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元卿與劉承宗齊告退。
嘉佑帝又開口道:“陳二留下,我還有事與你商議,劉卿退罷。”
陳元卿站在大殿中,嘉佑帝看他一臉肅穆的樣子,笑道:“陳二,我記得你與老叁差不多年歲,如今怎越發老成,我聽內侍講,你今兒相看去了?”
“回官家,是。”陳元卿道。
“哦,不知是哪家的娘子?你倒是該成家了,不然這滿京師的娘子可不安心。聽說清紀縣主以前還追過你馬車。”嘉佑帝似來了興致,問道。
陳元卿略遲疑:“官家,是翰林學生夏大人的長女。”
“夏愛卿家。”嘉佑帝重復了遍,卻未再說別的。
陳元卿自宮門走出來,外面天色已不早,他回府就去了林氏的長柏苑。
林氏也正等他,官家的事情她管不了,可陳元卿今日去相看,夏家那邊還等著回話呢。
“二郎,今日你看夏家娘子如何?”林氏問他。
陳元卿這一路其實已有的決斷,如何偏這麼巧,劉大人上折子,雖說關於陳元衛,但陳元衛不過區區六品,就是罷職也沒有必要特意喚他進宮去。
恐怕卻是為了別的事。
“母親您讓人送幾匹錦緞去夏家。”陳元卿道,這便是沒相看上。
“可是夏家娘子有何不妥?”
陳元卿搖頭:“倒是我之前想岔,官家怕不會同意這親事,他有意許夏大人為相,就這一兩年的事。”
本朝宰相,十之八九出自翰林。
而陳元卿卻輕輕在桌上落了個“叁”字。
嘉佑帝倚重夏大人,也看中陳元卿,可陳元卿還太過年輕,又不可避免地成了叁皇子一派,官家並不希望看到兩人成為親家。
也怨不得陳元卿,當時林氏讓他選時,他心思不曉得飄到哪里去,便依著林氏的意思選了她最稱心的。
“二郎的意思我明白了。”母子倆達成共識。
歲旦將近。
家家戶戶無論富庶都要請人幫忙寫了福字貼在門上,一年中這個時候,尤其在鄉下,落第的讀書人尤能多賺些錢。
或寫福字,或畫桃符,或描鍾馗像,一張二文至叁十文不等。
“娘子,你別看那姚修為人不行,敢情聽說他還是個貢生,後年要考的呢。咱這巷子里去他家求字的人,這幾日排了都有數米長,都說沾沾喜氣。”
王婆子道,“不若婆子我也去買幾張回來。”
明年秋試考舉子、貢生,後年便是省試。
幼金因為齊圭屢試的緣故,對這還懂得些,省試接著殿試,那頭名還要大馬游街的。
她見這姚修給隔壁稚兒教書,又給人寫字,還當他可能是個讀過兩年書,連秀才都沒考上,沒想到他年紀輕輕,竟早取得功名。
“婆婆不用,我明兒去紙店,買些紅紙回來自己寫就是。”
王婆心道,這小娘子家中光景應該是不錯,否則窮苦人家連飯都吃不上,哪里還有閒錢供書。
午後王婆子在廚下收拾,幼金打算出門,不曾想自家院子外面“撲通”聲巨響,她嚇了一跳,探頭去看。
竟又是那姚修。
不知道怎的竟摔了跤,就跌在她院子邊上,身邊紙張散了一地。
姚修抬頭瞧見幼金,一怔,顧不得身上還髒著,忙去撿地上的東西,可惜已經來不及。
要擱在旁的小娘子身上,或者看了也便過去,但幼金什麼人,嫁人十多年,這東西她一眼便認出來了。
“哎,你別喊。”姚修以為她要鬧得人盡皆知,忙出聲制止道。
誰想幼金只是順手掩上門,連眉都沒皺,徑自往外走了。
“娘子,娘子。”姚修幾步從後面追上來,“姚修畫這些,也是為了謀生糊口飯而已。”
幼金聽了點頭道:“你放心,我不會出去亂說的。”
“倒不是這個意思,只娘子別誤會姚修是那無恥狂徒。”姚修道。
這讀書人最重氣節,無論暗地里如何男盜女娼,便是不願意汙了自己的筆墨。
貢生們畫神佛,畫帝王貴胄,口里稱著“餓死是小,失節為大”,就連齊圭那樣的人,連寫了字去賣都不肯,不料這姚修卻不忌諱這些,連男歡女愛這事都敢偷畫出來。
“你又沒犯了法,擔心這作甚。”幼金道,“為了銀子而已。”
姚修聽完,連連笑了幾聲:“娘子性情果真爽利,姚修欽佩。不過娘子,你家那黃梅樹該修整修整了。積雪在上頭滴到巷子里成凍,上回我就在你家院外摔了一跤,今兒又沒能幸免。”
幼金噎住,半晌方道:“那我可沒銀子賠你。”
十二月盡。
陳國公府里主子眾多,此刻都坐在花廳里,花廳中間隔了道屏風將男丁女眷分開。
陳元卿並不大擅飲酒,不過陳元衛歲末讓人參了一本把官職給擼了,陳元卿未在朝堂上幫他說半句話。
