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月娘被西門慶接回家來,真正稱得上皆大歡喜,為慶祝西門慶一家重新得到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經應伯爵等人提議,決定由西門慶出資,在清河市最高級的豪華酒樓——大中華酒樓舉辦盛大酒宴,為吳月娘接風洗塵。
被邀請到場的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人有副市長賈老、市委程副書記、劉副市長、主管政法的何常委、宣傳部溫部長、組織部尚部長、財政局胡局長等特殊嘉賓,使出席酒宴的人倍覺榮幸的是,清河市委書記文大化同志也在百忙中抽出空遐時間親臨酒宴現場為眾人敬酒,這樣一來,無形中也提高了酒宴的檔次。不過,什麼事都得講究規格,接待黨政官員這一撥人的任務,自然由原副市長吳千戶出面承擔。
另一撥人是西門慶結拜的十兄弟以及他在生意場上的一些朋友,有報社記者應伯爵、歌舞團演員謝希大、政法委干部孫寡嘴、稅務科長吳典恩、工商科長雲里手、私營業主常時節、工商銀行科長祝日念、畫家白來創等,由西門慶親自出馬接待照應。
還有一撥人主要是女眷,大部分是吳月娘娘家的親朋好友,其中包括有潘金蓮、李瓶兒、龐春梅、李桂卿、李桂姐等這樣一些西門慶的舊日情人。談起邀請潘金蓮、李瓶兒等人的事,不能不一提西門慶的床上功夫。
原來,在舉辦此酒宴的前一天,西門慶同吳月娘已在床上數次玩耍過魚水之歡,憑西門慶久經情場的經驗,征服吳月娘豈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大概是因為很久沒在一起過性生活的緣故,起初吳月娘還有些兒矜持,動作僵硬得像個貞女,隨著西門慶一番熟練的撥弄,吳月娘的身體漸漸活起來,像水中一條活蹦亂跳的章魚,四肢緊緊攀附在西門慶身上,身子不停地扭來扭去,嘴唇幸福地呻吟著,像風中的一片樹葉。
完事之後,西門慶和吳月娘平躺在床上,討論第二天酒宴擬邀請的客人。第一撥人是黨政干部,第二撥人是西門慶結拜的十兄弟以及他生意場上的朋友,很快列出了一個名單,夫妻二人一致通過,沒有絲毫異議。接著列出席酒宴的女眷名單,先由西門慶提名,吳月娘娘家那些三姑六姨自然少不了,除此之外,西門慶不知道該再提什麼人了。倒是吳月娘這時候顯得特別大度,微微一笑,用手指頭戳戳西門慶的腦門:“你的那些寶貝妹妹不准備邀請啦?”
西門慶痞著臉說:“明知道這是我心里的一塊痛,卻偏偏拿刀子去劃。”吳月娘乜斜他一眼,說道:“什麼呀,你這個人我也不是不知道,別在我面前裝人樣了。”西門慶嘻皮笑臉地說:“哪怕我有芝麻大一點心事,也瞞不過夫人的火眼金睛。”吳月娘撥開西門慶伸到她胸乳前的那只手,說道:“話得說清楚,以後你同那些婊子們做朋友可以,湊在一起說說話兒,逗逗樂子,應付應付生意場面上的事兒,這我並不會反對,只是別背著我同那些婊子們勾搭上床。”西門慶說:“不敢了,打死我也不敢了。”說著過來摟住吳月娘,身體朝她身上壓去。
於是,就在床上枕邊,西門慶和吳月娘商議決定,在被邀請的那些女眷中加上潘金瓶、李瓶兒、龐春梅、李桂卿、李桂姐、李嬌兒等人的名字。
當然,接待照應那一撥女眷的任務,也就責無旁貸地落在了吳月娘身上。那一撥女眷之中,不乏口齒伶俐之輩,尤其潘金蓮,更是張能言善辯的巧嘴,平時堅持勤儉持家好但卻不太擅長社交活動的吳月娘哪里是她們的對手?只見席間潘金蓮高高舉起酒杯,一邊朝吳月娘敬酒一邊說:“月娘姐姐,今天這個酒桌上你是大姐大,容金蓮小妹敬你一杯。”說著一仰脖子,將那杯滿滿的酒一古腦兒倒下去,放下杯子,潘金蓮嚷嚷著要吳月娘也喝個滿杯。吳月娘何曾見過這種場面,端著那杯酒猶豫不決,潘金蓮不依不饒,繼續一個勁笑著鬧著:“不行不行,月娘姐姐不能倚大欺小,仗著是俺慶哥的正妻,就不喝妹妹孝敬姐姐的這杯酒。”
潘金蓮的話說得有幾分露骨,若是換了平時,李瓶兒說不定會站出來打抱不平,幫吳月娘說上幾句話。可是今日情景有所不同,事情明擺著,西門慶從岫雲庵里接回吳月娘,就切斷了她想嫁給西門慶的那條路,無論西門慶如何喜歡她,她也不可能成他的正室妻子,充其量也就是當二奶。何況她前頭還排著潘金蓮等情場勁敵呢!
