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龔天發也找來了八九個君山附近的漁民,還有幾個婦女,是來幫同做飯燒菜和打雜的。
這些人雖然全是漁民,但步履輕捷,顯然都練過武,昔年的洞庭幫雖已不存在了,但沿湖居民,大家還是洞庭幫的舊人和子弟,潛在的勢力,還是相當根深蒂固。
大家既已派定職司,好在青螺山莊有三進房舍,各自選定了住處,全都安頓下來。
桑鳩婆因自己幾人當的是日班,就和阮天華,小紅、鐵若華,席小蓉、於立雪等人坐在廳上。
席小蓉站起身朝阮天華道:“阮大哥,我有話和你說,你出來一下好嗎?”現在她拜桑鳩婆做了乾娘,和小紅變成師姐妹了。
小紅是個極為柔順的人,明知她是因阮大哥才投過來的,不但沒有半點妒嫉,反而把她視作親姐妹一般。
鐵若華更是生性豪爽的人,不會存半點心機,於立雪當然也不會是量小之人,因此四位姑娘相處得極為融洽。
阮天華俊臉微紅,說道:“你有什麼事?”
小紅道:“小蓉妹子有話和你說,你快去吧。”
於立雪笑道:“阮大哥,小蓉妹子只能和你一個人說,才要把你叫出去,那自然是我們都不能聽的話。”
席小蓉粉臉一紅,說道:“於姐姐,小妹要和阮大哥說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只是目前還無法確定,才要和阮大哥研商一下。”
桑鳩婆呷呷笑道:“既然很重要,你們只管出去好了。”席小蓉應了聲“是”走在前面,阮天華就跟著她走出。
兩人走出大門,就是青螺山莊的平台,可以遠眺洞庭湖煙波。
席小蓉一直走到前面左首的石欄杆畔,才站停下來。
這里離大門已遠,底下是一道百來級石階,從山上下來的人,老遠就可以看到,在這里說,自然不慮被什麼人聽見?
阮天華跟著她站定,問道:“小蓉,你要和我說什麼呢?”
席小蓉緩緩轉過身來,就在石欄杆上坐下,抬頭嫣然笑道:“我要說的就是送解藥給阮掌門人的人,你知道會是誰呢?”
阮天華道:“爹沒和壽耀南說,我怎麼會知道是誰呢?”
席小蓉道:“所以要你猜咯。”
阮天華道:“這個我怎麼猜得著?”
席小蓉道:“你一定會知道的,你仔細想想得起來。”
阮天華依然搖搖頭道:“我一點也想不起來。”
席小蓉神秘—笑道:“你真的想不起來?”
阮天華道:“自然是真的了,你以為我不肯說?”
席小蓉:“這解藥,據我所知,只有勾嬤嬤和大師姐才有,勾嬤嬤當然不會給阮掌門人的,大師姐冷漠無情,也最得師父的信任,更不可能……”
阮天華道:“那會是什麼人呢?”
席小蓉緩緩說道:“但有一個人可以取得到……”她故意拖長語氣,不往下說。
阮天華道:“那是什麼人?你怎麼不說下去呢?”
席小蓉眨眨眼睛,又抿抿嘴,低笑道:“阮大哥,我想問你一件事,你身邊那支火筒那里來的?”
阮天華聽得一怔,俊臉突然一紅,說道:“難道會是她?”
席小蓉點點頭道:“除了二師姐還會有誰呢?”她二師姐,就是冷秋霜了。
阮天華道:“小蓉,其實我和冷姑娘……”
席小蓉幽幽的道:“阮大哥,你不用跟我解釋,她在你進入石室之前,肯把她的一支火筒送給你,當然也會在阮掌門人中了迷藥之時,偷偷把解藥送給阮掌門人,女孩子心里有了這個人,任何冒險犯難的事都會去做……”
阮天華道:“但我和冷姑娘連話都沒說過幾句。”
席小蓉俯首道:“只要她心里有這個人,就是沒有交談過一句話,也會把這個人深深的印在心里,昨晚我看她對你,的神情,就可以看得出來了,只是她這樣做,實在是太冒險了,一旦被勾總管或者大師姐發現了,那就不得了了。”
阮天華道:“你們都很怕大師姐嗎?”
席小蓉道:“不但二師姐和我,就是勾總管也要聽大師姐的。”她口氣略頓,接著道:“不過二師姐平時是個極為謹慎的人,我想她就是取了解藥,也絕不留下破綻的,但等到阮掌門人有所行動的時候,就紙包不住火,那時大師姐一定會想到是二師姐。”
阮天華道:“為什麼?”
席小蓉輕笑道:“只有你不覺得罷了,昨晚二師姐那樣護著你,大師姐豈會看不出來?”
阮天華正要說話,突然目注著遠處,說道:“有人來了,咦,這人輕功極高,好像是伏山主……”
席小蓉道:“伏山主不是到丐幫了嗎?”
“是他。”阮天華矍然道:“他好像負了傷,我們快去。”話聲出口,人已疾如飛鳥,縱身朝山下飛撲下去。
席小蓉緊隨他身後掠了下去,阮天華的身形已在十數丈外了。
卻說阮天華接連幾個起落,快要掠近山腳,就看到伏三泰胸口起伏,靠著一方大石坐下來休息。
他臉色發青,只是喘息,一望而知傷得不輕,這就飄身瀉落到他身邊,急急問道:“伏山主,你怎麼了?”
伏三泰抬眼望望阮天華道:“小兄弟,我……中了他們的埋伏……”
阮天華問道:“伏山主,你傷在那里?”
伏三秦有氣無力的道:“我中的好像是玄陰九轉掌,一身真氣都快被震散了,我是拚著一口氣回來的,但奔到這里,實在支持不住了。”
這時席小蓉也跟奔到,說道:“阮大哥,你快替伏山主運氣,大概只有你可以把玄陰真氣驅出,伏山主就可以沒事了。 ”
阮天華點頭道:“伏山主,在下馬上給你運氣,小蓉,你到前面站著,不可以讓人過來。”
席小蓉道:“我知道。”一手提劍,舉步走了過去,站到路口。
阮天華更不怠慢,扶著伏三泰坐直身子,右手立即按上他背後“靈台穴”把真氣從掌心緩緩輸了過去。
伏三泰中了“玄陰九轉掌”,內腑受到陰氣侵襲,但阮天華練的“紫正神功”,乃是先天干陽之氣,正是旁門陰功的唯一克星。
真氣流到之處,陰氣就如湯沃雪,立時消失於無形,等到運行一周天,伏三泰就緩緩睜開眼來,喘了口氣,說道:“小兄弟,謝謝你,可以停止了,滲入我體內的陰氣已完全消失了。”
阮天華緩緩提起手掌,說道:“伏山主,你體內陰氣消除了,你還要自己再運一回氣,才能使傷勢復原。”伏三泰點點頭,果然又閉上眼睛,運起功來。
就在此時,只聽席小蓉道:“阮大哥,又有人來了。”
阮天華舉目看去,果見兩條人影,盤著山腳飛奔而來,他目光敏銳,一下就看出來兩個人竟是金雞門的祝逢春和太極門的晏海平兩人,不覺咦道:“他們莫非也在路上遭到伏擊了?”不過兩句話的功夫,兩道人影已經奔到近前。
只見祝逢春、晏海平兩人衣衫破裂,血跡殷然,身上至少有十幾處劍傷,奔行之際,腳下蹌踉,看去十分狼狽。
這一情形,不用說也是遭到賊黨伏擊,退回來的了。
阮天華迎著道:“二位掌門人怎麼了?”
