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突然有人洪笑一聲:“原來桑婆婆也在這里。”話聲入耳,朝門前面已經有五個人舉步走入。
這五人正是長髯過腹的矮小老人,萬洋山主羊樂公;人如鐵塔的諸廣山主伏三泰;碩長清瘦老者五嶺山主應天生;濃眉紫臉的九嶺山主冉逢春;手搖朱紅摺扇的中年白面書生九連山主祝神機。
羊樂公目光一轉,不覺喜道:“除了桑婆婆,還有這楞小子和小紅也在這里,這倒真巧。”
祝神機道:“老大,於立雪主仆好像還被制住了穴道?”
伏三泰洪聲道:“這小子是咱們的徒兒,誰敢把他制住了穴道?”鐵三姑聽得大奇,於立雪明明是形意門下,怎麼會是這些人的門下了?
桑鳩婆一擺手道:“你們少來攪局,這是他們下了賭注的,老婆子就是他們的公證人。”
冉逢春道:“誰和誰在睹?”
桑鳩婆道:“你們不會看嗎?自然是姓於的娃兒和鐵三姑在賭了。”
冉逢春道:“不知他們如何賭法?”
桑鳩婆不耐的道:“是鐵三姑點了他五陰絕脈……”
羊樂公吃驚道:“什麼,鐵三姑點了咱們徒兒的五陰絕脈?哈哈,鐵手幫大概有你桑鳩婆撐腰,才敢如此折磨咱們五山山主的徒兒了。”
桑鳩婆怒聲道:“羊樂公,你怎地如此不明事理?”
羊樂公大笑道:“鐵手幫劫持咱們徒兒已非一次,你們點他五陰絕脈,還說老夫不明事理?兄弟們還不快去救人?”他話聲出口,諸廣山主伏三泰,已從背上取下鐵牌,九岑山主冉逢春鏘的一聲撤出闊劍,九連山主祝神機也豁的一聲打開朱紅扇骨的折扇,和五嶺山主應天生四人一齊朝殿上搶來。
桑鳩婆虎的站起。
鋼杖一頓,尖聲喝道:“老婆子是他們雙方的公證人,絕不偏袒任何一方,你們誰敢過來?”
羊樂公大笑道:“於立雪和鐵三姑打賭,你是公證人?既是公證人,為什麼不點鐵三姑的五陰絕脈?偏偏只點了咱們徒兒一人?這還算公道?”右手凌空一掌拍了過來。
他練的是“北溟神功”,這一掌含恨出手,一道狂飆,發如浪卷,聲勢極為驚人。
應天生一看老大出手,那還猶豫,同樣右手一振,拍出一掌,他練的是“五岑掌”,掌勢如山,同樣沉猛絕倫。
桑鳩婆氣得磔磔尖笑道:“好、好、你們五個一起上,老婆子也不在乎。”口中說著“不在乎”,雞爪般的左手已經迎著兩道掌風推出。
但聽蓬然一聲巨響,三道掌力交擊,三個人同時後退了半步。
就在桑鳩婆後退之際,三條人影同時疾若飛鳥欺上殿來,這一瞬間,鐵牌、闊劍、和朱紅折扇三件兵刃宛如迅雷驚霆,又和桑鳩婆揮起的鋼杖交擊上了,發出三聲震耳欲聾的金鐵狂鳴。
伏三泰、冉逢春、祝神機三人各自被震得翻著筋斗,飛出天井,桑鳩婆雙足站立之處,地上鋪著的石板也裂成粉碎。
羊樂公狂笑一聲:“桑鳩婆,你再接老夫一掌。”右手朝上拍去,又是一記夾著“北溟神功”的掌風,宛如一團無形氣體,直撞過來。
應天生也在此時,一記“五嶺掌”,掌風重迭,迎面壓到。
桑鳩婆沒想到兩人功力會有如此深厚,但她豈會把他們放在眼里,口中磔磔笑道:“原來“北溟神功”、“五嶺掌”也不過如此。”左手硬接兩人掌勢,右手鋼杖呼的一聲橫掃出去。
原來伏三泰、冉逢春、祝神機三人眼看老大羊樂公、老三應天生聯手發掌,他們又點足撲來,三樣兵刃分向桑鳩婆襲到。
“蓬”,第二次三掌交擊,這回大家都用上了全力,誰也沒有被震後退,但桑鳩婆八尺鋼杖橫掃出去的一杖,卻把凌空飛撲而來的三人逼退出去。
原因是伏三泰等三人知道這老怪婆杖勢沉重,功力也在他們之上,不願和她硬打硬砸,飛身往後躍退。
羊樂公怒吼一聲,雙掌突發,連掌帶人,掌先人後,雙掌平推,朝桑鳩婆撞了過去。
應天生跟著右掌急拍而出,左腕一振,五指連彈,發出五縷勁急指風。
桑鳩婆鋼杖堪堪掃出,逼退伏三泰等三人,還沒收回,一見羊樂公掌先人身朝自己衝了上來,也不覺有氣,怒笑道:“你不要命了。”鋼杖倏然一挑,杖頭朝羊樂公迎面劈去。
羊樂公眼看彎彎曲曲的杖頭朝自己劈來,他不避不閃,只是仰了下頭,但見一道白光迎著桑鳩婆飛卷而出,白光有如靈蛇一般,繞杖三匝,羊樂公一個人一下把身子貼在杖上,前推的雙掌依然絲毫不變,由雙掌發出的兩道勁風,匯成了一道,直向桑鳩婆當胸撞去。
原來那道白光,竟然是羊樂公的過腹長髯,他膽敢以長髯纏住桑鳩婆的鋼杖,那麼他這部過腹銀髯,自然練了很久,有其的特殊功力了。
桑鳩婆左手劃出,接下了應天生一掌,把應天生一個人震飛出去,但左臂卻被應天生的五縷指風掃過,覺得火辣辣的生痛。
最使她惱火的是羊樂公以長髯纏住她的鋼杖。
連人也附到了杖上,兩手發出的“北溟神功”掌風,又排闥涌到來,這就左掌疾拍而出,右手立即揮起鋼杖,想把羊樂公摔掉。
那知羊樂公長髯在杖上連繞了三匝,他個子又生得矮小,附在杖上,任你如何揮杖都休想把他掉開。
