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過後的瀾海一如既往地展現著它獨特的海濱小城之美,微涼的海風卷裹著陣陣水草香味從敞開的窗外吹進來,久違了的太陽懶洋洋地爬上了天空,一臉無辜地繼續將萬丈光芒灑向大地,仿佛過去的風雨與它全無關系一般。
我坐在電視台面海的咖啡廳內,手里捧著熱氣騰騰的咖啡,一邊吹著熱氣一邊唏噓地喝下去,感受著熱流緩緩流入胃中再慢慢地擴散到四肢,這具冰寒酸痛的身總算是恢復了一些活力。
面前的蔣淑顏秀發高高盤起,臉上畫著濃淡適中的裝,一副小巧的黑邊眼鏡使她平添一種知性美的同時又增加了幾分干練。
她的身上依舊穿著那身職業套裝,尖尖的衣領中間敞開了兩個紐扣,露出好大一片胸部肌膚,被黑條紋上衣束裹住的一對豪乳擠出一道深深的乳溝,一顆螺旋狀的小項墜在這段深凹之中隨著她的呼吸蕩來蕩去好不悠閒。
此時的蔣淑顏交剪著雙臂柳眉緊鎖,雖然依舊神情冷漠地繃著臉,眼中卻還是難掩好奇之色,一雙杏眼不斷打量著我這個鼻青臉腫的不速之客。
其實關於蔣淑顏真實的一面我至今都沒能完全看清,她在媽媽面前是親和的閨中密友,在陳雅文面前則是近乎瘋狂的淫蕩熟母,而在我面前卻是冷若冰霜的職業女性。
不過單從氣質來看蔣淑顏與黃素芹卻是完全不同的類型的職場女性,如果說黃素芹散發出來的是一種馴服中略帶矜持的文雅韻致,那麼蔣淑顏這具葫蘆形的性感身體里就是蘊含著一種難以掩蓋的野性風情,再配合那只有在我面前才表現出的冷艷,在這種強烈的對比下不免使我心中升起異念。
一大杯咖啡被我喝得干干淨淨我卻覺得還是有些不夠,掃了眼杯盤狼藉的桌面,發現蔣淑顏的咖啡只喝了兩口,於是指了指道:“你還喝嗎?”
蔣淑顏厭惡地皺了皺眉,我卻不等她回答老實不客氣地端起杯子喝了起來,直到又一杯熱乎乎的咖啡見了底,我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謝謝,我真的凍壞了。”
因為擔心會被費東的人盯梢,我雖然心中萬分焦急卻沒敢直接去醫院,而是先去了在林雨菡的家中,讓她神經兮兮地為我上了藥。
然而事實證明我的小心謹慎還是很有必要的,因為就在林雨菡家里的時候我接到了一通陌生人打來的電話,對方聲稱要與我見面聊聊,但卻始終不肯透露自己的身份,我當即斷然拒絕了對方,可是隨著我開車出來卻發現身後一輛銀灰色的奧迪總是跟在後面。
雖然無法確定那是否是費東的人,但是有了一次被綁架經驗的我,這回卻再不敢大意,開著車在街上繞了好幾圈,見始終無法甩掉對方,索性把車開到蔣淑顏工作的電視台來,也不管蔣淑顏見到找她的居然是我臉上是怎樣的一副詫異表情,就拉著她上了電視台頂樓的咖啡廳要她請我吃早飯。
蔣淑顏冷著臉抬手看了看表有些不耐煩地道:“現在可以說你的事了嗎?我的時間可不多。”
我見她神色不悅急忙收斂心神,把杯子放在桌上,頓了頓這才問道:“你知道孽海這個人嗎?”。
“沒聽說過。”
蔣淑顏冷冷地看著我斷然答道,顯然她已經對我失去耐心了。
見她回答的如此干脆,我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卻還是心有不甘地繼續問道:“那麼有一副黃昏的少女,你聽過這幅畫嗎?”
蔣淑顏終於忍不住嗔怒道:“如果你想找人可以去警察局,如果你想了解畫可以去畫廊找老吳聊,我對這些一點興趣都沒有,要是你只是想騙頓早餐那麼現在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我還有很多事,沒空和你廢話。”說著抬手就要召喚服務生結賬。
我暫時還沒有判斷一個人是否說謊的能力,不過看起來蔣淑燕似乎真的對孽海的事情一無所知,於是只得將這事先放在一邊,急忙阻攔她道:“等一等,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找你,是公事。”
蔣淑顏聞言側身了側身子,穿著黑色絲襪的雙腿交換了一下疊放的姿勢,這才神情冷漠地道:“我和你之間能有什麼公事?”
我看了看左右神色凝重地道:“有些隱情我想通過你們電台來發表。”
蔣淑顏不削地白了我一眼冷哼道:“你不是想做新聞吧?難道換了新東家你已經淪落到自己找媒體制造緋聞的地步了?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你就找搞人了,我的欄目是報道新聞的不是那些報道娛樂圈無聊八卦的節目。”
我不理她話語中的嘲諷沉聲道:“如果我說的事是涉嫌到政府官員的,這算不算新聞?”
“哦?什麼官員?”蔣淑顏終於被我的話勾起了興趣,不由自主地坐正了身子,開始表現出一個職業記者對新聞的敏感性。
我斟酌了一下才道:“據我所知,我們瀾海市的某位高官和已婚女人有染,並且他還與商人勾結,進行著最荒淫無恥的游戲,這算不算新聞?”
蔣淑顏皺了皺眉道:“你手中有證據嗎?是錄音還是照片?”