陳元衛心里很是不痛快,又不敢當著陳元卿的面說,一直尋著機會灌他酒。
“大哥今日好興致。”陳元卿淡淡瞥了他眼。
陳元衛笑:“二郎,你我兄弟也許久沒坐在一處飲酒了,今日機會難得,不如多飲幾杯。”
今天除夜,幼弟並兩叁個侄兒都在桌上,陳元卿倒是沒駁他,幾杯屠蘇下肚。
京師家家開始燃起爆杖和煙火,聲傳至各個街巷,黑夜映得如同白晝一般。
陳元印與侄子侄女已經等不及跑出去,府中下人早將東西備好,等著取悅這些小主子們。
陳元卿揉了揉眉心站起身,似踉蹌了步,有些不適。
鄭或見狀忙上前來攙了他下:“大人。”
“先隨我回院更衣。”陳元卿囑咐他道。
這夜飲宴結束待更衣沐浴後,還要守歲直至天明,鄭或說:“大人,我讓人去給您煮碗醒酒湯罷。”
陳元卿“嗯”聲,人往外走,去的卻不是箬山院的方向。
“大人?”鄭或道。
“備馬。”
鄭或一愣,他沒反應過來,這除夜大人要去哪兒,該遞的拜帖白日里早送了,而且大人雖會騎馬,出門向來非馬車不坐的。
卻讓陳元卿斥了聲:“還不快去。”
幼娘與王婆子剛在院子里放完爆杖回來,一身的煙火味兒,王婆子道:“娘子你先去換衣,婆子我把碗洗了,明日整天可動不得。”
正旦當日的水不能往外灑,免得壞了家里的財氣,而除夜任何汙穢都不能留在家里。
王婆子兀自端了水開門去倒。
卻驟然聽得人沉聲道:“放肆!”
王婆聞言連忙收手,卻還是來不及,水已大半都潑到他身上。
借著煙火的光,王婆這才看清了面前來人的模樣,磕磕巴巴就要跪下:“大人,您怎麼來了?”
“讓開。”陳元卿一身的酒氣,本就頭疼,騎馬過來吹了冷風,乍又讓人潑了一身汙水,男人委實高興不到哪里去。
不過在見到屋內那婦人時,陳元卿臉色明顯好了不少,雖然婦人一副跟見鬼似的表情。
“過來。”陳元卿道。
幼金理了理衣裳不甘不願走過來,仰頭擠出抹笑道:“大人,您今日怎麼來了。”
心中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罵了遍,果然這些個貴人說話完全做不得數。
陳元卿一言不發,低頭盯著幼金片刻,忽摟住她的腰肢,俯身噙住了她的唇,男人喝了不少酒,嘴里還殘留著酒味兒。
他重重地親她,大掌攥著她腰肢幾乎要掐斷,兩人牙齒磕碰在一起,幼金嗚咽聲張開唇,陳元卿躊躇下,竟趁機將舌頭鑽了進去。
他的唇舌勾著她,幼金口腔每處都讓他舔了遍,她險些不能呼吸。
直到王婆在外面敲門,小聲道:“大人,可要水?”
兩人這才分開。
陳元卿脫了外衫,幼金拿給王婆子讓她幫著烘烤,這處並沒有他能穿的衣物,幼金走過去把炭火撥大些。
男人只著里衣大喇喇坐在幼金床上,他抬手看她床邊的簾子,跟以前在永安縣見到的差不多,她日子過得似不錯。
幼金隔會才走過來。
陳元卿原本眼眯著,聽到動靜很快睜開,幼金站在床踏上看了眼男人,欲從他身上爬過去。
他卻伸手抱住她,讓她跨坐在自己腿間。
那屠蘇酒後勁大,陳元卿此刻已有了幾分醉,他忽地掐著她的下顎問:“幼娘,為何不願隨我進府?”
他這話答與不答幼金都撈不到什麼好兒。幼金被他唬住,只僵硬地被迫看向他。
陳元卿面上瞧不出任何表情,唯有那雙眸子盯得人發寒,幼金張嘴訥訥喚了他聲:“大人。”
“你可知我曾管過詔獄,那里的案子需得官家親自過問,幾乎誰都不敢全說實話,因為弄不好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可沒有能在我面前撒謊。”
他又徒然松了手。
除非他自己騙自己。
陳元卿喟嘆了口氣,背倚著床架:“幫我捏會兒頭罷。”
幼金讓他那句“抄家滅族”給嚇壞,顫巍巍伸手,才幫他捏了兩下,又讓陳元卿握住手。
她歪頭看他,男人低眸看眼她的小腹:“幼娘,我悔了。”
陳元卿並非全然不知自己此刻說了什麼話,或者他早生出悔意,男人掌心寬大且暖,他摸她的面頰,骨節分明的指掠過她鬢間發絲。
幼金情不自禁抖了抖,陳元卿頭疼得厲害,手又往她裙下摸,她里面穿著開襠褲,不費什麼力氣就摸到了軟嫩的小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