而羊樂公跟騎在杖上一般,運起“北溟神功”,雙掌揮動,一路盡是搶功招式,掌風呼嘯,記記勁急凌厲。
桑鳩婆連揮了幾杖,都未能把他掉開,羊樂公的“北溟神功”也非同小可,她不得不接,要接只好使用左手。
這一來,就好象自己左手和右手動手了。
高手過招,有不得一瞬空隙,就因為羊樂公纏住了她鋼杖,伏三泰、應天生、冉逢春、祝神機四人就乘機搶進,占到了四角方位把桑鳩婆圍在中間,動起手來。
這回,桑鳩婆武功再高,在四大高手的圍攻上,雖然未落下風,卻也使她有些施展不開手腳。
使她施展不開手腳的最大障礙,就是以長髯纏住她的鋼杖,騎在杖上的羊樂公,他身胸貼在杖上,空出一雙手來,一記又一記的發出“北溟神功”貫注的掌風,因為桑鳩婆右手在舞動鋼杖,掌風一回由上而下,一回斜劈,一回橫打,實在對她困擾已極。
何況伏三泰的鐵牌,應天生的“五岑掌”,冉逢春的闊劍、祝神機的朱紅摺扇,每人都有數十年功力和獨到的功夫,確也不易應付。
整座大殿上,杖影,掌風,鐵牌、闊劍,折扇,交匯著涌起一幢光幕,把神龕砸得粉碎,殿上屋瓦被震得片片起飛,灰塵簌簌如雨。
他們這一動手,無形之中把鐵三姑等人和阮天華三人分隔了開來。
鐵三姑和總管習文星及鐵手五煞等人,原先站在神龕左首,在他們動手以後,就被逼得步步後退,現在已經退到殿左靠壁處了。
阮天華“紫正神功”護體,坦然接受鐵三姑點了五陰絕脈,別說鐵三姑了,就是比她再高明的人,也休想點得上阮天華的穴道,此時他眼看桑鳩婆和五山山主動上了手,他心中極為感動。
桑鳩婆和自己毫無瓜葛,她的突然現身,而且還故意說是小紅的師父,明明就是為了救自己兩人來的。
五山山主把自己迷失心志,使用開頂大法,傳授武功,雖然不知他們是何居心?
但像剛才聽到自己被鐵三姑點了五陰絕脈,就奮不顧身的撲攻,明知不是桑鳩婆的敵手,還毫不退卻,對自己的這份關切。
也絲毫不假。
他坐著的人,雙手朝左右拂去,一下解開了鐵若華、小紅兩人的穴道。
鐵若華最關心的就是於立雪被點五陰絕脈,穴道驟解,就急急問道:“於兄,你沒事吧?”
小紅接口笑道:“大哥如果被點了五陰絕脈,還能替我們解開穴道嗎?”
鐵若華臉上一紅,說道:“阮兄說的是,難怪於兄方才要三姑點他五陰絕脈試試了。”
阮天華站起身來笑道:“鐵三姑方才根本沒有點住我穴道,我是故意要她試試的。”
鐵若華驚奇的道:“但我明明看她點了你的五陰絕脈。”
阮天華笑了笑道:“此事說來話長,在下先要他們停下手來,再說不遲。”說到這里,朗聲叫道:“桑婆婆,五位山主快請住手。”
他這句話是以內功傳出,是以在杖風、掌風、牌風、劍風、扇風交匯的呼嘯聲中,桑鳩婆和五山山主依然入耳清晰,大家不覺一怔,立即停下手來。
刹那之間,五件兵刃交織的一幢光影倏然盡斂,大家一起回頭看來。
桑鳩婆一雙綠陰陰的眼睛一注,呷呷尖笑道:“好小子,你果然沒事。”
五山山主也看得齊齊一楞,羊樂公首先問道:“於立雪,你真的被那婆娘點了五陰絕脈?”
桑鳩婆道:“這還會假?老婆子就是他們的公證人。”
鐵三姑看到阮天華豐神如玉含笑站著,心頭不由得一緊,獨目閃動,一張老臉連皺紋都扭曲了,心中暗道:“這小子居然真的連五陰絕脈都制不住他。”
阮天華已經含笑抱拳道:“鐵三姑,在下已經試過五陰絕脈,現在你沒有話說了吧?”
鐵三姑陰沉著臉色,朝習文星道:“習總管,把兩柄劍還給他們,咱們走。”舉步往外走去。
習文星早已心膽俱寒,口中應了聲“是”,把賽干將,賽莫邪兩柄劍放在地上,正待跟著走去。
鐵若華沉喝道:“習文星,你給我站住。”習文星聽得身軀一震,如遇雷擊,往後連退了兩三步。
鐵三姑厲聲道:“於立雪,你說過的話算不算數?”
阮天華道:“在下說了什麼?”
鐵三姑哼道:“你說過你如果勝了,要老婆子交出雙劍自去,習文星是隨老婆子來的,當然跟老婆子走了。”
阮天華方自一怔,鐵若華因他說過此話,不好使阮天華為難,這就接口道:“三姑,於大哥既然說過,自然算數,侄女希望你老今後不可再如此任性,還有,習文星,陸大成,你們給我聽著,從現在起,你們不再是鐵手幫的人,如果膽敢再以鐵手幫名義在江湖招搖,我決不寬貸,你們去罷。”這幾句話,說得斬釘截鐵,口氣不怒而威,確有一幫之主的氣概。
鐵三姑只哼了一聲,掉頭就走。
習文星和陸大成等五人更是不敢多說,急匆匆跟著鐵三姑身後而去。
羊樂公突然雙手捧著過腹長髯,仰首大笑。
桑鳩婆怒聲道:“你笑個屁。”
羊樂公笑了一陣,突然一把抓住祝神機,樂的雙腳亂跳,大聲道:“老五,咱們成功了。”
祝神機道:“老大此話怎說?”
羊樂公道:“你可知道這姓於的娃兒被那婆娘點了五陰絕脈,何以會絲毫無事的嗎?”
