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黃昏,WY市中心的大街上一片人聲鼎沸,不過並不是往常那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車流,而是一隊隊身穿橙色T恤舉著標語喊著口號的示威人群。整個城中心的主要大街上幾乎見不到車輛,連公交車和出租車都被川流不息的示威人群擋住了。WY市的鬧市區幾乎陷於癱瘓。
不過,在和主要街道毗鄰的小街小巷中還偶爾可以看到零星的車輛匆匆駛過。在這些地方除了時有橙巾團的散兵游勇毫無顧忌地就地解決內急之外,幾乎見不到普通市民的身影,人們對這種混亂的狀況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在財政部大樓不遠處的一條小巷里,一輛深灰色的豐田轎車緩緩駛過。這是一輛在WY隨處可見的豐田嘉美轎車,在WY任何人見了都會習以為常。不過,內行人如果看到這輛車會馬上引起注意,因為這輛看似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轎車居然是一輛防彈車,防彈輪胎壓過馬路那與眾不同的軋軋聲和發動機低沉平穩的噪音都顯示出這輛車的與眾不同。
這輛看似普通的轎車似乎並不急於趕路,在幾乎空無一人的小道上不緊不慢地前行,與不遠處熙熙攘攘的大道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轎車的後座玻璃並沒有掛窗簾,但透過暗色的玻璃卻無法看清後座的情況。不過,此時那厚實的防彈玻璃後面卻有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不遠處街道上時隱時現的大隊橙色的人流。
這輛不起眼的轎車在幾乎圍繞財政部大樓轉了一圈之後,掉頭穿小巷朝南面駛去。車子的後座上,一個保養很好的男人從車窗外收回目光,手掐太陽穴輕輕揉了揉,輕輕地閉上了眼睛,靠在車座上閉目養神。此人正是西萬家族的掌門人沙瓦。
車子仍然似乎漫無目標不緊不慢地穿街走巷,沙瓦靠在車座上卻陷入了沉思。從街面上看到的情形,黨部上次會議決定的動員方針得到了徹底的貫徹,也取得了顯著的效果。現在聚集在WY城里的橙巾團已經不下三十萬人,主要的政府機構都已經被示威人群包圍。當然這主要還是拜民主聯盟政府那愚蠢的施政方針和犯眾怒的“政績”所賜。
現在北部山區已經重新淪陷於販毒集團之手,不願重新依附於販毒集團的農民們實際上已經沒有了生路,連中部和南部農民的農產品也大量滯銷,政府各派忙於利用到手的權力中飽私囊,已經顧不上農民的死活了。加上推行到一半的全民醫保被叫停,農村實際上已經是干柴烈火,就是動員五十萬、一百萬人進城也不是什麼難事。
但現在的問題是,即使整個WY城幾乎陷於癱瘓,但政府似乎無動於衷,政府高官們一個個都在忙於無所不用其極地為自己撈好處,除此之外的其它事情對他們來說都不重要了。用什麼辦法才能打破這個僵持的局面呢?沙瓦陷入了沉思。
“老板,前面就是首相官邸了。”司機不動聲色地提醒了一句。
沙瓦從小巷子里向外望去,只見不遠處的大街上一片嘈雜喧囂,整個是一片橙色的海洋。昂潘府邸門前本來是條寬敞的大道,可現在已經根本無法通車,完全亂成了一鍋粥。和財政部門口川流不息的示威人群不同,這里變成了一個亂哄哄的大集市,橙巾團在這里安營扎寨了。
正對著首相府大門的空地上,赫然擺著幾具碩大的白茬實木棺材,棺材上方掛著大幅標語,要求政府替民眾做主,向販毒集團討回公道。棺材的旁邊,還停了一輛小保溫車,正有工人從車上卸下冰塊,向棺材里面裝填。
寬敞的大道和人行道、公共綠地上一個挨一個地架起了五花八門的帳篷,各種穿著的男男女女在里面進進出出,還不時有光屁股的孩子肆意地喊叫著在帳篷間盡情玩耍。帳篷中間的空地上,有人點燃了一個個火堆,架上鍋在煮飯。擺出了一副不達目的絕不收兵的架勢,顯然是准備和昂潘耗下去了。
看著不遠處那亂哄哄的場面,沙瓦冷笑了一下,拍拍司機的肩膀,說了一個地址,然後就又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了。
