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干的？”

　　春曉下意識凝出了弓箭，忽然想起這是基爾厄斯鑄的，又狠狠摔在地上，吼道：“說話！”

　　基爾厄斯握了握拳，“凶……你凶。”

　　他憋著嘴，去撿被她丟在地上的弓箭，小心地抱在懷里，兩米多的男人，可可憐憐地看著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壞春……！”

　　這是他一次罵人，大概覺得自己罵得太狠了，又哄一哄，“不壞，不壞。”

　　春曉要被他黏糊糊的樣子搞瘋了，完全沒辦法正常交流啊，“我問你，奧姆怎麼回事？”

　　“他躺在河底下，我路過……從河沙里面挖出來，死得硬邦邦的……我還摘了這個。”

　　基爾厄斯不知從哪掏出一團淺金色的毛團，往自己腦袋上戴，咧嘴看春曉，“……好看？”

　　那是奧姆的頭發！

　　春曉一把抓起桌上的筆筒雜物，狠狠往基爾厄斯身上丟，“死結巴！變態！”

　　忽然，手腕被握住。

　　春曉冷冷看去。

　　賽普隆撒拉起了她的手，神色冷然，“憤怒是最沒有意義的情緒。那只小狼，能引起你這麼大的感情波動嗎？”

　　春曉在男人沉靜的目光中，逐漸恢復冷靜，抿著唇。

　　半晌，她干干地開口，“賽普隆撒，你可以了解到，他身上發生了什麼嗎？”

　　“或者是，他還能，復活嗎？”春曉低著頭，看著被基爾厄斯摘下來的手指頭，那一點紅已經有些衰退，卻還是刺眼得要命。

　　“萬物都有生長凋亡的宿命，這是神明也不能插手的。”

　　賽普隆撒溫柔地將她抱在懷里，嗓音低沉，淺金色額飾下的雙眸，空茫的白色中，是虛無的殘忍。

　　“可是，凶手呢？他不會失足墜河，他的水性很好……”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奧姆很擅長摸魚，他告訴她重山里的每條河他都了如指掌，他是最擅長游泳和潛水的狼族！

　　“凶手……”賽普隆撒微微垂眸，目光光暈流轉。

　　“凶手就是他！”

　　大門猛地被推開，一陣疾風刮了進來，面沉如冰的少年走了進來，黑色的長馬尾在身後飛揚。

　　踩著一地日光，像是踏碎了它們，卡西歐沒有拿法杖，而是配著一柄長劍。

　　他緩緩抽出了劍，鋒銳的劍尖直指摟著春曉的男人。

　　賽普隆撒挑了挑眉，竟然破開了他的結界。

　　“你在說什麼？”春曉詫異地看著卡西歐。

　　精致的眉眼滿是陰戾，像是壓抑不住露出陰鷙的暴虐的惡獸，少年和往常在她面前溫和的模樣截然不同，那把長劍反射出的劍光晃得人眼花。

　　卡西歐的目光掃過她，落在淡定的男人身上，冷笑：“是他在兩天前，趁著奧姆在河里摸魚的時候，從後敲斷了他的脊梁，將他摁在厚厚的河沙里，活活溺死了。”

　　“光明神？道貌岸然的卑鄙之徒罷了。”

　　春曉簡直反應不過來，“怎麼會，他一直與我在一起……”

　　“他是神。”卡西歐看向她，目光痛苦，眼里充滿了血絲，“你相信他，也不信我？”

　　這樣聲嘶力竭的卡西歐，令她有些陌生。

　　她仰頭看向賽普隆撒。

　　這個雲端上的神明此時也是面無表情的，淡淡地看著憤怒的少年，半晌，唇角浮現了一絲弧度，像是看完了一場鬧劇，“倒是長進了一點。不過，你是在用劍指著我？”

　　利劍一寸寸折斷，又在半空中迅速凝成一柄同樣的長劍，這次劍身指向的是劍的主人。

　　毫不留情的一劍飛射出去，無視了魔法師的防御，直直刺中了他的手腕，巨大的力道令劍身穿透後帶著卡西歐一起往後飛起，直直插入了牆壁中。

　　牆壁粉塵掉落，卡西歐被釘在了牆上。

　　即便腕骨被貫穿，他也沒露出一絲痛意，反倒是眼神愈發凶狠地瞪著賽普隆撒。

　　卡西歐毫不猶豫地用力，要舍棄那只手掌，爬起來，可是另一支劍更快。

　　一模一樣的利劍刺中了他的另一只手。

　　“卡西歐！！”

　　春曉倉惶地奔過去，卻被賽普隆撒拉住了手。

　　“你要去他那邊？”光明神微微低眉，像是溫聲詢問。

　　周身的光明像是蓄勢待發的猛獸蟄伏著，春曉嘴唇發白，最後咬住了牙根，“你不能這樣對他。”

　　“他在汙蔑我。”賽普隆撒捏著她的指尖，像是漫不經心地把玩，唇角笑意淡淡，“況且，你知道他是誰嗎？”

　　“不！！”

　　被釘在牆上，滿頭冷汗的少年忽然掙扎起來，“不！！”

　　賽普隆撒絲毫不受影響，溫柔地看著春曉，緩緩吐出了叁個讓她發寒的名字，“浮白淵。”

