫,她也可以練習。
這就把形意門的內功口訣傳給了小紅,要他每晚和自己一同練功,
這樣又過了十幾天,算來已有一個月光景,兩人已把劍法,步法都練熱了,這就改為上午練劍,下午練功。
他們吃的朱果。
雖非仙品,但也是人間極為罕見的靈藥,可以補氣健神,延年益壽,小紅武功已有根底,再用功勤修,內功進步自然極快。
這一個月下來,阮天華已經練到十二個圖形了。
這天下午,兩人正在運功之際,阮天華突覺一縷熱氣由丹田直衝而上,整個人就象要飛了起來,這一刹那,百脈齊震,風雷進騰,不可自己。
這樣足足過了一盞茶的光景,才緩緩歸丹田,如百川匯海,全身無不通暢,頭腦也頓覺空靈清明,精神大爽,緩緩睜開眼睛來,石窟中黑黝之處,也看得一目了然,纖微可辨。
再一回憶,從前種種,歷歷在目,被祝神機點閉了穴道,喪失的記憶,業已完全恢復,心中不禁大喜過望,回頭看去,小紅也正好運功醒轉,睜開眼來,這就急急叫到:“小紅。”
小紅看他喜形於色,忍不住問道:“相公有什麼事嗎?”
阮天華道:“我的記憶完全恢復了。”
小紅驚喜的道:“真的。”
“當然是真的了。”阮天華道:“方才我在運氣行功之際,突覺一股熱氣從丹田往上直衝,連人都好象飛了起來,這樣約有一盞茶的時光,全身百脈都已通暢,頭腦也清爽了,從前的事情,都可以想得起來,不是完全恢復了嗎?”
小紅喜得流下淚來,說道:“小婢總算等到了,小婢知道相公總會有清爽的一天的,現在相公果然清醒了。”
阮天華心頭一陣感動,情不自禁一把把她攬入懷里,說道:“小紅,我能夠恢復神志,都是你的功勞,沒有你,我一直被祝神機所控制,也沒有今天了,我……不知道該如何謝你才好。”
小紅被他攬在懷里,感到一陣羞澀,也只有溫聲的叫道:“相公……”這樣輕,但一個身子卻不由自主的起了一陣輕顫,脹紅著臉,頭垂得低低的說道:“小婢不是為了相公謝,只要相公神志恢復清明,小婢就放心了。”
阮天華道:“小紅,你真好。”他用手托著她下巴,緩緩把她的臉抬了起來,小紅羞得趕緊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清美的臉上還掛著晶瑩淚珠,古人把女孩子臉上掛著淚水,譬喻梨花帶雨,楚楚動人,現在她一張臉脹得通紅,倒象苹果淋上了水。
阮天華心里一陣感動,不覺低下頭去,用嘴唇像蜻蜒點水般輕輕吸著她淚珠。
小紅又驚又怕,又喜又怯,扭了下頭,羞急的道:“相公,你……髒不髒……”
阮天華低低的道:“這是甘露,怎麼會髒?”他話聲一落,兩片火熱的嘴唇,已經捕捉住她嬌小的櫻唇,吸得牢牢的,不讓她有逃脫的機會。
小紅沒有掙扎,只是感到一陣窒息、暈眩,心頭小鹿快要涌上喉嚨,身軀也起了急據的顫抖。
不知道是喜還是怕?
這時她幾乎什麼都不知道了。
阮天華電是第一次和姑娘家接觸,一張俊臉已經紅得像火燒一般,先前只是情不自禁,現在他嘗到了甜頭,就再也不肯離開,雙臂也越環越緊。
小紅唔了一聲,雙手輕輕推著他,別過頭去,嬌喘著叫道:“快放開我。”阮天華趕忙松開雙手,小紅一下就逃了出去。
阮天華跟了過去,紅著臉問道:“小紅,你是不是生氣了……”
小紅轉過身去,低垂著頭,微微搖了搖說:“小婢……是……透不過氣來。”
阮天華走近她身邊,低低的道:“只要你不生氣就好了。”
小紅臉上嬌紅未褪,忽然轉過身來,正容道:“相公剛剛恢復清明,應該加緊練功,方有大成,也不負小婢要相公逃出來的一番苦心,相公不加緊練功,卻欺侮起小婢來了。”她說到最後,竟然不勝幽怨,盈盈欲涕。
阮天華聽了臉上更紅,看得又愛又惜,連忙作揖道:“小紅,你說得極是,方才………方才只是一時情不自禁,小生下次不敢了。喏、喏,小生給你賠禮。”
小紅嬌軀一扭,避了開去,把把嘴,又白了他一眼,才道:“小婢不敢當,相公還是好好去練功吧:”
阮天華笑道:“你看這是什麼時候了,還叫我練功?難道不吃晚餐了?”
