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輛出租車是鄭曉紅高價租用的,不僅僅是把他們送到胡雙十家,還要等著明天早晨把他們送回縣城去。
已經到狐家屯的村口,為了不引起驚動,鄭曉紅告訴司機關了車燈,在胡雙十的指引下,摸著黑緩慢行駛在寂靜的村街上。
但還是惹起了一陣犬吠,但那犬吠聲對胡雙十來說也是那樣的親切。
透過車窗望出去,盡管村街上夜色朦朧,但胡雙十熟悉那村街上的每一寸印記,那是他記憶的搖籃,無論千回百轉都難以抹煞的鄉情。
這一刻他心澎澎湃:幾個月前的夜晚,他是戴著手銬上了警車,離開了這個往返了千百次的村街,本想再回到這里應該是有年無日了,可沒有想到,幾個月後他又坐著車回來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夢里呢?
但這不是夢,而且身邊還有一個美麗的姑娘緊緊地握著他的手,他感觸著鄭曉紅也和他一樣激動著,溫熱細膩的手沁出一絲澎熱來。
轎車已經停在自家的黑漆鐵院門前。那是胡雙十夢里多次走進的家門,此刻那兩扇門就在他眼前了,眼睛里涌滿的澎水。
胡雙十走下車的時候,激動得身體都在顫抖。
鄭曉紅從左邊車門下來,繞過車身又站到了胡雙十的身邊,目光晶瑩地看著她。
“哥哥,到家了!”
“到家了!”
胡雙十也顫著聲音重復了一遍,眼角滴著一顆滾燙的淚珠。
秋天的晚上八點以後,已經是黑天很久,正值秋收的季節,忙碌了一天的人們多半已經進入了夢鄉,唯有少數人家還在亮著燈火。
胡雙十家的上屋還亮著燈,看來還沒有睡覺。
胡雙十上前推了一下兩扇鐵院門,卻沒有推開,里面已經上了鎖。
是啊,幾個年輕女人守著這樣一個院子,當然要早早地關門上鎖了。
叫門嗎?
胡雙十在想。
可覺得叫門會驚動左鄰右舍的,爆露了自己回來的行蹤。
他抬眼看了看不高不矮的院牆,扭頭對站在他身後的鄭小紅說:“你先在外面等一會,我跳牆進去!”
鄭曉紅點了點頭,輕聲說:“小心點,別摔著!”
胡雙十很輕巧地就竄上了牆頭,一翻身落到了牆里面。
沒聽到那條黃狗的叫聲,胡雙十很欣慰:看來這狗還是聽出了主人的動靜。
事實上那條狗不久前已經死了。
誰也不知道如果那狗不死的話,會不會認得這個離開家很久的主人了?
借著上屋窗戶透出的燈光,胡雙十看見院子里已經堆了滿院子的苞米穗子,從那些苞米的數量來看,自己家的苞米已經全收完了。
他感到萬分驚奇:三個女人怎麼會這麼快就把苞米收完了呢?
不知道會把她們累成啥樣子呢?
下屋的偏房沒有亮燈,他估計兩個妹妹多半已經睡了。於是他向亮著燈的上房走去。
亮著燈的當然是東屋李二芸的房間,胡雙十原先住的西屋是黑漆漆一片。
胡雙十心里一片酸楚:那個地方還是自己稱其為家的地方嗎?
一個家里沒有了女人,或許已經失去了家的意義了。
由此他難免不想到孫娟,那個已經背叛了自己的女人,更難免不想起和那個女人度過的三年時光。
一陣異樣的涌動過後,還是恨。
之後也在想:此刻那個小婊子在黃老六家里過得還好嗎?
她會好嗎?
守著一個太監過日子,當然是生不如死了!
這種結果很解氣。
由此他已經不後悔做了那樣的魯莽事:把黃老六做成了太監。
那是大快自己心靈的事情。
他鬼使神差地在自己房間的窗前站了一會,就挪動腳步來到了外屋門前,輕輕地用手拉了一下,還是沒拉開,顯然里面是反插著的。
胡雙十來到了亮著燈的弟弟胡二田的窗前,向里面望去。
李二芸正只穿著毛衣毛褲坐在炕頭,背靠著炕牆子,手里正拿著一件孩子的衣服一針一线地縫著,深沉的大眼睛是凝思的神色。
在李二芸正對著的旁邊是熟睡著的孩子。
胡雙十心里正犯難:自己貿然敲窗戶敲門會不會嚇到李二芸?一個孤身女人在家,這樣的夜里突然有男人叫門,她會心驚肉跳的。
但他想了一會兒,還是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外面還有一輛車和兩個人呢,萬一久了會被別人發現,已經顧不得很多了。
胡雙十抬手開始敲窗戶,同時低聲叫著:“二芸,你把門開開,我是胡雙十!”
屋內的李二芸突然聽到有敲窗戶的聲音,果真嚇得臉色煞白,耳朵里也聽到了說來人是胡雙十,驚慌之中又像做夢一樣,急忙向窗戶外面看著,滿眼驚愕和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