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回 武三思全交贈 妾淳於氏錯認情郎
詩曰:
朝天湖畔水連天,不唱漁歌便采蓮。
小小園林花萬種,主人日日對花眠。
花開花落年年有,人老何曾再少年。
直須學得神仙法,便是人間不老仙。
二人聽見床後叫道:“天明了。”倒吃了一驚,卻原來是雲從這丫頭。韋後曰:“你昨晚何處去了?宮門也不閉,被這慣賊又盜了一件東西去。”雲從道:“敢是盜不去的。”二人大笑。韋後道:“武爺在此,汝輩勿與太後宮人知之。”雲從道:“曉得。只是我們宮中人,恐怕一時間漏了消息。莫若日間上御龍樓居之,至晚下來,不使人窺見方好。”韋後然其言,遂與三思同上龍樓,歡笑作樂。至晚仍歸臥室,大縱淫情。自此兩官汙穢,不堪勝言。
一日,太後臨朝,新豐縣知縣上一本道:“平地上生出一山,方圓里余。”太後覽本大喜,敕將新豐縣改為慶山縣。江陵俞文俊上疏諫曰:“天氣不和而寒暑並,人道不和而瘤贅生,地氣不和而埠阜出。今陛下以女處陽位,反剛易柔。故地氣隔塞,而山變為災。陛下謂之慶山,臣以為非慶也。”太後大怒,付法司勘問,流之嶺南。狄梁公復為銷假,奏曰:“廬陵王終日朝暮而望,思著陛下,致使兩淚交流,無時休歇。臣臨別時,涕泣再四,臣亦為之下淚。”太後曰:“朕昨夢鸚鵡折兩翼,卿試為詳之。”梁公曰:“武者陛下之姓,兩翼,二子也。陛下起二子,則兩翼振矣。”太後想曰:“卿言似亦有理。”遂令召還廬陵王。時人有曰:一語笑回鸚鵡夢,九重奪得鳳雛還。
旨意一出,歡呼載道,傳敕官飛騎而去。不數日,廬陵王已到了殿參拜。太後問曰:“汝去後念著我否?”中宗答曰:“子乃母腹生下的,原是一體。一體分為二處,寧不痛乎?”太後聽罷,命彼還宮。中宗入內,韋後接著,悲喜交作。中宗曰:“我今日之還,實賴狄梁公之力。”韋後曰:“狄梁公乃外面之力,實虧三思枕邊之語,太後聽了他,乃有此至情。”中宗大驚曰:“我聞狄梁公言,三思頂冠披袞,太後欲立為太子,此語從何得來?”韋後曰:“我再三浼著他,他所以再三與太後說。”此時中宗也置之不問。韋後每每在中宗前言三思好處,中宗便深信了,遂稱為武大哥,與三思終日在東宮歡宴喜笑,竟如骨肉。自此宴飲,則三人同席,並無猜忌。太後知之,因有了敖曹,亦不去管他。
且說六郎一日有事,要尋三思商議。直至後堂,見玉妹問曰:“武兄在府麼?”玉妹道:“三日不歸,未知其所。”六郎以目送情,見無人在傍,笑曰:“三日不歸,夜則誰伴?”玉妹笑曰:“影陪形耳。”六郎曰:“記得燈宵之事乎?”玉妹曰:“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六郎暗想道:“我與此婦間別日久,欲與交合,三思分上,不好意思。如今說起一番話,情興又覺勃勃。”想道:“此婦淫奔三思者,非正娶也。原與我有舊,況在三思之先,想也不妨。”六郎又曰:“既不相忘,此情可再續乎?”玉妹不語,即住內走。六郎亦入,過曲檻,入書房,兩人並肩坐下。