祝逢春看了坐在地上運功的伏三泰一眼,氣憤的道:“看來咱們三人都沒有走得出君山周圍五十里了。”
席小蓉道:“阮大哥,我們身上沒帶刀創藥,二位掌門人流了不少血,還是讓他們快些回青螺山莊吧。”
晏海平道:“祝兄,我們快走。”兩人急步往山上奔行而去。
約莫過了盞茶光景,伏三泰才運功完畢,站了起來,說道:“好了,小兄弟,咱們該上去了,方才若不是小兄弟給我除驅陰寒之氣,只怕一身功力,都將被賊婆娘的陰功震散了。 ”
席小蓉道:“伏山主,你遇上的是怎樣一個人呢?”
伏三泰道:“這賊婆婆是一個身穿黑衣的女子,看來年齡不過二十二三歲,口氣極冷,出手更是奇詭,一只手掌柔若無骨,從我太極牌中伸了進來,根本連對架的時間都沒有,就被她擊中右肩,唉,我伏三泰縱橫江湖幾十年,從未遁上過這等跪異的掌法。”
席小蓉道:“聽伏山主的口氣,她大概就是我大師姐白雪寒了。”
伏三泰道:“那就對了,他們就稱呼她大姑娘。”
阮天華道:“伏山主方才運氣之時,祝,晏二位掌門人也回來了。”
伏三泰一怔,說道:“他們大概也遇上了伏擊。”
阮天華道:“兩位掌門人全身血汙,每人身上,少說也中了十幾劍之多,已經先上山去了。”
伏三泰一愣,忙道:“我們快些上去。”三人加緊腳步,回到青螺山莊大廳。
祝逢春,晏海平兩人早已上了刀創藥,包扎好了,他們身上中了十幾處劍傷,所幸都是外傷,傷勢並不太重,只因流血太多,稍感精神困倦而已,商桐君等人也已聞訊趕來。
羊樂公看到伏三泰,忙道:“伏老二,你沒事吧?”
伏三泰道:“若不是遇上阮小兄弟,替兄弟在山下除去侵入的陰氣,兄弟只怕連山上都回不來了。”
桑鳩婆道:“伏山莊快請坐下來再說。”
伏三泰洪笑道:“兄弟中了賊婆娘一記玄陰九轉掌,經阮小兄弟運功化去陰氣,現在已經完全好了。”
面桐君問道:“伏山主遇上的是什麼人?”
伏三泰道:“據方才席姑娘說,很可能是她大師姐白雪寒。”
羊樂公道:“難道他們知道咱們有人下山去,就等在路口。”
“差不多就是等咱們的。”伏三泰道:“兄弟剛出岳陽,還沒到雲溪,就聽身後有人叫道:“前面可是伏山主嗎?”兄弟回頭看去,是兩個黑衣漢子並肩走了過來,兄弟並不認識他們,這就問道:“二位有何見教?”那兩人中的一個說道:“大姑娘請伏山主留步,好像要請伏山主帶個口信。”
兄弟問道:“你們大姑娘是誰?”那漢子伸手一指說道:“大姑娘已經來了。”兄弟抬目看去,果見一個一身玄色衣裙的女子裊裊婷婷的走來,朝兄弟含笑問道:“不知伏山主要去那里?”兄弟和她並不相識,這就問道:“姑娘是什麼人?要伏某留步,有什麼事?”
黑衣女子格的笑道:“小女子想請伏山主回青螺山莊走一趟,替我帶個口信給桑鳩婆、商桐君等人。”兄弟聽她口氣,分明是勾婆子手下了,不覺笑道:“你是勾婆子的手下?”黑衣女子冷冷一笑道:“伏山主不用問我什麼人,只要替我將口信帶到就好。”
兄弟問道:“你要伏某帶什麼口信?”黑衣女子道:“在一統教創教開壇十天之內,君山周圍五十里,不准有武林中人進出。”兄弟問她:“這是一統教規定的?”黑衣女道:“不錯。”兄弟大笑道:“伏某不是一統教的人,一統教管得著嗎?”
黑衣女子道:“如果管不著,我就不和伏山主說了。”兄弟道:“伏某要走,你攔得住嗎?”黑衣女子冷笑道:“不到黃河心不死,伏山主不妨試試看。”兄弟因此女口氣極狂,就取下太極牌來,也要她亮兵刃。黑衣女子道:“伏山主能在我掌下走得出二招,已經不錯了。”就這樣兄弟和他動上了手。那知在第二招上,就被她的詭異無比的手掌穿入兄弟鐵牌,擊中兄弟右肩。”
祝逢春道:“不錯,兄弟和晏兄遇上的人也是這麼說,一統教開壇前寸天之內,君山五十里方圓不准有江湖上人進出。”
商桐君轉臉問道:“二位道兄是在何處遇伏?遇上的不知又是什麼人?”
“還不到候家灣。”祝逢春道:“路邊一棵大樹下,坐著一個穿八卦衣的老道,在路上一圈插著九柄長劍,看到咱們兩人,就含笑道:“來的兩位是不是武林中人?”兄弟和晏兄身上都佩著長劍,一看就知是武林中人了,豈不是多此一問?咱們當然心里有數,此人可能是勾婆子一黨,晏道兄道:“道兄此言,不知有何見教?”
那道人笑了笑道:“兩位不是武林中人,可以過去,若是武林中人,那就回轉的好,不用去了。”兄弟忍不住道:“為什麼?”那道人一指路上圍成的一圈長劍,說道:“二位沒看見貧道在這里布下劍陣嗎?”兄弟道:“就憑這九支劍,就能攔得住咱們嗎?”
