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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第4章 刺蒙

鷹刀傳說 香醉忘憂 7897 2024-03-01 22:54

  卞停微笑道:“溫師仲既然敢於襲擊花溪劍派,必然是傾巢而出。所以這溫府實際上也是一個空殼,守與不守都是一個樣。鷹兄又何必著急?”

  南宮漸雪也道:“卞大將所言極是。費心力來維護一個空殼,未免不智。”

  鷹刀雙眉一皺,慨然道:“難道我不知道此時的溫家已是一個空殼嗎?我如此堅持要保全溫家,自然有我的理由。”

  卞停呵呵一笑,道:“願聞其詳。”

  鷹刀沉重道:“我先說一則小故事,你們聽後就會明白了。大家都知道,我自小便是一個孤兒,在被我義兄收留以前,我一直在街上流浪,依靠乞討過活。在南昌府,像我這樣無依無靠的孤兒有很多,我只是其中的普通一人。那一年,我十三歲,和平常一樣,我早早地便來到了南昌最繁華的一條街道沿街乞討,一路走來,倒也討了幾個冷饅頭,心里很是滿足,知道若是省著點吃用,這一兩天內是不用餓著肚子了……”

  卞停也是苦孩子出身,聽了這一段倒也沒覺得異樣,可南宮漸雪出身於世家豪門,聽見鷹刀用如此平淡的語氣訴說淒慘往事,不禁甚是動容,不知不覺間眼中已流露出一絲憐憫之意。

  鷹刀繼續道:“也許是我高興得過了頭,一不小心竟撞到一個人身上。我趕忙道歉,可對方卻是窮極無聊的街頭混混,這種人平日里沒事也要欺負我們這幫野孩子一下當作取樂,這下有了理由,哪里還會輕易放過我?那混混當即便扇了我兩個巴掌,並劈手奪過我好不容易討來的饅頭扔在地上,我當然不甘心,忙蹲下去揀……”

  南宮漸雪不禁叫道:“那饅頭沾了沙子,還能吃嗎?”

  鷹刀看了她一眼,道:“饅頭雖然沾了沙子,可剝去表皮還是能吃的。誰知那混混又是一腳將我踢倒,狠狠地將地上的饅頭一個個踩碎,這下可真的不能吃了。本來若是往常,我或許就忍氣吞聲地走開了,畢竟饅頭已經不能吃了,對方又是身高馬大的成年人,我年小體弱哪里是他的對手?可也不知怎麼的,那天我就是不走,一股子邪勁上來,暗暗發狠,就是饅頭的碎渣子我也揀!於是,我繼續蹲下去,一小塊一小塊地揀起來,捧在手心……”

  卞停嘆了口氣,深知那時的鷹刀已被激起反抗之心。

  鷹刀繼續道:“那混混見我如此,又是詫異又是氣惱,又是兩腳將我踢倒,我手里好不容易揀起的碎饅頭也撒了一地。我不理他,重新站起身子去揀碎饅頭。就這樣,我剛把碎饅頭揀起來,那混混便將我踢翻,我就繼續去揀……這樣來來回回也不知經過多少回,我早已被他踢得遍體鱗傷,頭上、臉上的血把我的眼睛都蒙住了,可我偏偏不肯認輸,鐵了心腸要將饅頭揀起來。我也知道這些碎饅頭就是揀回來也不能吃了,然而我心中卻想,今天我便是死了,也要把饅頭揀回來。”

  “那混混當街這麼欺負我,早已引來了眾人圍觀,一開始大家都因為怕事而不敢出聲,到了後來忍不住了,紛紛出言指責那個混混。終於,當我最後一次將碎饅頭揀回來時,那混混居然住腳不踢了,反而用一種很佩服的語氣對我說:‘小兄弟,我不是因為有這麼多人罵我而停止打你,而是因為你是個好樣的,你有種!我服你了。從今往後,你在這里有什麼麻煩,盡管來找我……’聽他如此一說,我知道這次終於是我贏了。雖然我為此斷了兩根肋骨、頭也破了、血也流了,可我知道從今往後這條街上的混混再也不會欺負我。不為別的,因為我敢於拚命,我維護了自己的尊嚴,贏得了他們的尊敬。”