車子悄無聲息地啟動,沿著狹窄的小巷向南面駛去,沙瓦卻半閉著眼睛陷入了沉思。以目前的局面,執政聯盟方面顯然已經受到了極大的壓力,政府實際上已經陷入半癱瘓狀態。但他們對橙巾團的要求卻沒有絲毫讓步的表示,甚至連談判的意向都沒有。
其實現在從為國黨方面來說,並不急於接管政權。黨內的主流意見是,讓民主聯盟這幫衰人充分表演,讓他們把民眾得罪光,那時候為國黨再順理成章地出來收拾殘局。
可沙瓦心里對此並不完全認同。政治不是賭氣,而是妥協。民主聯盟這樣不管不顧地搞下去,最終會積重難返。實際上現在北部山區的局面就已經很嚴重了。龍坤集團卷土重來,幾年來禁毒的成果幾乎毀於一旦。現在農民還在本能地反抗,但如果得不到支持,慢慢屈服於龍坤的淫威,從新回到靠種植毒品為生的老路,再想把他們拉回來就困難了。那時候,西萬集團在政壇上的根基就徹底動搖了。即使能夠重掌政權也將回天無力。
而且,更加讓他擔心的是,他已經聽到了風聲,執政聯盟內部已經有人在醞釀對金融、地產等行業動手,從中為自己開辟財源,也為執政聯盟拉攏民心、險中求勝贏得財政資源。這已經直接威脅到西萬家族的生存了。作為西萬家族的掌門人,他對此絕不能無動於衷,必須要有所動作了。不過,此時,作為西萬家族的大家長,沙瓦心中還有另外的隱憂。
沉思中沙瓦忽然感覺車子慢慢地停了下來,周圍的環境也變得一片昏暗。他慢慢睜開眼睛,正看到司機回過頭來低聲說:“老板,到了。”
沙瓦沉吟了一下,對司機兼保鏢說:“你在這里等我,我上去一下。”
保鏢面有難色地說:“老板,還是我陪您上去吧,不會妨礙您的。”
沙瓦不假思索地點點頭:“好吧。”
兩人下了車,熟門熟路地找到電梯間,按了要去的樓層,乘電梯上了樓。
電梯門打開,面前出現了熟悉的環境。靜謐的走廊,潔淨的長椅,還有一兩個身著護士服的女子匆匆走過。這里是拉馬診所。
接診台上的一位護士看到沙瓦二人進來,忙迎上來打招呼。沙瓦看了看周圍有點奇怪地對接診護士說:“怎麼今天這麼清淨,一個病人都沒有?”
接診護士笑著說:“最近都是這樣子。唉,外面亂哄哄的,大家都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好多病人都要求醫生出診呢。”
沙瓦一楞:“拉馬醫生不在?”他心里有點打鼓,今天過來是臨時起意,沒有和拉馬醫生打招呼。搞不好真要白跑一趟了。
護士一笑道:“在,拉馬醫生在的。我去幫您通報。”說著邁著輕盈的步子走了。
片刻之後,診室的門開了,護士快步走了出來,她的身後跟著身穿白大褂的拉馬。
拉馬見了沙瓦,快走了兩步走到他的跟前,一邊伸手和他握手一邊觀察著他的臉色說:“老兄怎麼突然過來了?也不打聲招呼。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沙瓦微微一笑道:“沒有沒有,我好得很。從這里路過,順便過來看看老弟。”兩人一邊寒暄一邊走進了拉馬的診室。沙瓦的司機兼保鏢跟在他們的後面,伸頭向診室里面看了一眼,然後看著兩人走進診室。診室的門關上了,保鏢一聲不響地在診室門口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沙瓦隨拉馬走進診室,隨便地在沙發上坐下來。拉馬坐在他的身邊,仔細地觀察了一下他的臉色,搖搖頭道:“你氣色不錯,真的不是來看病的。不過,沙瓦先生是大忙人,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事情就說吧。”
沙瓦被拉馬說中了心思,也不否認,微微一笑道:“真的是路過這里,不過我也確實有點事情要請教。”
拉馬抿嘴一笑道:“老兄什麼時候和我也這麼客氣了。我就是個醫生,別的事情幫不了你的忙,不過只要和看病有關的事你盡管說就是了。”
沙瓦點頭,有意輕描淡寫地說:“也沒什麼,我就是想問問你對楚芸近來情況的看法。”
拉馬奇怪地看著沙瓦:“老兄,這話問的真奇怪。尊府少夫人現在是由WY城最好的產科醫院、最好的產科醫生在照料,你老兄又天天見面。你跑過來問我的意見,是不是舍近求遠了啊?”
