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夜,要近正旦里喊大夫可不是什麼吉祥事,有些講究的老丈、老嫗,正旦日那天即便身子不適也不讓人問病情。
府里大夫匆匆趕來,還當主子生了病,繞到屏風後頭看著放下的簾帳,沒有國公爺的吩咐不敢近前。
“夫人身子不適,你且給瞧瞧。”陳元卿身量極高,站在床前,面色如常地命令他。
“是。”大夫恭敬應了。
心想先前夫人的平安脈是自己把的,未見有毛病,這夜里突然召見,除去急病,莫不成是有喜了?
那邊林氏在花廳里與陳令安並幾個老姨娘玩關撲。
她們哪能玩得過陳令安,陳令安慧黠不說,偏偏賭運還極好,林氏輸了她對琉璃簪子,連手腕上的鐲子都讓她贏去。
“這個促狹鬼,憋著壞騙我們的銀子呢,我這兒倒無妨,你少母的一會兒得還她們。”林氏笑罵了陳令安句。
陳令安看著林氏意有所指道:“才這麼點東西母親就惱了,回頭有您甘願掏的時候呢。”
正說著話,陳元卿人便進了屋內,不過只他一人來的,幼金並沒有出現。
“二郎你媳婦呢?”林氏見他進來,問了句。
陳元卿略躬身與她道:“母親,正要來說這個,她身子不適恐守不得夜,方才請了大夫來,我已經做主讓她歇息下。”
林氏自然不滿,卻仍維持著體面,遂笑道:“咱也不是多苛刻的人家,沒那麼多規矩,既然身子不適便好好歇著。”
但話說完她自己都覺得不對勁,吃飯時候還好好的,怎才一會兒功夫就病了,還把大夫給驚動。
林氏臉色微變,問道:“幼娘可是有喜了?”
陳元卿面無表情點頭:“大夫說已有近兩月身孕,只如今月份尚淺受不得驚。”
林氏一聽這話,哪還有心情玩關撲,忙讓丫鬟扶她起來,讓吳嬤嬤去傳話:“今年府內爆杖都停了。”
又道:“不若我去瞧瞧,可不就是祖宗保佑,這年前喜訊就來了。”
還是陳令安開口道:“母親還說不偏心,哪有母親去看幼娘的道理,無端折了她的福氣。況二郎也說她歇下,明早她要來給您磕頭拜年的,到時候再瞧也不遲。”
不知道是不是陳令安的錯覺,怎陳二郎瞧著並不大高興,不該啊。
林氏方坐下。
怨不得她這般,這孩子她盼了好些年,旁的孩子再多,哪抵得上陳元卿的這個。
幼娘可以不守歲,陳元卿作為一家之主卻不得不守,丑時初他才又重新回去箬山院,且再一個多時辰便要換了朝服進宮。
陳元卿脫去外袍坐在床沿,他動作極輕,生怕驚擾了睡著的小婦人。
男人低頭看幼金,忍不住摸了摸下巴,他年後該蓄須了。在朝中行走,看著也更老成些。
幼金瞧著卻還跟她十六歲的模樣差不多,跟她隨齊圭進府那會也像,陳元卿自己都分不清。
大夫號脈後說她有了孕,她什麼話也未說,只仰頭看著他道:“真好。”
他卻讓她這聲驚得幾乎落荒而逃,他讓曹嬤嬤賞了大夫和院里眾人,又與她道:“大夫說不宜勞累,你歇著不用守歲。”
陳元卿嘆了口氣,輕輕抹去她眼下的淚痕,許是剛剛哭著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