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肥美,民殷富,戰車萬乘,奮擊百萬,沃野千里……此所謂天府,天下之雄國也!”
一個清俊的青年騎馬行走在鄉間的田道旁,面帶笑意地看著眼前一片金黃璀璨,嘴里低聲沉吟,“今秋定是一個豐收的好年景!”
一群借著給父兄送飯的由頭下田等候的大姑娘小媳婦,偷眼看著青年俊美的容貌,個個臉紅心動,嘰嘰喳喳地喜在一團。
“笑了,又笑了呢……”
“翟吏胥笑起來真好看!”
“這幾天沒白等,終於見到吏胥下鄉了……”
“多虧翟吏胥教咱們築圍壩修水車,否則今年哪有這麼好的收成?”
……
“小六啊,你看這一幫村姑遮遮掩掩地偷瞧你,看來你在鄉里鄉親中,仰慕者眾多啊!”
渠正清看到一旁情形,強忍笑意,側頭向身旁騎馬並行的俊美青年戲謔道,“何不就此討了一房做小,也好多個人幫你看顧家中老幼……”
青年收起臉上的笑意,皺眉肅穆地說道:“渠大哥,莫要再開這種玩笑!我一個守喪未滿三年之人,怎能隨意討小?渠大哥以此打趣說笑,未免太不厚道!”
見青年板正了臉孔,渠正清連忙拱手垮肩,連陪不是:“呵呵,是大哥說話欠妥,賢弟千萬莫要掛懷,我也是看著你家里伯母年邁,幼兒稚嫩,怕你一個人辛苦,才說了荒唐話……你與他妻伉儷情深,倒是讓大哥我感慨良多啊!”
大約兩年前,渠正清在城府門口碰到一個耳聾的老婦人求醫,說是自家兒媳難產而亡,兒子本是一個病弱書生,這次又因妻子新喪而傷心得一病不起,如今一家子老母稚兒只剩書生這一個主心骨,若是他再隨兒媳去了,可憐老夫人和襁褓中的嬰兒可真就孤苦無依了!
渠正清所在的盂蘭鎮是個邊關小城,人口也就不過千余人,渠正清是鎮上的一個里長,為人熱心好客,一聽老婦人的難處,當下陪老人尋醫問藥,並給這一家人安排了驛館住下,囑咐好好休養,病好之後再做打算。
一個月過去,書生的身體總算調理得有模有樣,面色微微紅潤,精神也好了許多,渠正清平日里偶爾過來探望,看書生也是個姿容秀麗,知書達理的謙謙君子,頓生好感。
細問起日後打算才知道,書生原名翟小六,獲知縣推舉,前往紹熙郡謀個小差事,未曾想半路上妻子難產,獨留下嗷嗷待哺的嬰兒撒手而去,自己傷心過度一病不起,因此錯過了紹熙郡上任的日期。
渠正清心性豪俠,一聽說翟小六沒了差事,也不知要漂泊何處,當下拍著胸脯保證,如果翟小六不嫌棄盂蘭鎮小,就留在鎮上做個書議,管理些抄寫文錄之事。
翟小六和翟母當然高興,渠正清更是好人做到底,將翟小六母子三人安排到自家後院空余的兩間廂房居住。
翟小六推拒不了渠正清的盛情,也就搬了過去,但堅持每個月給渠正清十五個銅板,算做廂房的租金。
如此一來,渠正清與翟小六有了更多接觸的機會,渠正清漸漸發現翟小六胸懷錦繡,眼界寬廣,非一般池中之物,於是經常為了一些鎮上,甚至縣上的政務請教翟小六的看法。
初時,翟小六還推拒說自己愚鈍,不知常務,後來被渠正清纏的久了,也就松口說了一些自己對當地治理的想法,渠正清聽後大為感慨,真是授君指點,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
尤其是翟小六對於屯田和傭兵的建議,渠正清簡直聞所未聞,直呼精妙!