這麼一想,李瓶兒免不了心里酸酸的,一股醋意油然而生,因此笑著對吳月娘說道:“月娘姐姐,讓我說句公道話,這杯酒就是再苦,你也得把它喝下。”吳月娘說:“瓶兒妹妹也這般說?既然瓶兒妹妹說了,看來這杯酒無論如何也得喝。”說著將那只酒杯湊到嘴邊,猛地一個仰頭,硬生生把滿滿一杯酒倒下去了。
坐在對面的李桂卿連連拍手叫好:“月娘姐姐,好酒量,容桂卿妹妹也來敬你一杯。”吳月娘放下酒杯,正准備開口應答,旁邊一直沒吭聲的李桂姐噘著嘴,神情不屑地咕噥道:“憑什麼一個個都叫她姐姐,我就看不來那些媚俗勁兒,不就沾點男人的光嗎?”李桂姐此言一出,語驚四座,眾人目光齊刷刷朝吳月娘看去,吳月娘非但沒敢生氣,倒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脹紅著臉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李桂卿見場面尷尬,連忙嗔怪闖了禍的妹妹李桂姐道:“小妹真不懂事,世上哪有像你這般說話的,還不趕快給月娘姐姐陪禮道歉。”潘金蓮卻在一旁冷言冷語地搭腔說:“要說沾男人的光呢,那也倒是,如今這社會,嫁個沒錢的男人只配下地獄,嫁個有錢的男人才能上天堂,月娘姐姐有這份福氣,不服還真不行。”李瓶兒聽著不是味兒,張口反駁說:“那倒未必,就是嫁到帝王家又怎麼樣,誰就保證能得到幸福?茅屋里的愛情並不一定比帝王宮里的愛情差。說起這女子嫁人呀,倒真不如嫁個本分安生的,對自己好點的,能夠懂得心疼女人的。”
酒桌上的明槍暗箭,把個吳月娘說得滿臉飛紅,她一會兒端起酒杯,一會兒放下,想勸告那些女人幾句,可是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好在臉上陪著微笑,靜靜地聽著幾個女人的高談闊論。
這時候西門慶走過來敬酒,見吳月娘坐立不安的模樣,心中已大致明白了幾分,將手中酒杯高高舉起,同酒桌上的幾個女子邊碰杯邊說道:“雖說我家月娘人好心善,但她也有條缺點,嘴笨,不太會應酬,請各位多擔待點。”為顯示說這話的誠意,西門慶一只胳膊搭在吳月娘的肩上,笑著補充道:“不過話說在前頭,今天誰要是欺負我家月娘了,日後可別怪我報復她。”
潘金蓮忍不住醋意直往上冒,站起來衝口說道:“慶哥你這是護的哪門子短?問問在場的姐妹們,今天誰個欺負月娘姐姐了?說月娘姐姐的好話還怕落人後呢,憑什麼一上來就無端指責我們這些姐妹。”龐春梅歷來是潘金蓮的影子,這會兒表了個態,輕聲嘀咕道:“就是嘛,手心手背都是肉,為什麼護一個打一群?”這句話一說出口,酒桌上的女子全都被逗笑了,李瓶兒用手捂著嘴,李嬌兒不停地揉肚子,李桂卿笑得頭伏在了桌子上,李桂姐拿一雙筷子連連在桌上敲打,像是在歡慶一場偉大的勝利。
