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兆龍,表面上是蓉城錦都區萬龍商貿的法人兼實際掌控者,暗地里卻是城西幫的話事人。
這個具有黑社會性質的組織,前幾年就被人匿名舉報過,但是最終因為缺乏關鍵性的證據,案件不了了之,而那個舉報人後來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萬兆龍此人,極善鑽營逢迎,為人八面玲瓏,人脈也很廣。
萬龍商貿在城西錦都區,被他經營的有聲有色,既有正當的地產投資公司,也有餐飲娛樂一條龍服務,可謂是面面俱到,鐵板一塊,就連市委市政府里,都有不少官員與他暗通曲款,充當他的幕後保護傘。
因此,周劍即便通過梁坤探知到城西幫有走私軍火的嫌疑,也不敢貿然去查,以免打草驚蛇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何況,還是跨區域執法,這里面的門道就沒那麼簡單了。
再說,他目前的心思都放在安剛失蹤案上,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多了,周劍仍然守在技術鑒識科外,希望能從車禍焚屍現場取回的眾多物證中,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而楊瑞東目前沒有新消息傳回來,應該仍在繼續追查,希望他那邊進展順利吧……南涪區政府,財務科科長錢德光,出院後並沒有回到單位正常工作,而是請了半個月的長假,目前行蹤不明!
從區政府大樓出來,楊瑞東作為一個名老刑警,從這個跡象中,敏銳地嗅到了其中不同尋常的信號——錢德光極有可能跟安剛一樣,落到了歹徒的手里,而且是在安剛之前,如此才能解釋得通綁架安剛的理由。
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測,他開始嘗試摸清錢德光出院之後的行動軌跡。
先開車去了錢德光家里一趟,卻是一個人也沒有。
向四周鄰居打聽得知,家中除了每隔幾天按時來打掃衛生的鍾點工以外,他的妻子在幾年前,就陪著女兒出國求學去了。
從家政公司入手,楊瑞東找到了那個做鍾點工的保潔阿姨,亮明身份詳細詢問她後得知,錢德光已經快一周沒有回來過了,跟他打電話發信息都沒回,由於已經預支了費用,她還是照常按時來他家里打掃衛生。
“這段時間,除了警方以外,有什麼陌生人到他家來找過他嗎?”
保潔阿姨皺著眉頭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道:“這倒是沒有……”楊瑞東一陣默然。
誰知保潔阿姨繼續道:“警察同志,幾天前,你的兩個同事就來過了!”
“有兩個警察來過?!”楊瑞東的腦子里頓時炸了個響雷。
“是呀,他們也像你今天這樣詢問錢科長的下落,他們回去沒跟你說嗎?”保潔阿姨不由有些奇怪。
楊瑞東腦子轉的很快,立刻解釋道:“他們應該是別的分局的警察,不是我的同事。”
“哦,原來是這樣。”保潔阿姨恍然大悟。
“阿姨,你還記得他們的長相嗎?能不能簡單描述一下?”楊瑞東繼續追問細節。
保潔阿姨下意識低頭想了想,露出抱歉的神色:“哎喲,這我可能記不得那麼清了……”
“沒關系,您就大概描述一下就行,身材高矮胖瘦,臉上有沒有什麼明顯的特征?”
“嗯……我想想……”保潔阿姨皺著眉頭回憶了片刻才道,“對了,他們其中一人,個子瘦高瘦高的,皮膚有點黑,另一個矮一點,還有些胖;瘦高的那個面相看起來就有點凶,矮胖的那個倒是一直笑呵呵的,容易相處些……其他的,我也記不起來了。”
這麼簡略又籠統的信息,想要按圖索驥那可太難了,楊瑞東不由有些失望,但又無法強迫對方全部想起來,和保潔阿姨又交流了幾句,便告辭離開了。
“之前有警察來找過錢德光!是分局的人嗎?還是市局的……”
楊瑞東沒有啟動汽車,坐在駕駛室里抽著煙,細細思索著。
可錢德光失蹤,根本沒有在局里立過案!
這說明他們也是在暗中調查的,而且用警察的身份出面,也不容易引人懷疑,事後追究起來,完全可以找個理由推脫掉。
無論是哪個部分的人在追查,都已證明歹徒在警局內有眼线!