那道人大笑道:“君山周圍五十里,十天之內,禁止武林中人出入,這里貧道已經列下劍陣。二位自信可以闖得過去,就不妨試試,只要把貧道劍陣破去,二位自可通行無阻,但刀劍無眼,萬一二位傷在劍陣之中,就莫怪貧道不和二位言之在先了。”
兄弟和晏道兄聽他口氣如此狂妄,自然要闖他一闖,那道人就徐徐站起身來,走入劍圈之中。
他這一站起,才看清他原來只有一只手,右手僅是一只虛飄飄的衣袖。
他走入劍圈,左手拔起一支長劍,說道:“二位可以出手了。”
兄弟和晏道兄看他有恃無恐,想必真有驚人之藝,倒也不敢小覷了他,同時掣出長劍,逼近過去。
這道人果然身手非凡,不僅左手使的劍法,十分凌厲,在他身形旋轉之際,右手衣袖一卷,就從地上卷起一支長劍,凌空刺擊而來。
兄弟和晏道兄聯手攻去,不過七八個照面,他右手衣袖連卷,插在地上的八支長劍,全被他卷了起來。
也不知他使的是什麼手法,除了左手一支長劍之外,其他八支劍縱橫交織,越飛越快,攻勢綿密,幾乎看不清攻來的劍勢虛實,二三十招之後,兄弟和晏道兄身上,已經被刺中了十數劍之多。
只聽一陣篤篤之聲,眼前劍影無斂,八支劍業已回插到地上,那道人左手仗劍,喝道:“貧道不想取二位性命,二恤可以走了。”兄弟和晏道兄心知對方確是劍下留了情,咱們身上這十幾處傷,也不過是傷及皮肉,以咱們的武功,若和對方相比,實在差太遠了。
兄弟臨行問他:“道兄如何稱呼,可以見告嗎?”那道人大笑道:“貧道已有五六十年不履扛湖,三位看我這條左手,回去問問五十年前曾在江湖走動的人,也許就想得起貧道來。””
桑鳩婆怔怔的道:“莫非會是西崆峒十三子,昔年只有他雙手可以發十三支劍,劍法之奇,號稱無人能破,會是什麼人削斷了他的右手呢?”
商桐君:“看來這聖母手下,果然網羅了不少異派高手,他們不讓我們出去,主要目的,就是不讓君山這一變亂,傳到少林、武當等門派的耳中,准備先把咱們這些人先就地解決了,再去個別逐一解決,這樣就可以橫掃天下,所向無敵了。”
封自清道:“十天之內,不准武林人中進出君山,由此可見一統教密鑼緊鼓,准備在十天內創教開壇了。”
羊樂公道:“走,咱們去會會他。”
徐子常搖手道:“羊掌門人且請寬坐,以兄弟之見,崇勝寺想必已經來了不少高手,才敢封鎖君山。他們要封鎖君山,自然也早已衡量了咱們的實力,如今咱們有多少人手,對方已經了若指掌。咱們呢,連對方有些人都一無所知。兵法上說:知已知彼,百戰百勝,如果僅憑一時衝動,血氣之勇,說不定正好中了對方之計。”
祝神機也道:“徐掌門人說的不錯,咱們處在不利的形勢之下,正該慎重從事,不可再有人受傷,削減了咱們的實力。”正說之間,只見六合門門下弟子拜天錫手中持著一張紙條匆匆走入,朝桑鳩婆行了一禮道:“桑婆婆,剛才有人從遠處投來—顆石子,包著這張字條,是祝師兄要晚輩送進來給婆婆的。”
桑鳩婆伸手接過,點頭笑道:“謝謝你。”隨即把紙條朝商桐君遞去,說道:“還是請商掌門人看吧。”
商桐君道:“桑婆婆太客氣了。”雙手接過,低頭看去,只見上面寫著兩行小字,那是“勾婆子等人已入占崇勝寺,定三天之後假該寺舉行創教典禮,已有不少黑道高手陸續趕到,會期前須防夜襲。”下面並未具名,但寫這張字條的人顯系是友非敵。
商桐君拿著紙條,沉笑道:“這會是什麼人呢?唔,一統教三天後創教,那正好是十二月初了。”
晏海平問道:“是他們向咱們下的戰書?”
“不。”商桐君道;“寫這紙條的人應該是友非敵……”他把這紙條遞過去,讓大家傳閱了一遍。
席小蓉忽然回頭道:“阮大哥,寫這紙條的人,筆跡嫵媚,而且又是用黛筆所寫,會不會是魔教的黃姑娘?”
桑鳩婆點頭道:“不錯,准是他們姐妹三個,就在山頂上……”
席小蓉道;“她們師姐妹三個既在山上,怎麼不搬到我們這里來住呢?女兒去把她們找來好不?”
小紅道:“對,我們找她們去。”
桑鳩婆沉吟道:“君山地方不大,勾婆子等人要在崇勝寺創教,高手雲集,他們三個姑娘家孤立無援,確實不宜耽在山上,只是這里密邇祟勝寺,你們兩人去,也不大好……”
小紅道:“師傅,難道我們還怕了這些邪魔外道不成?”
席小蓉眼波轉動,說道:“乾娘如果不放心,阮大哥和我們一起去好不?”
鐵若華和於立雪道:“我們也去。”
羊樂公搶著道:“我和你們一起去。”
桑鳩婆笑道:“你一大把胡子,真象個老頑童。”
羊樂公大笑道:“老夫這是人老心不老。”一面催道:“小兄弟咱們快走。”六人出了青螺山莊,一路循著小徑盤山而上。
一回工夫,就登上山巔。
羊樂公站在軒轅台上,舉目四顧,四周景物盡收眼底,但見峰岫環揖,古木翁然,十分清幽,那有半點人跡?
不覺失望的道:“一點影子也沒有,這要到哪里去找?”
小紅道:“他們當然不會站在山上的,我們很快就找得到,勾婆子一班人也會發現了。”
羊樂公道:“那就要到樹林子里找去,走。”他說到走就當先飛落軒轅台,朝一處樹林中鑽了進去。
樹林中當然沒有小徑了。
游君山的人,通常只是循著石緩登臨,在軒轅台,飛升亭,酒香亭等處觀賞—番而已,沒有人會穿林子進去的,因此林中落葉甚厚,枝柯橫生,一向人跡罕至,當然並不好走。
六人是找人的,自是要處處留心,走了好一段路,幾乎已深入到樹林之中,連天光都十分暗淡。
走在前面的羊樂公忽然似有警覺,回頭朝身後幾人打了一個手勢,就閃身到了一棵樹後,隱蔽起身子。
阮天華,小紅等五人也急忙各自隱藏起身形,探首朝前看去。
過不一回,只聽—傳極為輕微的沙沙之聲傳了過來,大家目光注處,發現右前方的地上正有一只比面盆還大的一團綠色東西,緩緩朝樹林中爬了進來。
敢情它忽然發現林中有生人氣息,一對眼珠突然射出閃閃綠芒,朝幾人隱身之處投來。
羊樂公看了暗暗吸了一口涼氣,他走遍名山大川,可從沒見過這麼大的綠毛蜘蛛,只要看它全身毛呈墨綠,分明是劇毒之物,這可麻煩得很。
心中想著,立即以“傳音入密”告訴阮天華,要他轉告三位姑娘,小心戒備。
那綠毛蜘蛛兩顆凶睛投注著五人隱身的大樹,敢情沒見動靜,又緩緩地朝樹外爬去。
阮天華說道;“羊掌門人,這綠毛蜘蛛既是劇毒之物,咱們遇上了,就該把它除去,免得害人。”
羊樂公駭然道:“小兄弟,你千萬不可妄動,這東西有這麼大了,身上只怕已經刀劍不入,只有它腹下一件白线可以致命,但它腳爪極長,你無法能夠近身,若是不小心被它蛛絲纏上了,那就脫身不得了。”
小紅悄然掠近,說道:“這麼說,就無法把它除去了?”