  廳內一片默然。

  卞停固然為之動容,南宮漸雪更是熱淚盈眶,只是她說什麼也無法將故事中那個堅忍不拔的鐵血少年跟眼前的人聯系起來。

  印象中的鷹刀一直是個嬉皮笑臉的臭猴子,雖知他年少時的經歷頗為坎坷,可哪曾想到竟是如此淒慘。

  過了許久,鷹刀方道:“這下你們該明白我為何極力堅持守住溫家了吧?”

  卞停點了點頭,道:“明白了。現在的溫家就好比那個碎饅頭。”

  鷹刀道:“正是!面對花溪劍派這種強大的敵人,我們必須要有一種寸土必爭、永不屈服的信念。這里是襄陽溫家的本部,是溫家的象征,一旦失陷,勢必會給己方的士氣以沉重的打擊。尤其重要的是,別的門閥並不知道這里已是空城,如果這里被花溪劍派輕松毀去的話,他們會怎麼想?他們一定會無限估高花溪劍派的實力,並因此產生畏懼心理。所以說,我們守住溫家,就是要告訴花溪劍派我們並不是好惹的,也是告訴江北各派,花溪劍派遠遠沒有他們想像中的那麼強大……”

  卞停奮而起立道:“你說的不錯!現在的溫家雖然是一個空殼,卻具有非凡的戰略意義。我們不能放棄它!”

  南宮漸雪卻秀眉微蹙道:“話雖如此,可溫家目前的狀況實在非常糟糕,我在襄陽的人手僅有二百余人,最多只能抽調一百五十人協助防守。花溪劍派這次吃了大虧,報復起來必然猛烈,要想靠這麼一點人來防御……恐怕太難了吧!”

  鷹刀笑道:“不,你錯了。我們目前所面對的敵人並不是花溪劍派,而是襄陽的蒙彩衣。溫師仲突襲花溪劍派之後,必定會加速趕回來保護襄陽本部,從時間上計算,大概明天凌晨時分便可以回到襄陽,就算是有什麼意外情況發生,最多延遲到明天午時。而在這一段短暫的時間內,花溪劍派本部人馬是不可能從遙遠的浙西趕至襄陽的。所以我們目前所要應付的只有蒙彩衣。以我的推斷,自沈園一役之後,蒙彩衣手中的人最多也不過一、二百人,從實力上看並不比我們占優。唯一要考慮的是如何用我們手中有限的兵力來防守這所宅院……”

  南宮漸雪道:“就是這麼說啊!大家都知道守一座院子與守一座城池的差別,在正常的攻城戰中,守城方與攻城方的兵力對比只需要一比三或許就夠了,可是守一座院子,只怕要將攻城戰的兵力對比調換過來,起碼要三比一。關鍵是溫家宅院根本就無險可守,一點擊破就全线崩潰……”

  卞停微笑道:“也不是這麼說。雙方交戰講究的是天時地利人和,天時、人和姑且不論,僅僅地利這一點便對我方有利。我們考慮的防守范圍不要僅僅局限於溫家宅院,而應該向外延伸,作多層次、立體的防御部署。”

  “首先,溫家大宅幾乎占據了整條長林巷,它的前門入口在長林巷的中段,而大宅後方與城內一些達官貴人的房舍毗鄰,以目前花溪劍派與官府之間的關系來看,蒙彩衣必定不會為了攻擊我方而牽連無辜,以免官府無法善後。所以,我們第一道防御網便是派重兵扼守長林巷兩端,只要長林巷兩端守住了,那溫家大宅就沒事了。”

  “萬一守不住,那也要盡量將戰斗的重心保持在長林巷這近三里長的巷道內。所以,第二道防御網便是派弓箭手憑借高牆的地理優勢向巷道內狙擊射殺敵人。除了這兩層防御措施,我們還可以做一件讓蒙彩衣想不到的事,這才是這次防守戰的關鍵所在……”說著,他故意賣了個關子,得意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聽他的細細部署,鷹刀和南宮漸雪只覺每一招都是出人意表、行之有效的妙棋,不禁信心大增,誰知他還有更厲害的,兩人不由對望一眼,心癢難搔下紛紛催促他快說。

  卞停哈哈一笑道:“消極的防守只能是將主動權拱手讓給別人,為智者不取。若真想安然無恙地渡過這一個夜晚,我們一定要主動出擊……”

  鷹刀心中一動,喜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先下手為強,主動襲擊蒙彩衣,令她自顧不暇、分身乏術?果然是妙計!”