小紅給她一說,回頭望望石窗,外面天色果然已經昏暗下來,口中啊了一聲道:“天色快暗了,又是一天過去了。”他們現在已把石窗外面的藤蔓用劍把較細的枝葉削斷了許多,只剩下結了果實的老藤,這一來,有如疏簾一般,天光可以透射進來了。
她隨著話聲,俯出身去,摘兩個朱果,剝開外殼,粉臉一紅,說道:“相公怎麼和小婢也客氣起來了?”
阮天華吃了一瓣果實,低笑道:“這叫做相敬如賓呀。”
小紅聽得大羞,她心里雖然甜甜的,但口中卻道:“相公,小婢是侍候你的人,但你也應該尊重小婢,不能這樣輕薄。”
“好,好……”阮天華連說兩個好字,才望著小紅說道:“伏大娘當日要你當我書僮,那是因為我假扮了於立雪,所以你侍候的也是於立雪,並不是阮天華,對不?”小紅只得又點了點頭。
阮天華大笑道:“這就是了。”
小紅睜大雙目,望著他問道:“相公在說什麼?”
阮天華道:“我們當日被鐵手五煞擄來,後來又被五位山主所救,他們不知為了什麼,竟然想利用我,於是把我神志迷失,由五位山主輪流傳我武功,你本來可以不管我的生死,逃出山去,因為我是假扮於立雪的人,並不是你真正的主人……”
小紅道:“但小婢總是你的書童,總是跟著相公你出來的,就算相公不是我真正的主人,但我們身落人手,也應該患難與共……”
阮天華笑了笑道:“就是咯,我們既不是主婢,只是同時遭人劫持,變成了患難與共的朋友……”
小紅臉上一紅,叫道:“相公……”
“你聽我說下去。”阮天華接著道:“你為了救我,在山莊中苦苦的等了三個月,才把我救出來,你對我這份情義……”
小紅臉上更紅,嬌急的道:“小婢……小婢……”
阮天華道:“我方才說過,我們的身份並不是主婢,何況你對我有救命之恩,因此,我要和你認為兄妹,不知你意下如何?”
小紅眨著眼睛,她眼中又包了淚水,說道:“小婢不敢,小婢也不配。”
“你配。”阮天華又走了過去,撫著她秀發,柔聲道:“你對我有恩、有義,我們結為兄妹,你有什麼不配?何況現在我們一同在這里練功,如果這位白鶴仙人是我們師傅的話,我們就是同門師兄妹了,快點個頭,叫我大哥。”
小紅感動得流下淚來,說道:“小婢只是個下人,怎麼能當相公的妹子呢?”
阮天華道:“你配的,你再不答應,我又要吻你了。”
小紅顫聲道:“相公,你對我太好了。”
阮天華道:“你答應了?”小紅點點頭。
阮天華喜道:“好極,小紅妹子快叫我大哥。”小紅一下撲進他懷里,把頭埋在胸口,心里已在叫著“大哥”,但口里卻沒有叫出來。
阮天華抱住她嬌軀,低下頭去,在她秀發上輕輕吻了一下,說道:“妹子,快叫我大哥。”
小紅把一顆頭埋得更緊,口中幽幽的叫了聲:“大……哥……”
“哈,好妹子,你終於叫我大哥了。”阮天華高興得抱起她身子,將她摟在懷里。
“大哥……你……”小紅一驚,羞得粉臉通紅,本能地用手推拒,可全身軟綿綿的使不出一點兒力氣。
小紅正值花季年華,情竇初開,哪禁得起異性的挑逗?
更何況這少年正是她心目中的如意情郎,芳心暗許的對象。
小紅半推半就,嗯了一聲,整個嬌軀無助地倚在他的懷里,呼吸急促,臉頰紅得像是怒放的山茶花。
她激情的反應,立即感染了阮天華。
他感到小紅體內所散發的熱力和幽香,令他氣血翻騰,下身起了奇異的變化。
他將小紅緊緊摟在懷里,伸嘴去吻她的櫻唇。
小紅婉轉相就,兩人吻在一起。
阮天華將小紅的丁香小舌吸出來,含在嘴里慢慢品嘗,伸出左手在她身上上下游移。
只片刻間,小紅被他吻得神智大亂,在他的一雙魔手中喘息、顫抖、昏眩。
小紅發亂釵橫,羅裙半解,嬌喘吁吁地呻吟著說:“哥……我……好舒服……我愛你……”
“紅妹,我也愛你……”阮天華低喚,吻著她半裸的、羊脂白玉似的胸膛。
小紅在他火熱的吻下顫抖,緊抱著他的虎腰迎合著他,感到意亂情迷。
阮天華欲火中燒,將小紅橫抱在懷里,向石床前走去。
阮天華將小紅放在石床上,伸手去解她的衣扣。
小紅一驚,往床里一縮輕聲道:“大哥……不要……”
阮天華上床摟住小紅求道:“紅妹,我以後若負了你,讓我不得好死。”
小紅小手虛掩他的嘴,羞笑道:“快別說了……我……我信你……”說著雙手捂住臉,羞態甚是可愛。
阮天華大喜,摟住小紅為她寬衣解帶,片刻間將她剝得一絲不掛,露出欺霜賽雪般的雪白胴體。
小紅捂著臉,哪敢看他一眼?