羊樂公道:“難、難、武林中除非是冰魄夫人的冰魄神針,南離真人的南離火神針,才能殺得死它。”
席小蓉道:“這麼小小一只蜘蛛,竟有這麼厲害。”
羊樂公吐舌道:“我的大小姐,這只綠毛蜘蛛,已經比銅面盆還大了,沒有五百年,少說也有兩三百年了,這還算小?老朽昔年在苗疆見到過一只苗人養的人面蜘蛛,比它還小得多,吐出來的絲,刀劍都斫不斷,山豬、山羊等物,只要碰上它的絲,就再也逃不脫,成了它裹腹之物,你說有多厲害?”
說話之時,只聽那輕微的沙秒之聲,已從大家身後傳來。
這只綠毛巨蛛方才是從五人右前方出現的,如今爬到幾人的身後,那不是在自己幾人周圍數丈方圓爬了一圈?
羊樂公矍然道:“不好,這只綠毛蜘蛛可能有人控制,它一定吐出蛛絲,把我們困住在這數丈方圓的樹林之中了。”
話聲方落,突聽林外響起一音怪笑,說道:“魔教的丫頭們聽著,你們以為仗著木石潛形,就可以隱得住身形?如今你們已被老夫豢養的神蛛困在這方園不過數丈的樹林之內,老夫限你們一炷香的時間,束手就縛,隨老夫走,否則你們都將成為老夫神蛛的裹腹口糧了。”
羊樂公掉著他垂腹長髯,奇道:“這家伙是誰,他把咱們幾個當作黃姑娘她們了。”
小紅氣道:“羊掌門人,咱們沒去惹它,他倒惹了我們來了。”
於立雪笑著道:“幸好我有冰魄神針。”
小紅不解道:“於姐姐怎麼會有“冰魄神針”呢?”
阮天華笑道:“是冰魄夫人送的,以後有時間再由立雪告訴你們。”
說話之時,於立雪從身邊革囊中取出兩支雪亮的銀針。
羊樂公喜道:“冰魄神針是冰魄夫人用萬載寒鐵制成的,有了冰魄神針,就可以把綠毛蜘蛛置於死地了,走,咱們出去。”剛說到這里,只聽那怪聲音又道:“魔教門下三個女娃兒聽到沒有,你們再不出來,老夫就要神蛛去把你們抓出來了。”
突聽一個女子聲音冷冷說道:“余老頭,你憑仗一支毛蟲,又能奈何得了我們姐妹嗎?”
阮天華—聽聲音,就知說話的正是千面觀音秦妙香,她聲音好象就在自己等人的左首,就低聲道:“原來她們果然就在附近。”
小紅道:“我們快過去看看。”
羊樂公—擺手道:“慢點,方才蜘蛛圍著咱們在林外爬了一圈,可能布下了蜘蛛絲,過去得小心一點,別給蜘蛛絲粘上了,還是由老夫走在前面。”
小紅道:“我們不會從樹上去嗎?”
羊樂公道:“不行,地面上咱們還可以看到,如果樹上也有蛛絲,看都看不見,一旦被粘住了,就脫身不得。”當下由羊樂公領頭,小心奕奕的走去。
離左首不過兩三丈遠,前面有—塊小小的空地,雜草叢生,羊樂公處處留心,還沒出林,目光一注,就發現前面時身上果然有三四根比雙股线還粗的銀絲橫攔著,心中暗道:“差幸小心,不然衝出林去,准會被蛛絲粘上”一面急忙朝身後的人打了個手勢,就藉著樹身掩護,停了下來,一面指著出口處三條蛛絲說道;“你們看,前面樹身上不是粘著三條蛛絲嗎?咱們就在這里停下來吧。”
小紅、席小蓉,鐵若華、於立雪四位姑娘眼看羊樂公把這三條細线似的蛛絲看得如以厲害。
心中自然不會服氣,暗想:“這蛛絲最厲害,也只要斫上一枝樹椏叉,就可以把它卷去了。”這回連玩天華都看得有些不信,但尋思羊樂公—大把年紀,見多識廣,他說得如此鄭重大概不會錯的了。
五人就依言各自停下,隱身樹後,悄悄探頭朝外看去。
那片不過一二丈見方的空地上,坐著一個黑衣老人,黃發披肩,濃眉如帚,獅鼻如海,頦下留著一部蒼髯,看他形貌就不是善良之輩。
他左首蹲著一團墨綠色的東西,就是那只綠毛蜘蛛。
身後站著兩個黑衣壯漢,肩下名掛著—個黑布囊,敢情是師徒三人了。
在他們的右首,也就是羊樂公等人的對面,樹林間縱橫交織,至少也粘附著八九根蛛絲,正好把樹林間的出口封住了。
林中,隔著這八九根蛛絲,並肩站著三個人,那正是千面觀音秦妙香,武林榜眼黃玉香和白玫瑰羅香玲師姐妹三人。
這一情形,已極明顯,那黃發老人原是專找秦妙香三人來的,他要綠毛蜘蛛把她們師姐妹隱跡之處的一片樹林都用蛛絲封了起來。
那僅是對面的一片樹林,後來敢情蜘蛛聞到自己等人躲在—邊,故而自作主張在自己等人周圍數丈也用蛛絲封了三道。
也許那黃發老人還不知道林中還有自己等五人。
秦妙香冷冷的道:“余老頭,你以為綠毛蜘蛛的幾根蛛絲就能把愚姐妹圍在三丈方圓,出不來嗎?”