  卞停搖了搖頭道:“不!以我們目前的兵力來說,用於防守已是勉強,再分兵去襲擊蒙彩衣簡直是送死。尤其蒙彩衣借住在府衙,我們若是大舉出動,無異於造反!我的意思不是去襲擊蒙彩衣,而是去刺殺蒙彩衣!”

  “刺殺蒙彩衣?”鷹刀驚叫一聲,不由呆在當場,半晌說不出話來。

  真的要非殺她不可嗎?

  一時間,萬般滋味涌上心頭,只覺頗有不舍之意。

  卞停接下來說的話,他幾乎連半個字也沒聽進耳中。

  “蒙彩衣的策劃組織能力眾所周知,可說是敵方陣營中最優秀的首領,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她都能帶給我們極大的威脅!若是沒有蒙彩衣這個傑出的指揮者參與襲擊行動,我方防守的壓力將會大大減低。而殺了蒙彩衣,無異於斬斷花溪劍派的一條臂膀,這對我們將來對抗花溪劍派將會更有利……”

  彩衣、彩衣,雖然知道你我終有刀兵相向的這一天,可來得也太快了。

  或許,這就是無法抗拒的命運吧!

  “好!就這麼辦,我們去刺殺蒙彩衣!”鷹刀厲聲喝道。

  他的臉色如常,坐在椅子上的身體也筆直如槍,可誰也沒有發現,就在他決定出手之時,他的眼中竟泛出一絲迷茫和苦澀。

  月上中天,已是近三更時分。

  襄陽府衙。

  鷹刀和卞停二人悄悄潛入府衙後院。

  經過商議,由南宮漸雪指揮其族內戰士防守溫府大宅,而刺殺蒙彩衣的計劃便由鷹刀和卞停二人執行。

  盡管府衙內巡夜的官兵甚多,可二人俱是當世絕頂高手,一路高伏低趨地潛行過來,倒也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當路過一座假山時,鷹刀一把拽著卞停躲了進去,低聲道:“這府衙也忒大了點,也不知蒙彩衣究竟宿在何處。我們這般一路瞎找,終究不是個辦法。”

  卞停點頭道:“你說的是。可除此之外,還有別的辦法嗎?”

  鷹刀低笑道:“辦法不是沒有,就是看起來有點笨。我們想辦法抓幾個官兵來問,不就知道蒙彩衣住在哪里了嗎?”

  卞停怔了一下,啞然失笑道:“果然是個笨辦法,而且是不大可行的辦法。巡夜的官兵有嚴格的紀律約束,每一條巡邏的路线以及巡邏隊的人數等等都是經過特別安排的,且兩組巡邏隊交錯之時還要互相清點人數、喊口令,這口令每天都會不同,為的就是防止敵人冒充、滲透進來。我敢擔保,只要我們一動手抓人,他們立刻就能從巡邏人數上推斷出有人混進府里來了……蒙彩衣的智計武功俱是上上之選,要殺她,唯一可行的辦法是趁其不備時全力出手一擊,若是有人阻上一阻,或是被她提前察覺,都會被其脫逃。到那時,再要殺她就難了。”

  鷹刀不好意思地笑道:“如此說來,這個辦法是行不通了。”

  卞停微笑著搖了搖頭:“當然行不通。再說了,花溪劍派與官府合作是何等機密之事,幾個小小的官兵只怕連蒙彩衣是何方神聖都不知道,更別提她的宿處了。”