西門慶側身看看吳月娘,此時的吳月娘,臉上依然不溫不火地笑著,估計她沒聽見龐春梅的那聲嘀咕吧,但願如此。西門慶心想,憑他一張嘴,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在場的那些女人,時間呆久了,只怕會生出更多是非,於是轉身准備撤退,又忽然想,得替吳月娘找個幫手,想來想去,還是只有李瓶兒比較合適,便滿滿上了一杯酒,對李瓶兒敬酒道:“瓶兒,這桌上就數你最能體貼人,月娘要是有什麼照顧不過來的,你幫忙給她分擔點。”說罷一口把那杯酒喝下去了。
西門慶這番話無異於火上加油,把那幾個女子心上的無名醋火點得旺旺的,仍然由潘金蓮最先發難:“喲,還是瓶兒妹妹最能體貼人,瓶兒妹妹,你都體貼誰啦?”李桂姐陰陽怪氣地說:“瓶兒姐姐體貼誰,金蓮姐姐難道看不出來?人家做人硬是比你我高出一籌,要體貼誰,就體貼得讓人心里頭甜絲絲的,不像你我這般傻冒,體貼了人別人還不知道。”龐春梅笑著說:“瓶兒姐姐真不愧為我們大家學習的榜樣。”
李瓶兒心里本就窩著火,這會兒見眾人如此作踐自己,再也忍不下去了,一口將那杯酒倒進肚里,臉脹得通紅地說道:“我招誰惹誰啦?要尋開心嘛,辦法有的是,何必拿我開涮?”
李瓶兒臉上表情嚴肅,看起來真的有些生氣了,一時間眾人啞了口,酒桌上只聽得見碗筷碰擊的聲音。
還是吳月娘率先打破酒桌上的難堪,她走到李瓶兒跟前,給她滿滿倒上一杯酒,說道:“瓶兒妹妹,千萬別生氣,事情都是因月娘姐姐而起,現在姐姐敬你一杯,陪個不是。”李瓶兒說:“我也沒生人家的氣,生自己的氣還不行嗎?”說著端起桌上那杯酒,猛地一口吞咽下去了。接著潘金蓮、龐春梅、李桂卿、李桂姐等人一個個全都繞過來,向李瓶兒敬酒陪禮,李瓶兒來者不拒,一杯杯往肚子里倒,沒多大一會兒功夫,就吞咽下了七八杯酒,平時白里透紅的一張標致臉龐此刻紅得像雞冠。
站在一旁的西門慶趕緊夾一筷子菜到李瓶兒碗里,心疼地說道:“哪有那麼猛喝酒的,快吃點菜。”李瓶乜斜著看西門慶一眼,沒去搭理他。吳月娘也跟著相勸道:“瓶兒妹妹,你那樣喝酒會很傷身體的,吃菜吃菜。”李瓶兒嫵媚地一笑,說道:“謝謝月娘姐姐,我沒醉。”
經李瓶兒這麼一鬧,酒桌上的氣氛比剛才緩和了許多,西門慶心想,紅粉雖好,卻並非久留之地,得趕緊開溜才是。正巧另一張酒桌上有人叫嚷要西門慶過去敬酒,西門慶唱了個諾,向眾女子告辭。臨走之前,他朝李瓶兒格外多看了一眼,意思是找個地方說幾句話,也不知道李瓶兒看懂了他的意思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