沙瓦略顯尷尬地笑了笑道:“他們說的天花亂墜,那些術語啊數據啊我聽的頭痛。我們是多年的世交,老弟又是最初接診楚芸的醫生。楚芸肚子里懷的是我們西萬家第三代的頭胎,我不敢掉以輕心啊。我就想聽聽老弟的意見,楚芸目前的狀況究竟怎麼樣?”
拉馬嘆了口氣點點頭道:“尊府少夫人的情況確實比較特殊。說實話,楚芸這次脫險回來後把她介紹到聖瑪麗皇家醫院,雖然名義上她已經不是我的病人,不過你說的沒錯,我是最初接診的醫生,她又是在我的診所出的事,所以我一直還關注著她的狀況。
你也知道,帕萬院長是我的老同學,所以,楚芸每次定期檢查的結果我這里都可以看到,我一直都在跟蹤著她的孕程。老實說,翁巽醫生干的不錯,楚芸恢復的很好,目前身體的所有指標都已經恢復到正常范圍內了。
尤其是你們最近幾個月讓她適當上班,這個做法對她的恢復非常有益。楚芸現在不僅需要生理上的調整恢復,同樣也需要心理上的調適。讓她重回工作環境,對她身體狀況的改善是大有助益的。從她最近檢查的情況看,她的身體已經沒有任何問題了。“
“那孩子呢?楚芸肚子里的胎兒怎麼樣?”沙瓦打斷了拉馬的話,突然出言詢問,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看著拉馬的反應。
這個問題似乎讓拉馬感覺有點突兀,他略微遲疑了一下才說:“胎兒的情況我也一直在跟進。應該說,沒有什麼明顯的問題。如果一定說有什麼值得關注的情況的話,就是發育程度還是略微有些滯後。”
“發育滯後?滯後多少?”沙瓦似乎不想放過這個話題。
“這個嘛……”拉馬沉吟了一下慢條斯理地說:“其實說發育滯後也未必准確。你知道的,孕婦的身體條件、生活環境等等因素千差萬別,所以胎兒的發育程度並沒有一個統一的標准。當然有一個參考值,正負相差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都屬於正常范圍。楚芸腹中的胎兒的發育程度就是在正常范圍之內的。”
“那就是說他的發育程度的偏差是負值啦?”沙瓦敏銳地點出了拉馬的弦外之音。
拉馬無奈地點點頭說:“是的,偏低一些。所以我說是略有滯後。不過,考慮到母親在懷孕初期曾經經歷那樣的意外,而且時間長達三個月,胎兒發育程度略微滯後也是正常的。你不必擔心。”
“究竟哪些指標偏低?比平均值偏低多少?拉馬醫生能告訴我嗎?”沙瓦依然不依不饒。
拉馬嘆了口氣,起身到辦公桌旁,打開電腦,調出一個文件,打印了出來。他把打印出來的兩張紙擺在了沙瓦的面前:“真是拿你沒有辦法。看看吧,這是最近一次檢查的結果。旁邊是供比較參考的平均值。”
沙瓦急忙拿過那兩張紙,掏出眼鏡一邊戴上一邊說:“你看看,還得找你吧。這個東西他們從來沒有給我看過。就是一個勁地跟我說,我的孫子一切正常。”
拉馬撇撇嘴道:“你剛才還抱怨,說是聽到這些術語數據就頭痛。他們說的一點都沒有錯,你的孫子發育一切正常。這些數據是給醫生做參考用的,沒有必要給病人本人和家屬看。再說胎兒的檢查結果確實都在正常范圍之內。真不明白你為什麼這麼較真。”
沙瓦對拉馬的嘟囔充耳不聞,聚精會神地審視著打印的數據,一邊看一邊眉頭不知不覺地皺了起來。看著看著,他抬頭問拉馬:“有計算器嗎?”
