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的時候,日子從水盆里過去;吃飯的時候,日子從飯碗里過去;默默時,便從凝然的雙眼前過去。
我覺察他去的匆匆了,伸出手遮挽時,他又從遮挽著的手邊過去……
——摘自朱自清的《匆匆》
匆匆中,我進公司已經六年有余,在審計經理的位子上已做滿兩年。
正在此時,楊博士的公司在雄鷹國的新約克證交所上市成功。
最終結算時,我們公司淨賺了2000多萬。
普天同慶,皆大歡喜。
某天,John打電話讓我到他辦公室來。
寒暄幾句後,我們兩人就面對面坐下。
“伊凡,這一陣你辛苦了。”John開口了,“楊氏集團的上市項目你做得很好。”
“John你過獎了。辛苦本來就是我分內之事。這次楊氏集團成功上市,一靠你和威爾領導有方,二靠項目組全體成員的共同努力。”
我誠懇地回應——這種問答就像舊時代的君臣奏對一樣,都是有套路的:“此番大捷,上托聖上洪福齊天,下賴三軍將士陣前用命。微臣何功之有?”
“呵呵”John似乎對我的回答還算滿意,“今天有個好消息告訴你。過兩天你就是審計高級經理了。你又跳級了。”
說實話,雖然我之前有預感今天會有好事,但在當聽到預感變成現實的那一刻,心情還是很激動的。
看我要道謝,John擺擺手,繼續說道:“另外,我在前天的合伙人會議上還做了一個提議,並且已獲通過——重組滬城分公司的審計業務部門。你知道,滬城分公司現有三個審計部。隨著業務的不斷擴展和員工數量的不斷增加,三個審計部在行政組織上就不夠靈活高效。所以我提議將員工人數過多的審計一部和二部分別拆成兩個部門,分立出審計四部和審計五部。審計四部的部門經理由剛從帝都分公司調來的凱文擔任——他現在是我們自己人了。審計五部的部門經理嘛,就是你了,伊凡。”
他話音剛落,我的臉立刻漲得血紅,“太好了!”我在心中狂呼——和一般的高級經理不同,部門經理有我夢寐以求的人事權。
“John,感謝你長期以來對我的大力提拔。知遇之恩,我沒齒難忘。”我連忙說道。
我覺得John的這招業務部門重組很是高明。
我們公司在華夏國的審計業務分成兩大派系,我所在的一派以John為領導,另一派的領導是帝都分公司的Charles。
原本滬城分公司的三個審計部中,只有審計三部的部門經理威爾是John的人,審計一部和二部的部門經理都是Charles的手下。
所以長期以來,在對於滬城分公司審計業務的很多重大事項進行表決時,我們一派常以1:2敗北。
重組以後,五個審計部中有三個部門經理是自己人——一舉將我們派系此前在表決中的劣勢扭轉為3:2的優勢。
不過有一點值得我注意,凱文——那個當初與我一同組隊打沙灘排球的帥哥,那個狐狸般的男子——本來是Charles的門徒,怎麼突然投靠到John麾下,而且一來就被委以重任?
我需要更多的信息……
部門重組和我跳級晉升新部門經理的通知一下達,我的新郵件提示就開始跳個不停,祝賀的郵件如雪片般飛來——有的來自我下屬,也有的來自兄弟業務部門——我在楊氏集團上市項目中主動提議讓稅務、交易服務、企業風險管理這幾個部門共同參與,讓他們嘗到不少甜頭,也為自己爭取到了不少人緣。
當晚,我在“致真”定了個包間,請自己的“嫡系部隊”吃飯——一個經理,四個助理經理和四個小朋友。
席間大家情緒很高,紛紛向我敬酒,我自然來者不拒——一個人想在職場上成功,不僅要和領導們處好關系,也要逐漸培養出忠於自己的團隊,並且帶著他們一同進步。
剛剛晉升的新審計經理的傑森從前在威爾手下做助理經理時很不得志,有一次捅了婁子差點被開除。
我看好傑森的資質,不僅讓他將功補過,這次我還借著跳級的機會把他招致我的麾下,簡拔他晉升審計經理。
傑森對我很是感激,特地向我舉杯大聲說:“伊凡,恭喜你!The old King is dead。Long live the King!”
(先王已去,新王不朽!)
“Long live the King!”