玉妹曰:“我常想你的情分,欲再不能。今日何幸,又得重逢。”六郎見了玉妹,親著嘴兒道:“我亦如此。但今既歸武,不能作計較,為之奈何。若是宿緣未盡,偶爾相逢,亦不可錯過。”玉妹便自解下中衣,臥於小榻之上。六郎提二足於肩,抽將起來。玉妹原是風騷的人,不及三十提,則水出汪汪矣。六郎見滑溜,遂大其出入。玉妹聲嬌色媚,叫曰:“妙哉親親人也。”六郎停住,問曰:“武兄終日何處去?”玉妹曰:“宮中。”六郎疑曰:“太後向不宣召,何終日不歸?畢竟又往何處去?”玉妹道:“他不說與我知道。”六郎也不疑在韋後身上,遂與玉妹道:“我府中置妾五人,夫妻六位,盡是本地人,性多膠滯,情少風流。交歡之際,無一毫親熱。像你這般多情,我久不曾見了,所以適才問武兄何處去。若今夜不回,我當伴你一宵,意下如何?”玉妹喜曰:“若肯在此,何敢推卻。”六郎曰:“武兄回來,何以處之?”玉妹曰:“此內書房也,今晚我你即在此處安歇。若彼回來,則於臥房安置,必不到此。況彼必不回來,但請放心。”六郎曰:“何以知其不來?”玉妹略將韋後之情道之,六郎驚曰:“有此事乎?”又想玉妹此婦,常於清興濃時,便把中情吐露,想是實的了。玉妹六郎說話良久,陽物委軟,六郎曰:“留此興於夜間為之。”
玉妹入內,令婢捧花露酒,並山禽野味,至房中列著。二人對著談笑,極其歡暢。更闌罷盞,玉妹令婢收拾,分付著他,老爺若回,可速來報我,婢出。玉妹閉上房門,與六郎去衣,令彼先臥,脫了下衣上床。六郎把玉妹抱著道:“你今年已老成,何風致不減?”玉妹道:“昔日普濟庵一老尼,每晚有人抱他交合,二小尼各有一人。我夜夜不能寐,常往彼處房門首聽著,二小尼淫聲不住,聽老尼之聲,狂呼大叫不止,比小尼過於十倍。只小時猶存體面,越老越增態度,教我怎生樣過得來。”六郎先側臥而入,肏至良久,其水聲嘖嘖。即忱起來,狠肏一番。正在清濃,一婢叩門叫道:“老爺回來了。”二人大驚,玉妹自披衣起來,不想黑暗中錯穿了六郎衣服,開門徑走。
武三思進內,不見玉妹,忙問玉妹在何處。婢皆慌卒,不能答應。三思疑甚,徑投書房而來,至曲檻傍遇玉妹。三思燈下把他一看,即怒道:“汝穿何人之衣?”玉妹方知誤穿,忙退跑至書房,不敢答應。三思已至書房,推開門,把燈籠照見是六郎,即退出,想曰:“是我前番與他說了玉妹在我府中,故他知道。因我不在,來干著這事。我如今把玉妹難為起來,使六郎何顏。他二人相交,在於我先,自來不正。況彼殘花敗柳,光景亦無幾多,不若送與六郎,全了大家體面。若為此婦,競著氣來,只自相踐踏耳。”三思意決,遂入門。見六郎衣服已換過矣,玉妹羞慚滿面,背立而泣。六郎佯作醉狀,坐在椅上。三思見了,笑道:“原來張兄醉了。自古酒是色媒人,見了故交,寧不動心也,怪你不得,我也難免。想玉妹與兄先交,今弟即把他與兄何如?”六郎聽他這般說,倒過意不去,也不好答應,再不做聲。三思與玉妹曰:“汝豈不知李宜兒之事乎,若是情緣未了,雖死後必然續完。汝今日與六郎,乃未了情緣。我不罪汝,當速歸張府,善事張兄可也。”遂令左右將燈送去。
