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刀伸了伸懶腰,擡頭看了看天色。
又是新的一天,好好的干吧。他給自己鼓了鼓勁。
和往常一樣,昨夜又棲息在樹林里。
自從半月前叛出“鬼王府”以來,便落得每天象一只喪家犬一樣,東奔西躲,終無寧日。
這半月已經遭到了“鬼王府”近十次追殺,右肩上那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便是前兩天留下的。
“鬼王府”對叛徒的手段向來是不死不休,任你逃到天涯海角,也難逃毒手。
鷹刀雖是“鬼王府”年輕一輩的後起之秀,可雙拳難敵四手。
面對“鬼王府”水銀瀉地般的追殺羅網,卻也感到幾許疲憊。
特別是前來追殺的高手武功級數越來越高,相對的也越來越難應付。
雖然如此,他卻絲毫沒有後悔叛出“鬼王府”。
在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沒有後悔兩個字。
既然決定去做一件事,他就不會後悔。
因為療傷,已經浪費了一個晚上,料想追兵已近。
無論如何都不能在這里呆下去了。
“鬼王府”的追蹤之術天下無雙,之前自己所做的惑敵手段只能拖延一時,再不走的話,必然是束手待斃的局面。
如果他們出動以追蹤術弛名江湖的“鷹衛”高手的話,相信離這里已不遠了。
“鷹衛”是“鬼王府”的情報小組。
其組員也許武功不高,卻個個精擅追蹤隱藏之術。
更可怖的是,他們有一種手法可以操縱自己豢養的動物,如犬。
鷹。
狐等來追蹤敵人,令人防不勝防。
鷹刀深吸一口氣,四處望了望這片樹林。
東南方似乎有潺潺的水聲。
要避過獵犬或獵狐的追蹤,必須掩藏自己留下的氣息。
而現在最好的方法便是由水路離開。
鷹刀提氣躍上樹梢,徑直往東南方掠去。
走了近一里,終於見到一條約三丈余寬,一人多深的溪流,由西向東橫貫樹林,水勢頗急。
鷹刀正要躍入水中,突然心中涌起一種強烈地不安。
他立定身子,反手握上背上的厚背刀,大聲喝道:“出來!”
身後傳來一陣嘆息,一把輕柔地聲音緩緩道:“鷹兄,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還是束手就擒吧。”
鷹刀慢慢轉過身子,目光凝注在一個長身玉立的少年身上。
“李築!想不到為了區區在下,鬼王竟然出動了座下的‘四小鬼’,我鷹刀何德何能?”鷹刀長聲一笑。
那少年手搖折扇,笑道:“鷹兄過謙了,想這半月來,你躲過府內九次追殺,傷了七名府中高手,這等身手豈是易與?鬼王極為震怒,特命小弟在此恭候大駕,好迎接鷹兄回府。”
“要我鷹刀回去不難,只是沒見過李兄手中的‘逍遙扇’就回去,我卻有點不甘。”鷹刀深知這李築年少英俊,看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冠書生,實際上他是鬼王最寵愛的關門弟子,深得鬼王真傳,手中的逍遙扇更是一支奇門兵器,以東海紫玉為骨,堅硬異常。
若是在平時和他比武較技,以自己的功夫也許連他的七成都不到,可現在只要自己和他以命相搏,以傷換傷,或許還有一成的機會逃走。
計議已定,鷹刀深吸一口氣,拔出厚背刀立於身前。
李築收回折扇,沉聲道:“鷹兄,真要如此嗎?師傅待你不薄,你為何殺了他的愛子,叛逃鬼王府?”
鷹刀嘿嘿冷笑道:“晁無心這淫賊窺覷我義兄妻子貌美,竟設計殺我義兄全家,奸殺我義嫂,連我義兄那方才兩歲的孩子也不放過!如此喪盡天良的奸賊我不殺他,我鷹刀枉為人世。嘿嘿~~~~想我義兄為了鬼王府辛勞一生,最後竟落得如此下場。”說到後來,鷹刀言辭激動,淚流滿面,又是傷心又是憤怒,心神激蕩之下不由仰天狂呼:“晁功綽啊晁功綽,你對的起他嗎?”
李築默然半晌,道:“是非曲直還是到師傅面前辯白為好,你卻不能私自殺了晁師兄,還叛出鬼王府。”
鷹刀怒道:“平日里晁無心這廝仗著他老子的名頭在外胡作非為,晁功綽可曾管教過?我鬼王府向來在江湖上風評不惡,卻被晁無心攪得一片烏煙瘴氣,府中的老臣子早已心懷不滿,人心離異,他晁功綽又哪曾理會過?只知一味的寵愛他兒子。如今我殺了他兒子,他還會放過我嗎?我鷹刀卻不是呆子,任人宰割。”
李築微微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鷹兄想是不願跟我回去了?”