我愣了愣道:“這個……目前還沒有,不過這都是我親眼所見的。”
蔣淑顏沒好氣地道:“對不起徐先生,我們這是電視台而不是什麼小報,即便你說的這事屬實也要有足夠的證據才行,否則僅憑你的一面之詞,我們是不可能去播這種捕風捉影的新聞的,那是要承擔法律責任的。”
我聽她這麼一說我有些慌了急忙道:“不管什麼責任都由我來承擔,只要你們將這事報道出去就可以,我可以立字據。”
蔣淑顏搖了搖頭有些憐憫地看著我道:“看來你還真的不是一般的單純,我不妨就對你直說了吧,這些制造緋聞的手段雖然可以用在你們娛樂人身上,但是請你別忘了,你說的這個人可是官員,就算你手上有足夠的證據台里領導也不可能會同意發出去的,他也要考慮自己的前途。”
聽完蔣淑顏的話我的心不由得一沉,本來覺得是很可行的計劃現在想想還真的是太欠缺考慮了,我只是按照娛樂圈的方式去思考了,卻忽視了魏書記的身份實在太敏感了。
即使有足夠的證據,都沒人敢碰這事,更別說只是我的一面之詞了。
我皺著眉頭想了片刻,卻始終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好求助地望著蔣淑顏道:“我現在真的很急,你可以幫我想想辦法嗎?不管怎樣只要能想辦法把我說的東西播出去就行。”
蔣淑顏見我話說的誠懇,有點不好再對我冷言冷語,想了想道:“我知道你們都想做新聞,不過你想過沒有?你現在以爆料官員隱私來炒作或許會造成一時的轟動可是對你的前途可是只有弊沒有利啊。”
我知道她誤會的我的意思,只好解釋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訴你,其實我並不是想要做什麼新聞,只是因為有些人正用手中的權利威脅我,你也看到我臉上的傷了,這還只是個警告,之後還會有什麼手段實在無法預料,所以……”
蔣淑顏不等我說完打斷我的話道:“所以你就想借著媒體曝光從而使得那些人會有所忌憚,以達到保護自己的目的,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最好想清楚這麼做的後果。”
我實在有些意外,沒想到蔣淑顏只聽了一半就完全猜透了我的全部企圖,看來我之前還是有些小看這個女人的智慧了。
蔣淑顏看了看我驚訝的表情不以為然地道:“你用不著這麼吃驚,我開始做這行的時候你恐怕還在上中學呢。”
我臉上微微一紅,這才意識到年齡和閱歷這事,真的遠不是僅靠什麼才智聰慧就可以彌補的,真的開始面對社會上各種爾虞我詐的手段我實在還是太過稚嫩了,不過轉念一想既然蔣淑顏既搞了這麼多年新聞或許會有比我更好的辦法,於是也顧不得她話中的刺,急忙追問道:“那麼你有別的辦法嗎?”
蔣淑顏抬手扶了扶眼鏡腿淡淡地道:“恕我直言,如果你真的得罪了什麼強勢人物,即使我能將你說的事播出去或許暫時不會有事,不過你的前途恐怕就徹底完了。”她頓了頓又道:“既然你不怕把事情鬧大為什麼不直接去法院?”
我搖了搖頭道:“這個恐怕不行,因為我並不是當事人,而也不知道受害人會不會站出來。你看我如果用被人襲擊威脅這事去打官司可以嗎?”
蔣淑顏冷笑道:“明著或許不會,難道他們就不會制造意外嗎?”
她的話再次提醒了我,就像費東警告過我的一樣,這些人完全可以制造些意外事件,以他們的手段絕對是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
此時我真的有些一籌莫展了,我沒料到原先的計劃中竟然有這麼多的漏洞,難道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
這時我忽然注意到蔣淑顏正饒有興致地看著我,那臉上的表情怎麼看都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頓時心中有些火起,但是很快地我又將火氣壓了下去,因為此前我已經吃過無數次情緒失控的虧了,再也不敢任情緒牽著鼻子走了,況且現在我又是有求於人,就更加不能得罪這位媽媽唯一的摯友,至少在我看來目前唯一可以幫我的也只有她了。
於是我坐正了身子一臉誠懇地對蔣淑顏道:“我知道你不太喜歡我,但是現在除了你我已經不知道該找誰來幫忙了,因為我相信現在可能只有你是和我一樣真心對芷琪好的人,你可以幫我想想辦法嗎?只要可用通過媒體制造出輿論就可以。”
蔣淑顏聽完我的話,面色一寒,怒瞪起一雙杏眼道:“芷琪?這關芷琪什麼事?”
見她忽然雌威大作我心里有些發毛,結結巴巴地道:“她……現在……受到了點威脅……所以……我想保護她。”
蔣淑顏再顧不得什麼涵養,拍案而起大罵道:“王八蛋,我就知道跟你們這些娛樂圈的人混在一起就沒好事,你到底招惹上了什麼人?怎麼就把芷琪扯進去了?”
我一臉痛苦地道:“對不起這些事我真的不能告訴你,不過你要相信我真的是為了芷琪好。”此時我雖然被她呵罵,心中卻感到一絲寬慰,至少我能感受到蔣淑顏對媽媽的關心是發自真心的,看來我果真沒找錯人。
蔣淑顏根本不聽我的話憤然道:“芷琪現在在哪?算了,我不問你了,我這就給她打電話。”說著就掏出手機要撥打號碼。
我急忙阻止了她,看了看左右已經被我們這邊的動靜吸引得望過來的客人,忙壓低聲音道:“出於安全考慮我暫時還不能告訴你她在哪,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她現在很安,而且她的手機也沒帶在身上你打了也沒用。”
蔣淑顏這時也感覺到自己的失態,坐下來憤憤地道:“我警告你,要是芷琪因為你有個什麼好歹我絕饒不了你!”
聽著她的話我不禁心中一酸,淒然嘆道:“你放心吧,如果她真因為我而有什麼好歹不用麻煩你,到時候我一定自己親手結果了我自己。”
蔣淑顏不置可否地冷哼了一聲,這才道:“好吧,你想我怎麼幫你?如果不涉及到具體人我可以弄個免責聲明,到時候可以作為娛樂新聞報道一下。”
我見蔣淑顏終於答應幫忙心中一喜,隨即咬了咬牙終於下定決心道:“那你就幫我安排個專訪吧,到時候我會正式宣布退出娛樂圈。”隨即一邊思索著,一邊繼續說道:“到時候我會說出做這個決定是因為受到了某人的威脅,就說我是因為和某個強權人物搶女人,所以才遭到了對方的報復,至於如何保護芷琪我暫時還沒有想好,你有什麼建議嗎?”
蔣淑顏推了推眼鏡腿,沉思片刻道:“嗯,這樣倒還有些可行性,到時候我再想辦法讓芷琪公開露面,這樣她成為媒體的焦點,不管是誰也不敢再明著下手了,因為這樣無疑於承認自己就是那幕後的人。好,我答應你。”
得到蔣淑顏的認可我心中大喜,卻又有些擔心地道:“即使這樣還只是明著嗎?我以為這樣他們就會有所忌憚不敢再動手了。”
蔣淑顏神色凝重地道:“你必須清楚媒體和輿論畢竟是沒有約束能力的,我們也只能做到把事情公開,至於對方私下會有什麼手段我們根本無能為力,我很納悶如果事情真的這麼嚴重你為什麼不去報警呢?只有警方才能真正地保護你們啊。”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道:“警察?面對這些手眼通天的人你認為警察會保護我們嗎?”
“……”
蔣淑顏沉默了,顯然她也認可了我的想法,一時間我們誰也不再開口。
頹然靠在椅背上,我心中再次升起一種無力感,通過與蔣淑顏的一番對話,我再次認識到自己的力量是多麼的渺小,原來我自以為絕妙的計策竟然如此幼稚可笑,在絕對的權利面前我這個初入社會的小子的一切反抗原來根本就是螳臂當車。
側頭望著窗外,我發現此時那輛銀灰色的奧迪依然耐心地停在門口,這群混蛋就像腐骨之蟲一般緊緊盯住了我連片刻都不肯放松。
看著這些身份不明的跟蹤者我心中頓時升起一股無名火,暗想:“難道我真的已經走進了絕境,竟連一點反抗的機會都沒有了嗎?”