原本盂蘭鎮屬於西南邊陲的一個邊關小鎮,離此不遠的平遙關駐守三百軍士,由於盂蘭鎮周圍山路陡峭難行,氣候又是常年濕熱,從中央軍糧庫調來的糧食軍餉,一路艱難運到郡府,再下放到盂蘭鎮平遙關時,糧餉不是霉變腐壞,就是路中遺撒或糧車墜入山崖,算起來總是損失過半,軍士們餓得熬不住,便下田來搶老百姓的糧食,鬧得盂蘭鎮民怨沸騰。
郡府為此事也煩惱不已,只能多多播發糧餉,往往一個三百人的屯軍,就要運送七百人的糧餉才夠用,一個關口如此,整個西南邊陲,上百個關口,這樣算下來可是一筆不小的數字。
朝廷一方面深感負擔沉重,另一方面更是擔心這種浮漲的數字引起地方官員的腐敗貪扣,每次對於邊陲幾個郡府發放軍餉一事,總是極其不滿,公告各地開國初年,應以休養生息為主,不宜征收重稅以養軍士,責令各個郡府想辦法節省軍餉。
這些事原本是當朝大官們該發愁的問題,只不過涉及到盂蘭鎮百姓切身的生活,渠正清不時也會拉著翟小六慨嘆一番,一方面覺得百姓貧苦,還要受到軍士的盤剝劫掠,生活得驚恐辛勞,另一方面也覺得軍士不易,要舍命保家衛國,卻無法吃飽穿暖……
真是兩相為難!
翟小六聽後倒是輕松一笑,說道:“三百軍士一年糧餉只需一千八百石,朝廷每次卻要出四千五百石才夠用,當然會煩惱。倒不如傭兵屯田,以田換糧,以人換糧!”
見渠正清不太明白,翟小六將自己的想法做了深入淺出的解釋。
守備邊關要塞的軍士都是青年壯漢,平日沒有戰事時,不外乎警戒和操練,剩余大把時間閒置倒也可惜,不如在盂蘭鎮附近的荒野里開荒種糧,自給自足。
盂蘭鎮有千余口的百姓,其中男性壯勞力也有個四五百人,可以選出三百人加以訓練,以百人為一組,每四個月去平遙關替換百名軍士,這百名軍士可以下地種糧,順便幫鎮里去守關的人家做些農活,這樣一來,一年的收成足夠邊關軍士自己自足,不但省去長途運糧的各種風險,更能改善軍士與百姓之間的關系。
那些參與換防的平民勞力,郡府可以酌情補貼,只要每年減免每人幾石稅賦,相信報名的百姓會很踴躍。
如此一來,朝廷能省下大量軍餉以及運輸費用和人員,郡府也不用擔心軍士劫掠平民,百姓也能夠減輕稅賦。
若遇到戰事,這平日里訓練的百姓可以立刻由民轉兵,保衛國家,這可是幾方皆獲利的好事!
渠正清拍著大腿連呼“高妙”!
心底里一下子將翟小六當做神明般供養起來!
迅速把翟小六的想法上報知縣,知縣上報郡府,很快傭兵屯田制被列入戶部和兵部的律例,半年內推向全國,雖然出謀有功的獎勵被郡府太守堂而皇之的占據,但太守也算褒獎渠正清和翟小六,提拔渠正清做了縣尉及平遙關提轄,安排翟小六做了盂蘭鎮的吏胥,讓兩人主管訓教民兵,處理盂蘭鎮的傭兵屯田事宜。
渠正清和翟小六聯手,倒也將盂蘭鎮和平遙關打理得像模像樣。
這期間翟小六又提出圍壩蓄水、建水車、修梯田等好主意,將盂蘭鎮周圍的荒山開墾為沃野,短短一年半的功夫,山還是那片山,人還是那些人,但是生活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
百姓們得到實惠,不但糧食不會再被軍士劫掠,更減輕了稅賦,增加了收成和良田,大伙兒私下里偷偷議論,這翟吏胥難道是諸葛亮再世,文曲星下凡?
鎮上的未嫁閨女更是把一顆芳心都拴在了這姿容俊美的翟吏胥身上,一時間保媒說親的,幾乎要踩破渠正清家的門檻。
明里暗里托關系找渠正清說媒的人家也不少,可渠正清的幾次探問都被翟母擋了回來,今日倒是直接問明了翟小六的心思,看來那些滿心期盼結姻緣的姑娘們,只能心碎神傷了……
渠正清嗽了嗽嗓子,催馬與翟小六往鎮里走:“小六啊,前幾日知縣托人過來,說是朝廷念及屯田有功,又獎勵下來了,這回好像有不少好東西,還專門派了撫軍都統壓陣,知縣讓咱們後天去縣城,與他一同出城迎接……”
翟小六微微蹙眉,搖了搖頭:“渠大哥,你知道我不喜這種官場迎送,做這個吏胥只是為了能使一方百姓安康,況且明日就是傭兵換防的日子,我也就帶著鎮上的民兵去關隘了。我只是個小小的吏胥,去不去都沒人注意,這事兒您就幫我擋了吧!”
