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馬德嘎嘎怪笑道:“狼煙算什麼,讓那些混蛋嘗嘗我的龍霹靂,包管炸的他們屁滾尿流!”
羅丹瞪了眼這個得意忘形的狂人,冷笑道:“你的龍霹靂有多少,能把十幾萬獸人聯軍全部炸上天?”
薩頓頂看不慣修馬德一幅小人得志的嘴臉,聞言嘿嘿笑道:“要真這樣也好,我們大家都回去睡覺,就讓修馬德帶著他的雷霆大隊去搞定恩里克。”
修馬德再笨也聽的出薩頓話里的譏諷,低聲咕噥了幾句。
奧里公爵道:“我們還是聽修嵐陛下和孔孫先生的意見吧,我猜兩位既然都能想到恩里克下一步的行動計劃,也必然有了相應的對策。”
德博叫道:“對啊,修嵐!恩里克和加奈特再厲害也及不上你吧?快告訴我們,怎麼把這群家伙打回老家去?”
我微笑道:“你當我是什麼,只要動動手指就可掃平十多萬聯軍?”
德博哈哈笑道:“你的手指也許殺不了那麼多人,可你的腦子卻抵的上千軍萬馬,這點誰還敢說不信?”
安鷺笛和紅羽幾乎異口同聲的哼道:“溜須拍馬的家伙!”
翡雅嘆道:“你們不會直到今天才曉得我這個寶貝哥哥的本性吧?”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我向尤里魯微一揮手,著他取下了懸掛在廳中的東疆地圖。
“嘩——”
巨大的地形圖在大廳中央鋪展開,翟亞司郡九城百鎮二十三山歷歷在目,盡收於眾人眼底。
在北部地區,到處標注著象征北方聯盟占領控制的黑色小點,密密麻麻宛如烏雲一般向下壓來。
而一團紅色的標注聚集在紅石城附近,象征著目前帝國與比亞雷爾在東疆的全部主力。
奧里公爵脫下靴子走上地圖,在莫可比山前蹲下身軀,把一個黝黑色的水龍果放在其上道:“恩里克。”
德博嘻嘻一笑道:“有趣!”也學著奧里公爵的樣子脫了靴子走上地圖,彎身在紅石城放下三顆干果道:“修嵐、奧里叔叔、德博!”
費羅笑道:“你們兩個是在下戰棋麼?”
孔孫油然道:“戰事如棋,只是比棋更多了幾分天意。”
奧里公爵道:“依照先生預測,獸人族聯軍將向紅石城逐步收縮,壓小我們回轉的空間,逼迫我們與其硬撼。從莫可比山到紅石城,大軍走的快一些不過五天,就算他們要采取穩扎穩打的戰術,最多也就半個月就可完成對我們的外部合圍。”
我淡淡道:“從兵力上分析,他們與我們相差無幾,所以不會愚蠢到分散力量四面圍攻。但是,利用狼煙傳訊獸人族可以輕而易舉的組織起圍困紅石城的監視網絡,只要我們的大軍一動,他們的主力就會立刻追上尋求決戰。”
施羅看著擺在莫可比山上的水龍果,搖頭道:“這個果子熟是熟了,可並不容易吃進嘴啊。”
大家又是一笑,德博拿起水龍果咬了口,一皺眉道:“怎麼有點苦?”
奧里公爵卻望著我,徐徐道:“修嵐陛下,剛才您話中的意思是否認定恩里克不會分兵,他的主力必然集中在莫可比山一线,逐漸向南推進?”
“陛下的話正是這個意思,”孔孫回答道:“所以象德博公爵這般一口口的蠶食看來是不行的,我們要麼不戰,一旦出戰就必須擊潰恩里克的主力。否則,就只能退守雷比特了。”
格隆索吸了口氣道:“這麼大一顆水龍果,要想一口氣吃下去可真不容易。”
德博把水龍果放回原地,擦擦手道:“看來,我們只有依靠紅石城的城防跟恩里克周旋了。幸好空翔完蛋了,不然這點可能都沒有。”
我冷哼道:“你剛才的信心又到哪里去了?”
德博一怔,問道:“什麼?”
我向孔孫微微一點頭,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孔孫推動著輪椅,走上地圖。
兩只車輪緩緩碾壓過翟亞司郡的山川河流,就如這一切已在腳下。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風流!
