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484章 秘密
轉眼,王金貴來白城子魏老三的工地打工已經四五個月了。
他還一次家也沒回過。
白天扯脖子干一天,沒有閒暇想很多事兒,可到了晚上,躺在冰涼的板鋪上,便開始翻來覆去地想家。
家是一個很溫暖的概念,旮旯屯落滿喜鵲的高大的白楊樹,屯子前邊昭蘇太河雨季里暴漲的河水,屯子後邊狐狸洞溝里飛舞的山雞和奔跑的野兔;他更思念的當然還是家里的親人;家里的苞米應該上場院了,母親是不是又累得腰疼?
金鳳兒銀鳳兒最近是不是又有提媒的?
更多想到的還是自己豐滿漂亮的媳婦李香雲和剛剛兩歲的兒子小龍。
每一個孤寂難耐的夜晚,他都會在回味著摟著李香雲親熱的那美好中睡去,有時候夢里那憋悶的玩意還在老婆的身體里發泄出去,結果醒來是跑了馬,濕了一褲頭兒。
這都是縈繞在他心間的思念,另方面,頭腦里還積聚著憂慮的陰雲,那就是兄弟王二驢惹出的那場禍事怎麼了結了?
欠魏家的那二十萬賠償款怎麼解決了?
當然是家里無論如何也沒有能力償還了,可魏家六虎會答應嗎?
家里的女人們怎麼去應付這樣的天大的事情?
盡管屯子里也有很多在工地打工的人,偶爾回屯子時娘總讓回去的人捎來口信兒:家里一切都好,讓他不要惦記。
有時候他會從捎信的那人的神態上捕捉到一些隱隱約約的怪異,但他追問時那些人卻什麼也不肯說。
(王金貴當然不知道,老板魏老三早已經給每個回屯子的民工下了話:不准你們說胡黃兩家的任何事情,否則就開除,民工們當然守口如瓶了)王金貴經常做噩夢,夢見家里的親人遭到了魏家惡虎的欺負,之後就一整天心神不定,忐忑不安。
王金貴朝思暮想回到家里去一趟,哪怕是回到家里一分鍾,看見親人安然無恙,然後再回來干十年也行。
可是王金貴已經來白城工地快五個月了,卻連回一次家的機會也沒有。
他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去魏老三那里請一次假,但魏老三每一次都不給,王金貴有時甚至發火,吵鬧但無濟於事,刀把兒在人家手里賺著呢。
在這里有必要交代一下王金貴是怎樣去魏老三工地打工的。
自從王二驢廢了魏家二虎被判了十五年的徒刑後,王家原本就困苦的日子就更加雪上加霜。
這不僅僅是因為法院判給魏家的二十萬賠償金,像一塊巨石壓得王家人喘不過氣來,更主要的還是家里失去了王二驢這個唯一在外面掙錢的經濟支柱。
在這種狀況下,從來還沒有出去打工過的王金貴,就必須接替大哥的擔子,背井離鄉去打工。
就在這時,魏老二卻不失時機地又來討要王家欠他的高利貸,別有用心地勸說讓王金貴去魏老三的工地上打工,並且承諾說給的工資會別的小工高很多,但條件是必須按月從王金貴的工資里扣下一半償還魏老二的高利貸,剩下的一半才能發給王金貴,但剩下的一半也還是要暫時抵押在那里,等到工程結束了,也就是到上凍的時候才能全部給齊。
其實,魏老二除了在未了自己的利益這樣做以外,還肩負著實施魏家六虎報復王家女人的獸性計劃的一種使命。
為了不受阻礙地對王家女人下手,這個獸性的計劃的第一步就是想法把王家的唯一男人——王金貴給從家里調出去。
於是,詭計多端的魏老二便一舉雙得地來王家游說這件事兒。
王金貴心里是不願意離開家的,這不僅僅是他從來沒有出去過,更主要是他心里擔心家里沒有男人了,會出事兒的,尤其是在魏家禽獸虎視眈眈的時候。
但他不出去打工又是不可以的。
且不說那天文數字的二十萬賠償金,也不說魏老二那些暗無天日的高利貸,就單說王家的柴米油鹽的日常開銷,如果沒有了王二驢在外打工的供應,那是無論如何也維持不下去的。
所以,王金貴必須要出去打工。
還有一點很重要的因素:魏老三給的工資相當高,就算扣除償還魏老二的那定期高利貸,還是要剩余很多的,家里就可以靠這個暫時維持活著呢。
王金貴來到魏老三的工地,魏老三就急忙按照魏老二的意圖強迫和王金貴簽訂了這樣一份合同:每月工資是2000元,扣除償還魏老二高利貸1000元,剩下的每月給金貴發放。
還有一項重要內容,王金貴不許曠工,曠一天工罰款100元,在整個工期中不許回家,直到工期結束才能回去,如果中途回家,那每月的100元抵押金就統統不給了。
王金貴無可奈何地簽了合同。
簽了胡同就等於上了綁繩,連回家一次的機會也不給。
王金貴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去和魏老三請假,但每一次都被拒絕了。
如果他硬性回來,那這幾個月掙的四分之一工資就全沒影了。
他死活沒辦法。
昨晚王金貴又做了噩夢,夢見家里發生了可怕的災禍。
整個上午右眼跳個不停。
中午他實在焦躁得難以忍受,又想去向魏老三請假,這次他是死活要回去看看。
王金貴沒有想到,他去魏老三那里卻發現了一個讓他熱血沸騰的秘密。
幾天以前,王金貴就又向魏老三請了假,但還是像以往無數次那樣:不給假,按合同上寫的那樣辦——只有停工後一起回去。
王金貴簡直就要發作,但想到自己的刀把子還在人家手里攥著,就一忍再忍,講道理說:“可是,別人也簽了合同,為啥都給假回家過了?”
