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一大早就起床了,他給應伯爵發了個短信,對方很快回話了,問什麼事,西門慶說:“有沒有時間?哥們去岫雲庵散散心吧。”應伯爵機巧地回答:“要說散心,今天還真的沒時間,前幾天約好一個廣告客戶等著要見面。不過要是陪慶哥去看月娘嫂嫂,那又得另當別論,應某再怎麼忙,也心甘情願奉陪。”西門慶笑道:“千張逼抵不過你一張嘴,伯爵,現在正是需要你這張嘴出力的時候。”
岫雲庵座落在清河市南郊,一條彎彎曲曲的清溪河,使這塊地方顯得十分清幽,特別是在早晨,乳白色的霧氣打從河面上裊裊升起,沿著緩和的山坡飄飄蕩蕩,像一副大寫意的中國畫,空靈且富有生動的意境。
西門慶開著他那輛桑塔拉私家車,到達岫雲庵時是上午十點多鍾,清溪河邊的草灘上,幾頭牛在吃草,更遠的地方,有幾個農夫在田里勞作,走過河上的那座水泥橋,離岫雲庵已經不遠了,西門慶把車停在一個空曠的場院里,正要步行朝岫雲庵走,這時迎面從庵里出來了兩個人,西門慶盯睛一看:來人不是別個,正是他的岳父岳母,一時間分外尷尬,看看四周也無處可躲,只好硬著頭皮上前,對著岳母宗伯娘低聲叫道:“媽。”
宗伯娘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把一張微紅的臉扭向別處,一副懶得搭理的派頭。一旁的吳千戶到底是見過世面的老干部,趕緊向西門慶伸出熱情的雙手:“是來看月娘的吧?好,好,知錯就改,歷來是我們共產黨人的優良作風。”西門慶心想,別看吳千戶此刻對他無比熱情,還不是為了他那個寶貝女兒今後的日子好過點,吳千戶的心里,只怕恨不得拿把刀子殺了我呢。不知不覺地忽然想起了社會上的一個說法:一個人要想在當今社會立足,主要依靠的是兩巴,一是嘴巴,仰迎奉承,溜須拍馬,討得頂頭上司的歡心,自然能在官場青雲直上;二是雞巴,娶個官老爺的千金,等於綁票者手中有了個人質,只要讓千金玩得高興點,就有了漫天要價的本錢。
應伯爵見西門慶只顧發愣,心里也有些急了,忙不迭地向吳千戶和宗伯娘陪笑臉,嘴皮上好似抹了蜂蜜般討好地說道:“自打我月娘嫂嫂離開之後,慶哥從沒睡過一天好覺,日夜里長嘆短吁,埋怨自己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千般好的月娘嫂嫂給氣跑了。我勸他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犯了錯誤不要緊,改了就好,您們猜慶哥怎麼說?他說這個錯誤犯得不輕,只怕想接月娘嫂嫂不容易,就算月娘願意回家,她的父母親也不會依,我說慶哥你太把人看扁了,人家吳市長一個老干部,覺悟怎麼會同普通老百姓一樣低?難道吳市長會同你慶哥一般見識?慶哥你只管去接回月娘嫂嫂,吳市長這兒的工作,由我來做。於是兩三天前就相約好了,來岫雲庵接月娘嫂嫂回家,沒想到這麼巧,正好碰上了您們二位老人家,呵呵。”
應伯爵一張巧嘴,說得在場的幾個人心悅誠服,情景不再像剛才那麼尷尬,宗伯娘臉上的也由微笑取代了慍怒。應伯爵接著說道:“二位老人家准備回市里?時間還早著呢,干脆在庵里多玩會兒,逛逛清靜的景致,抽個簽算個卦,順便也幫慶哥做一下月娘嫂嫂的思想政治工作。”西門慶也在旁邊插嘴說:“小婿平時多有過錯,還望二位老人家海涵。”宗伯娘此刻的氣已經消了大半,她偷眼朝吳千戶瞄瞄,看以前當過副市長的丈夫如何表態,吳千戶被應伯爵一口一個吳市長叫得心花怒放,一只手興奮地在空中指指點點:“這個,這個……就依照應大記者的意見辦吧。”