“當!”天下之劍清脆的點在莫可比山南方的一座小鎮上,道:“六天之後,我們將在這里阻擊獸人族聯軍的南進,與他進行一次正面的交鋒。”
施羅疑惑道:“我們自己送上門去,恩里克豈不是求之不得?”
我沉聲道:“你說對了。他要戰,我便戰!我們就在康蘭鎮迎接恩里克的大駕光臨。”
德博問道:“修嵐,對這仗你有多大把握?”
我朝他豎起一根手指。
“一成?”
我搖搖頭道:“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這樣不等於去送死?”德博失聲道。
孔孫怡然自得的回答道:“德博公爵,我們不是去送死,而是送一場,乃至幾場勝利給恩里克。不然,他怎麼可能乖乖跟著我們走?”
奧里公爵眼睛一亮道:“誘敵深入?”
孔孫頷首道:“表面看來,獲得增援的恩里克依然占據明顯優勢。但我們也要看到他的幾個致命弱點。先前說的給養那些暫且不提,他麾下的十幾萬軍隊成分混雜,未必能夠完全順從指揮;對於地形的不熟悉,天氣炎熱所導致的水土不服,無疑將誘發軍心不穩;而恩里克的剛愎自用,驕傲急進也非為帥之福。以上種種無一不可為我所用。誘敵深入,不過是埋葬恩里克的第一步。”
泰格心悅誠服道:“先生一下就指明獸人族聯軍這多弱點,我雖然還不曉得怎麼戰勝他們,可心里卻塌實了許多。”
鏡月公主輕輕在我耳邊道:“修嵐,孔孫先生的王佐之才名不虛傳,今日鏡月再次受教了。”
我嘿然一笑,心中明白鏡月公主已比別人先一步猜測到我與孔孫秘密設計的應戰方案。
自始至終,她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令所有人都差點忽視了她的存在。
但我卻知道,她始終就在我身旁,安靜的,默默的存在。
不是以公主的身份,而是我的小妻子。
孔孫對於泰格的稱贊淡然一笑,說道:“在康蘭鎮,我們堅持一個白天。無論獸人族大軍是否發動進攻都立刻後撤六十里。”
眾人的目光趕緊朝下移動,落在了一條小河上。
“利用塔魯河,我們再敗一場,繼續向南走四十里。”孔孫的手引著天下之劍輕輕滑動,最後停在了一座小山麓下。
“碧屏嶺?”施羅道。
孔孫回答道:“對,就是在這里。距離紅石城西北一百四十里的地方。”
奧里公爵盯著地圖看了半天,終於嘆服道:“先生心思縝密令我五體投地。您選擇的截擊地點無一不是扼守要害偏又令敵人無法迂回包圍。而行軍的路线看似平淡無奇,其實都屬羊腸小道,使得追兵無法展開對我造成巨大威脅。”
這人不愧是與金沙公爵齊名的梟雄人物,僅看了幾眼地圖就領會了許多。
羅丹擔心道:“先生,要是恩里克不上鈎,放棄追擊直撲紅石城該怎麼辦,我們豈不是干瞪眼麼?”
孔孫笑道:“恩里克好不容易抓住與我們決戰的機會,怎肯輕易放棄?何況有了陛下前次給他的教訓,恩里克也該明白占據一座空城遠不如消滅敵軍有生力量來的實惠。他,一定會跟來。”
施羅問道:“他不會跟丟吧?”
亞德冷笑道:“有黑精靈族在,就算兩軍相距百多里,他也一樣可以咬住不放。”
我補充道:“這一場截擊戰將異常凶險艱苦,不僅必要的傷亡難免,還有被恩里克咬尾窮追的危險。因此,斷後的隊伍至關重要。而且,在後兩處截擊點我們也必須先布置下人馬接應,這些稍後由孔孫先生布達。”
泰格撓撓頭道:“真是奇怪,以前我們都害怕屁股後面有獸人族在追,這次怎麼大家又都怕它不追來了?”
眾人一陣大笑,德博捧腹道:“泰格,沒想到你小子幽默起來比我還強三分。”
翡雅問道:“先生,假如恩里克乖乖聽我們的話追到碧屏嶺,我們又該怎麼消滅他呢?”
孔孫望向翡雅和藹道:“翡雅小姐,你可否告訴我這山嶺由何得名?”
“這我知道,”翡雅喜滋滋的道:“小時候我有去游玩過,那里漫山遍野都是樹林灌木,一眼望去滿山蔥翠就象一面碧綠色的屏風一樣。”
“那麼,小姐可知道夏天刮的是什麼風?”