黃發老人道:“你們不妨試試看,老夫沒有下令之前,神蛛是不會攻擊你們的,不過老夫還是好言相勸,只要你們答應跟老夫去,投效一統教,老夫立即可以命神蛛把蛛絲收回,放你們出來。”
黃玉香格的一聲嬌笑,說道:“你想的倒好,可惜我們師姐妹從不受人威脅,你姓余的除了會喂些毒蟲,還會什麼?居然也來威脅起我們姐妹了。”
羅香玲道:“依我看,你還是快把這幾根蛛絲收起來吧,豢養一只毒蛛,可不容易,萬一給咱們們不留神弄死了,再要找這麼大的毒蛛,可不容易呢。”三人口中說著,卻依然和幾跟蛛絲保持了七八尺距離,並沒走近。
羊樂公輕哦—聲道:“對了,他是野人山的黑蛛神余良,專門養毒蜘蛛的怪人。”
小紅問道:“這人很厲害嗎?”
羊樂公笑道:“方才那羅姑娘不是說了嗎,除了喂些毒蟲,還會什麼?”
黑蛛神聽得怪笑道:“你們三個利嘴丫頭,激怒了老夫,你們誰都休想活命。”
黃玉香嬌笑道:“余老頭,你口氣不小啊。”纖纖玉指姿勢美妙的朝黑蛛神指了指。
她這一指點,立即飛射出一縷銀芒,朝林外黑蛛神飛射去。
那點銀芒堪堪出手,射到兩樹之間,本來樹身上粘著的八九根蛛絲,雖然有橫有直,中間空隙很大,等到銀芒射近,蛛絲上好象有吸力一般,一下就把銀芒粘住,那是一支三寸長的小箭,已悄無聲息地掛在蛛絲上了。
這下看得兩邊的人都不覺一怔,要知這七八根蛛絲縱橫交織,不規則的掛在兩棵大樹之間空隙很大,就是—頭老鷹飛出來,也極不會碰上蛛絲,非這蛛絲上有一種吸力,否則極不可能把這支三寸長細如骨針的小箭粘住。
黃玉香一怔,口中冷笑一聲,纖指連彈,接連像—縷銀线,射出三支小箭,但說也奇怪,這三支小箭剛射到兩樹之間,忽然一斜,就一支接一支朝蛛絲粘了上去,一支也沒有射出樹林。
秦妙香一擺手道:“二妹,你不用試了,蛛絲粘性極重,似乎還有吸力,讓我來。”口中說著右腕一抬,屈指彈出一點火星,朝蛛絲上飛去。
這一點火早粘上蛛絲,就“嗤”的一聲冒出火花,接著嗤嗤連響,火花接二連三的爆出,飛起一陣黃煙,就隨著熄滅,那根蛛絲卻依然無羌。
這下看得秦妙香不禁變了臉色,手指連彈,—連串的火星,朝蛛絲上飛去。
這次幾乎有十幾點火星,粘在蛛絲,簇聚一處,因此嗤嗤之聲大作,火花爆出的綠焰,宛如一團火球,冒起的裊裊黃煙,隨風飄散。
普通蛛絲只要和火光一接觸,就會燒斷飛揚,但綠焰火花燒了一回,又很快的熄滅,蛛絲依然好好的一根。
絲毫沒有損毀。
黑蛛神看得喋喋怪笑道:“小丫頭,你區區彈指魔火,如何燒得斷神蛛絲?依老夫相勸,還是乖乖的跟老夫走好,只要你們點個頭,老夫自會要神蜘收起蛛絲放你們出來。”
羅玉玲冷哼道:“姓余的,你當姑娘不能破你蛛絲?”長劍一掄,劍先人後朝蛛絲劈去,秦妙香待要喝阻,已經遲了。
羅香玲飛身發劍,長劍砍上蛛絲,發出“繃”的—聲輕響,蛛絲沒有被砍斷,長劍卻被蛛絲粘住了,心頭不由大吃—驚,急忙用力往後一抽。
一這抽不但長劍沒有掙脫,蛛絲因她用力—靜,受到震動,一下粘到她手腕,她發覺手腕粘上蛛絲,心頭更慌,要待往後掙扎,肩頭、胸口又被另兩根蛛絲粘住,把她一個人拉前一步。
這下就象蜻蜓粘上蛛網一樣,縱橫交織的八九根蛛絲,一起粘到了身上。
羅香玲又驚又急,手足不住的掙動,但任你如伺掙扎,蛛絲粘力極強,,你掙扎也投用,再休想掙得脫。
秦妙香,黃玉香看得大急,但急也沒有用,自己兩人上去,也是白饒,想不出破解之法,不過和羅香玲—祥,三個人一起被蛛絲粘住根本救不了她。
要知一般蜘蛛吐絲結成了網,蜘蛛不一定會守在網上,有時它會躲在附近檐角或者樹枝隱密之處,一旦有蜻蜓、蝴蝶觸上蛛網,它就會快速出現,朝獵獲的食物爬來。
這只綠毛蜘蛛也不例外,它雖然伏在黑蛛神余良的身邊,但有一條蛛絲從結網之處,垂直下來,經過草地,一直通到它腹下,是以有人被蜘蛛網住了。
它迅快就得到訊號,長腳劃動,循著地上預先埋伏下的蛛絲,朝羅香玲爬了過來。
羅香玲又驚又怕,口中不禁發出了一聲尖叫。
阮天華看出情形不對,急忙說道:“不好,我這柄長劍也許砍得斷蛛絲,你們不可過來,我去試試。”
羊樂公急道:“小兄弟,不成……”
不成,阮天華已經衝出去了,口中大喝一聲,運起“紫正神功”,賽干將劍嗆然出鞘,揮手一劍,一道青虹朝粘在自己這邊兩樹之間的三根蛛絲上劈去。
這一下他出劍極快,劍光象電光般一閃,三根蛛絲就無聲無息的被砍斷。
阮天華眼看蛛絲一下就被砍斷,信心陡增,長劍隨手連揮幾揮,把已經砍斷的蛛絲—起絞斷。
他這一聲大喝,來得突然,聽得黑蛛神余良不由一怔,急忙舉目看來。
阮天華動作何等迅速,長劍撩過,立即施展“紫府迷蹤”身法,已經搶在綠毛蜘蛛前面,一下掠到了羅香玲身前,右手連揮,劍光閃動,立把封住在兩樹之間的八九根蛛絲一起砍斷。
黃玉香看到阮天華砍斷了蛛絲,驚喜的道:“是狀元郎。”阮天華無暇和她們招呼,手持長劍倏地回過身去。
他從發劍砍斷封住出口的三根蛛絲,閃到羅香玲的身邊,再揮劍砍斷封她們出口的八九根蛛絲,前後也不過是眨眼工夫的事。
那綠毛蜘蛛爬到半途,發現有人搶在它前面,自然激怒了它,要知它在地上埋有—根蛛絲,平時雖然爬行得不快,但這—發怒,地上這根蛛絲無異是它軌道,突然其快如風,朝阮天華身後飛撲過來。
小紅驚叫道:“阮大哥小心。”她喊聲出口,阮夫華已經轉過身來。
那綠毛蜘蛛敢情識得厲害,撲勢突然刹住,緩緩縮成一團,往後退下敷尺,兩只綠芒炯炯的眼睛緊盯著阮天華,既似發怒,也似有畏怯之色。
羊樂公等人因封住出口的三根蛛絲已被阮天華砍斷,五人一起走出林中。
黑蛛神已經站起身來,先前還道只有阮天華一個,此時看到羊樂公等人從右首林中走出,不覺沉笑—聲道:“原來三個丫頭還有後援。”他只朝羊樂公等四人瞥了一眼,但一雙深沉目光卻又朝阮天華投去。
他注意到的是阮天華手中的長劍,蛛絲粘力奇強,普通刀劍休想斫得動它分毫,但阮天華舉劍—揮,就把八九根蛛絲一齊斫斷。
最使他感到驚異的還是神蛛明明已經朝阮天華身後撲去,但等阮天華轉過身來,神蛛居然會對他有畏怯之意,緩緩後退。
這是從未有過之事,神蛛一身刀劍不入,除非這小子手中果然是一柄神物利器?