阮天華看著小紅美麗的少女胴體,不由得目瞪口呆。
只見她雪白的玉體肌膚細膩柔滑,吹彈得破,嬌艷得像要滴出水來。
粉紅的小臉嫵媚動人,一副又羞又怕的神情甚是可愛,兩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天花板,強自鎮定。
小紅的身材苗條,曲线凹凸玲瓏,酥胸高聳豐滿,兩個雪白玉乳上的鮮紅櫻桃讓人垂涎欲滴。
雪白的小腹鑲嵌著迷人的香臍,再往下看是萋萋芳草,桃源洞口處溪水流淌。
阮天華見到這種美景,哪里還能忍耐得住?
他撲上前去,握住小紅的雪白雙峰揉搓起來,更低下頭品嘗她的兩顆櫻桃。
小紅緊抱著他的虎腰,輕呼:“哥……痛……輕點兒……”
阮天華心下甚是憐惜,抱住小紅的柳腰,輕吻她的耳垂道:“紅妹,對不起,我弄痛你了。”
小紅嬌俏地白了他一眼,嗔道:“大哥,你不老實……”
阮天華使勁親了她一口,笑道:“誰讓你長得這麼漂亮呢?可迷死我們男人了。”
“你……”小紅滿臉嬌羞,想說什麼可欲言又止。
阮天華心中怦怦亂跳,他大膽地分開小紅的兩條玉腿,盡情地欣賞她身體的最美最神秘地帶。
只見小紅的下體陰阜豐滿,烏黑的嫩草均勻地分布在花瓣四周,粉紅色的花瓣半開半閉,上面還掛了幾滴晶瑩的露珠。
小紅被他看得羞不可抑,掙扎著想合上兩條玉腿,嘴里吐出如夢如醉般的呻吟:“不……不要啊……”可阮天華緊抓著她的兩條玉腿,她哪里動得了分毫?
阮天華低下頭,用嘴吸吮她下身的花露,咂咂有聲。
小紅用雙手捂住臉,羞得連雪白的脖頸都變成粉紅色。
阮天華見這小姑娘婉轉呻吟,眼睛水汪汪的甚是嬌媚動人,知道她已是春情萌動欲火高漲。
阮天華脫去全身衣褲,露出又粗又紅的碩大寶貝,把它送到小紅的小手里。
“這……這麼大……”小紅又愛又怕,她握著這熱氣騰騰的寶貝不知如何是好,想放手又舍不得。
阮天華只覺丹田一股熱流直衝小腹,寶貝硬得發痛,他知道再也不能忍了。
阮天華把小紅放倒在床上,分開她修長雙腿,用龜頭在她溪水淋漓的花瓣上揉弄了幾下,腰猛地往下一沉。
“啊……不要……好痛啊……嗚嗚……不來了……”小紅痛得淚水泉涌,用手使勁推阮天華。
阮天華愛憐地親了親她的紅頰,安慰她:“對不起,是哥不好,我這就退出來。”
小紅抓著他的胳膊,顫聲道:“哥……我能忍……”
阮天華溫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水:“你可不要勉強啊。”小紅輕咬下唇點了點頭。
阮天華躺在床上,讓小紅騎在自己身上,變成女上男下的姿勢。
小紅娥眉微蹙,輕輕扭動柳腰上下移動著,起初還是有些疼痛,但不久體內又酥又癢甚是舒服。
小紅緊閉雙眼,可下身的快感波浪般襲來,她忍不住嬌呼:“哥……我好舒服……用力……”柳腰瘋狂地扭動迎合著阮天華。
阮天華撫著她滑潤的豐臀,腰部賣力地向上挺進,將寶貝深深地進入到小紅的身體里。
在下面的阮天華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寶貝在小紅粉紅濕潤的花瓣里進進出出,陰毛糾纏在一起,沾滿了兩人的愛液。
小紅的肉壁緊緊包裹著阮天華的寶貝,每一次的抽插都給兩人帶來無邊的快感。
“啊……嗯……好……哥哥……我……不行了……”小紅喘氣凝重,玉體微顫,肉壁陣陣緊縮。
阮天華這時也到了緊要關頭,他緊抓小紅香汗淋漓的玉臀,同時腰猛地向上一抬。
“啊……”小紅只覺下身火熱,花心噴灑甘泉,同時一股滾燙的液體衝進體內,在刹那間身體達到了愉悅的高潮。
她滑下阮天華的身體,緊緊摟住他,充滿了幸福感。
阮天華喘著粗氣,滿意地回味著交歡的樂趣,大手不規矩地在小紅的嬌軀上游移。
小紅嬌嗔道:“剛做了人家大哥,就欺侮人家……”
阮天華微微一笑道:“我還要欺侮你一輩子呢。”小紅嬌羞不已,但是心里卻是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