  鷹刀抓了抓頭皮,道:“那怎麼辦?我們連她的窩都找不到,還刺殺個屁啊?難不成她還會自己送上門來?”他頓了頓,試探道:“要不我們別刺殺她了,索性在這府衙大鬧一場,只要將蒙彩衣等人的注意力吸引在這里,溫家那邊就不會有太大的壓力,這樣我們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

  對於他來說,委實不願直接與蒙彩衣面對面的生死相搏。

  “蒙彩衣就像是卡在我們喉嚨的一根刺,一天不除,我們便寢食難安。別忘了,與花溪劍派相抗絕非一朝一夕之事,溫家這次面臨的災難只不過是一個序曲,真正困難的還在後面。而我們殺了蒙彩衣,不但能幫助溫家渡過這次難關,更重要的是除掉了敵方陣營中一顆重要的棋子,打亂了敵方的部署,為我們自己贏得了喘息的機會。”卞停只道鷹刀不了解其中的利害,是以耐心地解釋。

  鷹刀苦笑道:“今夜非殺她不可?”

  “非殺不可!”卞停斬釘截鐵道。

  沉吟半晌,突地,他腦中靈光一閃,微笑道:“你方才說得不錯。既然我們找她不到,就讓她自己送上門來好了……”

  讓她送上門來?

  鷹刀望了一眼卞停,卻見他的眼中正閃過一道狡黠而得意的光芒,心中不禁大為懊悔。

  自己真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干,多那個嘴干什麼?

  同一時間,襄陽府衙,怡然閣。

  怡然閣位於後院深處,緊靠府衙的後圍牆而建,是座兩層高、別致典雅的建築。

  蒙彩衣之所以選中此處作為起居之地,看中的不但是這里清靜幽雅,最主要是出入方便--只要有需要,隨時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自怡然閣二樓越過圍牆離府而去。

  圍牆之外便是一條由北而南縱貫襄陽城的人工河道,在河道兩旁,各有一條寬約三丈許的青石大道供人行走,河岸旁更是種植清一色的垂柳。

  從怡然閣二樓窗口直望出去,可以看見一座石拱橋橫跨過河道,連接東西兩岸。

  此橋正是襄陽城內頗為著名的“眾安橋”。

  怡然閣二樓,蒙彩衣站在窗口,目光穿過黑夜望著前方。

  窗外,淡淡的月光灑在河面上,閃爍出一道道粼光。

  在她的身後,顧善正用一種非常拘謹的語氣在作匯報。

  “據可靠消息,此次襲擊我公安、夷陵兩地堂口的是溫家一直隱藏著的秘密戰隊。由於准備不足,我方遭受了重創。具體的傷亡人數是多少,還沒有統計出來,不過保守估計兩地堂口總傷亡人數至少在六百左右,是除洞庭湖一役外最多的一次……”

  “六百?”蒙彩衣的城府再深,此時也不禁驚叫轉過身來,臉色極其難看。

  顧善點頭道:“溫家先用虛兵騷擾公安城,誘使夷陵去救,卻在離夷陵十五里地的‘羊腸道’設置陷阱,結果我方一時不察踩了進去,夷陵派來增援公安的六百余人幾乎全軍覆沒,僅生還七十三人。再加上公安城損失的人手……大概傷亡總數正是六百左右。”

  蒙彩衣沉聲問道:“溫家的人傷亡情況如何?”

  顧善看了看手中的資料,答道:“公安城這一邊,溫家死了約二十人左右,夷陵這一邊……由於對方退走前已經清理過戰場,所以無法統計對方傷亡的確切人數,據‘羊腸道’一役生還者的估計,對方大約也死了有四五百人……”

  蒙彩衣冷笑道:“只怕這個數字不對吧!人家打的是伏擊戰,若還要死這麼多人,無論如何說不過去。而且溫家那一邊負責指揮這場戰役的很有可能是楊四這位兵法大家。以楊四的用兵,他們最多死傷百人。”

  顧善嘿嘿一笑道:“這個數字有水分,大家都知道,反正死無對證,只好由著他們胡說了。”

  蒙彩衣嘆了口氣,道:“統計不出對方的傷亡人數,就無法正確估計溫家現有的實力,這對以後的行動是很不利的。顧善,這方面的工作希望你能督促本部去做一下,盡快給我一個確切的情報。”她頓了頓,又問道:“對於這件事,老爺子怎麼說?”