周局的擔心成真的了……楊瑞東此時深刻體會到什麼叫做孤立無援,如履薄冰。
但他畢竟是刑警隊的老隊員了,頂著壓力前行,幾乎是必修課!
越是這樣,就越是要查!
如果連警察都不敢查案了,誰來維護法紀?!
若是就此半途而廢,他也無法向周劍這位老領導交代!
“在黑暗中逆行,是一個警察的天職!”楊瑞東想起了自己在警校學習時,輔導員在畢業典禮上,講過的這句話。
現在,是時候去踐行了!
可以肯定的是,錢德光出院後,再也沒有回過家!
若是他也被綁架,就必須查到他最後的落腳點,那里一定有线索。
楊瑞東發動了汽車,掉頭轉向,駛向“天網”監控中心。
“天網監控系統”,是國內公安部門組建的世界上規模最大的視頻監控系統。
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利用設置在大街小巷的大量攝像頭組成了監控網絡,公安機關通過監控平台,可以對城市各街道轄區的主要道路、重點單位、熱點部位進行24小時監控,可有效消除治安隱患,使發現、抓捕街面現行犯罪的水平得到提高。
現在各大城市基本上都在運行此套系統。
天網監控儲存一般維持在一個月左右。
如遇上重大案件,還可以讓高端技術人員修復錄像,方便查案。
錢德光失蹤還沒超過一周,監控錄像應該查得到。
不過麻煩的是,即便同屬公安系統的人員,要利用網絡進行定位監控時,需要提前進行程序審批,通過後才可以調取使用。
錢德光失蹤還沒有正式立案,單單以他為目標,申請調取監控恐怕有點困難,還是以協助調查安剛失蹤案相關人員為理由申請較為穩妥。
天網監控中心的領導是趙主任,那可是個不太好說話,頗有原則的人。
當楊瑞東趕到監控中心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的凌晨一點多了,距離跟軍方約定的時間,只剩不足一天。
偏巧趙主任今晚在值班,當他說明來意後,果然,被當場拒絕了。
“老楊啊,你可是刑偵支隊的副隊長了,調取監控的程序和紀律,不需要我多說。前天為了配合你們尋找作案車輛,已經是上級領導特批的,今天這個時候又來,還沒有任何審批手續,這可真的說不過去了!”趙主任吹了吹濃茶水面的茶葉。
楊瑞東沉吟了一下說:“趙主任,我知道這不符合規定,可是,案件的线索不是提前可以預知的,這是我們好不容易才查到的一點线索,現在每過一分鍾,都會增加一分被抹除的可能性,能不能救回被綁架的受害者,可就全靠這條线了!您就通融通融,回頭我讓周局把申請立馬補上!您看行嗎?”
“你們周局呢?他干什麼去了?怎麼不和你一起來呀?”趙主任也是經歷過不少案子的老干警了,還懂技術,聽楊瑞東的一番話,他深知辦案過程中的艱辛,也就沒有反駁。
楊瑞東苦笑道:“他這會應該在鑒識科等著屍檢結果吧。”
“你們這個案子我也有所耳聞,為何只給了三天的限期破案哪?!”趙主任口風似乎有些松動。
楊瑞東立馬抓住機會補充:“沒辦法,失蹤人是軍隊的家屬,他們只給了我們三天!否則,唉……就要自己來查!”
“胡鬧!查案不交給專業辦案人員,他們自己來就能查出個子丑寅卯來了?真是亂彈琴!!還限期三天時間,這不是強人所難嗎?”趙主任把茶杯頓在辦公桌上,但顧忌到軍方的面子,他也沒有說出更難聽的話來。
楊瑞東只能一臉苦笑,適時保持沉默。
“好吧,我就破例一次!!畢竟這件案子牽涉到軍方,屬於特殊情況,明天你趕緊讓周劍把手續給補齊,工作程序和紀律,還是要遵守的!”
“謝謝趙主任!!真是太感謝了!您放心,回頭我一定讓周局趕緊把工作程序走完!”
“唉~都是警察系統的,將心比心罷了!好了,抓緊時間,小王小張,你倆配合一下楊副隊長,要查哪個時段的監控,就立刻調取,明白嗎?”