“東南風啊?”翡雅不解的道:“孔孫先生,你不會是在考教我的學問吧?”
廳中不少人的眼睛逐漸亮起,甚至有人興奮的擠上地圖仔細觀察碧屏嶺的地勢。
鏡月公主微笑道:“翡雅妹子,孔孫先生是在告訴你該用什麼法子對付恩里克哩。”
翡雅仍有些疑惑的看著孔孫,孔孫含笑不語。
奧里公爵吐了口氣,恰指數算著日期道:“進入八月下旬,翟亞司郡正是少雨季節,那些山林地區更是天干物燥常有流火,這個辦法能成。”
孔孫胸有成竹的道:“我已經演算過十一次,整個八月下旬在紅石城方圓五百里內連一滴小雨也不會下,再過十一天卻有連續三日的東南大風刮起。碧屏嶺前的那條小碧河水位幾乎與冬季持平。到時候我們只要堵住上游,半夜里恩里克就該發現連口水也喝不到了。”
翡雅豁然道:“原來是要用火攻!”
德博得意洋洋道:“翡雅,這次我可比你聰明多了。”
翡雅哼了一聲,欣喜之下也懶得跟德博計較。
尤里魯一拍大腿道:“真是的,這麼簡單的法子我怎的就沒想到?”
奧里公爵微笑道:“簡單道理人們往往最容易忽略,只有真正的聰明人才知道如何利用它。我敢說,特魯這個當是上定了。”
孔孫頷首道:“八月中下旬驕陽如火,獸人族本就不習慣南方酷熱。經歷連續五天的追擊作戰,身體精神的疲憊必然到了一個頂峰。而對於恩里克來說,一面接連的勝利可滋養驕縱之心,另一面卻又不免心中急噪,難免開始麻痹大意。十多萬人,當他們在碧屏嶺安營駐扎的時候,會選擇什麼樣的地理位置?”
修馬德呵呵道:“這連我都明白,肯定要靠水靠林好貪圖陰涼爽快,說不定他們干脆就搬到林子里去駐扎!”
施羅掃了眼地圖,點頭道:“最佳的地點莫過於就在碧屏嶺的聽風岩一帶,那里足夠裝下特魯的十幾萬大軍。”
我嘿然道:“就是這個地點。只要我們在誘敵時不斷牽制騷擾,將敵軍主力到達的時間限定在上午,不怕這些獸人不鑽樹林。”
亞德沉吟道:“聽風岩,的確是個好地方。我們的人馬盡可扼守住小碧河以南一线,恩里克定會乖乖的上鈎。”
孔孫補充道:“獸人族的戰斗力固然強悍驚人,然而他們漫無紀律,驕橫好斗卻是致命之傷。我們一連拋下幾個誘餌,就不怕魚兒不上鈎。”
羅丹獰笑道:“連營數十里,到時候一把大火借著東南風燒起,十幾萬北方聯軍看它還能剩下幾成?”
德博笑嘻嘻道:“看來我真的什麼事也不必做了,只管欣賞大火就好。”
薩頓嘿道:“你小子做夢,稍後我就建議陛下安排你第一個去誘敵。反正你是我們東路大軍新鮮出爐的主帥,恩里克定然感興趣的緊。”
德博一跳道:“免了,我可不要那個五大三粗的家伙對我感興趣,換做美女還差不多。”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場面熱鬧已極。
等眾人情緒稍稍平復後,這才開始詳細商議作戰的計劃。
這次軍事會議竟整整開了一天,從上午一直持續到掌燈以後。
翡雅一開始還象模象樣坐在那里,聽著大家討論各項細節,可時間一長未免有些無聊,竟在鏡月公主的懷中睡了,直到會議結束也沒醒來。
當月上樹梢時,通盤的作戰方案終於完全形成,眾人盡管只草草用了午飯卻因為心情振奮,絲毫沒有飢餓疲倦之感。
薩頓看了眼外面深沉的夜色,長長舒了一口氣道:“時間過的真快,不知不覺居然天已黑透了。”
施羅笑道:“今晚是睡不著了,回去以後還要召集部屬布置計劃,再落實各項准備工作,怎麼也要忙到天亮。”
“咕——”不曉得是誰的肚子突然響了一記,眾人先是一愕,然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約而同大笑起來。
羅丹道:“奇怪,剛才我一點也不覺得餓,怎麼一聽有人肚子叫卻突然發現自己也餓的不行?”