鷹刀道:“我鷹刀既然出了鬼王府,就不會直著回去。廢話少說,動手吧。”說畢沉聲凝氣搶先一刀揮出。
因為他知道若不搶先出刀,勢必被李築壓制,自己本身功力不足且傷勢未愈不能久戰,時間一長必無生理。
李築見他一刀攻來,忙飄聲移向左側,避過刀勢,右腳順勢踢向鷹刀右肋,守中帶攻,正是鬼王府絕學“無雙劍訣”中的一招,只是他將劍法以腿施展出來,但其威力卻與用劍一般無二,若被他一腳踢中,鷹刀不死也得重傷。
鷹刀看也不看李築踢過來的右腳,不待自己刀勢用老,便運起全身功力反手一刀劈向李築胸前。
正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李築本身功力高出鷹刀甚多,方才一腿正是守中帶攻的妙招,滿以為鷹刀必然會橫刀退守,這樣他後招連綿不絕就此將鷹刀逼在下風。
怎料鷹刀竟然不顧自己的性命,舍命攻來。
此時自己招勢已盡,身在空中無從借力,無奈之下只得奮起余力,以手中逍遙扇硬擋劈向胸前慘烈的一刀。
只聞兩聲巨響,兩條人影分飛而下,一招之間勝負已分。
雖然李築擋住了方才一刀,但鷹刀以全身功力凝聚的一刀豈是易與,手中的逍遙扇硬被砍出一條裂痕,刀氣也侵入髒腑,全身經脈亂為一團,已受了極嚴重的內傷,登時間癱倒在地動彈不得。
鷹刀受了李築一腳卻也不好受,右胸肋骨盡斷,好在因為李築要擋胸前一刀,撤回兩成功力,否則這一腳已要了他的命了。
李築嘿嘿笑道:“想我李築一向自命不凡,怎料一招便敗於鷹兄之手。鷹兄~~~~要殺要剮,請自便。”說畢閉目待死。
鷹刀胸中血氣翻涌,吐出一口鮮血道:“你我不過各為其主,又無甚冤仇,我殺你干什麼?要是平日比武較技,我本非你對手,今日取勝原是取巧,只是我身陷險境不得不出此下策。”說畢刀交左手轉身欲去。
原來,鷹刀吃這一腳,再加上右肩的傷,右手早已連拿刀的力氣都沒了。
方跨出一步,又回頭道:“倘若僥幸被我脫逃,晁功綽怒極之下,鬼王府必會鬧得雞飛狗跳,成為是非之地。李兄你一向為人清正,希望你早作打算,好自為之,免受小弟拖累。言盡於此,告辭了。”
李築望著鷹刀蹣跚的腳步,大為感動,不由高聲叫道:“鷹兄且慢,小弟有話要說。”
鷹刀回頭望著李築,只見他自懷內取出一只小瓶拋了過來。
李築道:“瓶內裝的是小弟密制的‘百花蜜粉’,將它均勻撒在身上就能避過鷹衛的追蹤。還有,這溪流的下游有我二師兄守著,你最好在林中找個地方躲避幾天,等他們散了再走吧。我能做的就這些了,你多保重。”
鷹刀聽了暗呼好險,如果不是他的提醒,自己定然順水勢而下,那真是剛離虎穴又入狼窩了。
以自己現在的狀況別說和素有“魅劍”之稱,鬼王府“四小鬼”之一的朱拓拼斗,就是平平常常的一個壯漢也能將他擊倒。
於是撿起地上的百花蜜粉放入懷中,對著李築一報拳道:“李兄,大恩不言謝,你也小心了。”說畢反身向前走入溪中。
時值初春之際,水涼澈骨。
鷹刀傷勢頗重,受冷水一激,身子一晃幾欲暈去。
他定了定神,慢慢地沿溪而上。
如此走了約五六里,右肋斷骨相撞,疼痛異常,這還是平常之事,只是李築那一腳雖說只有五成左右的勁力,可畢竟還是使自己受了不輕的內傷。
剛才為了逃命,不得不壓下傷勢,但經過一番辛苦奔走,整個內髒象是被翻轉過來,實在是無法再走一步了。
當下舉目四望,見到不遠處有一座山洞,洞口有草木掩蔽,想來是什麼野獸廢棄的洞穴,正是一個藏身的絕佳之處。
鷹刀先從懷中取出百花蜜粉均勻地灑在自己身上,然後一步步倒退而行。
每走一步,均先將自己的足印消去。
他之所以能夠活到今天憑借地正是這份謹慎小心。
等到退入洞中之後,又將洞口的草木遮掩好,直到看去象從沒人動過的模樣,這才反身查看洞中的情形。
只見此洞頗深,洞內幽暗潮濕,一股腐肉之氣撲面而來。
鷹刀見前方不遠處有一塊大石,於是轉身走到石前坐下。
經過這一番折騰,已是疲累不堪,若不是他天生意志頑強,只怕早已昏死過去。
他先從包內取了些干糧充飢,隨後便盤膝而坐運功療傷起來。
就這樣過了三四天,包內的干糧已盡,傷勢卻也好了小半。
便出洞來就近在溪中抓幾尾魚在洞內烤了作為食物充飢,雖然無鹽無料,但習慣之後卻覺得甚是鮮美。
在最初兩三天,時常聽得洞外有鷹飛犬唳搜索之聲,到得後來已漸漸不聞,想來是他們以為自己已逃出林外去了。
又過了幾天,鷹刀知道如果再不走,等他們在外搜索不見自己蹤跡之後,必然會懷疑自己仍然躲在林內,那時就再也逃不走了。
何況此時傷勢也好了大半,雖然知道也許一出樹林就會被人盯上,但自己也非無一戰之力,權衡之下,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當下不再遲疑,出得洞來,沿溪而下,向林外奔去。
約摸走了三四十里,終於接近樹林的邊緣,那小溪卻也越來越寬。
鷹刀心內暗喜,知道和這條小溪接壤的極有可能是一條大河,只要河面上有船只經過,便可以潛上船,隨船而下,那逃出生天的機會就大大增加了。
果然,出了樹林之外,眼前一片開闊,正是一條煙波浩淼的大河。
只見河面上舟船穿梭,甚為熱鬧。
恰在此時,上游飄來一只大船,船身華麗非常,長約十二三丈,闊四丈余,有兩層上艙,可見船的主人非富即貴。
此船正是藏身的絕好地方。
一來船大,易於躲避,二來船主人非富即貴,雖說鬼王府在這一帶的勢力龐大,卻也不能任意登上這種看來頗有來頭的船只上搜索。
鷹刀不再思索,潛入河里,看准大船的來勢,輕輕松松地自水中攀住船底,隨著大船順流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