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洞中的暗門剛被打開,里面便飛出四五支疾箭,我揮手激飛,身後的聖殿騎士不待我下令迅速還射,里面傳來接二連三的慘叫。
我赤手空拳,一馬當先闖入黑漆漆的甬道。
驀然感到面前寒風乍現,一把森冷的長劍朝我劈來。
我夷然不懼,右手隱約被一團詭異的黑色光霧籠罩,探出抓住長劍一折為二,左腳飛踢而出,那名暗襲者慘叫也未及發出便重重撞倒在石壁上七竅流血而亡。
一路上雖然還有幾個躲在暗處的襲擊者突施冷箭,但都被我輕松解決,身後的聖殿騎士魚貫而入。
甫進密室的大廳,立刻感覺到里面煙霧彌漫,從書房中涌出嗆人的濃煙。
看來是查戈等人見勢不妙,正在焚毀文書。
廳中尚有五六名亞丁皇子的死黨,見我們衝進來紛紛拔劍撲上,企圖作困獸之斗。
我側身閃過一名大漢,一腳踹開書房半掩的門。
身後的聖殿騎士各自出手,牢牢困住那幾名殘黨。
煙霧迷蒙中,我看見查戈猙獰而熟悉的面龐,他僅剩的一只手中正拿著一迭書信投入腳旁的火盆,身邊還有一個中年男子半蹲在地拼命朝火盆里扔紙。
“修嵐!”
查戈放下手中的書信,惡狠狠盯著我道:“居然是你!”
我雙手一揚,兩股冰冷的寒流噴薄而出,瞬間撲滅了盆中的火焰。
不僅如此,火盆上還凝結起一層薄薄的銀色霜霧,微微冒著冷氣。
“快燒!”
查戈厲聲呵斥身邊的中年男子,拔出長劍象一頭發瘋的野獸朝我撲來。
我輕閃過他的撲擊,猶如幽靈般飄至那名中年男子身後,在他頭頂輕輕一按,倏忽而退。
中年男子悶哼一聲,鼻孔中流淌出黑色的血液,軟到在地。
“你是個惡魔,修嵐!”查戈眼中流露出仇恨和驚恐交織的光芒,咬牙切齒的低吼道。
我冷然道:“這一切都是拜你們所賜,查戈。”
可能知道今晚在劫難逃,他反而橫下心來稍稍鎮定了些,瞪視我道:“你究竟是怎麼找到這里的?”
我淡淡道:“你不必知道這麼多,我唯一可以告訴你的就是——你完了,查戈,你的兄弟亞丁也是一樣。”
查戈全身一震,徹底喪失希望。
他猛然大吼道:“我要殺了你,修嵐!”
他的長劍宛如疾風驟雨向我攻來,絲毫不顧自己的破綻和防守,完全是一種放手拼命的架勢。
可惜,他終究少了一只手臂,實力已大不如從前。
何況,即使他和從前一般無二,也遠遠不是我的對手。
我甚至沒有拔劍,身體如同游魚般穿梭在重重劍影中,任查戈如何氣急敗壞,高聲呼喝也不能傷我分毫。
奇怪的是,我心頭的殺意並不如預想的那麼濃烈,否則他現在已經橫屍於地了。
看著他絕望而悲哀的眼神,我忽然覺得自己其實並沒有真的痛恨他——他只是做錯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不該擋我的道!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存在可能繼續威脅到我,我或許會放過他。
為什麼我會有這樣的感覺?
為什麼我的殺意漸漸在消退?
我的心頭陡然一警,阻止自己繼續思考下去。
眼睛里閃過一絲冰冷的寒芒,低沉的道:“游戲結束了,查戈。”
我的鐵拳破開已經散亂的劍勢,轟然擊在他的胸膛。
查戈發出驚天動地的嚎叫,飛撞在石壁上,然後象一塊枯木般朝地跌倒。
他終於死了,這次絕對不能再活過來。
我輕輕出了口氣,向他的屍體默視兩眼。
我知道他死的一定不甘心,或許眼睛還睜開,但在這個人世間又有幾個人可以無怨無悔的離開?
他和其他人一樣,不過是犧牲在宮廷斗爭中的可憐蟲。
在聖殿城、在映月峰,此刻同樣有無數的人在流血。
他們為什麼而爭斗,為什麼而死亡?最終又能夠得到什麼?