拉馬不解地看看沙瓦,沒有說話,起身到辦公桌上拿了個計算器遞給了沙瓦,好奇地看他要干什麼。
沙瓦拿過計算器,邊看數據邊算了起來,一邊算還一邊在紙上做著標記。足足算了一刻鍾,他才放下計算器,抬起頭來。
拉馬莫名其妙地看著沙瓦道:“老兄,你在搞什麼名堂?我這里是醫院……”
沙瓦把那兩張紙推到拉馬的面前道:“你看看,有沒有什麼發現?”
拉馬拿過那兩張紙仔細看了看,發現沙瓦剛才是在計算楚芸腹中胎兒的檢查數據和參考平均值之間的差距的百分比。他看了看沙瓦做的記號,揚了揚那兩張紙不以為然地對沙瓦說:“有什麼新發現?我和你說過了,檢查值略微偏低,但程度很小,可以忽略不計。這不算什麼新發現吧?”
沙瓦認真地搖搖頭說:“你有沒有發現,胎兒發育所有的指標和參考平均值比較都偏低,而且偏低的程度高度一致。”
拉馬顯然沒有想到沙瓦會提出這樣一個問題。他又拿起手中的兩張紙看了看,確實,檢查報告中的二十幾項指標全部偏低,而且沙瓦算出了偏差的比例,都在百分之五附近小幅度浮動,一致性非常高。他抬頭看著沙瓦:“嗯,好像是這麼回事。但這能說明什麼?”
沙瓦失望地搖搖頭說:“老弟,你是資深醫生,經手的病人恐怕數都數不清了吧?你說的沒錯,平均值只是參考,每個胎兒的發育都不相同,會有超前,也會有滯後。但你見過所有指標都滯後而且滯後幅度如此一致的病例嗎?”
沙瓦的問題顯然把拉馬問住了。他仔細想了想,他見過的病例確實發育超前的也有,滯後的也有,但都是部分指標偏離平均值,有半數指標指向同一方向就已經很少見了。像楚芸腹中胎兒這樣全部指標指向同一而且幅度都高度一致的情況確實從來沒有見過。他一邊思索一邊喃喃地說:“這個……好像確實沒有見過…不過…你這個問題好像應該是一篇專業論文探討的題目……你怎麼會想到這些……”
說到這里,拉馬忽然一個激靈,抬頭看著沙瓦問道:“老兄你好像已經有結論了。我搞不懂你到底要說什麼?”
沙瓦長出了一口氣,略微猶豫了一下,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你不覺得,如果把楚芸懷孕的時間向後推遲一點,就一切都完美、都有合理的解釋了嗎?”
“你……”拉馬一時語塞,好一陣才看著沙瓦生氣地說:“你這是質疑我的專業水平。貴府少夫人懷孕的初檢是在我這里做的。你老兄的兒媳、而且是長媳,我豈敢兒戲。我記得非常清楚,檢查結果我親自核實了兩遍,血檢和尿檢結果完全一致。我敢保證,當時的檢查結果絕對不會出差錯。檢查的原始資料我這里都有,連當時的檢材我都有留存,不相信可以復檢……”
說到這里,拉馬忽然停住了。他看看沙瓦平靜的面部表情,轉了轉眼珠,忽然驚愕地張大了嘴,半天才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沙瓦說:“你不會是懷疑……你到底是在動什麼念頭啊?簡直荒唐!”
沙瓦見拉馬終於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這才點點頭嚴肅地說:“你是醫生,而且是我可以信得過的資深醫生,所以我才來問你。”
拉馬似乎不認識似的看著沙瓦,失望地搖搖頭說:“老兄,你是過來人,你也是子侄成群的人。你不會告訴我,女人生孩子這一點常識你一無所知吧?你不覺得你的念頭很荒唐、很瘋狂嗎?”
