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金站在陳元卿身後仰頭看了他眼,男人身著深灰色兔毛大氅,腳下黑色菱紋綺履,冠上別著朵黃色小花,方才幼金親眼見他自黃梅樹上摘的。
黃梅樹府中本來僅種了幾棵,如今竟有成林的趨勢,就這般了,他還說正月里把通宣巷那棵挪回來。
這人似乎瘦了些,他那大氅瞧著不是多合身,幼金心嘆了聲。
然而長柏苑里今日來了客,林氏與那四十來歲的婦人坐在榻上說話,婦人旁邊則站著個十五六歲的小娘子。
那婦人幼金先前似乎見過一次,只印象不大深了,還是陳元卿先行了揖禮,開口道:“外姑。”
幼金緊跟著萬福:“外姑。”
原是林氏兄弟,陳元卿外舅的夫人。
小娘子幼金卻沒印象的,陳元卿也未與她說話,倒是林氏喚他們道:“二郎、幼娘,這是你舅家的表妹,家中行五的,今兒跟著她嫡母來咱家走動。”
小娘子生得豐腴,雖看著年歲不大,不過穿著的窄袖衣極為貼身,倒已將凹凸玲瓏的身段顯出來,低聲行了萬福禮:“兄長、嫂嫂。”
已至歲末,親戚間的走動大多在於禮節,這些個大家族誰家沒有幾十來個沾的上邊兒需要送年禮的親朋,一般這事皆囑咐府中下人們去做了,哪有主人家親自出來,且挑在這個時候的。
幼金其實一聽“嫡母”兩字就大概猜出怎麼回事,再看這小娘子前凸後翹,完全是鄉野婦人口中好生養的長相,原來貴人也講究這個。
陳元卿皺眉“嗯”聲,面無表情在圈椅上坐下。
前兩日府里傳出他要納妾的事,鄭或說與他聽,陳元卿近來正煩悶,直接斥了句荒唐。
陳元卿原本心忖恐下人發現自己夫妻異樣才傳出風言風語,然而看母親的意思,那話許就是她使人傳的。
林母笑看著幼金溫和道:“幼娘,林五娘子今年十六,方才你外姑玩笑,她這女兒旁的不會,只成天在屋里繡花。剛提起,還一心想著見你這位嫂嫂,年前我留她在府里玩耍幾日,你看她這幾日與你作伴如何?你們年歲也相仿,又都喜女紅,定然合得來。”
陳元卿臉上出現絲錯愕,當想不到母親竟這般直白,只差直接點名道姓對幼金講:“我做主給你夫君納了個妾,你把人領回去。”
其他暫且不論,這話要置幼金的顏面於何地?母親不至連這個都不清楚。
陳元卿忍不住側身去看幼金,小婦人半垂著頭默不作聲,她耳後泛著紅,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自己指腹老繭蹭的。
也罷,母親既然開口,她就是有心拒絕,怕是都沒那個膽量說。
陳元卿待要說話,忽聽得身邊小婦人輕飄飄笑回道:“母親,這自然好的,我正愁沒人作伴呢。”
陳元卿讓這話炸得腦子里嗡嗡響,不由望著她去摸自己下顎,另一手死死捏住了圈椅椅把,小婦人笑得燦爛,往日他愛極的,此刻瞧著竟面目可憎起來。
男人幾乎嘔出血。
她這般聰慧,如何琢磨不透母親的想法。
她清楚的,只是她心從不在自己身上,姚修倒也罷了,就連齊圭甚至韓初寧那樣的人都能得她善心,偏她對他最狠。
陳元卿閉了閉眼,對林氏道:“母親、外姑,來這之前外頭才送了信,我今日需得出去一趟。”
“二郎既有事,便去忙吧。”林氏道,又看向幼金,“幼娘在這陪我說說話,他們男人的事我們不管。”
幼娘點頭應了,陳元卿徑自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