“這……好吧……”
渠正清心里早知道翟小六會這樣回答,這兩年來,縣里、郡里下發的安撫、獎勵也有個兩三回,翟小六都找茬躲了,知縣郡守倒也不是很在意,畢竟功勞都讓他們占了,這個無名小吏能如此“識時務”倒也不是壞事。
對於翟小六自甘寡淡,不求名利的性格,渠正清是又愛又恨,愛的是,難得翟小六如此清風正骨、一心為民,恨的是,如此的好才華、好品性,卻不能身居高位,為更多百姓造福,澤被後人……
為此,渠正清也跟翟小六講了不少“大才必報效國家”的儒家經綸,可翟小六總是笑笑而後依然散漫平庸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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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遙關
西南邊陲,不若漠北荒原,視野遼闊,一望無邊,而是山巒跌宕,樹影叢叢,一片片的原始密林高聳入雲,在這里中原難得一見的十幾米高的巨木都只能算是小樹,到處都是三十米開外的蒼天大樹支撐天際,據說在遠遠的密林深處,還有百米高的神木存在。
翟小六站在平遙關城樓頂部往外看去,一片綠森森霧蒙蒙,極目遠眺也不過只能看到三四十米外的情形,到處都是山谷溪流,絕壁懸崖。
守關軍士只要扼守一處可通行的關隘,就可輕而易舉地阻擋千軍萬馬,這也是為什麼整整一個平遙關,只有區區三百軍士鎮守的原因。
可是……
青年略帶深思地看向斜側的一處山澗,以前那里是一個深潭瀑布,水流凶暴很難靠近,可如今為了更好的灌溉關內的梯田水稻,上游圍壩蓄水,使下游的瀑布水量銳減,本以為過了冬季枯水期瀑布水量增長起來,可如今看來原本的奔騰水流儼然變成了山間小溪,隱約露出瀑布後的一條窄路……
由於平遙關易守難攻,所以關口建成了外高內低的單側防御城牆,若是敵人發現了這條窄路,從瀑布後繞過平遙關的外城城牆來到平遙關後方,那守關的軍士便如同暴露在猛獸爪下的白羊,任何敵人都可以藏在不知哪棵樹後發起進攻,一只毒箭就可以要了守關軍士的性命!
腦中回想著前幾日自己摸索著做成的沙盤圖,心里總覺得暗藏隱憂,還是要再建幾個協護的碉樓箭塔,才能讓平遙關固若金湯……
可是,建造費用從何而來呢?
匆匆下了城樓回到關下府,這是每個關隘的守關將領議事休息的地方,翟小六沒費什麼勁就找到了在主屋研習沙盤的平遙關副軍於長榮。
見到翟小六進門,於長榮咧嘴樂著抬手招呼:“小六,你做得這沙盤還真神!將平遙關附近的地貌都立體展現出來,看著就有一股盡在掌握的勁兒!”
“可是現在這個沙盤有錯了,還要再改改……”翟小六走近前,拿了一把小剪,在用棉絲做成的瀑布上剪了兩刀,“現在瀑布上游封壩,水量驟減,本以為過了春天水量會豐沛起來,現在看來這里已經是個弱處了……”
看到剪掉了的棉线後露出的山石小路,於長榮的眉頭也皺了起來,翟小六拿起一旁放置的行兵旗插在平遙關後的兩處凸岩上。
“若想讓平遙關依舊固若金湯,必須在這兩個關口建築碉樓箭塔,保護平遙關側翼不被敵軍偷襲,依山勢來看,這兩個箭塔至少要高一丈二以上……”
就在翟小六和於長榮緊張分析防御工事之時,有軍士進來通報:“郡太守陪同朝廷撫軍的大都統下平遙關撫軍,令副軍、吏胥出府迎接!”