“不!我絕不能再老老實實地任人宰割了,不管怎樣,我都要和他們拼上一拼。”
想到這里我忽然輕聲說道:“如果逼得警察不得不介入,這樣是否可以保護芷琪的安全?”
“你說什麼?”蔣淑顏沒聽清楚我的話問道。
我回過頭來兩眼緊緊盯著蔣淑顏一字一句地道:“如果此時發生了一件鬧得人盡皆知的刑事案件,而芷琪又與此案有關聯,你覺得這樣,她會不會更加不安全?”
蔣淑顏終於從聽清了我的話,臉色一變,緊張地道:“什麼……什麼刑事案件?”
“命案!”我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
蔣淑顏大驚道:“你要做什麼?”
我憤恨地瞪大了雙眼咬著牙道:“如果有位公眾人物忽然死去,並且留下遺書稱自己是被人逼迫的,這麼大的案件即使有人想要隱瞞也難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到時候那些愛惜羽毛的高官自然不敢再去趟這灘渾水,警方也會不得不介入的,那是芷琪自然就會受到警方的保護了。”
蔣淑顏被我凶狠的樣子嚇得臉色蒼白,顫聲問道:“那你……你打算讓誰去死?”
“我!如果我在你們報道之後卻留下遺書自殺了,你覺得這事會不會被鬧得更大?”
蔣淑顏呆呆望了我半晌,在確認了我並非開玩笑之後,這才茫然地搖了搖頭道:“我現在開始懷疑你的精神是不是有問題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沒有理會她的質疑,依舊自顧地說道:“我會在臨死之前將一份闡述我遭到迫害經過的遺書發送到各大網站、報社、甚至警局,這樣在配合你們對我的專訪,總之能把事情鬧多大就鬧多大。要知道,對付黑暗手段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它暴露在陽光下,到時候不管他們有多大的勢力,想要對芷琪動手也沒那麼容易了。”
蔣淑顏終於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慌慌張張地道:“我看你是真的瘋了,我還有很多事沒空在這陪你發瘋。”說著轉身就要逃開。
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緊盯著她的眼睛道:“相信我,我現在的神志非常清醒,而且我很也怕死,我恨不得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和芷琪在一起,如果有別的路可走我絕不會出此下策,可是……我真的沒有選擇了。”
蔣淑顏回頭凝望著我,好像這才是第一次認識我一般,將我整個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見我一臉堅定不像神志不清,這才無奈坐下來,不安地道:“可是……你這辦也法也太瘋狂了,而且這……這事你和芷琪談過嗎?”
我心中一痛,慘笑道:“如果她知道了你覺得她肯讓我這麼去做嗎?”
蔣淑顏攏了攏鬢邊的發絲蹙眉道:“可即使你真的死了,他們也可能制造各種理由,甚至可以開出證明說你的神經有問題,最終這案子也只能不了了之,至於芷琪他們也可以制造其他意外又或者偽裝自殺什麼的,這些你想過嗎?”
我悠悠地道:“至少那時為了避嫌當時沒人敢冒險去傷害她。”
“可一旦關注度降低她還是會有危險的。”蔣淑顏還在試圖說服我。
我搖了搖頭道:“你不用勸我了,也許那時候芷琪只要把這些人咬出來,又或者用什麼別的方法,我想以她的聰明到時候想要自保就容易多了。”
蔣淑顏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仰頭望著天花板,淡淡地道:“因為我最近才明白,原來有些人真的比生命還重要,如果這個方法可以救得了芷琪我又何惜此身呢?”
其實在我心中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我的生命本就是媽媽給的,我這也不過是還給她而已。
蔣淑顏從相識以來第一次向我投來了溫柔的目光,她嘆了口氣,緩緩地道:“看來芷琪真的比我更有眼光,我之前確實誤解你了,不過我還是覺得你沒必要用這麼極端的辦法,不如你把事情說出來我們一起想想辦法,或許還有別的路可走。”
我喟然長嘆道:“沒有用的,你不知那些人的手段有多可怕,如果我不能盡快做出反映,芷琪的下場絕對不是你可以想象的。”
蔣淑顏聽我說的如此肯定終於不再勸阻,只是低著頭在沉思。
我看看時間差不多了,站起身道:“那麼專訪的事就拜托你了,我目前還需要安排一些事情,不過時間不是很多了,最多三天你無論如何都要幫我把這事辦妥。”
說著我伸出一只手道:“還有……這件事請你千萬不要告訴芷琪,也不要和她聯系,你可以答應我嗎?就當是我的遺言吧……顏姐。”我第一次對這個蔣阿姨用了一個比較親切的稱呼。
蔣淑顏站起身來還想說些什麼卻又止住了,最後只是淒然地點了點頭握住了我的手。
握著蔣淑顏柔軟溫熱的手掌,我第一次意識到,原來這個女人的身體也是暖的。
露天茶坐三三兩兩地坐著一些喝下午茶的人,街上往來的行人在這悠閒的午後腳步似乎也變得慵懶起來,遠處一對老夫婦正將手中的面包屑灑在地上喂著鴿子。
桌上的茶杯升起陣陣熱氣但很快就被微風吹散在空中,展開的信紙上已經寫滿了我歪歪扭扭如蝌蚪般的字跡,說真的到這時我才後悔小時候沒有好好學學寫作文,一封遺書竟然寫得這麼費勁。
此時在我對面正坐著一個身著灰色西裝的男人,這個人身材略瘦帶著個黑邊眼睛,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他一邊喝著茶一邊有些不自然地看著奮筆疾書的我卻是一言不發,看上去就像一個非常有耐心的推銷員。
已經抱著豁出去心態的我再也懶得和這些人周旋了,索性將車開到鬧市區隨便找了間茶餐廳,又讓服務生去把跟在身後的那輛奧迪車里的人請了過來。
眼前的這個男人連招呼都沒來得及打就被我打斷了,我告訴他等我寫完東西再和他談,於是他就只好乖乖地坐在那里等著,這多少算是讓我出了口惡氣。
其實我完全理解蔣淑顏為什麼認為我瘋了,我也承認我的方法確實有些極端了,可是我目前實在沒有什麼高明的手段,也沒有更厲害的本事,如果真的有人想對媽媽不利我自認根本沒有保護她的能力,現在我所擁有的不過只是一個為人子女者的覺悟,和一個男人想要拼死保護自己女人的決心而已。
不錯,我與媽媽的戀情固然深重,可親情難道在打開了那扇禁忌之門後就應該消失嗎?