我的嘴角邊浮起一縷冷笑。
天明時分,我率領200名聖殿騎士團的金甲衛士押送著十多名經審訊查出的重要叛黨分子和幾箱文書信件返回聖殿城。
天邊晨曦微露,一縷朝陽透過雲層播撒在城樓上。
寬敞的街道寧靜肅殺,到處可見劍拔弩張的哨卡和巡邏兵。
空氣里依稀可以聞到一股血腥味道,昨夜的帝都必然難以入眠。
在通往皇宮的御道上我遇見奧馬修公爵,他遠遠朝我致意道:“修嵐公爵!”
我一怔,這是奧馬修第一次主動和我打招呼。
他是嘉修陛下的心腹重臣,連幾位皇子的帳也不賣,沒想到今天對我倒算和氣。
我縱馬來到他的身旁,問道:“公爵也是要去皇宮麼?”
“正是,”奧馬修公爵微笑道:“忙了一整晚,我正要向陛下去復命。”
我心頭一動,不露聲色的問道:“昨晚一切順利麼?”
奧馬修公爵道:“朴施卡自盡了,他的死黨也全部被我拘捕,目前帝都完全在我控制之下,那些往日與亞丁殿下過往親密的重臣也都被軟禁。索蘭將軍帶人查抄了亞丁皇子的王府,溫里特大人也格殺了挪維基公爵,映月峰方面的圍剿亦進入尾聲,應該說一切都頗為順利。”
他感激的看我一眼道:“這多虧公爵你孤身犯險,才查悉叛黨奸謀,否則焉有昨晚之功?”
“亞丁皇子現在如何了?”
奧馬修公爵苦笑道:“唯一被逃脫的就是他,居然在香舫中突破重圍入水而逸,現在不知藏在什麼地方?”
我心中微微一笑,亞丁皇子的漏網足以令帝國和聖殿頭疼不已,但是他們絕對想不到是我在暗中出手,這才是最有趣的地方。
我們邊走邊談進了皇宮,得知嘉修陛下正在書房,於是相偕覲見。
嘉修陛下顯然一宿未眠,眼睛里充盈血絲,可是精神依舊矍鑠。
身旁金沙公爵與溫里特伯爵也雙雙在座,聖殿高手普奧則侍立於嘉修陛下身後。
嘉修陛下默默聽完我和奧馬修公爵的匯報,問我道:“那些密室中的文書信件都有帶來麼,修嵐?”
“我已全部封存,命人送入宮中。陛下隨時可以打開閱覽。”
嘉修陛下冷笑一聲道:“你們知道麼,昨晚索蘭在亞丁的王府里搜出了數名魔門妖孽。若不是他們妄圖頑抗暴露師門,誰能想到堂堂王府居然成為藏汙納垢之地?”
普奧徐徐道:“根據目前情報看來,亞丁殿下應該就是山宗宗主,而他的修為甚至在我之上。”
金沙公爵震驚道:“那他豈不是已然達到魔師境界,難怪能夠反璞歸真,深藏不露。”
普奧點點頭道:“昨晚我和他互換一招,到現在胸口依舊有隱痛。”
奧馬修公爵嘆道:“真不知道他是怎樣練就這身驚世駭俗的修為?”
嘉修陛下哼了聲,顯然想起了蒙托亞,漠然道:“這些問題暫不重要,關鍵是亞丁會逃去哪里?”
溫里特伯爵沉吟道:“最有可能的是兩個地方,一是南疆迪碧郡,那是挪維基的封地。雖然挪維基已經授首,但他的兒子和余孽尚在。另一種可能是向東,去比亞雷爾與考蘭匯合,而考蘭很可能是山宗的護法之一。”
嘉修陛下道:“應該前一種可能大些,雖然我們已經封鎖帝都周圍的所有水路要道,但以亞丁的修為要抵達迪碧郡絕非難事。我已經命比鄰迪碧郡的各郡總督以及黑河、冉日兩個軍團全力備戰,只要迪碧郡稍有異動立刻予以絞殺。”
金沙公爵道:“陛下,近日臣不斷接到密報,比亞雷爾在群山之城雲集大軍,蠢蠢欲動,臣是否也當即日返程備戰?”