  她口中的“老爺子”指的正是荊悲情。

  昔日為了名正言順地圍剿天魔宮,荊悲情不惜假死來引誘鷹刀等人上當,甘願退居幕後,故而在以花溪劍派為首的“血劍盟”內部,均以“老爺子”稱之。

  顧善微微一笑,道:“老爺子要我轉告姑娘八個字,‘天賜良機,好自為之’。”

  蒙彩衣默認半晌,嘆了口氣道:“這麼說,老爺子的意思是要全面開戰了?”

  顧善想了一下,還是謹慎的道:“老爺子智深四海,小的怎敢胡亂揣測?不過據說小花溪那邊已經開始集結人手了,大少爺……哦,是掌門,剛剛還飛鴿傳書過來說要我們這邊趁著溫家還沒有回援的空檔襲擊溫家大宅,先給敵人一個下馬威。”

  蒙彩衣冷笑道:“他這算是命令我嗎?溫師仲既然敢去襲擊公安和夷陵,必然是傾巢而出,只怕溫家大宅早已是個空蕩蕩的宅子了。為了個徒有虛名的空殼而大動干戈,白白暴露了我隱藏在襄陽城內最後的武裝力量,這筆生意究竟是否劃算?唉……算了,既然荊流雲喜歡這麼做就由他吧,至少打擊一下敵方的士氣也好。”

  顧善低下頭來,不敢看蒙彩衣的臉色。

  蒙彩衣的言語無意間泄漏了花溪劍派內部一些權力斗爭的端倪,在這種敏感的問題上,他自然不會胡亂表態,以免惹禍上身。

  這是一種小人物的生存哲學,當某一位高層人士私底下抱怨另一位高層人士之時,你千萬不能附和或者反對,最好裝作沒有聽到,因為這些根本不關你的事,你若是插手其中,最終倒霉的還是你自己。

  不過顧善非常慶幸自己能聽到蒙彩衣的抱怨。

  一直以來,蒙彩衣在眾人面前表現出來的從來就只有美麗的外表和硬殼一般堅強的內心,你很少能從她的行為舉止去判斷出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無法揣摩上級的心理,對任何一個下屬來說都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無法逢迎上級的喜好,就代表了不能做到上級心目中的最好。

  這樣的話,在上級心中,你便永遠不是一個值得重用的人才。

  而蒙彩衣能在自己面前發出抱怨,首先說明了蒙彩衣也不是一個神,她也有心理脆弱的時候,其次,還說明了在蒙彩衣心中,自己至少可以算得上是她的親信之一了。

  如果說將來要在荊流雲和蒙彩衣兩人之間做出選擇的話,他知道自己一定會選擇後者。

  盡管當年加入花溪劍派時曾發過永遠忠於幫派的誓言,可正所謂從善如流,這個世界講的就是實力,蒙彩衣無論是個人的實力還是魅力都遠遠高出荊流雲不止一籌。

  而荊流雲最大的本錢只是他有一個好父親。

  可惜,那位好父親終有蒼老的一天,不可能永遠庇護著他。

  所以從長遠來看,選擇蒙彩衣才是正確的抉擇。

  誓言?算什麼東西,簡直和屁一樣可笑。

  而實際上,顧善並不完全了解蒙彩衣的抱怨背後所隱藏的真正意味。

  與其說蒙彩衣是不滿於荊流雲以命令的方式來指揮自己的行動,不如說蒙彩衣更介意這次行動的本身。

  只要襲擊溫家大宅的行動一展開,她和鷹刀便徹底走上正面敵對的道路,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這一點是她極力想要避免的。