桑鳩婆子自然覺得奇怪,她明明看到鐵三姑點了於立雪的五陰絕脈,而且下手絕不會輕,被人點了五陰絕脈,可以渾若丸事,除了練成玄門護身真氣,但姓於的小子絕不可能練成玄門至高無上的護身真氣。
那麼他何以會不懼五陰絕脈?
正是他想要知道的事,聞言一雙綠陰陰的目光不覺朝羊樂公投去。
伏三泰道:“老大的意思,是咱們以開頂大法,每人輸了五年功力給他,使他可以自解穴道?”
羊樂公大笑道:“老二只說對了一半,老夫傳他的“北溟神功”,可能就是抵御五陰絕脈,不使逆血內衝,才能自解穴道。”
桑鳩婆冷笑道:“羊老兒,你不是練了幾十年的北溟神功嗎,豈不是比姓於的娃兒強得多了?你敢不敢讓老婆子點你的五陰絕脈試試?”
羊樂公年紀一大把,他還卻是一臉孩子氣,沒有理會桑鳩婆,只是揮著雙手,朝他四個兄弟說道:“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咱們成功了,這娃兒不負咱們百日苦功,一定可以在君山大會上,替咱們五山派爭取最大的榮譽。”他說到高興,又手舞足蹈的跳著。
祝神機驚然道:“不錯,於立雪一定可以爭取到榮譽的。”
這時桑鳩婆柱著彎杖朝小紅笑道:“記名徒弟,見到為師怎麼還不過來?”
小紅朝她笑著拱拱手道:“婆婆,真要謝謝你老,替我們解圍。”
桑鳩婆道:“你不叫我師父了?”
小紅臉上一紅,說道:“那是我臨時編的咯,婆婆不可見怪才好。”
“不行。”桑鳩婆彎杖一頓,說道:“你在危急之時,掮出老婆子的招牌來招搖,事情過去了就不認帳,天下有如此便宜的事兒?”
阮天華也覺得桑鳩婆生相獰厲,心地卻是甚好,這就說道:“桑婆婆對我們不錯,她要收你作記名弟子,那是你的福緣,還不快過去給婆婆磕頭?”
小紅喜道:“大哥同意了嗎?”
鐵若華在旁笑道:“於大哥不同意,會叫你去磕頭嗎?”
小紅果然依言喜孜孜的走到桑鳩婆面前,雙膝一屈,跪了下去叩頭道:“師父在上,記名弟子阮小紅給你老人家叩頭。”
桑鳩婆呷呷笑道:“沒有你大哥說,你就不認我這師父了,好,好,你頭也叩了,這話也不用說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桑鳩婆的記名弟子,普天下再也沒有人敢欺侮你了。”正說之間,來復和青兒一同走了進來。
原來他們躲在廟外林中,看到鐵三姑率同習文星和鐵手五煞匆匆離去,才找來的。
鐵若華問道:“你們怎麼找來的?”
桑鳩婆呷呷笑道:“他們兩人是老婆子帶來的。”
祝神機朝阮天華走近過去,神色嚴肅的道:“立雪,你神志已經恢復了?”
阮天華道:“在下是自己恢復的。”
羊樂公搶著道:“老五,你板著面孔作甚?這娃兒又沒有錯?”
祝神機依然沉著臉道:“你有今日的成就,可知是咱們五人各自輸了五年真氣給你,花了百日時間傳授武功之功嗎?你以為咱們迷失你本性,是要役使你嗎?那是因為要學咱們五人的武功,至少也要三年時間,但使你迷失本性,沒有五情六欲,可以專心練武,祝某再以開頂大法,使你在百日之內,學會咱們五人的武功,就是要你能夠代表咱們五山派去參加一個大會,替五山派爭取榮譽。方才為了你被點五陰絕脈,咱們五人為了救你和桑鳩婆婆拚搏了一場,你縱然穴道自解,但看到咱們五人,竟然視同陌路,難道咱們對你沒有授藝之恩?”他說的倒也不假。
阮天華拱拱手道:“在下多蒙五位山主厚愛,但在下是神志被迷的時候,自五位傳的武功,在下實在記意不起來了,還是小紅告訴在下,確實有這回兒事,在下對五位山主自是十分感激,但在下出身形意門,最近又蒙化鶴道長收為記名弟子,在下迷失的神志也是道長治好的,五位縱有傳藝之德,但也迷失了在下神志,只能說功過各半,在下又並未拜五位為師,但對五位山主還是十分感激……”
“住口。”祝神機喝道,“於立雪,你可知道咱們能夠傳你武功,難道不能把你武功廢去嗎?”
桑鳩婆綠陰陰的眼睛一瞪,說道:“他說什麼?”
小紅知道大哥武功今非昔比,這就說道:“師父不用去理他們。”
桑鳩婆是什麼人,自然聽得出來,心想:“這姓於的娃兒武功難道還勝過自己不成?小紅要自己不用理他們,就是說姓於的娃兒足可以自己了斷了。”
阮天華大笑道:“祝山主說出要廢在下武功的話來,在下倒要請問,在下學你們五山派武功,可是出於自願?不是,是你們迷失了在下神志教的,在下沒有學你們五山派武功以前,已是形意門下,練武在十年以上,祝山主如何廢去在下學的五山派武功,保留住在下學了十年以上的形意門武功呢?如果說做不到這一點,那麼稱持強要廢去在下武功,豈非大大的不會公平了?何祝祝山主也未必廢得了在下的武功。”
最後這句話聽得祝神機勃然大怒,獰笑道:“你可敢讓祝某試試嗎?”
羊樂公忙道:“老五,這娃兒說得不錯,咱們是在迷失了他神志傳的武功,沒有過他同意,算了,算了,這次咱們又不能參加了,唉,真可惜。”他對參加君山大會,似抱著極大希望,說到不能參加,神情就極為沮喪。
祝神機青著臉道:“不成,老大,江湖上有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子之言,他……”
鐵若華冷笑道:“於大哥幾時拜過你們為師,真是一廂情願。”
阮天華朗笑一聲拱手道:“祝山主,在下覺得咱們之間這一爭執,總該有個解決辦法……”
祝神機臉色鐵青,陰沉一笑道:“你方才不是讓鐵三姑點你五陰絕脈嗎?你敢不敢讓祝某也點你三處穴道試試?”
