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262章 禍亂朝綱的貴妃(87)
像是有人喊了她一聲太後娘娘,於是原本追在她後面的殺手不知何時消失了。
宮中苦苦支撐的御林軍中,不知何時混入了一群白面人,一襲融入黑夜的黑衣,面上一方白色面具,身形仿佛鬼魅,出現後便將那群戴著銅色面具的殺手抵擋住了,雙方交手廝殺,一時不分伯仲。
春曉現在想起來,這群人的白面具與春岙那白面灶神面具某些細節上,有相似之處,這應該就是他的人……
約摸天際出現第一抹微光,這場屠殺便到了終點,那群殺手逃走了,白面人也跟著追走,只留下滿宮哭喊絕望的哀鳴,司庭留在勤政殿處理後續事宜。
春曉則滿身疲憊地被池月扶著,回到了撫春殿。
再次經過一場浩劫的撫春殿一片安靜,或者說是一片死寂。
來到宮門前,忽然春曉感受池月的手臂在劇烈顫抖,她疑惑地看向她,而後順著她大張的眼睛,看向了撫春殿那塊匾額。
在那黑底金字的殿額上,懸掛著一個頭顱,黑發被繩子束起扎在匾上,凌亂的碎發掩這一張蒼白清秀的臉龐,下巴尖瘦,雙目緊閉。
恰是昨夜為救她被殺手一箭射穿喉骨的木榮月。
春曉身形不穩,險些癱坐,她死死握著池月的手,睜大雙眼看著被高懸在門上的頭顱,那脖頸切面整齊,鮮血干涸,應該已經被掛了一夜了。
不可抑制的恐懼和微微的痛意在心底彌散,她的眼下滾落一行淚水,竟然無法喊出他的名字。昨日還乖巧地與她做笑樂的人,此時無聲無息。
少年那蒼白的面龐上,神色安靜如沉睡,一點干涸的血痕在眉心如血痣。那位置與她眉心相同。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一個普通的少年,那群殺手究竟是什麼目的,還是說,他們是在震懾她?
“找。”她干巴巴吐出一個字。
然後狠狠閉了眼睛,不去看那張臉,慢慢走入了殿內,輕輕的嗓音落在身後,“找齊了他的屍骨,厚葬吧。”
光啟四年的冬天,似乎就在這一天結束了。
整個二月的嚴寒像都在這一天,在滔天的血腥中散盡了。
她發了一場高燒,迷迷糊糊中,司庭陪在她身旁,為她灌水喂藥,愛憐地親吻她的額頭,輕輕念著經書,讓她不要害怕。
第二日,池月來問她,要將木公子葬在何處。木家已經被逐出長安,如今木榮月的歸處成了難題。
春曉坐在床頭,額上覆著一方白帕,神色疲倦,聞言道:“我記得他曾在白洲的道觀中修行,那便葬在那觀中吧。”
池月頓了頓,說:“奴婢覺得,木公子說不定會更想要留在長安……”
春曉嗤嗤一笑:“長安又甚好的,你看這些留在長安的人,哪一個有了善終?還是將他送回那個安靜的小道觀好,再沒有比這個長安城更令人痛苦煩擾的地方了。”
池月低頭,遲疑了一下,又說:“娘娘,奴婢在整理木公子遺物時,在他房內發現了許多奇怪的物件,他的屋內有許多神像……還有……”與娘娘容貌相似的觀音像。
春曉淡淡揮手打斷她,“他是個小道士,供養些叁清神尊有什麼稀奇,一把火燒了陪他去吧。”
池月最終輕輕點頭,還是垂首出去了。
池月想,人死如燈滅,木公子有甚麼秘密,就都隨他一起入土吧……
春曉這幾日大約是驚嚇得厲害,高燒一直反反復復不退,甚至有迷信的官員說是被亡者魂魄驚擾了,需要召方士進宮做法,誅殺厲鬼平息宮內戾氣。
春曉覺得這種說法很可笑,發了幾次火,病竟然逐漸好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長安城因為這場慘無人道的屠殺,鬧得滿城縞素,人心惶惶,而在遙遠的肅國城外,一座搖搖晃晃的小車隊,正慢慢進入肅國城門。
車內正是作為質子的大梁帝王,陸拂。
這里是距離長安十分遙遠的地方,滿地黃沙,天上落下了蒙蒙細雨,盲眼小少年坐在馬車內,手中攥著一塊銅色令牌,眼前蒙著一條黑色長帛,唇角微微勾起。
他的唇色殷紅,如果塗朱,如若滴血,艷麗得與這個色彩肅殺淡漠的地方截然不同。
陸拂拇指撫摸著手中的令牌,身形一動不動。
已經到肅國了,此刻的長安該是什麼模樣呢?他惡意地暢想著。
在他陸吹眠踏入深淵後,就拉著那群家伙來陪葬吧。
他這輩子走不出那場撫春殿的大火,他被永遠地址困在了那場無窮盡的大雪中,那便一起淪陷吧。
車外的大梁兵士垂首而立,緘默不言,仿若傀儡,一切的焦點都在那座小小的馬車里,里頭傳來了的大梁天子低低的笑聲,像是哭一樣。
“母妃,你不要的阿拂,到肅國了。”
“您說了,希望我聽話,您會等我回來的那天。可是您究竟在叫哪個阿拂呢?您是將我當做了陸驪龍的替代品嗎?”
“母妃……我一定會回到長安的。你將最聽話的陸拂拋棄了,那麼回來的陸吹眠,可不會是個聽話的好孩子。”
……
小天子狀似瘋傻的囈語,仿佛沒有一人聽到,氣候干燥的肅國境內,馬車轆轆,空空蕩蕩,安安靜靜。
蒙蒙細雨濕流光,芳草年年與恨長。
(只因長安有心中所念,沒人會願離開長安)
(解答上一章的疑惑,陸拂實際上下了令不准傷害春曉,但那些殺手並不認識她的臉,陸拂也沒想到春曉會大半夜不在宮里睡覺跑出去夜會情人,所以險些被無差別誤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