難道為了成為媽媽的男人我就該失去母親嗎?
面對獨自養育了我20年的生母,我又將親恩置於何地了?
其實這些問題始終被深埋在我的心里,只不過暫時被那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絲蓋住了,直到費東說出要用毒品對付媽媽的那一刻我才終於明白,情愛固然美艷迷人,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親情卻是絕不容失的。
可以說我和媽媽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我一手造成的,這麼多年來她也已經為我付出了太多,即使現在我們真的有罪,那麼也該讓我一個人來承擔所有罪責,想通此點後我頓時將心中的那些糾結徹底放下,再不去想自己在媽媽心中的位置是什麼了,我只知道她是我此生最愛的女人,我絕不允許她受到一點傷害,即使以生命作為代價也在做不惜。
終於,一篇遺書總算是寫好了,我又反復讀了兩遍,確認該交代的事情都已經寫清楚了,這才從本子上將紙撕下來疊好,小心地塞進口袋里,端起了面前的茶杯。
西裝男見我終於寫完了,松了口氣馬上很紳士地遞上一張名片道:“您好徐先生。”
我根本沒有去接名片,甚至都懶得看他一眼,只是抿了口茶淡淡地道:“不用繞彎子了,直接說你的目的吧。”
西裝男被我干巴巴的一句話說的愣了愣,只好尷尬地將名片放在桌上,清了清嗓子道:“其實你不用這麼緊張的,我真的沒有惡意,只是想向你了解一些事情。”
我沒理他瞥了眼桌上的名片,只見抬頭是”天虹唱片”職位和姓名一欄寫著”總經理助理——洪軍”。
我心中不禁有些納悶,暗想道:“怎麼這家和CM齊名的唱片公司也找上我了?難道是我猜錯了,這個人真的只是來談公事的?”
西裝男看了看我臉上的傷,笑了笑道:“看來徐先生最近是遇上麻煩了,難怪會這麼謹慎,其實這也怪我在電話里沒有交代清楚這才引起了誤會。”
此時我才知道原來那個陌生電話是他打來的,於是隨手拿起名片一邊在手里把玩著一邊揶揄地道:“洪助理找我有什麼事?不會是天虹想要挖我跳槽吧?我想我應該還沒紅到那種程度吧。”
這個洪軍還真的很有涵養,絲毫沒有因我語言中的不遜而動容,只是很職業地笑了笑,然後從手邊的提包里掏出一份折疊整齊的報紙擺在桌面上道:“請問徐先生與照片上的這個女人是什麼關系?如果可以能不能讓我見見她?”
我低頭看了一眼報紙不由得心中一沉,因為這正是那張我和媽媽在噴泉前被偷拍的照片,我知道媽媽擔心的那些人終於還是找來了。
心中雖然震撼我的臉上卻極力保持著平靜,只淡淡地掃了一眼報紙就故作不悅地皺眉道:“那是我女朋友,你找她干什麼?”
洪軍見我變了臉急忙解釋道:“你別誤會,其實我並不認識她,我這次也是受人之托。”
我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受了誰的委托?”
洪軍面露難色推了推眼鏡道:“這個,很抱歉我暫時還不能對你透露。”
我不禁開始細細打量眼前這個斯文儒雅的洪軍,想要看看在這張虛偽的面容背後究竟是怎樣的一張臉孔,然而他卻好像一點也不在乎我近乎無禮的直視,反而一臉平靜地對著我微笑。
如今早已對人性的多面性有了深刻認識的我再也不會被某人的外表迷惑了,所以從這個人一開口我對他產生了懷疑。
在我看來,像天虹這種大公司,即便只是個助理也不該是這麼一個靦腆斯文的人,想想這商場中的爾虞我詐,一個謙謙君子根本不可能坐到這個位子,更何況像我這樣的人平時肯定只能對他們仰視,即使我並不在他公司旗下他也沒必要如此客氣,所以我斷定這老小子是在跟我演戲。
“嘿,既然都喜歡當戲子那我不妨也陪你們玩玩,反正老子現在連連命都豁出去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想到這里我索性擺出一副囂張模樣,地單手搭在椅背上陰陽怪氣地道:“你說這是不是有些奇怪啊,一個人拿著張名片來聲稱要見你女朋友,而他又不肯說出原因,眼鏡,換做你是我你會怎麼想?”
讓我意外的是洪軍似乎根本沒聽到我不敬的稱呼,而是認真地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道:“看來我確實有些冒昧了,那我可以問一下她的名字嗎?”
“行啊,城府夠深的,還裝!”我心中小佩服了一下這個四眼田雞,隨即無所謂地道:“這個沒什麼可隱瞞的,她叫方芷琪,是你要找的人嗎?”
如今已經知道媽媽用的是假名,我自然不會吝惜將這個透露給洪軍,而且我既然打算把事情鬧大就更沒有了顧及,要是全國人民都知道有個方芷琪我才高興呢。
洪軍矜持地笑了笑道:“這個就不好說了,畢竟名字這東西是可以作假的,最好還是能見到真人。”
我冷哼一聲道:“是啊,我也可以隨口說一個名字出來,不過既然我們對彼此都不信任,這事還真有些難辦了,你可能交不了差了,這會不會害你失業啊四眼?”
我繼續挑戰著洪軍的耐心,我倒想看看這小子能忍到什麼時候。
在我一而再的挑釁下洪軍終於有些忍不住了,只見他眼中厲芒一閃但很快又斂去了,依然很有風度地道:“徐先生快人快語話雖說的有些直白,不過卻也很有道理。”
我再次被這個洪軍的隱忍功夫折服了,連這樣都能忍如果不是真君子那麼肯定非奸即盜,可是轉念一想他一個大老板身邊的近臣干嘛一再對我這麼個小子忍耐啊?
練涵養也沒有這麼練的啊。
一時間想不明白我也懶得再想,將名片收起來,不冷不熱地道:“這樣吧,我可以替你轉告她,至於她想不想見你就不是我可以決定的事了,你還有別的事嗎?”