羊樂公攔道:“老五算了,咱們傳他武功,原希望他能集咱們五人之長,代表五山派去參加君山大會,替咱們爭取榮譽,你如果點他三處穴道,不是把他一身武功廢了,豈不違反咱們的初衷?我看算了。”他這話是對祝神機說,但主要卻是在點明阮天華,接受祝神機的挑戰,就會被點廢一身武功。
那知阮天華微笑道:“祝山主既然說出來了,在下要是不敢接受,豈非依然無法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但在下若是接受了祝山主點我三處穴道之後,祝山主又有何說呢?”
桑鳩婆坐在板凳上,一直沒有作聲,她看羊樂公已經點明接受祝神機點了三處穴道,就會廢去武功,阮天華卻依然神色自若,毫不在乎,心中不禁暗暗嘀咕,這小子莫非真的練成了玄門護身真氣?
祝神機深沉一笑道:“方才咱們老大已經說過,祝某點你三處穴道,可能會廢了你一身武功,你既然不肯承認是五山派的門人,追回武功,原也是應該的了,還要祝某說什麼呢?”
阮天華道:“在下如如接受不下祝山主三指,被廢去一身武功,自無話說,但設若在下接下來了呢?”
祝神機大笑道:“你和五山派的瓜葛,從此一筆勾消,是祝某點你三指的,祝某生死悉憑處置。”
“祝山主言重了。”阮天華拱拱手道:“在下昔日被鐵手五煞所擄,是五位山主救下來的,方才在下接受鐵三姑點我五陰絕脈,五位山主又全力相救,在下對五位山主這份盛情,至為銘感,在下願意接受祝山主提出點我三處穴道,只是為了解決我們之間無法解決的問題,對五位山主仍然是友非敵,在下若是僥幸接下來了,就可證明在下武功,並非出之五山派,問題解決了就好,祝山主何用以生死作賭注呢?”
羊樂公等四人聽得暗暗點頭,此人年事雖輕,氣量、襟懷,確有大家風度。
祝神機心中晴暗冷笑,你小子怎知我祝神機“透骨指”的厲害,一面冷然道:“這麼說,你是接受了?”
阮天華道:“在下接受了。”
祝神機目中隱露殺機,說道:“祝某可以出手了麼?”
鐵若華道:“於大哥……”
阮天華含笑道:“不要緊,方才我不是接受鐵三姑點了五陰絕脈嗎?”小紅心知大哥練成了“紫正神功”,不會有什麼事的,但她還是一手按著劍柄,站在大哥身邊,只要大哥一有危險,自己就可以一劍把祝神機劈了。
鐵若華道:“於大哥,方才你和三姑打賭,是請桑鳩婆做的證人,現在和祝山主打賭,仍該有個證人才是,桑婆婆德高望重,還是請桑婆婆作公證人的好。”
桑鳩婆呷呷尖笑道:“好、好,老婆子就替你們作個證人,你們現在可以開始了。”
阮天華問道:“祝山主點了在下三處穴道之後,不知要經過多少時間,才算好了?”
祝神機心中暗道:“我三指點落,你一身真氣盡泄,還要多少時間?”一面說道:“祝某點你穴道之後,如果經過一盞茶的時間,你仍然無事,就算你接下來了。”
阮天華點頭道:“好,咱們就這樣一言為定,祝山主可以出手了?”他負手而立,既未作勢,擺出架子,也沒有任何閉口運氣的的模樣,只是神定氣閒的望著祝神機含笑站立。
羊樂公搶到了阮天華身側,口中說道:“老五,於小兄弟說得對,咱們是友非敵,你下手不宜太重。”
祝神機眼看阮天華只是含笑而立,毫無半點戒備之狀,他究是旁門中的高手,見多認廣,發現阮天華在這一瞬間,眉宇之間隱透紫氣,心頭不覺一動,忖道:這小子看來果然練成了道家護身神功。
心念轉動,口中說道:“你小心了。”
阮天華含笑道:“祝山主只管請出手好了……”祝神機是個極工心機的人,他早已運集了全身功力,就是要引阮天華開口,阮天華話聲末落,他右腕乍發,閃電般出三指。
這三指幾乎是同時點落,三處穴道為正中“丹田”、和左“血倉”、右“氣海”。
祝神機使的是“透骨指”,平日振腕發指,不用碰到敵人身體,猶可透穴入骨,取人性命,這回雙方面對面的站立,他右手一伸,就可點上阮天華身前任何一處大穴。
站在阮天華身旁的人,只看到他手指閃電般在阮天華衣衫上一觸即收,但怎知從他指上發出來的一縷內勁,卻已進穴入骨,豈是鐵三姑出手點五陰絕脈所可同日而語?
但事情就這樣出乎祝神機意料之外,他指上運足功力朝阮天華三處穴道點落之際,但覺指力點下之處,並不像點在人身之上,而是點在一處柔軟無比的一層綱幕之上,既用不上絲毫力氣,而且手指落下,這層綱幕也隨著落下。
等手指收回,綱幕也跟著手指回復原狀,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祝神機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在他手指收回之後,又用足指力,再次朝阮天華“丹田”,“血倉”、“氣海”三處穴道戳下。
他手法神速無比,但此一情形,瞞得過旁人,可瞞不過雙目炯炯的桑鳩婆,口中呷呷尖笑道:“祝山主,老婆子眼睛不花的話,你這是第二次下手了吧?”
在桑鳩婆話聲還未說完,祝神機第二次連出三指,早已點完了,情形依然和第一次一樣,現在他已經證明阮天華確實有護身真氣護體,而且這層真氣極為強韌,憑自己的的“透骨指”力,絕難傷他分毫,心中這份驚凜,當真難以形容,這小子在短短三個月時間,從那里學來這等上乘武學?