德博趕緊吩咐下人將早准備好的晚餐端上,大家頓時圍在一起狼吞虎咽起來。
紅羽看著亞德微笑道:“亞德族長,這次你可要碰上老冤家了。”
亞德冷漠的臉上微微展現出一縷笑容道:“你們可能都無法理解,我和我的族人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翡雅這個時候才迷迷糊糊醒來,好奇的問道:“亞德族長,為什麼同樣是精靈族,你們的膚色差異卻這麼大?”
亞德苦笑道:“這個問題恐怕誰也回答不了。正是因為膚色的不同才最終導致我們兩族的決裂,我們都以精靈王的純正血統自居,只不過他們信奉的精靈王膚色是黑的,我們的卻是白色。”
羅伊嘆道:“四百多年前,我們輸掉了那場勢關兩族的戰爭,被迫背井離鄉遷徙到南方。盡管我們已經適應了如今的生活,但對黑精靈族的刻骨仇恨卻依然一代代延續了下來。”
“所以,當修嵐陛下邀請我加入聯軍對付北方聯盟的時候,我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因為我知道,這次我終於有機會和黑精靈族好好算一算舊帳。”
薩頓叫道:“大家聽見沒有,到時看到黑精靈族的人誰也別留情,就算幫亞德族長出上一口惡氣!”
德博嘿嘿笑道:“我就怕那個時候已經分不出誰是獸人誰是黑精靈族人了,大火一燒,保證他們個個都被熏成黑炭。”
福伯約艷羨道:“真好,你們都能親身參與這場有可能名垂帝國青史的大戰,我卻只能留守紅石城什麼也干不了。”
安鷺笛嬌笑道:“福伯約將軍,你可以搬一張椅子到紅石城的城樓上,等到了那天晚上就坐在上面好好欣賞煙火。這樣的享受許多人一輩子可也碰不上一回呢。”
奧里公爵道:“等解決了恩里克,我們就能夠騰出手來與陛下的大軍會師,再跟特魯的魔族聯軍好好干上一場。哼,也要讓這些蠻人知道,我們蒙思頓並不起神聖帝國好惹。”
因為明日就要出發,一頓飯大家匆匆結束。
正要散去的時候,薩頓忽然叫道:“諸位,我們的新任大帥還沒有發表他的總結陳詞呢!”
德博狠捶了他一拳,笑罵道:“你這小子,專愛跟我過不去。”
奧里微笑道:“德博,你便說幾句吧。”
德博撓撓腦袋,想了半天猛一揮手,惡狠狠的道:“各位叔伯兄弟們,讓我們放火殺人去吧!”
眾人本以為這小子能說出什麼驚天動地之語,沒想到竟然是這麼一句話,不禁轟然大笑。
羅丹辛苦忍笑道:“你這家伙,怎麼說的這話那麼象當年的老子?”
吵吵嚷嚷里,人三三兩兩的告辭,各自回營安排明日出征事宜。
一下子,人聲鼎沸的大廳里安靜下來,只剩下我和鏡月公主、翡雅諸女。
紅羽看了看空蕩蕩的大廳,身姿無限美好的伸了一個懶腰道:“真好,就只留下我們幾個了。”
翡雅奇怪道:“紅羽姐姐,你不用去安排族內的事情了麼,明天可要出征哩。”
紅羽道:“最初幾天沒我們高山族什麼事情,軍務方面有族內的兩位長老去安排就行了。”
安鷺笛瞥了我一眼,笑道:“我看,紅羽姐姐是舍不得離開主人身邊吧。”
紅羽哼了聲道:“你舍得?剛才庫塞侯爵走時,你不是只送到門口就趕緊回來了,好似生怕主人會跑了。”
我嘿然道:“既然這樣,我們還傻坐在這里干什麼?”
話中之意已不言自明,鏡月公主輕嘆道:“你這人哩——”
翡雅也嘆了口氣,略有遺憾道:“可惜希菡雅實在不能長途旅行,不然一起跟來該多好,再加上嘉奈莉我們大家就齊了。”
安鷺笛安慰道:“放心吧,等仗一打完,你就能很快見著她們了。到那時候,小費貳典娜也該出世了。”
安鷺笛合上雙眼憧憬道:“想一想,要是我們能夠親眼看見小費貳典娜出世的情景,該是多麼動人的一副景象。”
鏡月公主淺淺一笑道:“也許,這麼一天不遙遠。從紅石城到圖鹿堡,再從圖鹿堡到紅石城,我們不是已這樣一路走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