嘉修陛下冷笑道:“考蘭此舉必定是為了呼應亞丁的叛亂,如今事敗他自保尚且不及,怎麼敢再興兵進犯?今天下午我會召見馬蘇哈爾王國的特使齊武攝政王,請他陳兵比亞雷爾邊境,令考蘭首尾難顧。”
金沙公爵望了我一眼道:“不如就借這個時機舉兵平定比亞雷爾,為修嵐公爵復國雪恥?”
嘉修陛下看著我問道:“修嵐,你怎麼想?”
我淡淡道:“我要親手解決考蘭,希望陛下能夠給我這個機會。”
嘉修陛下輕輕蹙起眉頭道:“但是如果你不依靠蒙斯頓的大軍,單槍匹馬很難在短期內復國。不如我讓金沙公爵借你五萬精銳戰士和足夠的軍餉,助你平定比亞雷爾。”
我心中冷笑,嘉修陛下什麼時候變的如此熱心?
如果不是因為考蘭勾結亞丁危及到蒙思頓從而觸怒於他,恐怕再過十年他也不會借我一兵一卒。
我回答道:“多謝陛下關懷,不過倘若依靠別國兵力收復故國,可能會引起比亞雷爾臣民反感。我想請陛下准許我在翟亞司郡招募兵馬,並請陛下暫借我五十萬帝國幣的軍餉,我以一年為期,歸還陛下60萬。”
嘉修陛下沉吟道:“在帝國境內招募兵馬麼,似乎數百年來尚未有過先例啊。不過,我可以答應你,但是你募兵的規模不可超過一萬人,以免引起宮廷眾臣的非議和恐慌。另外,我讓金沙公爵派遣專人協助你的行動,並提供所需一切幫助。”
他的話雖然說的動聽,但我不必多想就明白其中含義。
將招兵限額定在一萬上與其說是擔心宮廷中有人非議不如說是他惟恐我勢大生變,在帝國發動內亂。
至於協助一說,換作監視或者更加貼切。
不過他能夠應允我的要求已算不錯,畢竟很少有君主能容忍別國在自己境內招兵買馬。
但我當然不會感激他,說到底這麼做對他無一害卻有百利。
如果我成功復國,幾乎不費蒙思頓一兵一卒便可消除考蘭這個心腹大患,而他又可以通過鏡月公主籠絡監視我。
即使我失敗,比亞雷爾勢必元氣大傷,屆時金沙公爵提兵東進,幾可勢如破竹。
金沙公爵關切的道:“修嵐公爵,你考慮清楚了麼,真的不需要蒙思頓借兵助你復國?要知道比亞雷爾雖然不是大國,但舉國軍馬也不下十萬,你千萬不可輕敵。”
我淡然道:“公爵不必擔心,我自有分寸。”
嘉修陛下欣然道:“我相信你沒問題,修嵐。不過你打算什麼時候啟程?”
“我打算和金沙公爵一同返回東疆,應該就是在陛下慶典結束後幾天內。”
奧馬修公爵驚訝道:“這麼快?”
溫里特伯爵則是眉頭一皺道:“倘若修嵐公爵離去,聖殿騎士團副團長豈不又要空缺?”
奧馬修公爵道:“這倒不用擔心,到時候聖殿自會舉薦補缺之人。”
嘉修陛下道:“出缺之事我另有主張,這里不再議論。修嵐,我會繼續保留你的公爵之位,那座迭翠苑永為你的私產以彰顯此次平亂之功。至於500名銀甲衛士也全部贈送予你,他們的軍餉由國庫承擔。”
“謝陛下!”
我和他互相對視一眼,似乎都了解到對方心中的想法,各自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嘉修陛下是不會輕易將辛苦從聖殿奪來的聖殿騎士團副團長空缺拱手奉還,在這個位置上他會安插自己的心腹,甚至我已猜到是誰。
而我在就任第一天起便注定是過渡人物。
至於保留公爵爵位等等,一方面是籠絡我的手段,另一方面何嘗不是為日後留下伏筆?
這個睿智的老者就如同精明的商人,是絕不會做虧本的生意。
但我何嘗不是?