洪軍見我下了逐客令,很知趣地站起身來道:“好的,不管怎樣今天打攪徐先生實在抱歉,告辭了。”
“不送,對了下次能不能別再跟蹤我了?要知道我現在比較敏感。”我地指了指臉上的傷道。
洪軍抱歉地微微頷首道:“實在對不起,我保證下次不會了。”
我一臉人畜無害地微笑著接受了他的道歉。
洪軍與我握手告別轉身走去,然而隨著他轉過身去我臉上的笑容卻瞬間消失了。
我心里很清楚,這個洪軍今天並非是真的想和我談什麼,否則也不會這麼容易就被我打發掉,他這次應該只是來試探著與我進行接觸,看來他們似乎暫時還無法確認媽媽的身份。
不過我敢肯定接下來他們就想辦法與媽媽本人進行接觸了,這時我再次發覺目前讓媽媽留在醫院是正確的決定。
因為至今為止知道媽媽在醫院的人最多不超過三個人,趙晨、林雨菡還有就是李梅,這其中最可能將媽媽住院的消息泄露出去的也只有一個李梅,不過我推測她應該不會把這消息泄露給劉斌或者這個洪軍,這並非是我的主觀判斷,而是通過這些人所掌握的信息分析出的。
在目前我已經發現的這三批對媽媽心懷不軌的人中,劉斌對媽媽過去似乎了解不少,他目前掌握的情況只是媽媽是我的女友這一點,其動機現在也已經清楚了,應該是出於某種仇恨目的而采取的報復行動。
而李梅似乎對孽海的那副畫關注得更多一些,並且在我身邊潛伏了很長的時間,雖然動機不明卻顯然與劉斌的目的不同,不然單只是對媽媽下藥她就有太多機會了。
至於今天這個洪軍,看起來他們還僅僅還只是從報紙上認出了媽媽,尚處於確認階段,而媽媽應該也知道他們的來歷。
這樣看來這三批人至少在目所掌握的信息來源不同,應該是有著各自的目的並非一伙,所以現在只要我小心李梅這邊,媽媽留在醫院反而是最安全的。
這時灰色奧迪已經駛離我的視线,我的臉上不禁泛起一絲戲謔的笑容,暗想”不管還有什麼妖魔鬼怪盡管來吧,到時候老子都拉上你們一起陪葬。”
離開茶座我又回到林雨菡家逗留了一陣,這才好好整理了一番,找出一頂大帽子將帽檐壓得很低,再戴上從林雨菡那里借來的一個特大號墨鏡,在確認遠距離無法看出我臉上的淤青後,這才帶著之前買的東西和林雨菡重新幫我熱過的雞湯驅車前往離家最近的一個地鐵站。
這回我加了小心,將車停在地鐵站上了地鐵,隨便坐了幾站,最後才出來打車前往醫院,這一路我感覺自己現在就像個特工,時時刻刻警惕著隨時可能出現的危險。
然而當我來到媽媽的病房門前時卻不敢將門打開了,我害怕開門之後只看到空蕩蕩的房間,那將是最可怕的事,而且那晚媽媽夢囈中的情境這時卻也浮上腦海,我不知道經過了這一天的時間再次見到我媽媽會是怎樣的一種心境。
閉上眼做了個深呼吸,我這才鼓足勇氣輕輕地推開了房門。
整潔的病房肅靜依舊,午後的陽光懶懶地從窗外斜照進來,調皮的樹影在地上牆上輕輕晃動,細小的微塵在陽光中歡快地上下翻滾跳躍,整個房間都被溫馨安逸的空氣充斥著,外面的喧囂似乎已被完全阻隔開來。
一塵不染的病床上,媽媽嬌慵地斜靠在厚厚的白色棉枕上,俏臉側向一邊,一雙美眸靜靜地凝望著窗外,濃密彎翹的睫毛在陽光中微微顫動,光潔細嫩的臉蛋被暖陽熏得泛起一絲淡淡的紅暈,棉質寬領的條紋病號服露出了好大一段瑩潤粉白的頸部肌膚,從微微敞開的領子里望進去可以若隱若現地看到一點乳房的輪廓,被子下面兩只纖細白嫩的小腳伸了出來,有些俏皮地正輕輕晃動著。
親眼看到媽媽安然無恙我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之前所有的不安和恐懼此刻都化作了涓涓細流,綿綿的情絲在心中蔓延開來,使我的每一寸肌肉都松弛下來。
這一刻我的心是那樣的堅定,我知道我已經永遠不可能只做她的兒子了。
媽媽不知想什麼正想得出神,一時間竟然沒有發現我的到來。
見她醒著我卻不敢就這樣貿然進去了,一來生怕心細的媽媽會察覺出我臉上的傷痕,二來也不知該怎麼面對她,於是輕手輕腳地把手里的東西放在門邊,剛想關上房門媽媽卻還是聽到動靜轉過頭來。
認出是我媽媽展顏一笑,嘴邊露出兩個迷人的小梨渦,朱唇微啟輕柔地道:“怎麼才來?”
在窗外柔和陽光的映襯下,媽媽這瞬間的回眸真是百媚橫生,她那雙彷如凝著一潭秋水的雙眸直看得我心神恍惚,仿佛整個身體都被融化了,一時間竟是痴愣在那里。
見我站在門口發呆媽媽抬起一只白嫩的小手招呼道:“站在門口干嘛?快進來啊!”
這溫柔甜美的熟悉聲音仿如天籟般回蕩在我的耳畔,我甚至開始懷疑過去的風雨都只是一場噩夢,雖然對媽媽表現得如此平靜有些詫異,我卻還是像中了魔一般拎著東西,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
眼前的媽媽笑意盈然,未施脂粉的俏臉清雅素淨,而她那高貴嫻雅的氣質在這融融暖陽中看上去更是如此聖潔無暇,這讓我這個剛剛走出肮髒地獄的人頓時升起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甚至有些不敢正視她,生怕我已經被罪惡侵蝕了的雙眼會玷汙了這份聖潔。
我不敢抬頭只是低垂著雙眼盯著那一雙白嫩的小腳,那白如剝蔥的小腳趾在粉紅如花瓣般的指甲襯托下光潔如玉,使人有種想要親上一親的衝動。
媽媽見我盯著她的腳看,臉蛋微微一紅急忙把腳縮回進被子里,低著頭一邊塞被子一邊道:“別傻站著,找地方坐啊,你這孩子今天這是怎麼了?”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剛才媽媽臉上那如輕霞初現般暈染開來的兩片紅雲卻清清楚楚地被我捕捉到了,發現這少女般的羞澀神態出現在美艷成熟的媽媽臉上我不由得心里一蕩,急忙把帽檐壓得更低一些,將雞湯放在床邊的桌子上,一邊幫她塞被子一邊低聲道:“怎麼又踢被子?醫生不是說了不能受涼嗎?”