阮天華依然背負著雙手,含笑道:“婆婆,不要緊,祝山主既然約定了一盞茶的工夫,只管讓他多試幾次好了。”
祝神機究是一山之主,成了名的人,一時不覺報然斂手道:“於朋友果然了不袒,在短短三個月之中,練成了曠世神功,祝某甘拜下風。”
阮天華連忙拱手道:“祝山主好說,在下末學後進,怎敢當得曠世神功四字,在下方才說過,在下和五位山主,應該是友非敵……”
祝神機不待他說完,冷然道:“於朋友這樣的朋友,祝某高攀不上,咱們後會有期,祝某告辭。”轉身朝廟外行去。
羊樂公忙道:“咦,老五,於小友說得極是,行走江湖,朋友多一個好一個,大家說開了,不是沒事了嗎,你怎麼獨自走了?”一面朝向阮天華笑道:“老五就是這個脾氣。小友多多擔待,幸勿介意才好。”說著朝其他三位山主搖搖頭道:“咱們快些追上去。”四個人像一陣風般走了。
小紅氣道:“從前把大哥迷失神志,也是況神機的出的主意,這人壞死了,還說什麼後會有期,聽他口氣,好像還不服氣呢。”
鐵若華憤然道:“憑他況神機,誰還怕他不成?”
桑鳩婆道:“依老婆子看,況神機一身所學。還在其他四人之上,而且此人極工心機,一直深藏不露,方才和老婆子動手,都不會使出“透骨指”來,嘿嘿,原來他竟是姬隆風的門人,這老魔頭可難纏得很,以後你們幾個可得小心。”
說到這里,不覺目注阮天華問道:“小娃兒,你說你是化鶴道長的記名弟子,老婆子可沒聽人脫過?你這身武功,就是化鶴道長傳給你的了?你倒說說看,他是怎樣一個人?”
阮天華早就想好了一番說詞,這就點頭道:“是的,老道長只肯收在下做記名弟子,他老人家是一位藍袍白髯的老道長,除了道號化鶴,旁的在下就不知道了。”
桑鳩婆聽得將信將疑,說道:“小紅,你方才使的使套劍法,也是那化鶴道長所傳的了?”
小紅粉臉一熱,說道:“是啊,老道長傳大哥內功,見者有份,所以我和大哥一起練的劍法。”
“化鶴道長?”桑鳩婆口中念著,一面點頭道:“莫非他會是青年白鶴道長的傳人?晤,你們兩個福緣不淺、有此曠世奇遇。今晚老婆子就是不來,你們也足可應付,老婆子就是喜歡多管閒事,不過老婆子也不白來,總算收了一個記名弟子。”
小紅忙道:“是啊,師父,你住在那里呢?”
“你問老婆子住在那里?”桑鳩婆呷呷尖笑道:“老婆子若不是和你們住在一起,還不會管這檔閒事呢”
小紅喜道:“這樣就好,師父,我們該回客店去了。”一行六人離開三宮殿,回到客店,青兒在中間客廳點起燈。
小紅從房中取出八個朱果,四個雙手送到桑鳩婆面前,說道:“師父,你老人家嘗嘗咯。”
兩個送給鐵芳華,笑道:“鐵幫主,我現在該稱你姐姐了吧?”一面又肥兩個分給了青兒和來復。
桑鳩婆看得一怔,說道:“這是江湖上只有傳聞的仙品朱果,你從哪里來的?”
小紅眨眨眼睛。
說道:“這是老道長豢養的一只靈猿大回給我和大哥采來的,三個月當中,我們吃的就是朱果,臨走,靈猿大哥還送了我們二三十個。”
桑鳩婆道:“難怪你們二個功力精進如此神速,這種朱果根說只有白鶴峰絕頂千丈峭壁上有一株。但要好天氣,沒有雲霧,才可以看得到。但也可望而不可即,服食一個,就可大補真元,多服可以駐顏輕身,哈哈。人家只有徒兒叨師父的光的,老婆子這回卻是沾了徒兒的光,這種稀世仙品,老婆子吃上一個就夠了。”
小紅道:“師父這是徒兒孝敬你師父的,你老人家只管收著,我們臨走的那無,靈猿大哥送了我們二三十個,還多著呢”
“好好。”桑鳩婆喜形於色的道:“為師那就不客氣了。”
鐵若華聽說朱果有這樣好法,目注小紅說道:“你叫我姐姐,不知道我該叫你什麼呢?”
小紅粉臉乍然熱了起來,說道:“我今年才十七歲,你自然是我姐姐了。”
鐵若華笑道:“好,那我就謝謝小妹子了。”
桑鳩婆笑道:“其實在白鶴洞里,你假扮於小哥的書童,老婆子就看出你是女的了。”
小紅道:“徒兒沒騙師父,那時候,我本來就是大哥的書童咯。”
桑鳩婆道:“你這話怎說?”
小紅道:“這話說起來可長呢,大哥本來也不叫於立雪。”
鐵若華奇道:“於大哥本來不叫於立雪?”
小紅抬眼道:“大哥還是你來說吧。”
阮天華道:“不瞞鐵幫主,在下原來是阮天華……”當下就把自己經過,原原本本說了一邊。
只是隱起了在白鶴洞的一段,只說當時兩人躲在一處黝黑的小洞之中,直等大家走後,才慌慌張張的逃出白鶴洞,就遇上化鶴道長,說和自己兩人有緣,領他們到一處山腰洞窟,傳兩人武功,自己因小紅有同門之誼,故以兄弟相稱。
後面這一段話,是兩人早就商量好的,是以說來毫無破綻。
桑鳩婆聽得點頭道:“原來如此,這麼說阮小哥是要去參加君山大會的了?”
阮天華道:“是的,我們和鐵幫主同行,就是到君山去的。”
桑鳩婆呷呷笑道:“徒兒,這樣就好,阮小哥是形意門下,代表形意門參加,你是老婆子的記名弟子,就可代表老婆子這一派了。”
小紅問道:“師父是什麼門派呢?”
桑鳩婆道:“老婆子是乙木門,但老婆子一向沒收徒弟,乙木門幾十年來,只有老婆子一個人。對了,徒兒,你也不用記住麼名了,乾脆傳我老婆子的衣缽算了?”
小紅喜孜孜的道:“師父,徒兒那就不是記名的了?”