於長榮和翟小六對視一眼,心下愕然。
以往所謂撫軍也都只是在郡府宣讀聖旨,將所有賞賜留在郡府由郡府逐級下發。
即便是有些特意專屬的恩賜之物,朝廷官員也就下到縣城,讓受賜者去縣府跪迎,從沒聽說還會直接送到關口撫軍的……
沒時間驚訝,翟小六和於長榮連忙放下手中推演,整理衣冠出門迎接,剛到府門口,知縣曹大人已經迎了上來,油膩膩的臉上掛滿了不耐煩,微凸的眼睛狠瞪翟小六:“上面特意吩咐各級官員在縣府迎貴人,翟吏胥倒是勤勉得緊,跑到關口來當值了……你當這衙門口的飯碗好端得很,隨你可來可不來嗎?!”
於長榮一聽,知道定是翟小六那討厭官場應酬的毛病又犯了,惹了知縣大人的惱恨,連忙上前替他賠不是:“曹大人見諒!是我有緊急軍務商議,所以提前派人把翟吏胥叫來,沒想到耽誤了迎接朝中大員,該死!該死!”
“哼,廢話少說!還是你們身子貴,大都統已經親下平遙關宣詔了,該不該死等你們過了大都統這關再說!”
曹縣令正陰陽怪氣地斥罵著,遠遠的,西南郡府太守和渠正清以及大大小小的官員兵士,簇擁著一個高大俊朗的男子向關下府走來。
來人豐神俊朗,舉手投足雍容華美,貴不可言,可當翟小六看到來人時,卻瞳孔猛然一縮,心口如墜重石。
目光在一瞬間對視,男子英武的臉上露出抑制不住的狂喜和渴慕,急急上前兩步:“小柳兒!”
“小六”?!
原本還滿臉憎惡的曹縣令差點把自己的眼珠子瞪出來,難道都統一定要下平遙關頒布旨意,竟然是為了會故友?
看著身邊一臉漠然的翟吏胥,這俊秀的青年若是認識如此顯赫的人物,怎麼還能委屈在盂蘭鎮做個小小的吏胥?
怎麼看都覺得翟吏胥絕不可能是大都統的故交,可是……
萬一……
萬一是呢?
這邊曹縣令嚇得一身冷汗,而那邊陪在太守旁邊的渠正清也微微皺眉,翟小六從不願意說起自己的身世,每次問起過往,也總是以本應去紹熙郡值守,因妻子臨盆而誤為理由遮蔽,可是紹熙郡和西南郡明明是相反的方向,翟小六若真要去紹熙郡入仕,絕不會走到盂蘭鎮,除非……
他根本就沒想去紹熙郡……
渠正清隱約覺得翟小六身世神秘,每次遇到朝廷封賞或郡府宴請,他都盡量避免拋頭露面,無數錦繡妙計都硬要以自己或者知縣的口里說出去,好似生怕得了上頭的注意,難道翟小六是惹了什麼官非隱匿於此?
而這大都統和小六之間……
又是怎麼回事?
其實這翟小六正是消失多年的柳沐雨,當年柳沐雨隨母親離開潘陽郡,在路上與真正的翟小六調換了身份通牒,從此便有了一個沒有“前朝背景”的普通身份。
擔心范家萬一順著通牒找到自己,柳沐雨和母親並沒有前往紹熙郡入仕,而是往偏遠的西南邊陲行進,原本打算過境去鄰國尋個活路,未曾想由於道路顛簸難行,剛到西南郡柳沐雨便破了羊水,苦熬了兩天才生下了一個男孩。
柳沐雨產後虛弱,剛出生的孩子喝不到奶,也是病懨懨的,柳曾氏沒辦法四處尋醫,才見到了渠正清,就此也就在盂蘭鎮安頓了下來。
陰錯陽差地留在這偏僻的小鎮子里,日子過得平靜安穩,可就在柳沐雨漸漸淡忘了前塵往事,重新期盼自己未來生活之時,沒想到竟然又見到了這個冤家!
“下官盂蘭鎮吏胥翟小六,參見撫軍大都統!”
止住步子不再向前,與於長榮一起躬身跪拜,將顫抖的手指隱藏在袍袖之中,禮數周正優雅,毫無失儀之處。
撫軍大都統見柳沐雨跪拜在地,急切地上前幾步想要抓住眼前的人兒,確定自己不是又產生了幻覺,卻被一旁的侍從拉住袍袖:“郡王,不可失了體統!”
這位撫軍的大都統正是潘陽郡王范炎霸,而旁邊緊緊跟隨的侍從,便是郡王府大管事范澤。
前些日子范炎霸得到皇家暗衛的消息,說西南郡的盂蘭鎮有一名小官吏很像自己要找的人,范炎霸立刻請了聖旨來盂蘭鎮一探究竟,經歷過無數次的錯認和失望,范炎霸原本不敢報太大期望,沒想到竟真是自己苦尋了兩年多的心尖兒肉!