沙瓦平靜地搖搖頭說:“不瞞你說,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我也拿胎兒的檢查結果向其它專業人士側面了解過,都說非常正常,毫無瑕疵。但他們都不知道楚芸懷孕的確切起始時間。這個只有你最權威。”
拉馬手掐太陽穴揉了半天才抬起頭來,無可奈何地對沙瓦說:“好吧,我只好再給你老兄從頭普及一下生育常識了。”
說完他看看沙瓦,見他沒有反對的表示,嘆了口氣接著說:“簡單地說,女人受孕最基本的周期是二十八天,因每人的體質不同略有差異。也就是說,大約每二十八天性成熟的女人會排卵一次,此時她就有受孕懷胎的機會。
如果卵子在特定的時間段內沒有能夠受精,就會被母體排出體外。這就是女人的月經。每一個周期是二十八天左右。
這只是正常婦女的受孕周期。如果是孕婦,不管是早期還是中期、晚期,在已經有孕的情況下是不會再次懷孕的,因為她自身的內分泌系統會分泌孕激素,拒絕再次排卵。所以,孕婦再次懷孕的前提是終止妊娠。
而人不是機器,不是卸下一個負荷可以馬上裝上另外一個負荷立刻重新開始。孕婦提前終止妊娠會對整個生殖系統造成一定程度的損害,需要一段時間的調整,這個女人才能恢復正常狀態,重新排卵,再次具備受孕的條件。
這個調整時間有多長?根據臨床觀察,一般要兩到三個月。極端的情況有一個月左右的。
楚芸初檢懷孕時間我可以百分之百確定。所以,如果真的像你想象的那樣,這中間的差距至少應該在五十到六十天,最低限度也要超過三十天,不可能再短了。這是生理極限,是科學。
我們再來看看你這個荒唐想法的依據。沒錯,檢查結果的偏差幅度高度一致。是多少呢?百分之五。女人正常懷孕周期是四十周,百分之五就是兩周。兩周時間會發生什麼?能夠發生什麼?這就是我為什麼說你的想法很荒唐、很瘋狂。
總而言之,我再說一遍,這百分之五的偏差不是問題,完全可以忽略不計。楚芸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當初我查出來的那一個,不會有其它的可能。從醫學的角度講、或者說從生物學的角度講絕無其它可能。你老兄就把心踏踏實實地放在肚子里吧!“
拉馬說的滔滔不絕,沙瓦卻聽的心不在焉。這回輪到沙瓦按著太陽穴揉來揉去了。他是過來人,拉馬講的這些常識對他來說並不是新聞。他也通過旁敲側擊從其他專家嘴里一再證實過。但他的心中卻始終有一個陰影在晃動,讓他寢食難安。
楚芸的每一份檢查報告他都仔細看過,一項一項的向醫生咨詢過。剛才算給拉馬看的那些數據其實他自己已經不知道算過多少遍了。這次特意當著拉馬的面算出來,就是想給他一個震動,看看他有什麼灼見真知。誰知他說出來的還是已經聽膩了的那老一套陳詞濫調。
沙瓦知道拉馬的見解無法反駁,但他的腦海中不停地掠過一個身影:那就是蔓楓。按照差猜的說法,在大溪鎮的那個酒吧中,確實有人親耳聽到過登敏說蔓楓是他從河對面龍坤那里“借來”的。算算時間,那時節楚芸就在龍坤的手里。可她為什麼一口咬定從來沒有見過蔓楓。
有了這個疑點,楚芸腹中胎兒這“小小的”異常在沙瓦心中就無限地放大了。可他心中的疑惑對誰都沒有提起過半句,連對克來都沒有。拉馬是他最信任的醫生,他希望能從他嘴里聽到一些有用的提示,但他還是失望了。
“難道真的是我多想了嗎?”沙瓦手掐太陽穴捫心自問。這時拉馬說的口干舌燥,看著沉思中的沙瓦搖搖頭道:“好啦老兄,不要自尋煩惱了。等著抱孫子吧。”
沙瓦抬起頭,放下手,定定地看著拉馬,似乎是思考了半天才開口道:“你說的我全都相信。但你也必須承認,你說了半天也都是推論。你有什麼辦法證明你的推論嗎?”