桑鳩婆慈笑道:“傻丫頭,傳我桑鳩婆衣缽,自然不是記名弟子了。”
小紅又撲的跪了下去。說道:“徒兒拜見師父。”
桑鳩婆喜道:“你已經叩過頭了,不用再磕了。”
小紅道:“這不一樣,從前徒兒拜的是記名師父,現在是正式拜師了。”
“好好。”桑鳩婆道:“你現在可以起來了。”
小紅盈盈站起,笑道:“大哥,現在我是乙木門的弟子了。”阮天華,鐵若華都朝桑鳩婆拱手道賀。
桑鳩婆高興的道:“徒兒,你是那套劍法比老婆子的桑木杖法高明多了,但既是乙木門的弟子,為師總要傳你一點本門的功夫才是,不然這師父豈不白拜了?現在時間不早了,大家可以回房去睡了,你到為師房里來,為師傳你本門內功口訣,現在離開會期已近,總要拿得出一二樣乙木門的功夫,才能代表乙術門出場。”
阮天華、鐵若華聽她這麼說了,就各自向她拱拱手,回房而去,來復也得自行回轉前進上房。
小紅就跟隨桑鳩婆到廂房中去,由桑鳩婆傳她本門功夫,不必細表。
第二天,大家起床之後。
店伙在中間客室擺上早餐。
鐵若華要青兒去請桑鳩婆,小紅來吃早餐,結果只有桑鳩婆一個人來了。
她呷呷笑道:“阮小兄弟,鐵幫主早啊,老婆子要小紅服了一朱果,她此刻正在用功,不下來吃早點啦。啊,有一件事,老婆子也要和你們商量一下,小紅內功已有相當根底,只是練習老婆子這一門內功,最少也要三天時光,才小有成就,好在目前離會期還有十來天,大家不如在這里多住上三天,再一起上路,你們兩人意下如何?”
阮天華道:“婆婆吩咐,在下自當遵命。”
鐵若華通:“我們有婆婆同行,自然最好不過,那就在這里多住三天好了。”
桑鳩婆喜道:“好極,不是老婆子吹牛,小紅有這三天時間,就是奪不到榜首,也准金榜上有名,只要鐵幫主不落選,武林三鼎甲就在咱們這里了。”
鐵若華道:“阮大哥,小紅妹子都有一身極高的武功,我…只是傳的末技而已,那敢在此奢望?”
桑鳩婆道:“不要緊,老婆子雖沒見過你的劍法,但鐵三姑使的劍法,並不差到那里去?阮小兄弟一身武功極高,你可以趁這三天時間,請他點撥點撥,老婆子再指點你一二,還怕勝不了抱殘守缺的少林、武當門下嗎?”
鐵若華聽得一喜,拿眼望望阮天華,說到:“不知阮大哥肯不肯教我呢?”
阮天華笑道:“桑婆婆吩咐的事,我怎敢不遵?”
鐵若華目中神采飛揚,喜道:“阮大哥說了要算數,吃過早餐,稍事休息,我們就開始了。”她不求桑鳩婆指點她什麼,但阮大哥可不同,他肯教自己武功,兩人間的距離不就更接近了嗎?
阮天華笑道:“在下說了自然算數。”大家匆匆用過早點,桑鳩婆就回房而去。
鐵若華望著阮天華。問道:“阮大哥,你要教我什麼呢?”
阮天華心想:“形意門的武功,沒有父親同意,當然不能教她,此外,五位山主的武功,當然也不能傳給她,那麼只有在歸鶴洞學來的,“紫府銓真”上所載的三種武功,可以傳她了,紫正神功必須內功有相當根底,才能練習,紫雲劍法共有三十六式,也非一朝一夕可以練成,那麼算來只有五式“紫府迷縱”,對她最適合了。”
於是說道:“我有五式身法,極為精妙,縱然遇上武功高過你甚多的人,也無法傷你分毫,對幫主最適合了。”
鐵若華猙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含情脈脈的望著他,喜道:“我們到天井里去,大哥快教我了。”
阮天華道:“這五式身法,前後左右不出三步,不用到天井里去,啊,在下還想到了一點,這五式只有身法,雙手並沒有動作,一旦身法練熱了之後,如果再把劍法運用到身法里面去,就可以一招克敵了。”
鐵若華問道:“這五式身法有這麼厲害?”
阮天華笑道:“名雖五式,實則千變萬化,隨心所欲。到底有如何精妙,我也說不出來。”
鐵若華聽得喜出望外,催道:“那你快些教我了。”
阮天華走到中間站定,說到:“你看清楚了,這是第一式。”右足隨著舉步提出,身形例進,倏然轉向,左足又橫跨而出,身於再次外進,轉了過來。
這一式不過是有足前提,左足橫跨,看去十分簡單。
照說,鐵若華練了十幾年劍,劍法中的步法,比它繁覆了不知多少,她凝著雙目,用心注視著阮天華,他右足跨出之時,明明看得清清楚楚。
但等他身於倏然一轉,好像中間有了極大變化,這個轉身,就看不清楚,接著只看到他左右演出,那個轉身就是更奇妙,幾乎就像霧中看花,令人有朦朧之感。
這下直看得鐵若華大為驚奇,阮大哥動作極為緩慢,自己怎麼會看不清的呢?
一面叫道:“阮大哥你再慢一點,你兩次轉身我都看不清楚。”
阮天華笑道:“這一式右足跨出,一共是兩次轉身,但主足踏出之時,卻有三個轉身。”
鐵若華道:“你一共轉了五次身?怎麼我只看到兩次呢?”
阮天華笑道:“那是你不熟的緣故,我只是先做一個樣子給你看的,我還沒有逐一加以說明,所以你看不清楚了。不但是你,就是武功比你高過十倍的人,如果不明際這式身法,一樣會著不清楚,若是看清楚了,這身法還有什麼用呢?”
接著就十分緩慢的舉步,又十分緩慢的旋身,一面口中逐一加以說明。
步法、身法看去極為簡單,鐵若華很快就記住了,但是會是一回事,等到練習起來,那就另一回事了,不但舉步、旋身、動作生硬,而且錯誤百出。
阮天華站在她身邊,不時加以糾正。
這樣足足練了一個多時辰,還是無法練熟,沒有阮天華在旁指點,就無法練得下去。
鐵若華粉臉赧然,幽幽的道:“阮大哥,我笨死了。”
阮天華含笑道:“你已經練了快一個時辰了,也該休息一回了,象你這樣的成績已經很不錯了。我和小紅練這式身法的時候,一天只練一式,有時還摸索不清楚呢?”
