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穿著一身黑白勁裝,箭袖窄腳,看起來干練清爽。
觀賽人群中又傳出陣陣歡呼喝彩聲。
李行雲拔劍在手,整了整衣冠,慢條斯理地走了過來。
兩人默默對峙片刻,李行雲先開口道:“李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李萼華道:“你不來找我,我也會去找你。今日天氣不好,正適合算賬,你我新仇舊恨,一並清了。”
李行雲道:“說出來姑娘可能不信,其實你跟我並沒有什麼仇恨,但是我跟你的仇恨,卻是大得很了。”
李萼華不是很明白他這話什麼意思,微微蹙起了眉頭。
李行雲卻不打算解釋下去,伸了伸手,道:“請。”
李萼華知道此時不宜多想,便從芥子空間里取出一柄普普通通的青鋼劍,擺了個起手式,道:“你請。”
李行雲微微一笑,道:“那就讓我看看,一年過去,李姑娘又有了什麼長進吧。”話音方落,身形一晃,劍鋒已噼到李萼華面前。
李萼華抬手一架,兩劍相擊,發出鏘地一聲悅耳清音,劍刃相交之處,蹦出一熘火花。
兩人的劍材質都很普通,但是在他們的真元灌注之下,除非是遇上羲和劍那樣的寶物,不然很難斷折。
李行雲一劍過後,已察探出李萼華體內真元渾厚無比,不由暗暗吃驚,但是他自小心高氣傲,後來雖然遇到很多挫折,意氣消沉,昨晚卻已下定決心悉數放下,所以此時並沒有任何畏懼之感,反而激起了他強烈的斗志,展開平生所學,一劍快過一劍,勢如奔雷掣電,迅勐之極。
李萼華一向崇尚快刀斬亂麻似的干脆果斷,李行雲這種打法正符合她的心意,便也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驚鸞劍法一經展開,正是“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同樣迅勐之至。
兩人這一輪對攻,快得簡直不可思議,叮叮鏘鏘一陣亂響,人影紛亂,好像場中不是兩個人在交戰,而是兩支隊伍在交戰。
二十息過後,砰的一聲炸響,兩條人影各滑退三丈,氣喘吁吁地對峙著。
李萼華活動了下微微發麻的手腕,身子前傾,右足一蹬湖面,又衝了上去。
叮叮鏘鏘一陣亂響,然後分開,再衝上去,叮叮鏘鏘一陣亂響,再衝上去……
把這一步驟不斷重復,便是這一場戰斗的全部了。
沒有技巧,也沒有謀劃,只是最簡單最直接的以快對快,以狠對狠,與野獸相近,與修士相遠。
觀賽的人群大都皺起了眉頭,即使沒有任何修為,也能看出這不是什麼比試,而是赤裸裸的搏殺。
這場戰斗似乎揭開了一個讓他們心里有些不舒服的事實:不管如何掩飾,雲夢會武,本質上是一場比較溫和的戰爭,而戰爭,是要死人的!
一刻鍾過去。
兩刻鍾過去。
半個時辰過去。
一個時辰過去。
看著動作漸漸慢下來的兩人,雲知還的心里卻是越來越緊張。
慢並不意味著安全,只是說明兩人都已感到疲憊,而疲憊意味著的,是勝負已近,生死將分。
李萼華的手在發顫,鬢發散落了幾綹下來,清麗秀雅的臉上浮起一抹紅暈,胸脯急劇起伏,香汗匯成細流不斷淌落。
她很清楚,自己已將到極限,而對手也是如此。
她把自己學過的劍法幾乎已全部施展了一遍,正在猶豫著要不要直接翻出底牌,但是忽然間,她又想起來,代傳師弟的大衍劍經,自己還沒有用過。
本來她是希望看到這一套劍法由師弟在比試中使出,在世人面前大放光彩的,沒想到師弟另有奇招,沒有用上。
那就由我來吧。
李萼華深吸了一口氣,提劍再次衝了上去。
李行雲一對上就發覺了這套劍法的不同尋常。
他作為妖族少主,又天資甚高,胸中所學之博雜,比之司馬盛光也不遑多讓,更何況他後來潛入李家,又把李家的珍藏功法學了個遍。
打到此時,他只是真元消耗過多,未曾使過的劍術招法卻是數之不盡,哪知道這時一一使來,竟然被李萼華破了個干干淨淨,不由大為震驚。
招式一落下風,真元體力消耗得也就更快。
他稍一思忖,知道今日難關恐怕無法再輕易度過,當下心一橫,拼盡全力,一劍把李萼華震退,怒吼一聲,身上衣衫爆裂,現出了真身。
一只有一個半人高的白猿現身湖心。
它全身覆滿長約三寸的雪白毛發,面孔清瘦,並不難看,渾身肌肉虬結,像是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
李萼華早有預料,並不太驚訝。
觀戰人群卻是驚呼不斷,議論紛紛。
“天哪,他竟然是妖族。”
“有好幾十年沒有妖族出世了吧?”
“聽說他還曾潛入李家,想要竊取我們的機密。”
“看他胯下的東西,好嚇人,好丑……”
一些姑娘小姐紛紛別過臉去,不敢再看。
一些姑娘小姐卻對著那根東西指指點點,開著各種玩笑。
李行雲第一次在如此多的人類面前現出真身,不知為何,有一種莫名的焦躁和羞怒感,忍不住仰天咆哮了一聲,高高躍起,雙手握拳,泰山壓頂般砸向李萼華。
眾人被他的驚人威勢所懾,不知不覺停下了議論。
李萼華此時的體力真元與之相比虛弱許多,翻身一滾,從他左側穿出,回身一劍噼在他膝彎。
李行雲痛吼一聲,卻似乎沒有大礙,轉身一拳回砸。
李萼華及時身形一閃,躲過了拳鋒,砰的一聲,卻沒避過四濺的水花,被潑了一身一臉。
她不及擦拭,繞著他飛轉過幾圈,勁風刮面,身上水跡很快干透,手中長劍刷刷連刺,沿著足陽明胃經,從梁門一路刺到了伏兔穴,卻沒有起到絲毫作用。
她也不氣餒,在翻滾跳躍,避過追擊而來的拳鋒之余,一會兒功夫,已刺遍了他周身大穴。
仍然徒勞無功。
她這才確定,李行雲這根本不是什麼普通的橫練功夫,純粹是天賦異稟導致的肉身強大,沒有罩門可言。
她不由嘆了一口氣,知道再繼續耗下去,輸的一定是自己。
這一瞬間,主意已定。
她一個閃身,飛出五丈之外,雙手緊握長劍,全部的真元集中在這一劍之上,嗖地一聲竄了回來,矮身躲過轟擊而來的拳頭,倒轉劍柄,長劍斜撩,狠狠斬向李行雲的小腹。
砰地一聲震響,長劍正中目標,劍身崩解,鋼片亂飛。
李行雲慘嚎一聲,小腹被噼出一道深約一寸長達一尺的傷口,鮮血汩汩涌出,捂腹蹲在水面上,一時直不起腰。
李萼華從他身側摔出兩丈之外,幾乎沒有剩下一絲力氣,只靠著修行之後格外輕盈的身子,仰躺在湖面上,望著陰雲密布的天空,一動不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