於是,一行四人重新折回去岫雲庵的路上。隔老遠,岫雲庵那個女尼慧雲主持便迎了上來,一手捏佛珠一手打揖:“歡迎歡迎,熱烈歡迎——”吳千戶、宗伯娘和應伯爵他是認識的,分別打過招呼,只有西門慶有些眼生,於是問道:“這位施主是——”應伯爵搶著答道:“這位呵,吳市長的乘龍快婿,吳月娘嫂嫂的如意郎君,清河市赫赫有名的富商大老板,十兄弟的龍頭老大——西門慶。”慧雲主持臉上露出過份夸張的驚喜表情:“呵呵,是西門大官人哪,久仰久仰。”
岫雲庵東邊有間清靜的禪室,慧雲主持領著那四個人,在禪室里稍坐片刻後,吩咐一個年青的小尼姑去叫吳月娘,西門慶說:“慢著,還是我們去看她吧。”說罷朝應伯爵丟個眼色,兩個人站起來要跟那個小尼姑出去,慧雲主持說:“這樣也罷,夫妻間總免不了有點秘密,人去多了反而不好,慧雲,你帶二位施主去。”於是小尼姑在前,西門慶和應伯爵在後,往岫雲庵深處走去。
繞過一個天井,穿過幾條走廊,迎面是一個寬敞的院子,一棵高大的桂花樹立在院子中央,向四周散發出襲人的香味。“這就是了——”那個叫慧雲的小尼姑用手一指,左邊的一個廂房門口,果然掛著吳月娘平時愛穿的一件衣服。小尼姑彎著腰,恭敬地告辭,看著小尼姑的身影漸漸消失,西門慶不無惆悵地說道:“好端端一個姑娘,花兒一般的生命,卻不知為何循入空門,來同這幫整天口念阿彌陀佛的人群為伍。”應伯爵說:“莫非慶哥又看中了這個小尼姑不成?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西門慶佯裝不屑地說:“阿呸,我看中這個——只怕這小尼姑多半是個性冷淡,同她在床上干,恐怕會同奸屍一樣,哪里會有什麼樂趣?”應伯爵說:“那倒不一定,小尼姑在庵里憋太了,初一接觸男人,說不准是一個叫人受不了的猛女呢。”
二人正說笑著,左邊那間廂房的門悄悄拉開了一條縫,吳月娘探出一個頭來朝外看了看,當她發覺外邊的人是西門慶和應伯爵時,不由得大吃一驚,趕緊把門關了,說時遲那時快,應伯爵早已搶先一步,上前用力抵住那扇門,口中連聲叫道:“月娘嫂嫂,我和慶哥看你來了。”
西門慶也快步過去,輕輕叫了聲:“月娘開門。”吳月娘的力氣畢竟小些,她抵了一陣,終於還是松了,門扇猛地打開,差點讓應伯爵跌了個趔趄。
十多天不見,吳月娘並不像剛出醫院時那般憔悴,也許真的是岫雲庵風水好的緣故,她的膚色保養得不錯,如同一句廣告詞中說的:白里透紅與眾不同。西門慶是個好色的本性,見分居多日的老婆這般漂亮的模樣,不禁微微有了些動心,上前要拉她的手,卻被吳月娘身子一閃,扭在一邊去了。西門慶討個沒趣,此刻也不敢發火,臉上好不容易擠出一絲笑,說道:“得,得,我的任務是來接你回家的,今天你是祖宗,我是孫子,任憑你怎樣待我,決不說半個不字。”見西門慶如此油腔滑調,吳月娘忍不住想笑,終於沒笑出聲來,低著頭,滿腹幽怨地說:“回什麼家,這兒就是我的家了。”
應伯爵忙過來打圓場說:“月娘嫂嫂,這話說到哪兒去了,岫雲庵怎麼會是你的家?”邊說著邊朝西門慶使眼色,不知西門慶是沒領會他的意思,還是面子上放不下,依然僵峙在那里沒動彈,應伯爵只好一個人演起了雙簧戲,接著方才的話往下說:“別看慶哥平時嘴頭上硬,可他背後不知說了嫂嫂多少好話,這個我可以作證。自從嫂嫂離開家後,慶哥更是吃不下飯、睡不好覺,看看他都愁成了什麼模樣了,月娘嫂嫂,你看看,慶哥開始掉頭發了呢,難道嫂嫂一點也不心痛?”