傍晚時分我離開皇宮,天開始下起小雨。
此刻聖殿城已經漸漸恢復往日寧靜,嘉修陛下對於亞丁皇子的余黨並未大動干戈,只是抓捕了少數已查出的中堅份子。
在亞丁事敗的情況下,剩下的人已經很難興風作浪,發動謀亂。
映月峰的捷報在中午就傳到皇宮,現在僅有的隱患就是不知所蹤的亞丁皇子和雄踞南疆的十萬大軍。
但對於帝國來說這些也遠遠動搖不了根本。
我剛回到迭翠苑就被眾人團團圍住,七嘴八舌打聽昨晚平叛的事情。
對他們來說直到現在還有許多事情如同雲里霧里。
我簡略的回答幾句,走進小客廳坐下道:“希函雅,你和翡雅去廚房照應,教教翡雅怎麼烹飪比亞雷爾的家鄉菜肴,很快我們就要回去了。”
希函雅先是一怔,既而欣喜道:“主人,我們要准備復國了麼?”
我點點頭道:“很快我們就會重返比亞雷爾,不過你最好先教會翡雅怎麼做幾道家鄉菜。”
“是,主人!”希函雅冰雪聰明,知道我是借機避開翡雅,於是拉著翡雅的小手道:“翡雅,快跟我到廚房來。”
翡雅不明所以卻也不敢違抗我的意思,噘嘴道:“要去比亞雷爾還要學燒菜?”
兩人美好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尤里魯立刻興奮的道:“主人,我們要殺回去為先王復仇了麼?”
我頷首道:“羅伊,將費冰他們全部叫來,我有事宣布。”
不一刻,人紛紛聚齊,連亞德也被喚來。
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難以抑制的興奮神情,雖然在蒙思頓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但這些人全沒有忘記故國的山河和與考蘭的仇恨。
我緩緩道:“慶典結束後我們便啟程離開帝都,嘉修陛下已經准許我在東疆招納一萬軍馬,並借我五十萬帝國幣的軍餉。”
羅伊愕然道:“不是借兵復國麼?”
我冷冷瞪他一眼,道:“借兵復國與做亡國之君有什麼區別?你如果再不長進,就干脆留下享受帝國榮華算了。”
羅伊嚇的跪倒道:“主人息怒,我羅伊願追隨主人赴湯蹈火,請主人千萬不要趕我走。”
我哼了一聲,阿蘭佐扶起羅伊道:“羅伊之言固然不可取,可是僅憑一萬招募的士卒恐怕很難敲開群山之城的天險。”
亞德忽然道:“群山之城也未必是天險,我就知道一條密道可以神鬼不覺的偷入城內。”
安鷺笛詫異道:“怎麼可能,若是這樣群山之城豈不早被攻破了?”
亞德傲然一笑道:“如果從地上尋覓自然勞而無功,可是地下呢?”
羅伊咕噥道:“我們又不是幽靈族。”
我心頭一動道:“你是說下水道?”
每座大型城市地下都密布著密密麻麻的供水和落水的管道,宛如人體的血管般構成城市生命线。
但這些管道都被汙水浸泡,常人根本難以入內,否則誰都不會疏忽這致命弱點。
亞德點頭道:“正是,殿下。有一條下水道從若沂特山中直通群山之城的舊總督府,也就是現在的比雷特監獄,由於長久廢棄里面早就沒有汙水,只是味道難聞點而已,我便是通過這條密道離開了比亞雷爾。”
阿蘭佐“啊”了聲,眼睛一亮道:“不錯,我怎麼沒有想到還有這條密道?”
安鷺笛道:“這條下水道隨著五十多年前總督府的搬遷已經廢棄,當時因為改建成為監獄所以並未對下水道進行處理。可能,就是那個時候遺留下來的。”
尤里魯欣喜的一拍大腿道:“太好了,有了這條密道足以抵得上五萬雄師!”
“可我們現在卻只是單槍匹馬,即便招募到一萬人也需經過訓練菜才能上陣,急切間又哪里找的到那麼多人呢?”
我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道:“不要緊,至少五千人馬我可以不花一枚金幣便放入囊中,剩下的我也另有辦法。”
眾人愕然望著我,不知道這次我又在打誰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