鐵若華心里甜甜的,搖頭道:“我不累,你過去坐一回,我一個人練好了,從前我練劍法的時候,三姑督促很嚴,一招沒有練會,就不准我休息……”她仰起了臉,紅馥馥的嬌靨上,帶著甜美,一雙美目凝眸深注,透射出款款深情,紅菱般嘴唇問,露出一排整齊如玉,白得發亮的牙齒。
人美了,連牙齒也有著無比誘惑。
阮天華看得呆了,心頭一陣跳躍,忍不住伸手去拉她的手。
鐵若華沒有掙脫,任由他拉住了手,一個人也緩緩的朝他偎了過去。
她嬌小的身子,偎進了阮天華的懷里,從她秀發上散發出來的香氣,幽幽的,甜甜的,聞得人心頭會迷迷糊糊的。
阮天華情不自禁的低下頭去,吻著她秀發。
她像柔順溫馴的羔羊,只是貼在他胸前,沒有動一下。
阮天華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緩緩抬起她的下巴,四目相投,他像渴驥奔泉,迅快的低下頭去,一下吻住了她兩片鮮紅的櫻唇。
鐵若華吃了一驚,她羞、她怕,口中忍不住輕“唔”出聲。
阮天華雙手摟得很緊,當然,四片咀唇也合得更緊,你掙動也沒有用;但鐵若華沒有掙動,她嬌軀更軟綿綿的沒有一點氣力。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鐵若華輕輕把他推開,粉臉漲得像大紅緞子,一句話也沒說。
阮天華跟上一步,低低的道:“你生氣了?”
“沒……有……”鐵若華低著頭,幽幽的道:“阮大哥,你壞死了。”
阮天華赧然道:“我情不自禁……”
鐵若華低著頭道:“你不怕小紅妹子生氣?”
阮天華赧然道:“她不會的……”說著,又要去摟她。
鐵若華閃身躲過,嬌羞地道:“阮大哥,來日方才,小妹的一顆心已經是你的,但是我還沒練會呢?”她是個生性好強的人,尤其在阮天華面前,還沒學會,如何肯坐下來休息?
只是練習著舉步、旋身、再舉步、再旋身。
這樣一直練到午牌時光,第一式總算勉強練去了。
直等來復要店伙送來午餐,她才停下來,已經累得香汗欲滴,濕透了衣衫。
青兒去看桑鳩婆吃飯,依然只有桑鳩婆一個人出來,小紅已經吃完了一個朱果,就不需要吃飯,正在房中加緊練功。
桑鳩婆望著鐵若華問道:“阮小兄弟教了你什麼身法。練會了沒有?”
鐵若華道:“還早著呢,晚輩練了一個上午,才勉強統會了第一式。”
桑鳩婆道:“一個上午只練會一式身法,這是什麼身法,竟有如此復雜?”
鐵若華道:“身法看來十分簡單,是晚輩笨咯,阮大哥說練會了,就是武功比晚輩強十倍的人,都無法傷得了我了。”
“哦,有這麼神奇?”桑鳩婆道:“來,你練一遍給老婆子看看。”
鐵若華臉上一紅,說道:“晚輩還沒有練熟,只是剛才學會而已。”
桑鳩婆道:“沒關系,老婆子又不是外人,你練給我瞧瞧又有什麼要緊?”鐵若華只得把身剛才學會的身法,先舉右足跨出一步。
轉了兩個身,然後左足橫跨,又接連旋了三次身。
桑鳩婆一雙綠陰陰眼睛,盯著鐵若華,一霎不霎,等地練完,她依然一聲不作,過了半晌,才道:“這身法果然有古怪,看去很簡單,但老婆子看得出來,其中好像有許多次化,只是仔細想來,卻去想不出一點頭緒來。”忽然,她好像對這式身法大感興趣,如鐵若華把招手。
接著道:“來,讓老婆子試你一招。”
鐵若華道:“婆婆,這個不成,晚輩剛學會依樣葫蘆,一點變化也領悟不到……”
“不要緊。”桑鳩婆呷呷笑道:“老婆子又不會傷你,咱們只是試試的,好,你准備了,我要出手抓你右肩了。”說完,右手五指箕張,疾快的朝鐵若華右肩到抓去。
她出手雖快,怕在快要抓上鐵若華肩頭之際,手勢就放緩下來。
鐵若華看她出手抓來,只得右足朝前跨出,轉了個身。
桑鳩婆雖然放緩了去勢,但五指還是抓了過去,那知鐵若華明明在面前的人,忽然轉到了左首,抓出的手勢,居然落了空。
這下看得桑鳩婆不由一怔,自己縱然放緩去勢,也絕不會抓不到她的,此時一見鐵若華門到了左惻,她右手不再收回,隨手向左抓去。
那知她雖然看到了鐵若華在左,但在你出手之際,鐵若華已轉了個身。
這一抓自然又落空,眼前的鐵若華忽然不見。
桑鳩婆暗暗驚奇,她自然聽到風聲,鐵若華已經到了身後。
這回她不再思索,落空的右手,手隨身轉,猛地一個旋身。
往後抓去。
鐵老華練的這一式身法,原是一氣連貫的,兩次旋身之後,左足登時橫跨而出,等桑鳩婆抓到,她已經跨出,這一抓當然又落了空。
桑鳩婆轉身何等快速,一眼看到鐵若華向橫里跨出,她本民也跟著跨出,一下欺到鐵若華身側,右手原式不變抓了過去。
鐵若華左足橫跨,身於又旋了開去。
桑鳩婆這回絲毫不慢。
右手未收,左手五指如瓜,又抓了過去。
鐵芳華再次旋身,桑鳩婆右手又發。
鐵老華又旋了個身,又轉到了桑鳩婆身後,口中叫道:“婆婆,可以住手啦,晚輩的身法已經用完了。”
桑鳩婆怔立當場,徐徐嘆了口氣道:“你身法剛剛學會,老婆子已經抓不到你了。”
鐵若華道:“那是婆婆手下留的情。”
桑鳩婆搖搖頭道:“說來慚愧,老婆子只是在第一次抓出之時,去勢稍緩,後面接連五瓜。已經和敵人動手差不了多少,但你卻只是初學乍練的身法,好像每一式都搶在老婆。子面前面,一記都抓不到你,唉,看來老婆子練武幾十年,當真是白練了。”言下大是感慨沮喪。
鐵若華真是做夢也沒有想到,剛學的一式身法,連桑鳩婆這樣一位成名多年的高手都會抓不到自己,心頭這份高興,當真喜心倒翻,笑上了眉梢。
阮天華站在一旁,自然看清楚了,心中也不感驚凜,“紫府銓真”上的武功,居然會有如此奇奧,一面說道:“這不過是身法靈巧,婆婆數十年功力,真要出手,就算身法最靈巧,也未必躲閃得開。”
桑鳩婆嘴頭道:“老婆子頗有自知之明,這式身法奇奧莫測。老婆子抓不到,只怕普天之下,抓得到的人,也寥寥無幾了,啊,小紅她會不會?”