六郎聽了,大覺沒趣。便立將起來,對三思道:“弟因醉後訪兄,不想一時直入書房,遇了玉妹。偶起向日之想,大膽冒犯,其罪難逃。今仁兄反加此言,使小弟何面顏立於朝也。今求赦歸,明早當負荊請罪。”三思道:“我與兄垂發契友,非比他人,兄何出此言。”六郎求歸。三思令左右取轎二乘,送他二人回府。六郎固辭,三思即立誓曰:“弟意已決。如有意再留玉妹,我當身首異處。”玉妹掩泣再拜。六郎含愧,同了玉妹,謝了三思,再拜而歸,三思倒做了一個大丈夫。這也是三思乖處,他想著玉妹與六郎交合間,必將韋後之事說與六郎,恐後干系不小。故意把一個不要緊婦人,做情兒送了他,使他感激著他,後邊做官官相護之意。這也不在話下。
且說洛州城一個婦人淳於氏,年紀二十余歲,生得嬌媚艷麗,國色無雙。女工文墨,無所不知。嫁得一個丈夫,名喚馮年,乃為商人,常從寧州賣些雜貨。不想這淳於氏,因丈夫當時不在,自己又年少風流,想道:“青春易過。偏我嫁著這一個丈夫,整年不回,守著這有夫之寡,實是煩難。”有詩為證:
長安一片月,少婦幾消魂。
何事王孫跡,經年斷雁門。
再說淳於氏對門褚大官人,聰明俊秀,年紀與淳於氏差不多兒。淳於氏偶然思想到他身上去:“人物標致,不知為甚尚未娶妻。他每每把眼來看著我,我怎至愛他,只是怕著公婆,不敢為著此事。若得便時,我也不輕放過。”遂留了心。這褚大官常常見了淳於氏色美聲嬌,便覺動情。又想他丈夫常是不在,公婆又且年老。故此早晚以目送情,眉來眼去,兩下留心,只是不能近身言語,每日惟含情微笑而已。淳於氏起了這個念頭,便不能禁止,一日濃如一日。嗅得褚文明魂飛天外,恨不能身生雙翅,飛向他家中來。十分動火,無計可施。
一日恰好褚文明一個小廝,走到淳於氏門首。淳於氏忙留著他道:“你等一等。”即往內寫一張字兒道:“今夜二更,開門相候,以舒往日幽懷,萬萬不可失約。”寫完封固,付與小廝道:“你將此書付與你家官人。”小廝接著,應一聲去了。不想小廝把一封書失落,恰好褚文明一個家人喚名褚才拾了,見他在淳於氏家拿過來的,便將僻處拆開,見上面寫的原故,知是淳於氏約他主人了。便暗暗歡喜道:“姻緣不可錯過,待我今夜充作主人快活一夜,有何不可。”這褚文明一些也不知道。
淳於氏見書已去,自知今夜夙願可酬。遂沐浴更衣,候至二更時分,輕輕去了門栓,坐於檻內相候。只見門兒推響,淳於氏只說是褚文明來了,便悄悄早開了門,褚才挨身進內。天色昏暗,又無燈火,被褚才一把摟住,忙去親嘴。淳於氏扯了褚才進房,去了上下衣服,褚才把淳於氏入將起來。淳於氏任其抽送,道:“心肝,積想至今,方能如願。你可夜夜過來,不可失約。”褚才道:“使得使得。”著實把淳於氏弄得十分快活,至五鼓方起身出門,淳於氏依舊閉門睡了。自此夜夜必來。日里見了文明,兩下只是笑著,並不知褚才的圈套。
一夜褚才有事他去,至夜深未回。褚文明也吃得有些醉了,便往街上,一步步至淳於氏家。見他家門兒半掩,信手輕推,門已開了。淳於氏即走過來,帶了褚文明就床去睡。文明喜出望外道:“承小娘子錯愛,不期而遇,實乃天緣。使薄福書生,何能當此。”淳於氏聽了這幾句話,吃了一驚。
畢竟後來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