其他人也仿佛受到了傑森的鼓舞,同聲向我祝賀……
我一口氣喝光杯中的酒,悄聲在心里對自己說:伊凡,新王不朽!
更讓我高興的是,若夢提前結束在雄鷹國分公司的海外任職,回到滬城分公司擔任稅務部高級經理——她也再次跳級了!我大喜過望。
若夢回來以後,我們去酒店幽會的機會自然也頻繁了許多。
不過在公開場合,我還是和蘇菲一起活動。
有時候我也會帶著蘇菲一塊兒去找若夢吃吃喝喝——若夢早就知道蘇菲是我的社交女伴,而蘇菲早在對我做背景調查時也知道若夢是我秘密的女友——三個人一起在公共場合出現不會引起別人注意。
讓我覺得意外的是,若夢和蘇菲仿佛一見如故,兩個人相處地很好,很快就以姐妹相稱——蘇菲比若夢小兩歲,叫她“若夢姐”。
畢竟都是女生,倆人周末經常一起出去逛街。
每次我們三個碰頭,看著兩個美女嘰嘰喳喳聊得火熱,我真想她倆能永遠陪在我身邊——呵呵,想什麼呢?
怎麼可能?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啊。
我不禁感慨……
晉升高級經理後,我日常工作的重心逐步從技術轉向市場——技術上的事情我委任傑森負責,他搞不定的話再告訴我;我則專注於客戶和市場的開發,和蘇菲整天出沒於各種社交場合。
我像獵狗一樣,四處嗅著商業機遇的氣味。
有天我和蘇菲參加完一場午餐會出來,並肩走在路上。
我就說起自己對凱文這個人物的擔憂。
“好,我幫你查一查凱文。我也不喜歡背叛者……哎喲”蘇菲突然向我身上一倒,我連忙一把扶住她。
隔著西裝和襯衫,我的手臂仍然能感覺到她胸前的豐挺。
原來她的鞋跟卡在下水井蓋的縫隙,斷了。
“你沒扭到腳吧?”我連忙問。
“還好,腳沒事兒。哎呀,這怎麼辦,再有一個小時還有另外一場活動呢?”蘇菲有些著急。
我扶著她四處張望一下,靈機一動,開口了:“走,我知道這附近有家店,我們去買鞋。時間來得及。我們慢慢走。”
想不出更好的辦法,蘇菲也就由著我了。
五分鍾後,我倆就來到了店門口,“菲拉格慕”——我最喜歡的皮具品牌,尤以鞋子出名,設計典雅、做工精良、價格不菲。
品牌的創始人更被稱為“夢之鞋匠”。
“啊?‘菲拉格慕’?太貴了……我們再走走,前面不遠處有其他牌子買。”蘇菲忙說。
“不用再走了,就‘菲拉格慕’。我買給你,當是禮物。”
我說道,看她要推辭,我繼續說:“我們在一起搭檔已經兩年多了,你工作出色,我非常滿意。這雙鞋就算是我對你的感謝吧。放心,對現在的我來說,一雙鞋子不算什麼。”
不由分說地,我扶著蘇菲來到店里。
很快蘇菲就選好了鞋。我一看就直皺眉頭——很明顯,她不想讓我破費。
“呵呵,這雙不行,配不上我‘女朋友’。”
我笑著和店員小姐說,然後回頭和蘇菲說:“既然是我買給你做禮物,還是我選吧。時間緊迫,你就別爭了。”
“小姐,麻煩拿這雙啞光皮面的經典款,高跟和中跟、黑色和咖啡色兩種顏色各一雙,總共4雙,37碼,謝謝。”我吩咐道。
“你怎麼知道我穿37碼?”蘇菲不解。
“哦,那天你、我和若夢一塊兒吃飯,你們姐妹兩個不是發現有好幾個共同點嘛。其中之一就是都穿37碼的鞋子。”我笑著說。
“哈哈,你一個大男人還偷聽我們小女人說話,不害臊。”蘇菲也笑。
店員小姐剛把鞋拿過來,店里的客人突然又來了三個客人,在左顧右盼地等人招呼。
“你去忙吧,我幫她試鞋就行了。”我說,店員小姐連聲道謝。
我拉了拉西褲的膝蓋處就跪坐在地毯上——小時候爺爺叫我讀書寫字時都要求我跪坐,這個姿勢我很習慣——“來,腳給我。”
我先拿起一只咖啡色的鞋,抬頭看著蘇菲。