魏老三翻著眼皮,毫不猶豫地說:“那是他們家里都有過要緊的事情,當然要給一兩次假了。可你呢?家里啥事都沒有,只是想家了,那樣的就給假回家,你還有規矩了嗎?”
你咋就知道我家里沒事?”
王金貴強壓著火氣說。
“你家里當然沒事兒了。我每次回去,你家里人還特地讓我給你捎信:讓你安心打工,不要想著回來,家里一切都不要你惦記……”
魏老三嘴上這樣說,心里卻在得意著,想,操,你家里當然有大事兒了,你家的女人都被操翻了,你老婆都快變成我老婆了!
王金貴又幾乎磨破了嘴皮子,魏老三就是不給假。
但他為了不當時激怒王金貴,便虛無縹緲地推脫說:“過些日子看看吧……”
盡管這過些日子應該是很渺茫,但這卻是魏老三第一次有過這樣的“過些日子”的承諾,以前都是“沒門”“你就別想了”這樣的斷然的話,所以“過些日子”還是有一定的希望的。
前天,魏鎖子又請假回家了,這對王金貴刺激不小,因為魏鎖子每隔一階段就要回家一趟,回來還大說特說和老婆一夜親熱了幾次的話,撩撥得那些總也難得回家的農民工身下膨脹得要爆炸,夜里閒著時候就會有人自慰鼓弄出去。
王金貴也當然被他說得更加渴望回家,哪怕是摟著老婆睡一夜也算知足了。
還有一點原因激發他今天務必請下假來,那就是昨晚他做了個噩夢,夢見自己家里的女眷們被魏家六虎給欺負了,而且右眼跳個不停。
魏老三的辦公室就在工地旁邊的一個獨立的工棚子里,當然這只是他白天處理事情的地方,晚上他根本不會在這樣四面漏風的地方睡覺,晚上他是住在附近的旅館里。
這是一個沒有太陽的中午,天空中堆積著深秋經常有的鉛灰色的雲絮,太陽躲在那些雲里透射著半明半暗的光亮。
魏老三辦公室的木門關得很嚴實。
王金貴離遠還擔心他不在棚子里,因為魏老三時常不在工地吃飯,而是去飯店里去吃,如果那樣的話,這個時候他就不在棚子里。
王金貴腳步很輕地來到了,工棚子的門前,側耳一聽,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魏老三正在屋子里和誰通電話呢!
人家在打電話,當然不能冒然進去,要在外面等。
王金貴當然知道要這樣做,溜須還來不及呢,千萬不能讓他不高興。
他只能在外面等,等魏老三打完電話。
魏老三手里握著手機,在工棚里不斷地走動。他的聲音不大,卻顯得很驚訝和激動。“大哥,這麼大的事情你咋才想起來告訴我?不覺得有點拿我不當回事嗎?
那邊電話里魏老大說啥聽不見,只聽魏老三又叫道:“啥?還不晚?老五都已經埋上了,你才想起告訴我?還有啥用呢?啥?你讓我托關系去救老四?你不是公檢法都通嗎?還用得著我?……嗨!我的那個關系倒是很說了算,可人家願不願意幫忙啊?這年頭,光熟悉不頂用,最頂用的還是錢!嗯,那倒是,個兄弟的事情嗎,我不能不管,可你要和崔靈花說好了,要准備一筆可觀的錢呢,她拿得出?”
王金貴在外面聽得莫名其妙:魏老五死了?
魏老四好像是也出啥事兒了。
他驚愕不已,魏家會發生這麼大的事情?
他把耳朵更近地貼到門上,仔細聽著。
可這一聽,他的心猛然鎖緊了。
魏老三很關切地問:“那個銀鳳兒也脫離不了干系吧?都是為了她才發生這樣的事情,她難道沒有責任?啊?你說銀鳳兒抓進去了?啊?又被我二哥給贖回了?我二哥他這次很出血呀?”
王金貴頓覺驚怵一身冷汗來:還有我家銀鳳兒的事情?
還說都是銀鳳兒引起的?
會是妹妹嗎?
王金貴連呼吸都不均勻了。
難道家里真的發生了可怕的事情?還要仔細聽聽……
魏老三之後又說道:“那好吧,今天我務必回去一趟!”
之後,魏老三就放下了大哥大,開始坐在唯一的那把椅子上,眯著眼睛想著什麼。
王金貴本想立刻進去,向魏老三問個究竟,但他多了一個心眼兒,想:自己還應該假裝不知道什麼,那樣他不會心驚,如果他能給假,自己回去看看不就真相大白了?
如果他不給假,也不要驚動他,那自己再偷偷回去。
總之這次是鐵了心要會旮旯屯看看了。
此刻,自己要裝出什麼也沒聽見的樣子。
王金貴又在外面站了一會兒,就推門進去了。
魏老三見王金貴闖進來,頓時驚得臉色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