吳月娘沒吱聲,呆呆地站在那兒看著窗外的桂花樹。應伯爵繼續往下說:“月娘嫂嫂,你是知道慶哥的性格的,他在俺清河市算是個說一不二的人物,何曾見他在人前低過身價?如今慶哥誠心誠意給月娘嫂嫂道歉來了,嫂嫂若不給個面子,豈不是叫人看笑話?”吳月娘輕輕咬著嘴唇,沉吟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說道:“我現在只想圖個清靜。”
應伯爵說:“嘿,我說月娘嫂嫂呀,如今這世上哪里還有清靜二字?就拿這岫雲庵來說吧,嫂嫂想必是知道的,以前這兒叫做松林寺,為何改成岫雲庵,還不是因為有當年那些花和尚。”
應伯爵說的是清河市人人都知道的一段典故:若干年前,松林寺是清河市的一塊風水寶地,引得無數香客前來燒香拜佛,然而讓人感到蹊僥的是,經常有女香客在此失蹤。這件事驚動了縣官,決定化裝成一賣梨木梳子的小販,到山中微服私訪,果然有賊眉鼠眼的小和尚出來買梨木梳子,縣官心中當即明白了其中原由,於是派出公差,將松林寺里里外外搜了個遍,在寺內後院的一個地窖里,找到了被關押的十幾個面色蒼白的女人,全都是被和尚們玩弄過的女香客。在自古以來民風淳朴的清河縣,竟然發生這等傷風敗俗的事情,縣官大發雷霆,下令點一把火,將松林寺燒了個干干淨淨。又有了許多年,才有另一位好事的縣官忽然間心血來潮,發布公文號召老百姓捐款捐物,重新修建起了這座岫雲庵。
應伯爵此刻提起這樣的一樁歷史公案,意在說明即使是在寺廟里,也難得有真正的清靜。卻被吳月娘誤會成別的意思,當即紅著臉說:“我可不是什麼來拜佛的女香客。”應伯爵撲哧一笑:“嫂嫂說到哪里去了,我應某人無論如何大膽,都還沒大膽到敢拿嫂嫂開玩笑的地步,我的意思只是說,這世界上——”吳月娘不等應伯爵話說完,馬上接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就是那句成語嗎:為虎作倀。”
吳月娘說著,朝西門慶瞄了一眼,眉目之間傳遞了幾分和解的信息。西門慶抓住這一難得的歷史機遇,及時地說了聲:“娘子怎麼把我比作老虎?在娘子眼里,我真有那麼厲害?不過呢,呵呵,若要說是老虎的話,我就是那東北虎吧,現在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至少得享受正廳級待遇。”一席話把吳月娘給逗樂了,表面上依然不為所動,冷眼啐他一口,說道:“呸,臭美。”
等到慧雲主持陪同吳千戶、宗伯娘來到這兒的時候,廂房里的氣氛已完全輕松下來了,應伯爵插諢打科,西門慶朗聲大笑,吳月娘雖然還是低著頭不多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卻不像先前那般冷若冰霜了。慧雲主持馬上領悟到廂房里發生了什麼事,悄悄碰一下宗伯娘的手,說道:“這事兒成了。”宗伯娘有些不解地問:“你是說破鏡重圓?”慧雲主持正要點頭,吳千戶在一旁不滿地發表看法說:“什麼破鏡重圓,這面鏡子根本就不曾破過嘛。”慧雲主持趕緊贊道:“還是領導有水平,這不叫破鏡重圓,這叫花好月圓。”
宗伯娘哪管什麼破鏡重圓花好月圓,三兩步跨進廂房里,拉著女兒吳月娘的手,到一邊說起了悄悄話。吳千戶和慧雲主持也相隨著走進廂房,來享受這花好月圓的大好時光。慧雲主持向應伯爵唱了個諾,說道:“應大記者,都說你這張嘴如何了得,今天本尼算是領教了,多虧你幫忙圓了這段緣,著實為本庵做了件善事。”應伯爵謙虛地說:“哪里哪里,主要還是慶哥和月娘嫂嫂緣份深,我只不過說了幾句大實話,這是我應該做的。”應伯爵像是在英模講演台上作報告似的,滿臉謙虛謹慎戒驕戒躁的神情。忽然間仿佛又想起了什麼,對著西門慶說道:“慶哥,這事是不是還需要簽一個協議?”西門慶不明白,問道:“什麼事簽協議?”