“好的,趙主任。”
錢德光從第一人民醫院的出院時間,楊瑞東和周劍已經查清楚了,現在要跟蹤的是他出院後的行蹤,醫院是重點監控單位,所以調取錄像不難,難的是,要從這海量信息中,篩查出錢德光一個人的內容,頗有些大海撈針的意思,辦法雖笨,但這卻是目前唯一可靠的途徑了。
從凌晨一點半開始,一直到天亮的早晨,楊瑞東雙眼熬得通紅,中間不知道啥時候累得睡了過去,但只要一驚醒,他就出去用涼水洗把臉接著看。
趙主任默不做聲的安排人送了幾杯咖啡過去,另外還給幾個一起查監控錄像的警員都送了宵夜。
上午九點多的時候,周劍和楊瑞東通了電話,兩人相互交換了各自掌握的线索和情報,屍檢結果出來了,那具燒焦的屍體不是安剛,已經確定是潛逃失蹤的住院部保安隊長——霍勇安。
其他的物證暫時並沒有提取到有用的线索。
至於另一個叫李俊的,目前還是沒有消息。
通話結束後,楊瑞東和監控中心的警員繼續回放監控錄像,他心中焦急萬分,已經不足半天時間就要跟軍方交代查案結果,可現在最重要的线索依然石沉大海。
只發現錢德光買了動車票,假裝離開蓉城,半途下車後又溜了回來,可他最後的去向,由於監控畫面的不連貫,一時竟無法確定。
中途有好幾次都想要放棄,但最終還是依靠理智忍耐了下來,此時放棄無異於前功盡棄,查就要堅持到底!
一晃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楊瑞東感覺自己整張臉都開始發木,眼睛卻機械地在錄像畫面上搜尋一個發福的身影。
“楊隊,找到了!找到了!!”旁邊的警員忽然驚喜地叫到,“在那兒,在江北區!!”
楊瑞東呼啦一下推開椅子衝到對方的電腦前,充滿血絲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畫面上的嫌疑人,果然是錢德光!
終於找到你了!!
“趕快確認他的最後行蹤!”
“好的……地點是——人民北路麗楓酒店!!”
昨天下過大雨後,天色並沒有放晴,依然陰雲密布,仿佛隨時都能擠出水來。
車窗外灌進來的涼風讓楊瑞東清醒了不少,又花了四十多分鍾,他開著車緊趕慢趕,總算到達了蓉城江北區的人民北路附近。
先繞著這一帶轉了轉,才開進麗楓酒店的停車場。
錢德光最後的身影就出現在這里,他為什麼要假意出城,繞了那麼大一圈,悄悄溜到這里來?
是來見什麼人麼?
還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辦?
才造成了後續一系列案件的發生!
帶著這些問題,楊瑞東走到酒店前台,出示了警官證,要求查看有關錢德光的登記信息和出入錄像。
前台趕緊請來了值班經理,他十分配合的調出相關日期的記錄,卻沒有找到錢德光的信息,再翻查監控錄像,只找到入住酒店當日的影像,沒有離開的畫面,比對著入住時間再找登記信息,錢德光使用了化名,身份信息自然也是假的!
“楊警官,我記得,那位客人沒有辦理退房手續,人就不見了!前幾天,已經有警察來過,還收走了客人遺留下來的所有私人物品,他們說是物證就全部拿走了!你們……”值班經理神色有些懷疑。
楊瑞東表情平靜,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他點點頭道:“他們和我不是一個單位的,只是因為相同的嫌疑人,才會前後腳來酒店調查。”接著,他又裝作不太在意的問了那兩個警察的長相,果然和之前保潔阿姨的描述相似。
繼續詢問了一些有關錢德光在酒店入住的細節,並沒有得到什麼有價值的线索。
楊瑞東到錢德光住過的房間勘查一番過後,情緒又陷入了失望和焦急的旋渦之中,线索又斷了!