“啊……不了不了,我自己來吧。”蘇菲小臉突然通紅。
“別客氣了,我試,你看,這樣最快。”我倒沒覺得什麼,“我幫若夢買鞋也是這樣。”
蘇菲拗不過,也就不說話了。
當我用右手托住她伸過來的腳時,我突然明白她剛才為什麼臉紅了——對於女孩子來說,自己的腳被一個不相干的男人拿在手里還是挺不好意思的,況且又是如此美足——如稚嫩春筍般的玉足在淺灰色的絲襪的包裹下看起來有些不安,塗著深色甲油的小巧足趾仿佛不好意思似的略微卷曲,若有似無的溫熱從我掌心傳來。
如雷擊般,我回想起和蘇菲初遇的那個夏夜,在那個會所的那個房間里,就是這雙美足讓我的欲望不受控制地盡情噴射——心念至此,我的西褲前頓時鼓起一個大包,偏偏跪坐的姿勢讓這個大包更加明顯。
我趕緊彎下腰去掩飾,左手輕輕順勢把鞋子穿在蘇菲腳上……
試來試去,四雙鞋穿在蘇菲腳上都很好看,各有風情,她也拿不定主意。
我想了下,說道:“這次就買這雙黑色中跟的吧。顏色經典、樣式百搭,你平時穿著也舒服。你看行嗎?”
“嗯,聽你的。”蘇菲的小臉始終紅紅的。
“我們就要這雙。穿著走就行了。”
我對店員小姐說,“對了,你有創可貼吧。給我兩片。”
——滬城賣女鞋的店里有不少都備有創可貼——漂亮鞋子的後跟有時候穿起來磨腳,貼個創可貼就好了。
“菲拉格慕”的鞋子自然不會磨腳,不過剛才幫蘇菲試鞋時,我不經意摸到她的腳跟好像被之前的高跟磨破了。
“小姐,你男朋友對你真好。這麼體貼,真讓人羨慕。”隨著幾千塊的進賬店員小姐的嘴也甜了起來。
“嗯,她一直都對我很好。”
蘇菲竟然搭話,臉上的紅雲還沒褪去——我有些詫異,對於此種恭維,她歷來是笑笑了事的,今天是怎麼了?
但也沒多想,兩個人趕緊往下一個活動現場趕去。
我和蘇菲搭檔時間一長,就時常有人追問什麼時候能吃到我倆的喜酒。
對於這種常規性的問題,她平時都應對自如。
但她今天好像有點呆呆的,臉上竟然有一絲落寞。
我顧不了那麼多,連忙替她圓場。
此後一連幾次活動蘇菲都不在狀態,但我也沒多問。
有天我抱著若夢泡在酒店寬大的雙人浴缸里,享受歡愛後的一刻寧靜。
若夢突然幽幽地對我說:“伊凡,我覺得……蘇菲……她喜歡你。蘇菲是個好女孩兒,如果……如果你倆……你倆‘好’的話,我不介意。真的。”
“哈哈,怎麼會呢?我和蘇菲是搭檔嘛。”
我毫不在意,“什麼‘好’不‘好’的。不過她最近的確不在狀態……”話說到這里,我也就把蘇菲最近的不佳表現和若夢說了下。
“唉……看來我猜的八成沒錯。”若夢繼續說,“我先和你說說蘇菲的經歷吧,前陣子我們逛街吃飯時她告訴我的。”
聽著若夢娓娓道來,我的心情越來越沉重……
蘇菲是棄兒,從小在孤兒院長大。
對於孤兒院的孩子們來說,最理想的歸宿就是被善良的家庭收養。
為了爭取被收養的機會,蘇菲從小就學會了察言觀色,學會了如何贏得大人的歡心。
終於,通過自己的優異表現,她被一戶家境不錯的夫婦收養了。
正當蘇菲以為自己幼年的灰暗生活已經遠去時,厄運卻悄然降臨——高三時的一天晚上,她被養父強暴了。
絕望中,蘇菲咬緊牙關拼命復習准備高考——她想走的遠遠的,她很決絕——考不上就去死。
所幸命運待她不薄,她考上了千里之外滬城的A大學。
從此她自食其力,再也沒有回過養父母家。
蘇菲大學時曾談過一個男友,她真心付出,但後來卻發現自己只是“備胎”——那男孩兒只是迷戀她的身體。
因為性格有些孤僻,再加上大學期間整天忙著打工,蘇菲沒什麼朋友,多虧她現在的老板麗莎——一邊經營公關公司,一邊經營那銷金窟般的會所——在她大學畢業後收留了她……
“你知道為什麼我和蘇菲一見如故嗎?”
