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金醒得極早,今日作為新婦要給家中長輩奉茶磕頭,她看著橫在自己腰間的胳膊,小心翼翼拿開,從他身上跨過下床。
不曾想她剛出動靜,後面那人就緊跟著睜開眼,陳元卿似兀自愣了片刻,默默望向單腳往床踏上站的婦人,他默默伸手圈住她的腰肢:“怎不再睡會兒。”
幼金嚇了一跳,忙扭身低頭看他,道:“我……我要去淨房。”
陳元卿悶笑聲,手上力道剛松開,幼金人便跑了。
等幼金從淨房里出來,陳元卿已起了身站在屏風後面,兩個婆子正幫他更衣。
陳元卿極愛香,他的衣物都經熏過後才收置入箱內,這箬山苑有間熏衣屋,旁的都不擺,只放了兩叁個熏籠。
見幼金進來,婆子們忙對著她見禮:“夫人。”
幼金走上前,兩婆子退了些,她替陳元卿理了理衣襟,笑問:“您這用的什麼香,怪好聞的。”
“二叁月的梅花,這香是我閒來無事制的,你要喜歡讓人把衣服也拿去熏。”陳元卿回她,自己又取了先前幼金給他繡的荷囊系在腰間。
幼金瞧見了,小聲與他說:“我再給您重新繡一個罷,這針线有些舊了。”
“無妨,挺好的。”陳元卿面色溫和道,“讓人進來伺候你洗漱罷,我讓人把你那婆子喚進來,你使喚得也順手些。”
他既這樣開了口,哪還用他再多吩咐,剛才站在旁的婆子已出去了。
不多會兒,又進來了兩人,一人幼金記得便是昨晚喚作雁秋的丫鬟,手中捧著洗面湯及虎骨刷牙子,王婆則端著天青釉瓷盆。
壓根用不著幼金動手,那丫鬟已將粗茶葉末遞給她漱口,兩人同伺候她梳洗完,陳元卿人去了外間,王婆子在里頭幫她更衣。
王婆昨夜其實也跟著房里的丫鬟婆子守在外面,後面來了個婆子,聽說是老夫人院里的來收元帕。
她心中放不下,便趁著這會只兩人在,尋了機會悄悄問幼金:“夫人,國公爺可與你說過那帕子的事?”
普通人家,娶個二婚的娘子也平常,可這大宅子里畢竟有大宅子的規矩,容不得絲毫行差踏錯。
王婆昨日在那些丫鬟婆子面前輕易都不開口,就怕無端給娘子招來麻煩。
幼金一聽便懂了,笑:“你怎的擔心這個,總歸也不是我的事,你放心吧,礙不著的。”
陳元卿既記得上輩子,就該知道她嫁過人的,又在下瓦坊那地方遇到,他都未覺得膈應,自己何必自找沒趣,自己也沒哄騙他。
王婆見她不以為意也不再多問,外間已經擺了膳,陳元卿人坐在桌前等她。
幼金心覺驚詫,桌上不過只些薏仁粥和黑豆粥,兩塊棗糕,旁得再沒了,比她往日里的吃食還要簡單些,她以前在麥秸巷,好賴早上還有筍干肉餡饅頭吃。
“你昨晚用得不少,我讓人送了些清淡的吃食,免得積食壞了肚子。”
丫鬟給幼金盛好小半碗粥,幼金看了陳元卿眼未答話,昨日餓了一整天,後來自是忍不住多用。
但他怎連這事都清楚,明明他進來前丫鬟早將東西收拾出去,她在這屋子里,怕連說句話都逃不過他的耳。
幼金不大高興,卻仍回陳元卿道:“也是。”
兩人用完早膳,王婆給幼金重新梳回婦人發髻,幼金看了會兒銅鏡與王婆感慨道:“還是這樣看著習慣。”
昨日暫且不論,大婚發髻她自己都未瞧多久就被蒙了一天蓋頭,她當婦人十幾年了,先前陡然又扮作閨中時的樣子還委實有些不慣。
王婆不懂她這話的意思,聽著只覺心驚肉跳,娘子之前梳著婦人發髻,都對外宣稱自己是寡婦,她不由擔憂地偷望了望陳元卿,好在國公爺坐在榻前似根本未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