距離錢德光失蹤的日子,已經過了好幾天,房間里自然不可能還能發現什麼,從靠牆的窗戶向外望去,也沒能找到什麼值得注意的目標。
他到這里來,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非常不甘心地繞著酒店外圍又步行繞了幾圈,楊瑞東飢腸轆轆下,無奈走進了街邊一家面館,點了一碗牛肉面充飢。
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軍方此時竟然也沒有催促。
他自嘲的笑了笑,胃里鬧騰的胃酸催促著他趕緊吃面。
連續吃了幾口,肚子里好受了點,聽著店內牆壁上的液晶電視播報著新聞,“中紀委巡視工作組,已進駐江北區近半月,通過直奔基層察訪、暗訪及回訪,收取群眾意見,以下看上的方式深入了解情況,約談相關干部,厘清責任;在被約談後,相關單位迅速采取實地督導方式進行全面排查整改……工作組即將離開江北區,進駐南涪區開展下一階段的工作……”
面條咀嚼到一半,楊瑞東腦子里仿佛忽然炸響了一個焦雷,“錢德光,南涪區政府財務科科長,他……是來江北區檢舉的?!”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就立刻生根發芽,之前很多想不通的疑惑,此時在腦海中迅速吹散了迷霧,漸漸連成了一條順暢的時間线!
楊瑞東猛地擡頭,看向電視里的新聞畫面,鏡頭最後幾秒的取景,似乎非常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一樣!
“在江北區才待了幾天就走,這巡視組我看也就是走個過場!”這話是旁邊桌的一位食客說的,他邊吃邊出言譏諷道。
好在楊瑞東此時依然一身便裝,若是身穿警服坐在旁邊,這人怕是不敢當面說。
“有巡視組總比沒有好嘛~”和那食客同桌的人勸解道。
“嗨~你是沒看到哦,就巡視組剛到華美達大酒店那幾天,有多少人拿著舉報材料往里面走,就這點時間,他們處理的完?!”
楊瑞東一聲不吭,已經近乎是扒著面條往嘴里狂送,吃的那叫一個痛快!
經剛才那名食客無意中提醒,他已經想起來了,離麗楓酒店不到半個街區的距離,就是那家華美達大酒店,剛才新聞里最後幾秒的畫面就是拍的那里,之前他開車正好路過。
付賬離開面館,楊瑞東迫不及待地跑了起來,他現在就要去那家酒店做最後的確認!
如果线索鏈能夠完整銜接,那麼失蹤案的動機和目的就可以全部敲定了!
一個小時後,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楊瑞東壓抑著激動的心情撥通了周劍的手機號碼:“周隊!我已經查清了錢德光失蹤的原因,電話里不方便細說,我現在江北區,馬上啟程回去!”
“好,我在警局等你回來,注意安全!”周劍聽昔日的隊友以原來的稱呼喊他,臉上也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楊瑞東駕駛著汽車,一離開交通擁堵的繁華區,就立即開始加速,沒過多久就離開江北區,進入城郊的環城公路。
行至一處岔路口,左側後方加速駛來一輛SUV,打著閃燈明示他要從左邊超車,楊瑞東下意識降了點車速靠向右邊,等到兩車車位齊平,楊瑞東職業性地朝對方駕駛室瞟了一眼,恰巧對方也正在打量他,接著那輛SUV突然方向盤一甩,猛地朝他擠了過來,完全不在意會將車輛損壞!
“糟糕!”楊瑞東不由一驚,整個人頓時進入高度警戒狀態,他剛想減速以避過側撞來的SUV,誰知車後突然一道遠光燈閃過,又是一輛車從後面將他包夾住,逼得他無法減速,情況危急之下,他只能猛打方向盤,向右拐進了另一條岔路。
一邊拐彎,楊瑞東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數道念頭,他們是誰?
從哪里開始就跟著我的?
南涪區政府?
還是錢德光家里?
或者,他們一直盯在華美達大酒店附近,攔截任何危及他們的人?
“砰!!”SUV蠻橫地側撞了他的車一下,頓時將他腦中所有的雜念清空,全力應對這危險的局面。
自己顯然已經被逼入對方設計好的路线,楊瑞東一邊打正方向盤調整車位,一邊等待機會反擊,腋下槍袋里的手槍此刻就是他底氣的來源。
“砰!”汽車又被SUV小撞了一下,楊瑞東憋著一股氣回正車位,接著,反客為主,主動朝左邊撞了過去,“砰!!”兩輛車的外部金屬劇烈摩擦著,滋啦濺起一長串火花。
“喲呵~還敢反撞老子!不愧是警察出身,不怕死是吧?!”SUV副駕駛座位上的陌生男子罵罵咧咧的,就往懷里掏,像是在摸什麼東西。
汽車相撞的聲音,窗外呼呼的風聲,讓楊瑞東根本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麼,但長年的刑警生涯,眼睛余光瞟到對方似乎在摸家伙,連忙打正車位,跟著又是一下撞過去,比上一次撞得還狠!