若夢問,沒指望我回答她就繼續說:“我們有個聊不完的共同話題,就是你——伊凡。一說起你來,蘇菲就變得神采奕奕,滔滔不絕。看到這樣的她我只有一個感覺:你就是她生活的全部。你還有我,但蘇菲她只有你。”
“另外我們也聊起‘社交女伴’這個行當。蘇菲說,所謂‘成功的男人’們大多是色中餓鬼。‘身體換情報’已經成了這行的潛規則,不過她絕不參與這樣的交易。我問她為什麼。蘇菲脫口而出的話竟然是‘我不想哪個混蛋四處炫耀說睡過伊凡的女友。’看見我驚訝的表情,她才連忙補充說‘女孩子要珍惜自己的名聲’——她珍惜你的名聲,竟勝過珍惜她自己的。”
“你剛才說蘇菲最近表現不佳,我聽出來就是從她被別人追問什麼時候和你結婚開始的。女人嘛,誰不想有個好的歸宿啊。可蘇菲她知道前方並沒有一個歸宿在等著她,那種哀傷你們男人理解不了。”
“女人當暗戀心有它屬的男人時,多數會想盡辦法破壞男人現有的感情,把他搶過來——蘇菲經常和你在一起,有的是機會,但她並沒這麼做;但也有很少一部分女人,她們會全心全意地支持和祝福那個男人,把自己的感情埋在心底——蘇菲就是後者。”
我被若夢一席話說的啞口無言,低頭不語。
看我神情黯然,若夢話鋒一轉,“唉……我本來以為你帶我去‘菲拉格慕’試鞋買鞋是我——你至高無上的太太——才能獨享的榮耀。沒想到啊,蘇菲也能享受到同樣的待遇。你真是待她不薄啊,嗯……哼,還說你們沒什麼……”
“沒……沒啊,巧合,巧合。”看著若夢那似笑似嗔的表情,我有些狼狽。也許蘇菲在我心中的地位確實和其他女子不同,只是也許……
幾天後有場午宴,我和蘇菲事先就約好在活動現場見。但當天一早,我突然接到她的電話。
“伊凡,咳,咳……不好意思……咳,咳,我今天活動來不了。”
電話里的蘇菲聽起來很虛弱,“昨晚酒喝多了,睡覺著了涼,咳,咳,今天感冒……”——前一晚我倆和一個私企老板吃飯,蘇菲幫我擋了不少酒。
“不要緊,不要緊,你怎麼樣啊?”我急切地問。
“咳,咳,問題不大……我在……醫院”她話沒說完又是一陣咳嗽。
“行了,你在哪家醫院,我來找你吧。”我的口氣不容置疑。
“恒山……咳,咳”蘇菲斷斷續續地說。
算了,今天的活動不去了——反正是自助餐,少一個人看不出。我朝恒山醫院趕去。
在擁擠的掛號處,我看到了蘇菲,一個幾乎讓我認不出的蘇菲——她的長發很是凌亂,小臉煞白,黑眼圈很明顯,時不時地咳嗽幾聲,捂著肚子蜷坐在長凳上,瑟瑟發抖中,她那身形看起來好小。
“伊凡,你……來了……我沒事,你不是有活動嗎?快去吧”蘇菲的話還沒說完,我鼻子陡然一酸,竟忍不住摟住了她,“我今天放假,陪你。”
我一字一句地說,“喲,你頭好燙。”
我脫下西裝上衣披在她身上,然後就是掛號、檢驗、診療……
“問題不大,受涼了,胃腸感冒。輸液,很快就能好。另外,人家小姑娘例假剛剛干淨,怎麼讓她喝那麼多酒。你這男朋友怎麼當的?”