應伯爵提醒說:“你和月娘嫂嫂的事呀。”西門慶神色茫然,心中暗想:看來這應伯爵到處簽協議簽上癮了。
站在一旁的吳千戶說:“我看,這個這個,協議就不用簽了,西門慶啊,一個同志犯了錯誤不要緊,重要的是能夠改正錯誤,以前的事情嘛,咱們就既往不咎了吧。”應伯爵附合著說:“吳市長您就盡管放心,有了這次教訓,慶哥會加倍努力,嚴格要求自己,使自己成為一個好同志,俗話還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呢。”西門慶本來想說點什麼,轉念一想,在這種場合無論說什麼都是無益的,於是抿著嘴唇,低著頭,佯裝出一付洗耳恭聽的虔誠模樣。
慧雲主持慈眉善眼地走過來,單掌打了個恭,說道:“各種施主難得來岫雲庵一趟,都是平時請也請不到的貴客,今天既然來了,何不乘好興致到庵里拈個簽卜個卦。”西門慶正為眼下的尷尬處境犯難,聽慧雲主持一說,連聲贊道:“好主意,好主意,今年春上我就許了願,要到岫雲庵磕頭燒香,求菩薩保佑我生意興隆,今日也正好還願。”吳千戶沉吟片刻說:“雖然說我們共產黨人不興講這一套,不過呢,這勞什子有時候還是蠻靈的。”應伯爵一旁幫腔道:“那還不趕緊走,還愣著干什麼?”於是由慧雲主持打頭,吳千戶、宗伯娘、吳月娘、西門慶、應伯爵等一行六人魚貫而出,走出廂房,繞過院落里的那棵桂花樹,朝岫雲庵前邊正堂大廳里走去。
西門慶在善事廳買了幾把香,急匆匆來到正堂大廳,只見吳千戶、宗伯娘、吳月娘、應伯爵已在蒲團上跪定,一個個雞啄米似的正在跪頭。西門慶在案前點了一柱香,也要跪到蒲團上去磕頭,這時看見慧雲主持在一旁直努嘴,順著她示意的方向望去,佛案右邊有個褚紅色功德箱,里邊有香客們丟下的花花綠綠的鈔票。西門慶一拍腦門,心中暗想:“我怎麼把這等重要事給忘了?”於是趕緊從腰包里掏出張百元大鈔,徑直過去放進功德箱里,回頭再看,慧雲主持一張灰臉故意掉向一邊,臉上神情顯然不太滿意。西門慶心中連連叫苦:媽媽的,如今搞捐款贊助,錢捐少了還不行呢。只好硬著頭皮,再從腰包里掏出張百元大鈔丟進功德箱,慧雲主持的臉上這才稍微有了些喜色。
燒香磕頭後,一行人照例是拈簽卜卦,眾人客套地推辭一番,還是女士優先,由宗伯娘打頭。
宗伯娘臉面朝天,嘴里喃喃念叨一陣,然後將手放在衣服上擦了擦,果然拈得一枝上簽,宗伯娘高興得嘴都合不攏,連忙跑過去朝功德箱里額外多丟進十塊錢,又拉著女兒吳月娘叫她趕快拈簽,吳月娘嘴上說:“我命不好,這個簽不拈也罷。”宗伯娘“嘖”了一聲,小聲埋怨道:“傻妮子,怎麼盡說些不吉利的話。”吳月娘猶豫片刻,終於還是經不住宗伯娘的勸告,走過去拈了一簽,結果也是上簽。
接下來吳千戶拈了枝中簽,應伯爵拈了枝中簽,輪到西門慶拈簽時,他拱拱手,笑著打趣說:“上簽有了,中簽也有了,現在該輪到我拈下簽了。”慧雲主持搖頭說:“西門施主說到哪兒去,一看就是貴人福相,何必過於謙虛。”西門慶搓了搓手,走上前去拈得一簽,眾人趕緊圍過來細看,西門慶把那簽握在手中,久久不肯松開,等到他松開手時大伙一看,真的竟是枝下簽。