“砰!!”這一下撞得突然,對方頓時連人帶車同時歪到一邊,懷里的東西也沒摸出來,楊瑞東卻趁機腳下油門一踩到底,汽車加速朝前衝去,眼看就要拉開一個身位,沒想到後面那輛車,此時陰惻惻地轟然懟到他的車尾左部,車身頓時朝右一歪,直接擦著公路旁的護欄,刺耳的摩擦聲中,楊瑞東死死把住了方向盤,才逐漸擺正回來。
“媽的,狗東西!玩陰的!”楊瑞東的火氣噌地就上來了,正想穩住車子掏槍,左邊那輛SUV此時又靠了過來,根本沒留給他時間。
“叭叭——”兩朵橘黃色的槍焰閃過。
楊瑞東下意識縮身低頭,車後座的玻璃窗應聲被擊碎,風呼呼地灌進車里耳中盡是雜音。
“靠邊!停車!!”SUV里伸出一條握著手槍的胳膊,語氣極為囂張,“聽到沒有!給老子停車!不然一槍崩了你!!”
楊瑞東慢慢直起身,似乎照做的漸漸降低了車速,右手卻已經伸到腋下,撥開了槍袋活扣,握在了手槍握把上。
“你那只手在干嘛?!別他媽以為我看不到,敢亂動,老子立馬開槍,你聽到沒——”他話還沒說完,似乎有一道殘影從胳膊上掠過,來不及眨眼的瞬間就只剩半截殘肢,那血刺呼啦的斷茬口汩汩地朝外噴著暗紅色的血水,這時耳中才隱隱聽到了由遠及近的槍聲。
“臥…槽…啊~~”持槍歹徒帶著罵音慘嚎著收回斷臂,楊瑞東見機掏出手槍,對著側面的SUV連扣三槍,面對已經開槍襲警的亡命徒,他可不會有半點婦人之仁。
“砰—砰—砰!!”三槍過去,SUV車體突然打橫,猛然撞向左側的公路護欄。
後面的那輛車不清楚為何情況會突變,陡然加速撞向楊瑞東的車,使得他只能拼命穩住車的方向,再無余力開槍射擊。
身後緊追不舍的車輛撞擊之後,攻擊仍未停止,窗戶一左一右探出兩個人頭,手中同樣拿著手槍,頓時槍焰頻閃,槍聲大噪,楊瑞東的車背部霎時顯現數個彈孔,後窗玻璃也被打得稀碎。
就在連續的槍響聲中,這輛車的左後胎突然爆開,車身陡然一斜,歪歪扭扭的控制不住方向,踩刹車已然來不及了,最後打著轉翻出公路護欄,跌進了路基下的旱溝渠里,沒了動靜。
楊瑞東本來只想駕車快速逃離,剛才後方車輛上的槍手一陣連射,他的腿部和肩部都掛了彩,還好不嚴重。
當他發現所有歹徒的車輛都離奇消失時,不由回想起歹徒持槍對著他,那天外來的一記神槍,才給了他反擊的時機。
今晚,他能夠僥幸保命,可多虧了對方。
念及此,楊瑞東咬了咬牙,車輛掉頭又開了回去。
當他行駛到槍擊路段和翻車事故現場前,楊瑞東揣著槍一瘸一拐地下了車,正在四處搜尋另一輛車的下落,忽然耳朵里聽到一陣密集的嗡嗡聲,緊接著,黑暗的天空中,連續降下十數架小型無人機懸停在四周,他的瞳孔猛然一縮,頓時想到了什麼。
隨後,數輛突擊裝甲車出現,將這一區域團團圍住。
……蓉城,南涪區災民安置點,臨時會議室。
周劍掛斷通話,放下手機,注視著對面的安團長,心情頗為復雜。
楊瑞東去查錢德光的行蹤,要不是軍方暗中保護,今晚差點連人帶車被干掉!
那可是他的心腹,是為數不多能力出眾,又可以絕對信任的人。
如果失去了楊瑞東,不僅案情會惡化至難以挽回的地步,自己也相當於被砍掉了一條胳膊。
只是,讓他感到有些疑惑的是,從兩人相見之初,便是水火難容、惡言相向的局面,這位安團長究竟是在什麼時候,突然轉變態度,決定暗中協助的呢?