阮天華道:“小紅是和晚輩一起學的。”
“哈哈……”桑鳩婆忽然呷呷尖笑道來,得意的道:“老婆這徒兒總算沒收錯,再過幾十年,咱們乙木門的武功,就多了一趟劍法和這式奇奧身法了。”接著又道:“老婆子若是沒收小紅做徒弟,看到這式身法,就要打退堂鼓,從此江湖上也不用再走了,哦。阮小兄弟,這叫什麼身法?”
阮天華不好再說慌,只得說道:“叫做“紫府迷蹤”。”
“紫府迷蹤。”桑鳩婆突然點著頭道:“你們遇上的化鶴道長,果然是昔年白鶴道長的傳人,昔年白鶴道長在白鶴峰得到一部玄門修仙貴錄“紫府銓真”,得道仙去,原來他已經有了傳人,你們當真是遇上了曠世仙緣,近百年來,不知有多少人聞名上白鶴峰去找尋仙跡,希冀找到玄門最上乘的“紫府銓真”卻沒有一個人遇上化鶴道長,偏偏給你們遇上了。”
一面轉臉朝鐵若華道:“鐵幫主,你遇上阮小兄弟,這也是曠世奇緣,他傳你的“紫府迷蹤”,乃是百年來武林中人夢寐都求不到的上乘武功,老婆子在今天以前,不但一向目視甚高,但今天連你初學乍練的一式身法,連發六爪,都抓不到,真使老婆子感到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憑我這點武功,,實在算不了什麼。你要好好珍惜才是……”
鐵若華被他這句“曠世奇緣”,雖然說者無心,但聽者有意,不覺飛紅了臉,點頭道:“婆婆說的。晚輩自當謹記。”
桑鳩婆續道:“老婆子話還沒有說完哩,數十年來,老婆子在江湖上,也被人稱作黑道怪物,但老婆了除了好惡隨心有點剛復自用之外,一從不做喪天害理之事,但你們鐵手幫賺的是血腥錢,不是老婆子當著你的面說,實在聲名狼藉,比黑道還不如,不過老婆子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好女孩,如今又學會了玄門紫府身法,今後鐵幫主的武功,自然也大大的提高了,你要好自為之,切不可用以濟惡。”
鐵若華紅著臉道:“婆婆說得極是,鐵手幫只是江湖上一個殺手組合,只重金錢,不重道義,晚輩早有改革之心,就是婆婆不說,晚輩也不了決心。如果實在無法改革,我寧可背上不孝之名,也要把鐵手幫解散了,免得再合害武林,制造血腥,我原想在這次君山大會之後、邀阮大哥和小紅妹子相助,加以整頓,經婆婆這一說,使晚輩想到如果再有婆婆這樣一前輩相助,那就更有把握了。”
“好。”桑鳩婆呷呷笑道:“老婆子自己也在奇怪,昨晚收了一個徒兒,我老婆子的想法,居然大變了,你是小紅的朋友,既然有志整頓鐵手幫,老婆子自然要幫你的了。”
鐵若華喜道:“多謝謝婆婆。”
“不用謝。”桑鳩婆看到桌上擺滿了菜肴,這就笑道:“咱們只顧說話,菜都涼了呢,快些吃吧。”三人坐下之後,青兒裝了三碗飯送上,大家也就吃了起來。
飯後,桑鳩婆為了要指點小紅練功,只喝了口茶,就回房了。
阮天華道:“這位桑婆婆好像真的變了。”
鐵若華道:“我看桑婆婆不過生相獰惡,其實心地卻是很好。”說到這里,忽然眼波一轉,又道:“阮大哥,鐵手幫所作所為,實在不是個好組合,你會不會瞧不起我?”
阮天華道:“我怎麼會瞧不起你呢?何況事在人為,當初令尊組織鐵手幫,固然雙手沾滿了血腥,但他已經把性命賠了進去,如今你是幫主,既有整頓改革之心,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以把一個血腥組合,變成一個主持正義,真正替天行道,端正社會風氣的組合,又有何不可?”
鐵若華聽得眼睛一亮,眨動著一雙感激的眸子,說道:“阮大哥說得對,我一定會照你說的去做,不過大哥一定要幫助我。”
阮天華笑道:“這還用說?”
“大哥……”鐵若華情不自禁的伸過手去,握住阮天華的手,說道:“你真好。”阮天華被她握住了手,不自禁的把手覆了上去,兩人的心靈通過了手掌,互相交流。
過了半響,鐵若華才赧然把手縮了回去,低低的道:“阮大哥,你把這樣高深的武功傳給我,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的。”
阮天華心頭一蕩,低聲道:“我可是要回報的噢。”
鐵若華面如火燒,低聲道:“回報沒有,但是我有一件事情要求大哥幫忙。”
阮天華訝然道:“什麼事?”
鐵若華低聲道:“現在說不方便,請公子入夜後到我房中一晤,這件事情很重要,大哥可不能告訴任何人。”
阮天華雖然十分不解,但是還是點頭答應,然後道:“好,我知道了。現在已經休息了一回,該練第二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