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應走來問:“許先生可否要親自嘗試做一下驢打滾?”
謝琳琅笑著拍手道好,許彥卿再喝口湯放下調羹,看向滿臉好奇的桂喜,抿抿唇問:“你手帕呢!”
桂喜不明所以,卻還是抽出掖在銀鑲玉鐲子里的手帕,欲待要遞上,哪想許彥卿挪身俯首湊近過來:“你替我擦罷!”
桂喜紅了臉,余光睃過謝琳琅,見她用手指撐著下巴,笑嘻嘻打量他倆。
暗忖二老爺不是歡喜謝小姐麼……竟讓她幫著擦嘴子,也不曉避個嫌。
謝小姐表面兒雖不在意,誰曉得心底怎樣想呢……女孩兒心眼,其實都跟針尖麥芒似的。
卻也不好拒絕,揩著帕子朝他唇角蘸蘸就要縮回,許彥卿迅速去抓她的手。
桂喜一驚,指尖一松,那方銀紅軟綢帕子被許彥卿攥在掌心,灑灑起身隨侍應而去。
一時兩個女子竟沒了話。
這樣的氣氛倒有些花炮爆響炸完、一團青煙裊裊散燼後虛空的感覺。
斜陽灑照在謝琳琅絞成麻花的油松辮子上,把它染成了栗子黃,倒像極七爺房里、掛著那幅畫兒里裸體西洋美人的發色。
桂喜嚅唇欲要說些啥,卻被謝琳琅占了先,她挑眉指著她手腕:“怎帶這樣的鐲子,二爺經營首飾鋪子,就沒想過送你件好的?”
她又立刻問:“二爺待你好不好?”
桂喜暗松口氣,這樣可免於回答鐲子來歷,不是個慣會撒謊的,一不老實,眼皮就泛起淺淡的嫣粉。
她垂頸“嗯”了一聲。
怎會不好呢,用五百兩買下賣身契,縱是同床共枕也未曾糟踐過她,還千里迢迢帶她來京城會玉林師兄,這一路吃喝行宿皆靠他出錢打點。
沒有他,她難以跋涉至京城,自己積攢的那點銀兩是遠不夠的。
是以桂喜發自肺腑說的真誠:“沒見過誰再比二老爺人好心善。”
謝琳琅瞪圓眼看她半晌,忽而捂起嘴笑得前仰後合,連香芝都聞聲過來笑著問怎麼了。
桂喜臉頰有些發燙,她沒覺得這有甚麼好笑的。
謝琳琅揉著肚子喝咖啡。
桂喜覺得要為許彥卿做些事,她說:“二老爺是真心實意地歡喜謝小姐,南面有誰不知他為了您從不沾花惹柳,一門心思等您讀完洋學堂,就迎娶進門結成夫妻一雙,這樣的有錢老爺實在天下少有……”
“你別再招我笑了!”謝琳琅擺擺手打斷她的話,過會兒又眼睛閃閃發亮問她:“那他為何又要納你為妾呢?”
桂喜一時語塞,斟酌著道:“他是看我境遇可憐,一時發的慈悲之心,一年後謝小姐嫁他時,我或許已經不在……”
“你不在了?”謝琳琅搖頭嘆氣:“你又能往哪里去呢?”
“我……”桂喜咬著唇瓣,不知該怎樣說才穩妥。
謝琳琅見她蹙眉顰目一臉煩惱氣,楚楚動人的不行。
忽而有些明了許彥卿那樣眼高於頂、薄情寡性的男人怎會看中這個小戲子。
實在是討喜的很,連她都不由心生好感。
沉默了稍刻,她才斂起笑容認真道:“大凡以色事人,色衰而愛弛,愛弛則恩絕,二爺現是貪慕你美色,可流光轉瞬,終有新鮮消亡之日,到那時你要何以為繼?我勸你現在就要為自己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