女醫生邊開處方,邊埋怨我。
三瓶輸液,要掛四五個鍾頭。
蘇菲沒吃早飯,看來要在醫院吃早午飯了,晚飯也要早點吃。
提前安排吧。
我打電話給一個熟識的飯店老板:“沈老板嗎?我伊凡啊。今天我有事兒求您,這會兒和晚飯我各訂一煲粥。對,現在就要一煲,原料得從您自己家的口糧里出。哈哈,不用很多。午飯要小米粥,我老家產的白小米。里面煮兩個雞蛋,再准備點紅糖。晚飯要梗米粥,要現脫粒的新梗米。都是大鐵鍋柴火上煮。粥菜的話,老板娘自己做的香油苤藍絲和蘿卜干就行。好,我到時候去拿。多謝,多謝。”
蘇菲胳膊上血管不明顯,輸液的針只能扎在她手背的血管上。等我取午飯回來時,她剛剛開始輸第二瓶。
盛出一碗熱氣騰騰的小米粥,里面灑上紅糖,我們所在的輸液室一角馬上香氣四溢——白小米是我老家特產,從前的皇室貢品,紅糖小米粥加煮雞蛋是我老家的經典產婦月子餐,補氣補血又養人。
“你手不方便,別動了,我喂你,聽話。”我說話口氣上有些強勢。
一口一口地,我小心翼翼地喂著蘇菲,她沒吃早飯,順利吃完了一大碗小米粥。
等第二瓶液體輸完,她燒退了,咳嗽好了不少,臉色也紅潤起來,我也松了一口氣。
我倆沒怎麼說話,蘇菲乖乖地任我擺布,一副羞答答的樣子。
輸好液我送她回家,這是我第一次來到她的住處,一室一廳的房子采光良好,格局合理,不過客廳有些凌亂,看出房子的主人很忙,沒太多時間收拾。
晚飯後我扶蘇菲上床,告訴她我馬上走,讓她記得按時吃藥,好好休息。
我看得出蘇菲滿臉不舍,但她沒說什麼。
本來要走,但看著客廳里一片凌亂我實在心里癢癢——若夢說我是“潔癖型強迫症”,看到房間亂,非得動手收拾不可。
唉,幫她收拾好再走吧。
於是我躡手躡腳地開始打掃房間。
“累死我了。”打掃完畢我後倒在廳里的長沙發上歇息,折騰了一天,躺下來好舒服啊,我的意識逐漸模糊起來……
朦朧中我的臉癢癢的,睜眼一看,蘇菲正彎著腰笑眯眯地看著我,右手就在我臉上摸著。
她好像剛剛淋浴好,臉上已經病容不在,穿一條深酒紅色的短睡裙,光著一雙白皙修長的腿,赤腳踩在地板上。
彎腰的姿勢讓躺著的我一眼就看見她胸前顫巍巍的一雙椒乳。
我一骨碌就坐起來——動作慢的話暴漲的下身肯定會被蘇菲發現。
“哎,你怎麼就這麼出來了,頭發沒吹,就不能穿條睡褲嘛,還光腳踩在地上,多涼啊,趕緊回房間。”
我埋怨著她,“不好意思,我睡著了,這就走。”
此時天已黑透。
“哈哈,我好多了,自己都沒想到好得這麼快。”蘇菲笑著說,“而且……我來看‘田螺小子’。”
“什麼‘田螺小子’?”我不解。
“童話里不是有個田螺姑娘嘛,趁著青年白天去地里干活,幫她洗衣煮飯。我家有‘田螺小子’,趁著我睡覺,把房間打掃得干干淨淨,整整齊齊,嘻嘻。”
蘇菲笑道。
“切,你還說呢,一個女孩兒,家里這麼亂,比我那狗窩還亂。”我反唇相譏,起身就往門口走。
“哎,你等下。好人做到底,幫我吹完頭發再走,我拿不動吹風機,就在房間里。”蘇菲攔住我。
“好吧,那你快進房間吧,別凍著了。”我無奈,只好脫下剛披上的西裝。
蘇菲房間里開了空調,暖洋洋地很舒服,她坐在梳妝鏡前,我左手在她頭發上輕撫,讓濕漉漉的秀發散開,右手拿著吹風機——她買的是美發沙龍用的專業型電吹風,的確有些分量——調成熱風、中檔,從頭頂開始一路往下吹。
我平時常常幫若夢吹頭發,動作嫻熟。
“嘻嘻,好舒服啊。”
蘇菲像只被主人輕撓頭頂的小貓兒一樣,臉上露出享受的表情——“她真好看。”
我心念不由一動——平時見到的都是精心打扮的蘇菲,很美。
但現在看來,不施脂粉的她別有一番風情——“天生麗質”這四個字仿佛是為她量身定制的一般。
“好,‘田螺小子’本日全部服務結束,晚安!哦呀斯米那賽一~~~”等蘇菲的發絲全部干透,我停下動作,朝她笑笑轉身就要走出房間——根據以往的經驗,如此時間、如此場景、如此美人……
容易出事!
