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275章 禍亂朝綱的貴妃(100)
陛下氣勢洶洶去撫春殿發怒,最後被鮮血淋漓地抬著離開,走前還硬生生賴走了撫春殿一條被子。
春曉氣得在床頭踢了幾腳,反倒將自己的腳踢痛了,人世間怎麼有這麼不要臉的皇帝,叛逆期少年不都是自尊心強的嗎?一激就怒的嗎?
後面幾天春曉吃到了苦頭。
宮內如今能給她解滿樓香藥性的只有陸拂,前些日子他還能乖乖埋頭就干,現在受著傷,估計將一腔自尊心都撒在她身上了,撞得狠不說,春曉罵他兩句,就要喊傷口痛,撒嬌要她自己動,春曉只恨不得再抽他幾頓。
吵吵鬧鬧過了些日子,一天下午陸拂忽然說,謝關元軍隊已經整頓完畢,即將拔營出城了,可以准許她去送一程。
春曉本以為自謝岑丘的事過後,陸拂就不會允許她輕易出宮,沒想到今天竟意外的大度。
春曉總懷疑他做了虧心事,可他不說。
“給我帶根糖葫蘆回來。”陸拂揮手送別。
春曉有些納悶,卻還是駕馬出宮了。
西城門是謝關元手下邊軍出城的地方,春曉一路駕馬狂奔,終於趕到城門口,卻發現一支軍隊安靜地停在那里,高頭大馬上的將軍倏然抬頭看向她的方向。
謝關元?他在等什麼?
春曉放慢速度,拽著馬繩,白馬緩緩踱過去。
她抿著唇,馬蹄踩著余暉落在城門下的影子,來到那門外男子身邊。
算起來,兩人上次見面,鬧得並不愉快。相對沉默了半晌,春曉輕聲開口:“你等在這里,是還有什麼東西沒拿,差人去拿了嗎?”
一向沉默寡言,內斂的謝旋周,沙啞的嗓音今日格外直接,他道:“我在等你。”
謝岑丘出海,謝關元遠赴曾經肅國,如今肅州境內駐扎,謝家又要散了。
她愣了愣,笑道:“我都不知道自己今天竟能來送你,你怎料到的?”
難道是和陸拂約好的,不可能,陸拂那小肚雞腸的狗幾把東西,不可能和他約定。
“只等到酉時日落,等不到我就會離開。”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像是陳述一般道。
春曉捏緊手中韁繩,“若我不來,二叔叔豈不是要白等一場。”
“白等就白等。”他頓了頓,身上的戎裝反射著日落的金輝,像是披了一層金沙,“最後一別,便不要叫我二叔叔了。”
“你都知道了?”春曉微微凝眉,“謝岑丘告訴你的?”
他微微點頭。
春曉低眸,“他是何時知道的?”
“在你十歲那年他便知道了,不過他臨走前,才告訴我。”
謝關元逆著光靜靜看著她,這個謝家大家長一直以來扮演著穩重克制的角色,此時卻不吝惜語音的溫柔,“謝春曉,當初在邊塞,背叛暗害我的人,都是你指示的,對嗎?”
她錯愕,下意識心虛地反駁,“我沒有。”
謝關元卻沒有怪罪的意思,他垂眼看向腰間的佩劍,冷峻俊美的面龐在逆光的倒影下,有種不真實的溫柔,她從沒看見他露出這種神色。
“我都知道。”
謝關元的嗓音略微低沉,像是淺笑又像輕嘆:“我一意執劍護你,而你卻折斷了我的劍,謝春曉,你如今不需要我……不需要我的庇佑了是嗎?”
春曉握緊韁繩,干巴巴地笑了一下,眼睫顫動,“怎會,只要二叔叔一日將我當做親人,我便永遠想要依靠您。二叔叔不要誤會我。”
風從城門間刮過,夕陽的光在謝關元的身後鋪滿,將他的身影拖得很長,他沉默了下來,眼底有微光明明滅滅,最後他像是想說什麼,“謝春曉……”卻只是念了她的名字就默了下去。
他的身影依舊堅毅,像是不可跨越的高山,像是一柄利劍,而此時靜靜凝視著她的目光,卻讓她有種蒼山遲暮,劍芒生鏽,一無所用的悲涼感。
最後他提起韁繩,駿馬長嘶一聲,他忽然道:“謝軟軟,我要走了。那年在西城門我同你說的話,你都可還記得?”
“記得。”那年她來西城門攔他卻沒有攔住,那番話她還沒有忘記,“你說我不太聰明。”
謝關元笑了笑,輕念:“軟軟啊……”
他調轉馬頭,威風赫赫的將軍縱馬奔向軍列前頭,踏著夕陽的盛光,留下長長的陰影,漸漸消失在行進的隊伍中。
明明是在一片光明中奔赴,卻像是歸於黑暗。
春曉眨眨眼睛,麥芽糖一樣的日光像是纏著世間融化了,有什麼聲音輕輕的嗡嗡地在響起,萬般終歸於安靜。
那個男人像是一條河流,不容拒絕又安靜地淌過她這塊岩石,留下盤旋的漩渦,而最終只能往遠處流去。
她知道,她此時若是喊他,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回頭,逆流而上,但她沒有。她覺得沒有必要。
軟軟是謝岑丘給她起的小字,平時只有他會喊她,謝關元只會連名帶姓叫她謝春曉。
只有在床上,在謝關元為她解滿樓香的藥性,與她在床上廝磨纏綿,情難抑制時,他會輕聲念她的名字,喊她軟軟,一遍遍地叫她,溫柔得仿佛要將她融化了含在口里,都不像謝關元了……
他其實,也十分喜歡這個小字。
謝關元將自己的感情克制得很好,人說淺喜似蒼狗,深愛如長風,春曉仿佛能從風中感受到他的目光。
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將她看得如他的國家同等重要。
她被夕陽曬得有些發暈,便拍馬回去了。
……
而陸拂,今天確實是做了虧心事,他一早去挑釁了朱雀巷那個教書匠。
趾高氣昂地去,然後灰溜溜地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