  可無論她如何努力,整個形勢的變化逼使她不得不走上這條路,這使她心里非常難過。

  她也是女人。

  有許多女人一生都是為愛而活的,雖然她不是那種女人,可畢竟她也是個女人……

  這才是蒙彩衣一時情緒失控的真正原因所在。

  蒙彩衣怔怔地出了一會兒神,輕嘆一口氣,道:“就按荊流雲說的辦吧!這次的襲擊行動就由龍澤秀行負責,我就不參加了。你去轉告他,盡量不要濫殺無辜,不要牽連溫家附近的住戶。那里一帶都是達官貴人的聚居地,如果傷害了他們,官府方面就難以交代了。你去吧……”

  顧善答應一聲去了。

  蒙彩衣轉頭去看桌上的油燈,只見火苗忽高忽低,將自己孤獨的身影扭成一個丑陋的形象投射在地上,突然間,她非常痛恨自己。

  也許該喝點酒。

  她憂傷地打開一壇酒,也不用杯子,就那麼舉起來仰頭便喝。

  晶瑩透明的液體流過咽喉,頓時化作一團火焰燃燒炙烤著她的髒腑、炙烤著她的靈魂。

  不一會兒,酒壇中的酒便已干涸。

  “原來,我這麼能喝酒。”望著空空的酒壇,蒙彩衣嗤嗤笑道。

  她推開酒壇,踉踉蹌蹌地走出房門,來到另一道門前,推門進去。

  房內很黑,沒有燈光。

  一個黑色的身影坐在黑暗中,不聞不動,宛若一具沒有生命的雕像。

  “剛才,我作了一個決定。”蒙彩衣輕輕走上前,擁住那人,沙啞著嗓子道:“我覺得你也應該知道。”

  那人依然沒有反應,仿佛一切都是蒙彩衣在自言自語。

  “有人好像說過,快樂的事分享給別人,自己便會越快樂;而痛苦的事分享給別人,自己的痛苦便會減輕。所以,我決定要和你分享,因為我怕自己一個人承受不了。”

  那人還是沒有反應。

  “我剛剛作出襲擊溫家大宅的決定。明天……不,也許不用等到明天,鷹刀便會來取我的項上人頭!咯咯,我真想看看他舉起刀向我砍來時,他是怎麼樣的一副表情。哀傷……還是快樂……”蒙彩衣咯咯笑著說道,眼中卻不知不覺地流下淚來。

  那人身體猛然一震,緩緩轉過身來,臉色蒼白如紙,竟然是伊織。

  自從與鷹刀分手之後,她便一直不吃不喝,默默獨自靜坐在這里。

  “伊織……你怎麼不說話?你是不是感到很痛苦?是不是感到很傷心?因為你愛上的那個人,竟然是我們的敵人……”蒙彩衣已經從伊織的眼中看到了痛苦、看到了哀傷,可是她覺得還不夠,她希望伊織更痛苦一點,這樣自己的痛苦或許便能減輕一些。

  “原來師姐跟我一樣,也愛上了那個不該愛上的人。我是因為失憶……可你,又是為了什麼?”伊織說話了。

  她的眼中不僅僅有著痛苦,還有對蒙彩衣的憐憫。

  我又是為了什麼?

  蒙彩衣低聲問著自己,眼前驟然閃過與鷹刀相處時的每一幕情景,不禁心蕩神馳難以自己,一時淺笑、一時垂淚,完全迷失在過去的記憶中。

  想到神傷處,體內經脈突然紊亂起來,只覺喉間一甜,一股甜腥的血液從口中噴出。

  伊織哭著緊緊抱住蒙彩衣道:“師姐、師姐……我們一起回扶桑吧!我再也不想待在這里了,這里實在太瘋狂了。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蒙彩衣微微一笑:“伊織,你能保證回到扶桑就能忘記鷹刀、忘記這里發生的一切嗎?”

  忘了他?忘了一切?這怎麼可能做到……

  伊織心中一痛,說不出話來。

  “既然不能忘記他,那麼我們到哪里去都一樣。”蒙彩衣喃喃道,眼睛失神地望著天空:“因為,這就是命運,我們根本無處可逃……”

  當這句話說完,蒙彩衣又恢復了常態,淡然而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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