眾人一時沉默下來,不知道說什麼好,還是慧雲主持站出來圓場:“西門施主一時走點背運,那也是說不定的,誰能保證自己一輩子都能走好運?但是依我看來,西門施主天庭飽滿,五官端莊,他的前面是一條前程似錦的康莊大道,不妨再拈上一簽試試。”西門慶推辭說:“不拈了不拈了,我知道自己是半斤還是八兩。”話雖這般說,可是經不住在場的幾個人相勸,西門慶只好重新拈了一簽,他把那枝簽捏在手上,竟有些顫巍巍的,慢慢地松開來一看,還好,這次是枝上簽。
最得意的莫過於慧雲主持,好象這枝上簽是她所賜予的一般,眉飛色舞地說道:“我說過吉人自有天相的嘛,你看是不是,憑西門施主這等人物,沒有理由不拈一枝上簽。”應伯爵說:“連我也拈得了一枝中簽,慶哥運氣比我強多了,怎麼說也得是枝上簽才是正理。”宗伯娘連聲說:“好,好,巴不得人人都拈上簽。”
眾人說笑了一陣,西門慶又忽然想起一件事:何不趁今天這個機會,也為李瓶兒、潘金蓮那幫他所姘上的女子也拈上一簽?這話當然不能說出口,西門慶搔搔腦門,強按下這一想法,等到他們一行人走出了正堂大廳,到院子里休息歇涼的空兒,又匆匆忙忙跑回大廳佛案前,心中默念著李瓶兒、潘金蓮等女子的名字,一連拈了二三十簽,展開過細細過目:拈得上簽的有潘金蓮、龐春梅、李桂卿等人;拈得中簽的有李嬌兒、卓丟兒、李桂姐、孟玉樓、孫雪娥等人;唯獨拈得下簽的只有李瓶兒一人。西門慶看著面前的那一大堆簽,心里頭酸不拉嘰的,說不清究竟是個什麼滋味。
外邊應伯爵在大聲叫“慶哥”,西門慶應答一聲,慌忙走出岫雲庵正堂大廳,院子里一行人正吆喝著准備回城,西門慶抬頭看看天空,暮色四合,天色已不早了。吳千戶正在同慧雲主持告辭,言辭中不忘當年當領導時的風范:“今天的事,就不要對外宣揚了,盡量控制在小范圍內,保密工作要抓緊。”慧雲主持點著頭說:“吳市長請放心吧,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堅決不說,這條鐵的紀律本庵保證做到。”吳千戶說:“其實說了也無大礙的,只不過作為領導干部,這個這個,即使是退居二线的領導干部,也還是得注意一下影響。”慧雲主持說:“就是就是。”
吳千戶、宗伯娘等一行人打從岫雲庵里走出來,沿著清溪河邊那條公路來到停車場,六個人坐一輛車,有點擠,坐慣了主席台位置的吳千戶被請到前排就坐,吳千戶也沒謙虛。在後排就坐的有宗伯娘、吳月娘和應伯爵。西門慶一踩油門,桑塔拉轎車輕輕抖動了一下,沿著清溪河邊那條柏油公路朝城里駛去,遠方的清河城區路燈已經亮了,遠遠看去,天空中的桔紅色像燃燒的晚霞,給車上的幾個人心里頭帶來溫暖——那是各自體味不同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