“周副局長,我已經展現了足夠的誠意,你也聽到手下的匯報了。今天是第三天,警方並沒能如約找回我的父親!而且,據我獲得的情報,你們的內部出現了蛀蟲,極大地阻礙了案件的調查。所以,我想我們可以談談,聯合查案的計劃了!”
周劍低頭暗嘆一聲,面帶歉意道:“首先,我非常感激安團長保護了我的下屬,他是我們推進案件不可或缺的一員干將!再則,通過這三天的案情偵察,令尊的失蹤案,背後所牽扯到的關系和勢力,的確不是三天內就能解決的,還請安團長諒解!至於,與軍方合作查案,我想先聽聽安團長的意見。”
“很簡單,你挑選可靠的警力,全力追查我父親的下落即可;若是遇到有人刻意阻撓,甚至,有人膽敢負隅頑抗,就換我出面!”
“安團長,我能理解你找回父親的急迫……但是,你這麼做,只會得罪大半蓉城的官員和背後的勢力。而且,還有可能逼得對方狗急跳牆,做出……做出我們都不希望看到的事情來!”周劍連忙勸阻道。
“那你說,該怎麼辦?!”安天河眯起的眼睛里閃著寒光。
“當務之急,是要連夜提審那幾個受傷的槍手,搶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撬開他們的嘴,問出幕後的主使人,然後我們再順藤摸瓜,一網打盡!只要抓住幕後的關鍵人物,他們就不敢對令尊下手,他的安全就有了保障,您說呢?”周劍耐心解釋著。
“好吧,先就依你的方法去做,若是你們問不出來,就讓我們來!撬開他們的嘴,我這里可有專業的人員!”安天河冷笑的神情,看的周劍都有些發毛。
……第二天,雨過天晴,是難得的艷陽天。
周璐聞著雨後清新的空氣,邁著輕快的腳步朝學校快速走去。
行到半途,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在她身前的路邊停住,露出一張熟悉且溫和的臉龐,“璐璐,怎麼一個人走啊,你爸爸沒送你嗎?”
周璐皺了皺好看的鼻子,有點委屈地說:“爸爸都幾天沒回家了,哪有空送我。”
“那上車吧,叔叔順路送你一段。”
“真的?那太謝謝了!嘻嘻~”周璐欣喜地走上前,剛拉開車門踏進一只腳,這才發現後面還坐著另外一個陌生的男人,她下意識感覺有點不太對,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只大手猛地抓住她的手臂就往車上一拖。
周璐本能地驚叫掙扎起來,剛要張口大聲呼救,一塊濕潤的棉布緊緊捂住了她的鼻子和嘴巴,一股刺鼻的化學藥水味霎時衝進了她的呼吸管道,又掙扎了幾下,大腦一陣眩暈襲來,就什麼也不知道的昏了過去。
車後座的男人順勢將周璐完全拽進車里,關上車門,隨後轎車便揚長而去。
下午,方雨菡下班回到家,發現門口放著一個快遞包裹。
換好衣服後,發現這包裹外面沒有貼快遞單,只是粗略的寫著周劍收三個大字,頓時感覺有些奇怪。
拿剪刀劃開包裝膠帶,輕輕打開紙箱蓋,一股刺鼻的鐵鏽腥氣頓時衝了出來,一團雜亂地包裝紙上放著一張從報紙上剪切拼貼而成的信紙,都沒有封嚴,稍一打開就可以看到內容——
“周劍,你的女兒周璐,在我們手上!若想讓她活命,就馬上退出案件調查!否則,別怪我對你的寶貝女兒下狠手!嘖嘖,細皮嫩肉的花季少女,可真誘人啊~(內有照片為證)”方雨菡渾身顫抖地看完這封信,淚水已經下來了,接著雙手哆嗦著打開包裝紙,首先就是幾張帶血跡的照片,都是周璐被蒙著雙眼,孤零零被綁在椅子上的各個角度的昏暗照片。
“璐璐~~”方雨菡已經撕心裂肺地哭了出來,作為一個母親,她強忍著恐懼,打開包裝紙露出了最底層,只見一只被開膛破肚的寵物貓,血肉模糊地蜷縮在紙箱底部,異常淒慘。
方雨菡登時渾身一軟,癱坐在冰涼的地面,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