聽著我略帶責備的話,媽媽臉上又一紅,柔柔地說道:“空調開著有點熱,我……”就在這時她不經意地吸了吸鼻子,象是聞到了什麼身子忽然一僵聲音戛然而止。
“你……你去哪了?”媽媽停下動作昂起俏臉望著我,長長的睫毛下那雙秋水般清澈的雙眸充滿了疑問。
看到她這個表情我心中一慌,急忙聞了聞自己的身上,赫然發現一絲似有若無淡淡蓮香傳入了鼻中,這是與媽媽身上的蘭香截然不同的味道。
這時我才想起來,這件外套我在回來的路上因為看著林雨菡衣著單薄又淋了些雨曾經借給她披著,沒想到居然沾上了她的味道。
我驚慌失措地道:“哪……哪也沒去,我……我去給你買了些補品。”
說著急忙打開保溫盒,小心翼翼地盛出一碗雞湯,嘴里絮絮叨叨地道:“那店老板娘身上不知噴了多少香水,可把我熏壞了。”
說完我的心開始怦怦亂跳,偷眼觀察著媽媽的表情。
只見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中的雞湯抿了抿嘴唇沒說什麼,剛想伸手去接卻忽然察覺到什麼似的猛然抬起頭來,瞪大了眼睛盯著我的臉道:“倫倫,你臉上怎麼了?”
我心中更慌了,手中的雞湯險些灑了出來,我實在沒想到我如此小心地隱藏傷勢最終還是沒能逃過媽媽的慧眼。
急忙把雞湯放在桌上趕緊離開媽媽,我用力向下拉了拉帽檐道:“沒事,我不小心碰到的。”
“快讓我看看。”媽媽根本不聽我的話,掀起被子坐了起來,一只手抓住我的衣服,另一只伸手就往我的臉臉上摸去。
“真的沒事……啊!”我想躲卻還是晚了一步,被媽媽一把摘下了墨鏡。
“天啊……怎麼……怎麼會這樣?”
媽媽見了我臉上的淤青只驚得花容失色雙手捂著小嘴,眼睛睜得大大的,只一瞬間眼淚就像斷了线的珍珠一般撲簌簌地滾落下來。
“嘿,我就是這麼馬虎,出門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我見媽媽哭了急忙傻笑著編著瞎話。
可是以媽媽的聰明哪里會被我拙劣的謊話騙到,她用力地一拉我的袖子,我在毫無防備之下身體頓時失去重心,一頭栽進她的懷里。
媽媽雙臂緊緊摟住我的身子一邊哭著一邊斷斷續續地道:“這些年……不管多忙我都沒讓你磕著碰著……平時更是連一個指頭都不舍得動……這都是什麼人啊……怎麼心就這麼狠心……都把人打成這樣了……真是……真是太混蛋了!”
聽著一向文雅的媽媽口中居然說出了混蛋兩個字,我知道她是動了真怒了,這已經是她所能說出最重的咒罵了。
躺在媽媽溫暖的懷抱里,擁著她綿軟溫熱的身子,聞著那熟悉的女人香,我只覺得恍如隔世,動了動將臉拱在她飽滿柔軟的雙乳之間,緊繃了許久的神經忽然放松下來。
此刻我只覺得媽媽的懷抱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暖最安全的地方,似乎只要這麼被她抱著一切危險都已離我而去了,就像小時候一樣可以什麼都不管。
可是一想到不久之後可能就會永遠離這個溫暖的懷抱了,我的心里泛起一陣淒苦,鼻子一酸有些哽咽地道:“媽……我真舍不得離開你。”
媽媽象是怕一松手我就會突然飛掉一樣,雙臂死死地攬緊我,一邊輕輕拍著我的後背,就像小時候哄我入睡時一樣溫柔,一邊抽泣著道:“乖,媽媽永遠都不會離開你。”說完這句更是泣不成聲了。
“倫倫!”哭了一會媽媽忽然輕輕喚起我的名字。
“啊?”
“沒什麼……”
“哦。”
見媽媽沒有再說話我也不想再說什麼,只是靜靜地享受著這世間獨一無二的溫存。
過了好一會兒,感覺媽媽漸漸平靜下來了,我這才含混不清地在她懷中道:“媽……我今天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說,劉斌他們……”
我的話才說了一半嘴唇就被一只清涼細嫩的小手堵住了,媽媽閉著雙眼柔滑的臉頰貼在我的頭上靠了一會兒,這才用手背抹干臉上的淚水,梨花帶雨地低頭衝我展顏笑道:“現在先什麼都別先說,以後再慢慢告訴我好嗎?”
我發現此時媽媽的眼中已經恢復了往日的睿智和從容,心中更覺詫異不知道只這一會的功夫她怎麼會忽然有了這麼大的變化,唏噓著道:“可是……”
媽媽還是沒有讓我說下去,眼中噙著淚水打斷了我的話道:“倫倫,之前都是媽媽不好才讓你受了這麼多苦,不過你放心吧,以後媽媽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了。”
“嗯。”
我不明白媽媽這是怎麼了,之前的猶豫彷徨此刻好像都已消失了,但是見她終於回復了往日的神采我心中還是很高興,不由得暗想道:“反正我已經做了決定,這個計劃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對媽媽說的,還是等下次有機會再將劉斌的事告訴她吧,今天我實在不想再去刺激她了。”
這時媽媽忽然松開了手,我抬起頭來見她正愣愣地望著桌上的雞湯,急忙起身將雞湯端了過來,吹著熱氣道:“快喝點吧,還熱著呢。”
媽媽看著我手中的雞湯半天沒有說話,只是凝眼望著我道:“倫倫,這雞湯是哪里來的啊?”
“呃……我買來的,剛才不是說了嘛。”我做賊心虛地說著,卻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此時我才發現在媽媽面前撒謊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
好在媽媽沒有繼續追究下去,只是輕輕”哦”了一聲,卻並沒有用手接過雞湯的意思,而是仰起了修長的脖子,朱唇微啟貝齒淺露,竟是要我喂她。
看著媽媽雪白的脖子和那睡衣里面露出的一片白膩的胸脯,我忍不住猛吞口水,立即心領神會地用羹匙盛了一勺雞湯送到她唇邊。
媽媽用嘴唇淺嘗了一下,開始就著我的手喝了起來,我眼睜睜地看著琥珀色的玉露輕輕的送進媽媽紅嫩誘人的小嘴,心神為之一蕩,開始更加小心地服侍起來,生怕灑出半點。
媽媽從始至終都忽閃著一雙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不知道心里又在轉什麼念頭,在她雙目的逼視下我心里直發毛,連手都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起來。
一小碗雞湯眼看著喝下一半,媽媽才用紅潤的小舌頭輕輕舔了舔嘴唇,推了推我的手道:“夠了。”
我連忙提起放在一邊的東西道:“你要的東西都在這里了,你看看有沒有落下的。”然後又拿出媽媽的手機道:“充電器我也都帶來了,不過這兩天除了我的電話你不要接任何電話,也不要見任何人。”
媽媽柳眉微蹙嘟了嘟小嘴道:“你還不想讓我出去嗎?”
我點了點頭神色凝重地道:“現在你最好先不要回家,我怕不太安全,等我把一切安排好了,然後再來接你好嗎?”
