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訣拉過何語的左手,用武功師傅的手法給她按揉,聲音有些失了底氣,“早上不是按過了嗎?你這身子骨也太弱了,以後和我一同練武,我這就讓冬雪給你准備褲裝和束袖短衣。”
“不必了,沒那多余的心力。”
她輕飄飄一句話讓起身的秦訣頓住了腳步,下一刻她抽回自己的手,驟然失去的感覺令秦訣心中揪了一下,他燥熱的手心瞬間出了汗,好像這一失去便再也握不住了。
她出奇冷漠的態度沒多久就打發走了秦訣,直到掌燈時他們也沒有出現,她命人滅了燈,早早躺在了床榻上,等外面安靜下來,她從後窗翻出了房間。
身下還有些鈍痛,她走得很是艱難。
她和秋意有約,秦訟、秦訣沒來的夜晚就要在池塘邊見面。
這一趟,秋意帶來了好消息。
“小姐小姐,我打聽到了,您說的那個越娘,六月中已經去過華縣了,她得知您母親去世還去上香,到處打聽您的下落呢。”
越娘是個會舞劍的練家子,武功了得、常年送鏢,每年六月和十二月都會來家里看望何語和何芷,給何語帶來好吃的、好玩的、漂亮衣服,給何芷留下一些錢,收拾一下不老實的鄰居,得以讓一弱一小的娘倆度過每一年的冬夏。
何語不知道她是誰,又為何要幫助她們母女,只是,從她身上學到、感受到的堅韌與光芒比母親身上多多了。
每一次她來,母親都要哭上半個月,將做了大半年的針线活送給越娘,何語猜想,越娘定是有個和她一般大的兒子,所以母親總做些少年用的物件送給越娘。
如果不是落到這幅境地,何語並不想麻煩越娘,因為她能感覺到,越娘和母親之間有不能言說的秘密。
但現在,越娘是她現在唯一能仰仗的了,一定要快些找到她。
何語想起越娘,目光柔和了些,她好像已經看到,皮膚黝黑的越娘蹙著濃密的眉毛到處詢問她的下落,風風火火,以至於嚇哭了路邊的小孩。
“嗯,有別的消息嗎?”
“奴婢給好幾個貨郎小利,讓他們沿路帶話,誰能帶越娘來徐州就給重賞。奴婢打聽了酒樓的收益,覺得您說的一百兩的數額太大了,恐會招來禍端,將賞金擅自改成了叁十二兩。”
何語認可的點頭,“做得很好秋意,你去把銀票換開,留下五十兩拿回家用吧,往後你只盯著越娘的事,小心些別被大少爺、二少爺發現。”
“放心吧小姐,奴婢省得。不過小姐……奴婢就獨獨一個人沒有家人,拿了大錢也沒處花,自己花了要糟人懷疑……”秋意摸了摸脖子滿臉糾結,不知道這麼大的一筆錢該怎麼花。
何語蒙騙秋意,說現在做的不過是些小事,其實她心中很慌,怕自己逃不走,也怕幫助她的秋意被抓住後會受懲罰,何語曾為秋意和她一家人的安危心中打鼓。
交流數次發現秋意比她想象的機靈多了,才敢把事交給她做,今天也是第一次知道秋意沒有家人。
“沒,沒有嗎?”何語心中突然有了另外的主意。
“小姐您有所不知,像奴婢這樣的窮苦人,十個里面有叁五個沒有父母,要不是賣掉的年紀太小了記不得,要不是太窮苦死了、散了。”
何語了然點點頭,為秋意出謀劃策:“你可以拿出去找人合伙做些小本買賣,有些婦人做吃食的手藝好,但是沒有錢租鋪子,你拿錢她出力,房契你來簽,再由你寫一張契子,允許合伙人使用,找個老掌櫃給你們出個雙方同意的字據,掙的錢五五分還是四六分到時候商量,這便能錢生錢了。”
秋意聽著眼睛越來越亮,“天呐,小姐好厲害,這等做生意的本事不都是那些大老爺才有的嗎?您竟然會這麼多。”
何語淺淺一笑,“都是小事,這其中的門道還有許多,你想學嗎?”
聽何語的口風,是願意教她!
“奴婢、奴婢想學,拜謝小姐啊!”秋意說著給何語磕了兩個響頭。
何語連忙扶她,她卻不肯起來,仰著頭滿臉感激,“小姐簡直就是奴婢的再生父母,奴婢誓死要跟著小姐!不只為了小姐這番話,是小姐這樣體恤下人的好主子太難得了!奴婢有幸遇到,就要跟定小姐!”
“好好,你的心意我也知道了,快起來。”何語嗪著笑意,滿是恬靜溫柔。
殊不知,心中已滿是淒涼荒蕪,任何一個可以助她離開秦府的人,她都不能放過。
何語摸了摸秋意的發髻心中嘆到:對不起了秋意,要拖著你離開秦府了,因為你知道的太多,沒准扛不住拷問會供出我的下落,但是你放心,做生意的本事我會毫無保留的教你……
與此同時,四處打聽的越娘簡直焦頭爛額。
雖然上回見面時,何芷已有遮不住的病態,但也沒想到去得這樣快,更可怕的是何語被不知名的富戶接走了。
剛到華縣時從鄰居那兒打聽到,是一輛富貴的馬車接走的,當時巷子里的人都被家丁趕走了,那作風,相當強硬,沒人看到接走何語的是什麼人,說不定就是有錢人看上何語,乘著無人幫襯將她搶走了。
越娘急得上火,差點將說話的鄰居暴打一頓。
她不敢耽擱,飛鴿傳書往長安遞話:何芷病故,何語失蹤,二月初八系一富貴馬車從家中帶走,家丁清場,無人能觀。
已查遍華縣及周邊叁縣富戶,無果。
何語將養了兩日又迎來了無眠的夜晚,那夜做到子時,她突然來了葵水,此番嚇壞了兄弟二人,以為做得太激烈真的戳壞了何語的肚子。
院子里燈點得如白晝一般,雞飛狗跳的請大夫、請醫女,何語來葵水已有一年多了,從未有過如此痛感,所以這回她沒往那方面想,不清楚這血是葵水,於是咬著舌根誓死不讓別人檢查。
心中只念著不能讓別人知道,兄長們與她亂倫。
冬雪乘亂伏在床邊,小聲問何語:“肚子涼不涼?甬道里面有撕裂的痛感嗎?”
何語情緒激動生怕冬雪是要騙她說話,不咬住舌根以自殺做威脅,秦訟和秦訣絕對會毫無顧忌將她按住,讓旁人扳著她的腿檢查,干脆就這樣把血流光吧!
冬雪輕聲哄她,“沒人注意到我們在說話,奴婢有經驗,您只需要告訴奴婢感覺,奴婢就知道有沒有事…其實女子的身體很堅強,別說男人那二兩貨了,六七斤的孩子都乘得住。”
何語被她說服了,含糊的說:“涼,沒有撕裂的痛,是墜痛,有些想如廁,肚子里的那塊肉要掉下來一樣嗚嗚嗚……”
冬雪輕輕舒了一口氣,安慰道:“沒事的小姐,這是葵水,不用讓醫女檢查下面,只需大夫把脈,開些溫補活血的藥即可。”
何語將信將疑的問道:“真的嗎?”
冬雪站起來福了福身,“真的。”然後便向秦訟、秦訣稟告。
好在都是虛驚一場,大夫開了藥,很快抓來煮了。
大夏天的,何語抱著湯婆子暖肚子,熱的汗流浹背,好歹讓肚子好受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