他那里知道阮天華手中的賽干劍,不過是竺嘏精於煉劍,他積數十年鑄制刀劍所留下的百煉精鋼,所鑄成的長劍。
比起一般江湖武林使用的精鋼劍來,果然強過百倍,但也僅能削鐵如泥而已,究非直正的干將劍。
就算斫到綠毛蜘蛛身上,能夠把它砍死,綠毛蜘蛛也不會知道,怎麼會畏怯不前呢?
那是因為綠毛蜘蛛是極陰極毒之物,阮天華練的“紫正神功”乃是先天乾元之氣,乾元之氣,也就是至大至綱的乾陽之氣。
他方才連運起功力,一下砍斷蜘蛛絲,正是劍上貫注了紫正神功,才能隨手一揮,就把蜘蛛絲一舉毀去。
綠毛蜘蛛雖然並不知道阮天華手中長劍削鐵如泥,足可把它斫死,但阮天華身上布滿的乾陽之氣,卻是它的克星,它自然可以感覺得出來。
這是說它畏怯的是阮天華身上的陽氣,並不是他手中的利劍,這種道理余良當然不會知道。
此時人蛛正在僵持之際,左首林中秦妙香,黃玉香有阮天華擋在前面,並沒有走出林來。
右首羊樂公、小紅、席小蓉,鐵若華、於立雪五人雖已走出樹林,但因中間草地上人蛛對持著,不好過去。
黑蛛神看余良眼看對方只是—個弱冠少年,想來武功不會高到那里去,他所憑仗的自然就是手中的那柄劍了。
自己只要把劍奪來,神蛛就不會再畏怯不前了。
何況場中又只有這小子一個人,自己出手,萬無一失,心念—動,這一機會豈肯錯過?
突然怪笑一聲,身發如電,朝阮天華飛撲過來,右手一探,施展“空手入白刃”手法,疾抓阮天華右腕,左手朝他劍柄抓來。
這一下在一般武林中人來說他身法、手法都已經快到無以復加,武功稍差的人,只怕連看都看不清楚,但阮天華目光何等敏銳?
他身形晃動之際,就已經看出他是朝自己撲來的了。
阮天華也不知道綠毛蜘蛛害怕的是自己“紫正神功”的乾陽人氣,故而畏怯不前。
他前面有綠毛蜘蛛蹲伏對持,只當它是等自己注意稍解就會突然發難,因此對黑蛛神余良的飛撲過來,依然不敢分神,只是左手—抬,凌空拍出一掌。
這一掌在阮天華說來,只是因為不敢分神,隨手拍出去的。
但那里知道他如今內功精純,這毫不在意的拍出一掌,正合乎形意門最上乘的心法“無形無意,堪然自動,氣之所至,呼吸卻敵。”這一掌沒有強猛掌風,但一股無形真氣,卻無聲無息的隨掌而發。
小紅看他朝阮大哥飛撲偏襲,心中不覺有氣喝道:“好個老賊,居然出手偷襲……”話還沒說完,但見黑蛛神余良飛撲過去的人,忽然呼的一聲,又倒飛回去,砰然有聲,背脊撞上樹身,這下直撞得他眼冒金星,幾乎昏倒。
心頭大為驚凜,想不到這小子輕輕年紀,一身武功居然會有如此高明。
他略為定了定神,忽然發出一聲低嘯,這嘯聲正是催綠毛蜘蛛發動攻擊的口令。
那綠毛蜘蛛終究是蟲類,它雖然發現阮天華身上的乾陽之氣極盛,對它不利,但它本性凶殘,縱有畏怯,也敵不住它天生的暴戾。
此時一經主人催促,一個身子不覺弓了起來,腹下四對綠毛茸茸的高腳用勁抬起,腮下雙鈎剪動,兩顆凸出的眼珠也同時射出綠陰陰的光芒,注定阮天華,大有撲噬之意。
它這一發威弓起身子,就足有—人來高,生相凶獰已極。
阮天華一直注意著它,此刻看它弓起身子,作出攻擊准備,自然不敢分心,手中賽干劍也緩緩舉起。
羊樂公低聲道:“不好,它要攻擊了。”
小紅道:“我去幫阮大哥。”
於立雪低聲道:“還是我來,我有冰魄針。”
羊樂公道:“對了,咱們可以助你大哥一臂之力,你等老夫發掌之時,立即蹲下身子,用冰魄針打它腹部中間,記住了,你必須在老夫發掌之時,同時出手。”
於立雪點點頭到道:“好。”黑蛛神余良低嘯之聲越吹越急,綠毛蜘蛛似被激怒,弓起身子突然八足劃動,飛快地朝阮天華衝了上去。
阮天華大喝一聲,長劍凌空劈出,一道劍光匹練般朝前卷去。
這一劍凝足了“紫正神功”劍勢出手,森寒的劍光還未劈到,一股真氣卻已透劍而出。
綠毛蜘蛛畏怯的就是阮天華“紫正神功”的乾陽之氣,它疾衝過去的身子又急急向後退。
不,就在它急衝而上的同時,羊樂公口中大喝一聲,右手抬起,一記凝聚了十二成力道的“北溟玄功”劈空掌猛力朝綠毛蜘蛛背上擊下。
於立雪也不敢怠慢,雙腳一蹲,兩支冰魄針電射而出,朝它腹下射去。
在這同時,站在阮天華身後的秦妙香也出手了,屈指連彈,幾點火星—連串的射到綠毛蜘蛛腹下的地上。
這幾下幾乎是同一時候發動的,羊樂公一記十二成功力的劈空掌,砰的一聲,擊在綠毛蜘蛛背上,這—記掌力重逾千斤,直擊得綠毛蜘蛛幾乎承受不住,兩支冰魄神針也及時銀光一閃,刺入它腹中。
在這同時,但聽“轟”的一聲,綠毛蜘蛛腹下地上,一下爆起—蓬綠色火焰,熊熊燃燒起來,只聽得—陣滋滋輕響,綠毛蜘蛛身上的綠毛登時著火燃燒。
先前秦妙香也曾施展“彈指神火”去燒蛛絲,只不過冒出一些火花,就隨著熄滅,連一根蛛絲也燒不斷。
這回秦妙香彈出來的依然是“彈指神火”,卻是連綠毛蜘蛛的綠毛也燒著了,這豈不前後矛盾?