聽到沙瓦的問題,拉馬無奈地嘆了口氣道:“說來說去你還是不相信。我說的確實是推論,但那是依據醫學常識,是鐵律。沒有人能夠打破的。你要證明,那也沒有問題,做個DNA檢驗就全解決了。”
“哦,你也這麼認為?”沙瓦好像抓到了什麼期待已久的東西。
拉馬氣得搖搖頭:“真是冥頑不化。是你問我如何證明我的推論,我才說,要證明的話可以查DNA。但我不認為需要查什麼DNA,完全沒有必要。從常識上講你的懷疑根本就站不住腳。”
“那我要是查一查是不是心里就徹底踏實了?”沙瓦試探著問拉馬。
拉馬看看沙瓦,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說:“真是不可救藥。你非要查我也沒辦法。不過查一查也有好處,那時候你就無話可說了。”
沙瓦點點頭,認真地對拉馬說:“那我讓楚芸到你這里來查好不好?”
拉馬立刻大搖其頭:“不好不好。楚芸現在是聖瑪麗皇家醫院的病人,翁巽醫生是她的主治醫。你突然讓她跑到我這里來查什麼DNA,你不怕她有什麼想法嗎?你讓我怎麼面對翁巽和帕萬院長?
還有一點,你知不知道,查胎兒DNA是要做羊水穿刺的,這在孕期算是重大檢查,算是個小手術,有一定的危險性。“
“啊?”沙瓦意外地瞪大了眼睛,顯然他沒有想到這一節。到目前為止他也只是心中有些懷疑,也只有對拉馬可以隱晦地說出來,但他不想因此鬧得滿城風雨。他思索了半天,猶豫著問拉馬:“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拉馬瞪了沙瓦一眼道:“沒別的辦法。不過……”
聽到拉馬說沒有別的辦法,沙瓦立刻面露失望,可聽到他的“不過……”他馬上接口道:“不過怎麼樣?”
拉馬哼了一聲道:“我記得楚芸和胎兒都做過全血篩查,以排除血液病和遺傳病的危險。”
沙瓦想了想點點頭:“沒錯,確實做過。當時我還特意問了下胎兒的血型……”
“怎麼樣啊?和克來的血型配嗎?”拉馬嘲弄地看著沙瓦問道。
“是O型血,和克來一樣的。”沙瓦老實回答。
“這不就行了嘛?你怎麼還是這麼疑神疑鬼的,自己給自己找事啊?”拉馬不滿地說。
“你別打岔,你剛才說楚芸和胎兒都做過血液篩查,你還沒說和檢查胎兒的DNA有什麼關系呢。”沙瓦緊追不舍。
拉馬苦笑:“老兄,做全血篩查就要做羊水穿刺。你那時候為什麼不讓他們查一下DNA啊?”
沙瓦楞了一下:“我當時沒有想到啊。現在還有辦法補救嗎?”
拉馬在鼻子里哼了一聲道:“辦法有兩個,一個就是問問翁巽醫生是否還保存了沒有用完的檢材,也就是當時抽取的胎兒的羊水。如果有的話,拿到我這里我可以幫你做。如果沒有留的話,那就看你的本事,能不能想個什麼由頭讓翁巽醫生再給楚芸做一次羊水穿刺,你也趁機給孩子查一下DNA了。”
“老弟,幫人幫到底。帕萬院長是你的老同學,你可不可以通過他把你說的那個什麼羊水要出來做檢查?還有,你說找個什麼由頭,我哪里找的出來,還得你老兄幫忙啊?”沙瓦一臉真誠地懇求道。
拉馬堅決地搖搖頭說:“這種事我和帕萬院長說不出口。要說你自己說。再說,醫生之間調別人的檢材進行復檢是非常忌諱的事情。你讓帕萬院長和翁巽醫生怎麼想我?你還讓不讓我在這行里面混了?至於由頭嘛,說實話楚芸的檢查已經非常全面了,最近也沒有發現什麼病症。所以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出來。你先問問還有沒有剩余檢材吧。實在沒有再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