說完我又不放心地囑咐道:“還有我可能無意間把你住院的消息透露給李梅了,所以我不在的時候你一定要多小心點。”
我隨說的鄭重可媽媽卻象是根本沒聽見我在說什麼一樣,明眸凝望我片刻,忽然伸手摸了摸我的臉道:“這兩天你在哪睡的?怎麼眼圈這麼黑?”
“哦,馬小玲和吳勇鬧脾氣回家去了,我這兩天都是住在他那邊,你就放心吧,沒有經過你的同意我是不會回去住的。”我雖有些跟不上媽媽跳躍的思維,卻還是本能地撒了謊,因為此時此刻我實在不想再給她添加任何煩惱了。
媽媽俏臉緩緩湊近我,雙眸仿佛沁出水來一般,豐潤的唇瓣微微嚅合著幽幽地道:“倫倫,你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我被媽媽奇怪的眼神看得心口砰砰亂跳,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說道:“啊?那里不一樣?”現在我是真的有些迷糊了,怎麼媽媽現在說話一點邏輯都沒有?
這麼東一句西一句的我都快忘了剛才的話題是什麼了。
媽媽看著我的樣子,臉上笑意更濃,唇邊兩個迷人的小梨渦也越發明顯,漸漸地雙眼眯成了兩條優美的弧线,她抿了抿嘴唇搖搖頭道:“說不好,反正就是覺得長大了也成熟了。”
我被她這怪怪的笑容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不自然地撓撓頭道:“我承認我以前是太容易衝動了,今後我會改就是了,你……你就別挖苦我了。”
媽媽終於忍咯咯笑出聲來,用指尖點了下我的額頭道:“總算還知道自己的毛病了,看來這孩子還有救。”
媽媽笑了會兒長出了一口起輕松地伸了個懶腰道:“倫倫你帶紙了嗎?在這里呆著實在無聊我想畫畫。”
我傻傻地翻了半天口袋將我的筆記本遞給她道:“我只有這個可以嗎?”
媽媽接本子看了看道:“先湊合吧,下次記得給我帶個速寫本來。”頓了頓她看了看我忽然心血來潮地道:“好了,你就這樣坐好別亂動。”說完拿起桌邊的一根鉛筆,捧著筆記本以我為模特似模似樣地畫了起來。
至此,我已經徹底忘記剛才在說什麼了,只得老老實實地坐在床邊當起了模特,看著眼前專心畫畫的媽媽我心里忽然感覺暖暖的,不由暗忖:“媽媽本來就應該生活在陽光里的,那些肮髒的東西根本就不該和她有任何瓜葛,那麼所有的陰暗和罪惡還是交給我吧,讓我這個充滿罪惡的靈魂去換回那本該屬於她的那份平靜與安逸。”
媽媽畫畫的興致雖然很高可惜沒過多久護士就來幫她插上了吊瓶,我本想幫忙誰知媽媽卻好像畫上了癮,當即勒令我不許亂動,我只好繼續乖乖地僵著身子坐在那一動不動。
老實說這模特還真不是那麼好當的,坐久了我只覺得渾身難受,漸漸地連四肢都開始發麻了,可是我實在不願掃了媽媽的興,只好努力忍耐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媽媽似乎是畫完了,這才意興闌珊地看看自己手中的畫,很不滿意地嘟了嘟嘴,凝著雙眉嘆了口氣。
“畫完了?給我看看。”我說著湊了過去。
媽媽趕忙把本子合上道:“不行,我太長時間不畫手有些生了,等以後練熟了再給你看。”
雖然對媽媽的畫技很好奇但我卻不想強迫她,只是笑了笑沒有再堅持,我正想起身活動活動有些僵硬的身子,這時忽然發現媽媽臉上紅了紅,有些尷尬地扭了扭身子急忙問道:“怎麼了?哪不舒服?”
“沒事了,我想……”媽媽看了看點滴瓶這才道:“我想去趟衛生間。”
“哦……啊?”我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頓時窘得滿臉通紅,裂開的嘴再也合不攏。
媽媽看著我這幅表情”噗嗤”一聲笑了,一邊用白嫩的小手拍拍我的臉一邊道:“干嘛這幅表情?我只是想讓你幫我拿著點滴瓶,我自己有手有腳又不用你伺候,你想哪去了?”
我知道自己想差了有些尷尬地干笑了兩聲,忽然心中一動,抬頭看了看點滴瓶,又摸了摸仍在隱隱作痛的後腰,一咬牙將吊瓶摘下來遞給媽媽道:“拿著吊瓶。”
“你要干嘛?”
媽媽接過點滴瓶,正感到有些茫然,我猛地伸手到媽媽身下,將她橫抱了起來,媽媽驚呼一聲,急忙舉著點滴瓶單臂環上了我的脖子道:“倫倫你干嘛?”
我衝她一笑道:“我抱你去廁所啊。”
媽媽靜靜看著我的臉,咬了咬嘴唇沒有說話,反而輕輕地將頭輕輕靠在我的胸口上,我見媽媽難得地如此乖巧心中大喜,抱著她轉身向外走去。
然而就在我轉身的一刹那,眼角的余光卻捕捉到枕頭下露出的一張報紙的一角,隨只是驚鴻一瞥,我卻還是從標題認出這正是那張給我們招來麻煩的照片,我心的里一驚,暗想:“難道媽媽已經看過了?可她為何卻又如此平靜了?”
我急忙低頭看去,卻見此刻的媽媽依偎在我的胸口上,順滑烏黑的長發如瀑布一般從我臂彎垂灑來來,臉上卻洋溢著幸福與滿足的表情。
“你想女人為什麼喜歡打扮?女為悅己者容啊,所以她們天生就是要引誘男人的,你不能總是追著她們,必須要掌握主動才能無往不利。”
我在廁所門口正百無聊賴地等著改由護士攙扶的媽媽出來,卻剛好遇到上次見過一次被小護士教訓過的小子,只見他這時嘴里叼著根沒點著的煙正在口若懸河地向某個年輕病人傳授著泡妞之術,我聽著他說的帶勁忍不住湊了上去,想聽聽他在侃些什麼。
那小子見我走過來,立刻衝我友好地點了點頭,緊跟著就急不可待地說道:“兄弟,有火嗎?”
我看著他一臉猴急的模樣當即明白這是個遇上一急的煙民,笑著從褲兜里掏出打火機遞了過去以解燃眉之急。
那小子一邊道謝一邊接過火機心急火燎地就要點煙,可就在這時耳畔忽然傳來一聲嬌呵,我倆都嚇得一激靈,急忙循聲望去。
只見那個很有個性的小護士此時正站在遠處憤怒地指了指牆上的禁煙標志。
那小子一見是她立刻換了一副諂媚的笑臉,乖乖地將火還給我,夸張地又是點頭又是哈腰把煙夾在了耳朵上。
小護士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就扭過頭去繼續與身邊的病患說話。
那小子笑呵呵地晃蕩兩下胳膊,但又實在有些無聊,沒話找話地轉頭對我說道:“兄弟,你這是得罪什麼人了?臉上怎麼掛彩了?”