綠毛蜘蛛的蛛絲原是它所分泌的一種粘液,一與空氣接觸,即凝結成絲,這是任何蛛絲都是這樣的。
不過綠毛蜘蛛體型已有如此之大,它所分泌的蛛絲也與一般蛛絲粗了百倍有奇,蜘蛛絲上的粘性也特別大強。
秦妙香的“彈指神火”,必須接觸到東西,才會爆出火光來,但它粘住了蛛絲,才發火花,因蛛絲上有著強大的粘力,火種被粘住了,自然燃燒不起來。
這回,秦妙香是射到蜘蛛腹下的地下,沒有被蛛絲粘住,才爆出火花來的。
綠毛蜘蛛的蛛絲不易被燒毀,但蜘蛛身上的綠毛,沒有粘液,只要是毛,都會被火燒焦。
當初如果秦妙香把“彈指神火”彈到地上,讓它熊熊燃燒,蛛絲縱然不怕火光,但時間稍久,自然會被燒斷的了。
卻說綠毛蜘蛛正在畏怯後退之際,遇上一連串的襲擊,羊樂公擊在它背上一記掌風,對它雖然無大礙,但兩支冰魄神針鑽入它腹內,已使它八只毛腳起了一陣顫抖。
如今一蓬“彈指神火”又燒著了它的綠毛,瞬息之間全身都著了火,變成了—支火蜘蛛。
只見它迅速蹲了下去,用前面四只毛腳在身上不住的爬動,但它身子卻起了—陣又一陣的顫抖,漸漸僵曲,縮成一團,終於一動不動了。
這下可把黑蛛神余良看得又驚又怒,他還以為綠毛蜘蛛是被秦妙香的魔火燒死的,口中大喝—聲,左手朝前一揮。
站在他身後的兩個黑衣漢子迅捷解開黑布囊的袋口,向前—抖,突見從兩只黑布囊中飛出一片赤金色的東西,少說也有百十來只之多,朝眾人頭頂飛撲過來。
秦妙香叫道:“阮少俠小心,這是苗疆的奇毒之物金蜈蚣,不可讓它螫到了。”說話之間,居指向空連彈,彈出一點點火星。
黃玉香也纖手抬處,打出—把飛針。
羊樂公揮手劈出一記又一記劈空掌。
小紅、席小蓉、鐵若華、於立雪也各自舞起長劍,護住全身。
阮天華聽到秦妙香警告,口中大喝一聲,賽干將劍劃起一道尋丈長虹,朝空中卷去,劍光過處,金蜈蚣紛紛墮地。
不過片刻工夫,漫天飛舞的金蜈蚣已經悉數消滅,再看黑蛛神余良和兩個徒弟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地上只留下了僵曲的綠毛蜘蛛,—身綠毛已被燒成了焦黑。
羊樂公喜道:“好了,大功告成,總算把一只天下奇毒的綠毛蜘蛛殺了,今天要不是於姑娘兩支冰魄神針,只怕還制不住它呢。”
秦妙香道:“原來是於姑娘兩支冰魄針把它打死的,我還正在奇怪,光憑我的彈指神火,應該還無法把它置於死地的。”
小紅道:“可惜被姓余的老頭逃走了。”
鐵若華道:“他既是賊人一黨,還怕他逃走嗎?”
黃玉香道:“阮大哥,你快過來想想辦法,三師妹身上還被蜘蛛絲粘著,無法動彈呢。”羊樂公、阮天華、小紅,鐵若華、於立雪一起走了過去。
只見羅香玲直挺挺躺在地上。
他從頭到腳,縱橫交織少說也有十幾根蛛絲。
粘得牢牢的就象十幾根細索捆住了一樣連手腳都無法動一下。
小紅道:“我來給羅姑娘把蛛絲挑斷。”
黃姑娘道:“方才我也想用劍挑的,但這蛛絲不畏刀劍只怕削不動它,反而把劍粘住了。”
小紅一下抽出賽莫邪來,用劍尖朝蜘蛛絲挑去,那知這一挑。
劍尖一下粘住蛛絲,再也抽不回來,急忙用力—錚,蛛絲粘力之強,任你再用力也掙不脫,不覺掙紅了臉,奇道:“阮大哥方才不是一下就把蛛絲削斷嘶了,我怎麼會削不斷的呢?”
黃玉香道:“就是削得斷也沒用,粘在三師妹衣上的。還可以換一條衣衫,但三師妹的頭發上,手腕上都被蛛絲粘著,又怎麼辦呢?”
羊樂公沉吟道:“小兄弟和小紅姑娘這兩把劍都是竺嘏鑄的,小兄弟削得斷,小紅姑娘削不斷,這就表示並不是劍不利,而是你們二人練的功夫之故。對了,可能是小兄弟練的“紫正神功”正是蛛絲的克星了,小紅姑娘你把劍交給小兄弟試試,是不是可把蛛絲削斷了?”
小紅正因長劍劍尖被蛛絲粘住,—直握在於里無法收回,聞言忙道:“阮大哥,你快把劍接過去。”阮天華接過劍柄,說也奇怪,劍尖本來被蛛絲粘著無法收回,但阮天華剛剛接過劍柄,蛛絲就忽然斷了。
羊樂公拍手道:“老夫說得如何?現在證明小弟兄練的神功是蛛絲的克星,無怪方才綠毛蜘蛛看到小兄弟就不迭後退,這麼看來,小兄弟只要逼上一步,准可一劍把綠毛蜘蛛劈了。”
於立雪道:“我就不用打出兩支冰魄針了。”
羊樂公嘻的笑道:“你看到小兄弟涉險朝綠毛蜘蛛逼近過去,兩支冰魄神針還會不打出去嗎?”於立雪如果看到阮大哥涉險,當然會把冰魄神針打出去,但這話經羊樂公口中說出來,她臉上不禁為之一紅,這時阮天華已把賽莫邪劍交給小紅。
秦妙香喜形於色,說道:“阮少俠練的神功,可以克制蛛絲,那就好了,阮少俠,你快替三師妹把蛛絲除去了才好。”
阮天華不覺遲疑的道:“這個……”羅香玲從頭發,臉頰、手腕,以至胸口、腰肢、一直到雙腳,縱橫交織,少說也就十數根蛛絲粘得緊緊的。
要替她除去蛛絲,全身上下,全得用手捉摸。
羅香玲如果是男個子倒也沒什麼,但羅香玲是個嬌滴滴的姑娘家。
再說,象他替席小蓉起下兩支冰魄神針,是在一處洞窟之中,除了兩人,沒有第三個人在場,縱是姑娘家的隱秘之處,沒人看到,也還罷了。
如今,當著這許多人面前,在一個姑娘家的身上到處捉摸,教他如何不感到為難?
