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422章 女尊國的小紈絝(90)
松妝的殿內伺候的人最少,他滅了燈,便攬著春曉入內室安置。
在入睡前,他忽然道:“有件事,我起初並不在意,可今天看到消息,才回想起,覺得有些疑惑。”
春曉將兩只腳架在松妝的一雙大長腿上,舒舒服服地枕著手臂,隨口道:“何事?”
松妝以及習慣了她睡覺不安分,他十分嫻熟地給她掖了被子,道:“賀家。賀家在新朝後,便被從天牢中放了出來,他們被放出來不久,便尋過一次柳燕君,無果。此後,每年一次,今年收到的密報,是第四次。”
尋找柳覬綢已經成了松妝暗部的一項長期任務,只要是涉及到他的信息,都會呈上松妝的案台。
賀家在春曉剛起事的時候,被慧靈帝遷怒整族打下天牢,後來,春曉事成,她們得知自己給旁人養了孩子,賀岱戴了綠帽,也不敢有意見,如今依舊守著小御史的位置,兢兢業業上下班,也沒有絲毫往上爬的念頭,像是極為擔心被注意到。
確實,身為養母,賀岱那膽子,攀南相的龍可以,附女帝的鳳,就不敢了。
畢竟春曉從前在賀府過得日子不好,再加上賀岱當初常常訓斥責罵她,還給她起了個不倫不類的小字,諸多得罪之舉,令他們一家在建安地位尷尬,據說賀岱最近在謀劃外放,托尋一個富饒之地任個郡守。
春曉皺起眉,她對賀家的關注度,還沒有聚賢莊開分店的關注度高。
松妝繼續道:“當初賀岱從天牢釋放,一行人除了精神委頓,卻未有受皮肉之苦的跡象,這屬實有些奇怪。”
“你的意思是,你懷疑他們和柳覬綢有聯系?可柳覬綢為何幫她們,又為何幫了她們之後,又消失匿跡?賀岱找柳覬綢做什麼?”
春曉擰住眉,想不通為什麼昔日那個怕柳覬綢怕得要命的老母親,會主動尋找他,“難道是有所求?可前朝已滅,找他還有什麼用處?又或是,他拿走了什麼重要的物什?”
松妝搖搖頭,“我明日讓人去查一查。”
春曉直截了當:“若是不肯說,你直接逼問就是,我母親沒什麼骨氣的。”賀岱就是個貪生怕死,愛慕虛榮的性格,她清楚得很。
松妝定定看著她。
春曉摸了摸鼻子,“咳咳,從前的母親,習慣了習慣了。”
第二日秋風四起,天色陰沉闊冷,空氣中飄著干燥的氣味,是宮中部分地方在焚燒落葉,琉璃瓦與紅牆輝映,貴人們心懷叵測,花木按部就班抽發凋零。
松妝神色復雜地將一份折子遞到春曉案前。
她頭痛地在奏折里抬起頭,翻開來。
他說:“我們的猜測有誤,賀家是在尋找柳覬綢,可又不是。他們在搜尋的,是柳覬綢的屍身。”
春曉一目叁行,“他們怎麼認定他一定死了呢?”她下意識反問,問完正好看到那段賀岱口述的獄中對話,抿住了唇,眸色稍暗。
松妝垂下眼睛,柳覬綢曾是他的主子,是他救了他,是他將他送入摘月樓,是他一手促成了他遇見她。
可在遇見她之後,松妝背叛了主子的最後一個指令。
柳覬綢不准他入賀府,不准他插足賀家七小姐和南公子的婚事,可他還是入了賀家,在那之後,他便再也沒有見過主子,他的身契也還給了他。
松妝曾猜測過,柳覬綢究竟對賀春曉是怎樣的心情,建安城中瘋傳兩人有仇,可事實上確實如此嗎?
兩人若真是有仇,若真是不共戴天,為何他會不遺余力為她鋪路,那些年來從她溜出府邸的一路會遇到的治安問題,到吃飯飯莊的衛生問題,到寫話本的書局通道,再到喝花酒遇上的男人品性……
樁樁件件為人知不為人知的數不勝數,他究竟有何用意?
這豈是對待仇人的方式?
兩人若真是有仇,為何她會苦苦尋覓他四年,四年來從未有一刻松懈,從未有過放棄之意?
松妝垂下眼,他想,或許他與她當初是因為一些不為人道的緣由無法在一起,而如今,她對待這些男人態度游離,也不過是因為,他們都不是他罷了。
他出生低賤,微不足道,能夠常伴在她身側已經是天眷,不敢奢求太多,他將全部的情感壓抑得一絲不苟,不需要她煩惱。
就像是落在她肩頭的一粒塵,身後的一剪影,用不著她費心,他自會緊隨其後,面面俱到。
“柳覬綢不會死。”春曉篤定道。系統說他還活著,他就一定還活著,只要人活著,就不信找不到他!化成灰都要把男主找出來!
松妝應了一聲,“遵命。”
他忽然忍不住想,若是有朝一日,他失蹤了,她可會擔心,可會這般日復一日地搜尋?
但他迅速地壓下了這放肆的想法,他十分熟練於壓抑自己,將那些痴心妄想埋葬起來,自卑者不配有奢望,知足才能常樂,這是男子的德行。
可以說,體格健碩,能領兵打仗的松妝,與嬌貴纖細的藏月少年是兩個極端。
這不僅體現在身材方面,更體現在思想方面,他們的思想與自己的外在截然相反,松妝的思想極為封建,女尊男卑,男德男戒,人有叁六九等,貴賤有別,等等等等根深蒂固,而被封建大家族培養出來的藏月少年,則叛逆又桀驁,心狠手辣,極富有嫉妒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在形象上,南藏月是女尊國男性的標杆,是被譽為建安第一明珠的南小公子,而在思想上,松妝才是那個傳統男性。
他是個僥幸苟活的賤民,又流落過風月場所,與春曉身邊高貴的世家公子,皇子殿下,全然不是一路人。
仿佛如此,他連愛意都要小心隱藏,不敢恣意宣泄,生怕冒犯了她。
也只有在床笫之上,偶爾才會壓制不住的瘋一次,然後第二天陛下無法下床,便只能罷了早朝,再之後便會被南貴君喊去殿里,說教一通,冷嘲熱諷一番,立立規矩。
世事相違每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