此時我本不想和陌生人交談,但見這小子剛剛還大言不慚地冒充情聖,如今被人呵斥竟還如此坦然地象是沒事人一樣忍不住揶揄地道:“剛才還聽你說的一套一套的,怎麼對著她你就掌握不了主動了?”
我這話一出口剛才被他教育的那個病人立即起哄地大笑起來,可誰知道那小子臉上卻絲毫沒有羞愧的神色,坦坦然然地道:“那是因為我對她動了真心。”
我聽著這強詞奪理的解釋不禁莞爾道:“這話真新鮮,你既然對她動了真心怎麼不趕快將你那些手段用出來?”
那小子呵呵一笑拍拍我的肩膀道:“這你就不懂了,若是你真心喜歡一朵鮮花就要讓它在最適合的環境里生長,只有那樣它的美麗才能長久,你若是把它摘回去用不了幾天它就枯了。”
我愕然地看了看他,竟然發現這話說的還真有些哲理,不禁對這個看似痞賴的人有些刮目相看。
這時那小子才友好地伸手對我道:“還沒介紹呢,我叫莫言你叫什麼?”
“方倫。”我沒敢說真名,雖然知道應該已經有護士從報上認出了我,但是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現在這種時刻小心點總是沒錯的。
“幸會幸會。”
莫言這人還真有點自來熟,才剛剛做了自我介紹他就無聊地看了看遠處的小護士,忽然不懷好意地衝我和那個病人笑道:“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咱們打個賭吧。”
“賭什麼?”看起來那個病人也是個好事的人,聞言急忙興奮地追問道。
我正想拒絕卻見莫言一臉壞笑地指了指小護士道:“咱們來賭她今天穿的是什麼顏色的內褲?”
我聽完這話差點沒一頭栽倒,一臉驚愕地道:“這玩意怎麼賭?”
莫言得意地道:“怎麼樣?敢不敢?”
那個病人似乎到很有興趣,聽的兩眼放光,隨即卻又一臉遺憾地搖了搖頭,道:“這個賭注好是好,可就是沒法確認啊,咱們總不能去掀人家的裙子吧?”
莫言一副胸有成竹地模樣擺了擺手道:“這你別管,你們只要說賭不賭,到時候我自然有辦法確認。”
“好,賭就賭,我說是白色。”那個病人還真是個惟恐天下不亂的主,這就開始下注了。
結果我就這樣被兩個窮極無聊的男人拖進了一個極其荒唐的賭注里,雖然一開始我本不想節外生枝,但是因為見到媽媽情緒好轉我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而且我也很想看看莫言這個有意思的小子究竟會怎麼去確認,於是在莫言的一再催促下我選擇了黑色,他自己則選擇了粉色,我們三人以50元為注各自下了賭注。
注下完了我和那個病人都一臉好奇地看著莫言,那個病人顯然性子比我急催促道:“咱們怎麼確認啊?”
莫言一本正經地道:“這還不簡單,去問啊。”說著在我們驚訝的目光注視下大步流星地向小護士走去,也不管她旁邊的病患,靠到小護士耳邊低聲說了一句什麼。
只見小護士小臉蛋騰地一下紅了,毫不遲疑抬起手來”啪”地一聲扇了莫言一個響亮的耳光,這個響聲實在太大了,以致樓道里的人都停下了腳步,望著這邊。
我和那病人只驚得瞠目結舌,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莫言,他卻一點也不以為意,臉上頂著一個紅彤彤的巴掌印,樂呵呵地走回我們的面前道:“我贏了。”
現在我開始懷疑這小子的精神是不是有問題了,這人的臉皮怎麼可能厚成這樣?
那個病人緩了好一會才道:“你又沒看見怎麼能證明你贏了?”
莫言哈哈大笑著拉起我們的手,一起向小護士走去。
那個小護士見這個瘋子又回來了,而且還拽著兩個人,立即警惕地抱緊了手中的病歷卡,像個受驚的小兔子一般看著我們三人。
莫言將我們帶到她的身前,忽然用手指了指地上光滑如鏡的大理石瓷磚道:“你們看!”
我和那病人連帶與小護士正說著話的患者一齊向地上看去,只見光如明鏡的瓷磚在陽光的照射下清晰地映出小護士的裙下的風光,我頓時看到兩條結實渾圓的大腿中間,露出一條粉紅色的蕾絲內褲。
小護突然士大罵一句:“無恥!”抬手又狠狠地給了莫言一個嘴巴,此時她的臉已經羞成一塊大紅布,連耳根都紅透了。
打完莫言她似乎還不解氣,又惡狠狠地瞪了我們每人一眼,最後只恨恨地丟下一句:“男人都不是好東西。”說完就氣鼓鼓地壓著裙子跑開了。
我們三個大男人,尷尬地站在那里,接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異樣的目光,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窘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我更是惶恐地向四周看去,生怕有那個狗仔隊的人士恰巧此時在場,這要被登了出去,明天他們指不定怎麼糟改我呢。
然而這整件事的肇事者莫言此刻臉上雖然頂著兩個大巴掌印卻是一臉得意地笑著催促道:“願賭服輸,快拿錢來。”
我和那病人對望一眼幾乎是同一時間迅速從身上找出50元錢塞進莫言的手里,之後又很默契地一邊一個架起這小子逃跑似的躲到另一條走廊去。
“哥們,我真服了你了,我第一次見到有人做這種事做得這麼坦蕩的。”那病號此時顯然對莫言是從心底佩服了,我發現他的眼中都泛起了敬仰的神采。
莫言謙虛地道:“哪里哪里,我這不算什麼,其實這個兄弟才是高手呢,他的女朋友那才叫極品呢。”
我一聽他提起媽媽立刻警覺起來,本能地想要趕緊離開這兩個人,誰知那病人卻拉住我道:“是嗎?兄弟快講講你們怎麼搞上的?都用了什麼手段,我現在真的很需要高人指點。”
我一臉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道:“其實也沒什麼,就這樣就好了。”
莫言笑道:“看看,這才是最高境界,無招勝有招,情聖啊。”
他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又開始討論起泡妞秘籍,我被夾在他們中間正不知所措,忽然發現兩人同時住了口,呆呆地看著我身後。
我察覺不對猛地轉過身去,發現原來媽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拎著點滴瓶,俏生生地站在了我的身後,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莫言和那病人一見這場景很知趣地趕忙走開了,我則尷尬地咳嗽一聲走上前去道:“上好了?”
媽媽忽然一臉促狹地道:“還要不要抱了?情聖!”
我干干地張了半天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