快跑!
我不是柳下惠,而且我心里也隱約覺得蘇菲和其他女子不同。
說時遲那時快,我的手臂突然被猛的一拉。
始料不及,我腳下拌蒜,身體剛一側,懷里就跳進來一個火熱的身子,力量之大,我直接被推倒在背後的大床上。
“嘭”的一聲,我在床墊上彈了一下,眼冒金星,膝蓋關節後面被床沿硌得生疼——回過神來時,蘇菲已經像貓撲老鼠一樣騎在我身上——只不過“貓”太小,“老鼠”太大。
看我要掙扎,她伏下身子,胸口的豐盈隔著薄薄的睡衣擦在我的胸前的襯衫上,用她那雙攝魂奪魄的美目盯著我的臉。
我見識過蘇菲那雙美目的厲害,所以趕緊閉眼,把頭扭向一邊,深呼吸一下,慢慢開始說話:“蘇菲,別開這種玩笑。我們說好的,‘我不是嫖客’……”
“對,我也不是‘妓女’——我只是個女人,一個愛你的女人。”蘇菲接口道,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死死地閉著眼,“你知道……我有若夢……我很愛她……”,我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最後四個字——我覺得這是助我脫身的最後法寶——蘇菲一定會死心。
“我知道……”她幽幽的說,“我沒想破壞你們的關系。不過……你也愛我,不是嗎?”
她的話圖窮匕見,鋒利的刀刃瞬間劃開我心中那自欺欺人的甲胄,刀刀見血。
“我……我”——我無比努力地要拼命說出後面兩個字——“不愛”。
“加油,伊凡,風風雨雨都過來了,你能說出來”我的理性在心中大聲給自己鼓勁。
可我的唇不聽使喚,做不出“不愛”的口型,聲帶也好像啞了,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渾身肌肉開始不聽使喚地顫抖,我的眼淚開始迸流,我哭了……
——原來,我愛蘇菲,就如我愛若夢一般。
她們都是我的天使。
若夢是我的守護天使,她總是在我背後默默給我鼓勵和支持,用那神聖的光輝回復我的累累傷痕,滌蕩我滿身征塵。
而蘇菲是我的熾天使,高翔在戰場的上空,毫不留情地向我的敵人們擲去雷霆閃電,助我百戰百勝……
我在感性的洪流中掙扎,猛地抓住岸邊最後一棵理性的樹枝:“我……我不能給你一個婚姻,你終將沒有歸宿。”我顫抖著說……
“婚姻不是我的歸宿。你才是。”蘇菲斬釘截鐵的說。
“啊?你……你肯定知道了……我的過去。”
蘇菲語氣突然變了,“……對不起,伊凡,我沒有自知之明,配不上你,是個不要臉的女人……”她開始嚎啕。
壓在我身上的重量也仿佛一下消失了,我不由睜開眼,下意識地望下蘇菲。
第一次,我看到如此痛哭的人——她雙手緊緊捂住臉,淚水在指縫間匯成悲痛的小溪,幾縷發絲粘在臉上,瘦削的肩膀劇烈地抖動著……
“啪”的一聲,理性的樹枝折斷,我已鐵了心在感性的洪流中赴死。
“別胡說,不是這樣的!”我一下坐起來,反身把蘇菲壓在身下,“蘇菲,我愛你!”……
竟然又是滿月,明亮的月光透過薄薄的白紗灑在房間里。床上,一對裸身的男女面對面地擁抱彼此,十指緊扣——我正和蘇菲同游那欲望的河。
蘇菲臉上的淚水早已被我吻干,她的悲痛已被我的柔情消解,眼角的淚痕也逐漸淡去,一張滿是紅暈臉嬌羞無限。
許久未經人事的女孩兒歡愛的動作很是生澀,但那生澀中柔情萬種卻讓我心動不已。
我也忘卻以往歡愛的經驗和技巧,放松身心,伏在她身上,配合著她的節奏一縱一送。
剛過了一小會兒,蘇菲就看著我們緊扣在一起的雙手,輕聲問我:“你……和若夢姐‘好’的時候也這樣十指相扣嗎?”