幾乎要衝破胸口的激動和欣喜,被范澤及時拉住,范炎霸不錯眼珠地貪看那青年的樣貌,兩年多的分離恍若隔世!
跪在身前的男子還是那樣俊美飄逸,膚色不若記憶中的白皙,而是健康的小麥色,身量骨架好似也舒展了很多……
范澤一看郡王盯著跪在地上的人發呆,急忙在范炎霸耳邊低聲道:“郡王,頒旨……”
范炎霸猛然從痴迷中清醒過來,人只要找到了,就是好事,之後他會努力軟化小柳兒對自己的冷漠疏離,一定將他帶回王府去!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聖旨宣讀范炎霸已經駕輕就熟,這兩年來他沒少被那個狡詐的皇帝哥哥以“尋妻”為誘餌,派去各地頒旨施恩,而今他真正想把所有珍寶都堆在他腳邊的那人就跪在身前,可范炎霸心里清楚,柳沐雨對於自己能給予的一切財富地位根本不屑一顧……
嘴里宣讀聖旨,腦子里卻想著如何與自己日思夜想的情人相認和好,直到郡府太守率領眾人跪地接旨,三呼萬歲之後,范炎霸才算從恍惚中恢復清明。
“肖太守,皇恩已下,本王的任務也算是達成了,本該就此拜別,可本王來之前,陛下特意叮囑,西南郡是邊陲要地,守備之重乃千古之事,我等身為臣子,不敢馬虎,還請太守這幾天安排本王多多了解一下西南郡的防務情況,以便本王回京奏明聖上……”
那隨行的肖太守也是個人精兒,早就聽聞范炎霸花名在外,剛才看到翟吏胥一出現,大都統就像被抽了魂兒似的盯著人不放,那恨不得吞吃入腹的急色樣兒,明顯是動了“淫心”……
現如今對方奈不住性子地開了口,肖太守立刻心領神會。
“大都統重視邊陲防務,為陛下分憂,真是朝廷的福氣,翟吏胥對邊關防務甚為熟悉,下官這就安排他為您解析平遙關布防……”
前來宣詔皇恩的撫軍大都統竟然是那多年未見的范郡王,柳沐雨強勉強自己平靜有禮地將對方當遠道而來的貴人相迎,可沒想到接旨後竟被安排招待大都統了解邊關防務?
這明顯別有用心的安排讓翟小六顧不得禮節,急切地張口拒絕:“肖大人,平遙關防務有急,下官急需回盂蘭鎮勾畫箭樓圖紙,關內布防,於副軍最熟悉,還請……”
柳沐雨的話還沒說完,范炎霸在一旁急忙打斷:“正巧本王旅途疲乏,正想回驛館休息,明日再視察防務,柳……翟吏胥不如隨本王馬車同行,路上也好介紹一些西南郡的風土人情……”
范炎霸這話算是給足了柳沐雨面子,讓人一時找不到推拒的理由。
而面對范炎霸這樣的封疆大吏,肖太守正愁沒機會拉攏,見范炎霸對翟吏胥如此“另眼相看”,恨不得直接扒光了翟小六的衣褲送上范炎霸的床去才好!
“如此甚好!”
肖太守滿臉諂媚地對著范炎霸賠笑臉,轉頭警告地瞪了柳沐雨一眼,這次若是伺候不好這位活祖宗,他肖某人的官運就算是做到頭了!
“翟吏胥,此次范郡王身兼大都統之職前來平遙關撫軍,是皇恩浩蕩,你等定要好好伺候,不得怠慢!”
“下官領受!”自知躲不過,青年咬咬牙,無視范炎霸飽含傾慕的注視,冷然地躬身行禮,“范郡王這邊請……”
柳沐雨冷漠疏離的禮節恍若在范炎霸胸口上捅了一悶棍,范炎霸曾經反復在心底思量過柳沐雨見到自己後的各種反應,或氣憤,或痛苦,或害怕,或欣喜……
獨獨沒有視若不見,冷如路人這副臉面,看著中規中矩躬身禮讓的青年,范炎霸一時心懷百味。
在渠正清和於長榮擔憂目光的注視下,柳沐雨陪著范炎霸坐上馬車,隨眾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平遙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