黃玉香看他面有難色,嬌聲道:“阮大哥,這怕什麼呢?我們魔教,沒有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這一套,你只管下手,三師妹不會怪你的。至於你嘛,只要你心里不把三師妹當作女的就是了,武林中人,救人第一,難道你忍心看著三師妹被蛛絲纏著不能動彈?因為她是女的,就不救了?你不出手,只怕沒有第二個人能夠替她解除這十幾根蛛絲了。”
羊樂公點著頭道:“黃姑娘說得對,小兄弟,你就把羅姑娘當作你的小妹子,哦,不、不、你把她當作小兄弟,就不用顧慮什麼了?”
小紅也在旁道:“阮大哥,這蛛絲只有你能把它除去,你不去,還能有誰除得去?你快些動手吧,羅姑娘這樣多難受呢。”
羅香玲本來閉著的眼睛人,倏地睜開眼來,望著阮天華道:“阮大哥,你只管動手,我……我不要緊的,從現在起,我……就認你做大哥,你就不用為難了。”
席小蓉輕輕推了阮天華一把說道:“阮大哥,快去動手了呢,大家都在等著你,替羅姑娘除去蛛絲,我們地好快些回去。”
阮天華經大家一說,只得點頭道:“好吧,羅姑娘,從現在起,你是我的小妹子了,大哥那就動手了。”
羅香玲嗯道:“謝謝大哥。”她趕緊閉上了眼睛。
阮天華再也顧不得男女之嫌,默默運起神功,先用手指朝羅香玲秀發上粘著的一根蛛絲輕輕拂拭一下。
經他手指輕拂,蛛絲果然立被化去。
這下證實了自己練的“紫正神功”果然可以把蛛絲除去,當下那還怠慢,先把她秀發上粘著幾根蛛絲,用手指一一拂過。
然後手指順著蛛絲從她臉頰、肩頭,手腕。
一路拂拭面下,現在拂拭到她胸前鼓騰騰的雙峰之上了。
縱然他心頭想泯除男女兩個字,但事實上羅香玲是—個嬌美得象花朵般的姑娘家。
尤其手指接觸到她這又挺又軟的雙峰上面,羅香玲雙頰羞得通紅,眼睛閉得緊緊的。
阮天華也不禁面紅耳赤,手指起了輕微的顫抖,總算很快就拂拭過去,由腰而股、而膝,最後拂拭到她腳踝,把姑娘家從頭到腳幾乎撫摩遍了,等到蛛絲悉數除去,阮天華額頭上汗水已經涔涔而下。
秦妙香道:“多謝阮少俠了。”一面說道:“三師妹,好啦,你可以起來了。”
羅香玲依言—躍而起,脹紅著嬌艷如花的粉臉,走到阮天華面前,盈盈拜了下去,說道:“大哥在上,請受小妹一拜。”
阮天華慌了手腳,忙道:“不敢,不敢當,羅姑娘快快請起。”
羅香玲拜下去的人,卻不肯站起身來,仰臉說道:“大哥,這話就不對了,你認了小妹,小妹自然要拜見大哥,你怎麼又叫我羅姑娘了呢?”
阮天華連連點頭道:“是、是、在下忘了,妹子快快請起。”伸手把羅香玲扶了起來。
阮天華回頭看去,小紅、席小蓉、於立雪她們掩著嘴在笑,不覺說道:“你們也不來幫我把她扶起來。”
小紅笑道:“你們是兄妹咯,做妹子的給哥哥行禮,也要旁人來扶嗎?”
羅香玲秋波—轉,咭聲嬌笑一聲,說道:“大哥,小妹見過了大哥,總該見見嫂子吧?”小紅諸女被她話得臉上—紅,作聲不得。
羊樂公呵呵笑道:“你們都搶著叫阮小兄弟大哥,卻沒沒人叫我老哥哥的。”
小紅道:“誰說沒有,我就叫你老哥哥咯。”
黃玉香搶著道:“我也認你做老哥哥。”—時席小蓉、鐵若華,羅香玲都搶著叫“老哥哥”。
秦妙香盈盈走近,說道:“羊掌門人,她們是小妹子,我是大妹子了,老哥哥收不收呢?”
羊樂公道:“你只比她們大上幾歲,在老哥哥眼里,你還是小妹子呢。”
阮天華道:“恭喜老哥哥,—下收了這許多小妹子。”
羊樂公目光環顧,張開大嘴,樂得大笑道:“老哥哥一下收了這許多小妹子,其實還不是沾了小兄弟的光,她們不叫你大哥,那來我這個老哥哥?哈哈,咱們原是找秦小妹三位來的,如今已經找到了,還是快些回去吧,別讓大家惦記才好。”
秦妙香也因黑蛛神此來,明明是為了對付自己三人的,這片森林自然不便再住下去,當下就和大家一起離開樹林,回到青螺山莊,已經快接近黃昏。
商桐君,桑鳩婆等人因幾人去了將近一個時辰多,還沒回來,正感到焦急,羊樂公已經領著阮天華等人走入。
桑鳩婆就埋怨道:“老婆子方才本來就不同意羊掌門人領頭去的,他是老頑童,出去了就不知道回來,大家正准備派人找你們去呢。”
羊樂公呵呵笑道:“由羊樂公領頭,還會出什麼差錯?哈,你們還不知道咱們在山頂和千年蜘蛛大大的斗了一場法呢。”秦妙香三人朝商桐君,桑鳩婆等人一一拱手為札。
商桐君含笑拱手道:“商某等人前些日子對秦姑娘三位多有誤會,三位姑娘幸勿介意才好。”
秦妙香連忙還禮道:“商掌門人言重,當日全是鎮九宏從中挑撥,事情已經過去了,商掌門人還提他作甚?”
羊樂公看大家沒問他如何和千年蜘蛛斗法,不覺大聲道:“你們到底要不要聽咱們在山頂和蜘蛛精斗法的事兒?”
桑鳩婆道:“沒人攔著你不說,你只管說出來就是了。”羊樂公就指手劃腳的把剛才在後山樹林中發現綠毛蜘蛛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眾人聽說綠毛蜘蛛的蛛絲竟有這般厲害,莫不暗—暗咋舌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