我被她問得有點意外,不過隨即笑了,坦然地說,“嗯,是啊。因為我也愛她,就像愛你一樣。”
蘇菲不好意思地笑了,突然她眸子一亮,眼角又流下清淚——那是喜悅的淚——一雙纖手緊緊抓住我的雙手,本來輕輕繞住我腰間的美腿突然加大了力量。
婉轉呻吟中,她來了。
我連忙停止動作,靜靜地抱住她,用舌尖輕舔她的耳蝸……
“嘻嘻,好舒服啊。若夢姐真幸福,能經常這麼舒服。”緩過神來的蘇菲又恢復了往日的嬌笑。
“去去去,別一口一個‘若夢姐’。搞成這樣,她知道了不剝了咱倆的皮才怪。”
我打趣她——說實話我很擔心,雖然若夢之前和我暗示過可以和蘇菲‘好’,但那只是說說,口是心非歷來是女子天賦的特權——想著想著,我作勢要退出蘇菲的身體。
“嘿嘿,‘咱倆’,我喜歡你的家鄉話。”
蘇菲好像並不在意,“哎,別動啊……就這樣挺好的。你……不是還沒完嘛。”
歡愛中女孩兒很是放得開。
“不會啦,若夢姐很疼我的。再說,我本來也沒說搶她老公啊……”蘇菲欲言又止,“我……做……做小……小的……”
“沒羞,沒羞,沒羞……”我笑著刮著蘇菲的鼻子逗她:“哪有女孩兒家自己說要做人家小老婆的,不害臊,嘿嘿……”——笑歸笑,但說實話,蘇菲的話我之前倒真的確沒想到。
根據天朝法律,重婚按刑事罪入罪,處兩年或兩年以下監禁或拘役……
我不由自主地回憶起大學里上過的《法律常識》課。
“你混蛋。”
蘇菲大羞,作勢要打。
突然她咬了咬嘴唇,扶著我的身體開始往後推,我順著她的推力向旁邊緩緩倒去,我倆的下身連在一處……
等我躺好,蘇菲正好坐在我的腰間,月光下,她柔軟的腰肢開始緩緩扭動,那溫潤而有彈性的一處始終包容著我高漲的欲望。
我舒服得脊柱發麻,知道自己肯定就要崩潰,我向蘇菲投去征詢的目光。
“今天沒問題。”她眨著眼作出“OK”的手勢,然後臉上顯出妖艷的表情……
都說愛情是女子最靈驗的春藥,此話果然不假。才短短幾分鍾,她就緊緊按住我的胸肌,又來了,我也控制不住,洋洋灑灑等任欲望迸射……
“伊凡,你的……那個……進來時我覺得好溫暖,舒服。”蘇菲開始發表“爽後感言”。
“得了吧,你身體里都熱得發燙,還能感覺到我的暖?”我反諷,估計她又會是一頓粉拳。
“你不懂,真的很暖。那暖意從小肚子一路往上,到了胸口,再流向四肢百骸……”意外地,她很認真的說道。
她的話讓我很是感動——其實我懂,因為我也同樣感受到了那暖意——那是愛的暖意……
摟著心滿意足的蘇菲,我甜甜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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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在那硝煙彌漫的職場上,我曾一路高歌猛進——“少年得志”讓我對出人頭地如同毒品般的迷戀。
在那些歲月里,我似乎已經忘記自己投身職場的初衷——勝利,再來一場勝利,我還要……
正如“傑森”對我祝詞:The old King is dead;Long live the King!
——先王已去,新王不朽!
沉迷於成為“新王”,我似乎忘卻了一個基本常識:天地之間,無人能夠“不朽”!
正如《敦盛》里唱的那樣:人生五十載,如夢亦似幻,世間萬物中,豈有長生不滅者……
但話說回來,每當我撫今追昔,對自己年青時的選擇並不後悔——沒有當年的我,哪有現在的我。
年青時,就該奔馳於疆場;老去時,才能陪著自己的摯愛,共看那海天一色……
直衛刹那 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