　　賽普隆撒指尖又凝出一道劍，毫不猶豫射向了少年的眉心，狠狠穿透了他的精致的顱骨和眉眼，將他的頭釘在牆上。

　　牆上無法動彈的少年，眼睛里張皇地凝聚了一片水霧，像是藏在黑暗里猛地被陽光灼傷的可憐蟲。

　　春曉捂住了嘴巴，卡西歐偽裝得太好了，甚至讓她有時生出春昭的懷念感，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是那個陰狠的浮白淵。

　　倒是現在歇斯底里的樣子，令她想起了那個記憶里偏執的少年。

　　不過，賽普隆撒是怎麼知道的？

　　“他就是你那個卑鄙無恥，大逆不道，貪婪無度，心狠手辣的兒子。還記得他嗎？他叫浮白淵，打斷了你另一個兒子雙腿的那個浮白淵。一只上躥下跳的老鼠。”

　　幾乎是在賽普隆撒說出這段話之後，春曉下意識想到了他的身份，“浮，浮雍……”

　　男人笑了笑，在她的額上吻了吻，“我的好女兒。”

　　源源不斷的鮮血從卡西歐的臉上流下，白淨精致的面龐此時像是墮入魔域的惡鬼，男人對女子的親昵令他嫉妒得面目扭曲，掙扎著，嗓音沙啞得呐喊，“姐姐，姐姐……”

　　春曉被這悲愴的聲音叫得腳下發軟，甚至不敢去看他的臉。

　　“母親，母親，圓圓沒用。我還是斗不過他，我沒用……”他像是崩潰了，滿臉血淚低訴著。

　　“我多麼想殺了他，將他剁碎了沉到河沙里，令蟲子將他一寸寸咬干淨，可是母親我做不到，我太弱小了，我只能嫉妒他……”

　　少年臉上的淚水滾落，和著血痕衝刷而下，“母親，你不愛我，也不要愛他好不好？”

　　春曉覺得指尖發麻，不忍心去看卡西歐現在淒慘的樣子，將目光隨意落在趴在地上在肚子里亂摸的基爾厄斯身上，耳中卻還是忍不住聽著卡西歐的控訴。

　　“你喜歡春昭，我可以學他，你喜歡什麼樣子的男人，我都可以成為什麼樣子的人。您看看我吧，您不要不看我……”

　　“是不是，是不是我現在太丑了……您發現我是白淵，就不喜歡卡西歐了？”

　　一切如同每夜糾纏著卡西歐的夢魘一般，無盡的痛苦在現實中露出了真實的面目，在他暴露了自己丑陋的執念後，果然，她不再喜愛他了。

　　“我求求您，求求您，您看看我吧……”

　　少年從哀慟的控訴，到卑微的祈求，如同泣血一般，最後大聲哭了出來。

　　“吵。”

　　一柄飛劍射向了少年的喉嚨，尖銳的一聲破開喉骨和頸椎的穿透聲後，少年哀哀的哭聲驟然消失。

　　春曉猛地抬頭看去，卡西歐漂亮的滿是鮮血的臉龐上，那雙如同深潭一般沉默的眼睛，已經失去了光彩。

　　“他死了。”春曉喃喃道，忽然眼角一燙。

　　賽普隆撒自後擁抱住她，“他該死。他得知奧姆讓你懷孕後，便按捺不住憤怒與嫉妒，將小狼的骨頭一寸寸敲碎了，摁在了河沙下面活活溺死了。做了這些事後，他還想要嫁禍我，所以他該死。”

　　該死是因為企圖嫁禍他，破壞他與妻子的感情，而不是殺人。

　　春曉覺得心頭空空蕩蕩的，她看著少年至死也沒有閉上的眼睛，那雙暗淡的鳳眸形狀依舊漂亮，和浮白淵很像，為什麼她從來都沒有發現過。

　　這個世界沒有二周目了，卡西歐是真的死了，從來到這個世界便陪在她身邊，笑著叫她姐姐的少年，在她面前哭著死了。

　　春曉眼角滾落一滴淚水，卻沒有更多的情緒了，淡淡道：“是你將我懷孕消息透露給卡西歐的？”

　　賽普隆撒默了默。

　　小狼聽牆角是他設計的，卡西歐殺小狼也是他設計的，兩個她最親近的人都是他設計害死的。

　　“你不該怪罪我，這是個卑劣的壞東西。”

　　賽普隆撒抬起了春曉的臉，一手指著少年的屍體，看著她涼薄的神色，目光漸深，指尖壓著她的唇瓣，令她露出一絲痛色，才慢慢開口，“他知道你在這個世界的目的。是他主動將這些男人聚集在你身邊，完成了你的任務。再接著，他便想要將我們都殺了，獨占你。”

　　“小春兒，你將我們都當做工具，而他亦是如此。可惜他技不如人，棋差一招。現下死的是他，並不冤。”

　　春曉無法將那個給她織圍巾，編帽子，煮飯的溫柔少年，和賽普隆撒口中那個心思詭譎的人聯系在一起，可事實就是這樣。

　　“況且。”

　　賽普隆撒吻住她的眼睛，在她顫抖的眼皮上舔了一口，濕熱的舌尖刺激她眼簾顫動，“況且，我本來就是個壞男人，你知道的。我的乖女兒。”

　　“沒有人能和我搶你，他們搶不過的，加起來，也搶不過。”

　　（1v4，結局是好的，忍一忍，很快就過去了）

　　（還記得這個世界第一章我說這個世界有個大反轉嗎？快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