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276章 禍亂朝綱的貴妃(101)
今日書院不上課,陸拂是掐好了時間來找那個教書匠的。
這個教書匠在長安城中頗有名氣。
說是個性淡如水的人,常年戴著一只灶神面具,起初傳過一陣驚世公子的美名,後在日日佩戴面具後,坊間便傳言妖化他有星月不能及的容貌,倘若示人學堂上的學子便看不進書本了。
後來時間久了,傳言漸漸散了,而這個人又因為一樁事轟動了長安官宦圈。
有人見到朝中呼風喚雨的司首輔叁番兩次針對他,甚至與他在街口大打出手。
有想要阿諛首輔的府牧,尋了個理由將那教書匠的書院封了,還要將他趕出長安,逼他去首輔大人府上跪地請罪,可沒想到第二天下過手的官員,統統被首輔大人解決了,那間書院照常開門,教書匠一如往常教書生活,種著院後兩畝菜地。
街坊鄰里也曾見過有女子偶爾來這教書匠的院子,那女子姿容絕美衣著富貴,與教書匠清落的院子格格不入,顯然那些文士批判的就是這個教書匠,他竟是個以色侍人的男人。
在坊間出了名,又在官圈揚了名,最終這位性淡如水的公子在文壇和那些批判他的文士,斗起了一陣腥風血雨。
此時人才驚覺,那平平無奇的教書匠,竟有經世緯地之才,而那群筆名各異的文士,最後只有一個連爭與他交手最久,二人字字珠璣口誅筆伐損人不見血,一時影響了整個文壇的風格,掀起一陣新的文體模式。
後世稱之譽斗之年。
而一戰後,那性淡如水的教書匠的名聲一時無兩,拜訪求學的人絡繹不絕,幾乎要踏破他的門檻,最後那教書匠展現出了極有銅臭味的一面,在門前立下一條一面千金的牌子,眾人且散去。
陸拂站在院中,眯起眼睛看著院中高大繁茂的槐樹。
許多文客覺得這教書匠是個貪財之人,而他卻知道,這位夭山先生在民間名望極高,因為他的學堂不收束修,那些家境困苦的子弟,甚至每月能領到一份書本與糧食。
陸拂並不想敲門,他對這個人的性格與名聲不感興趣,他只是來教訓這個被春曉豢養在宮外的窮酸金絲雀。
黑袍的俊美少年,手中搭著一只彎弓,弓弦繃緊,鋒利的箭頭朝上,直指那院落。
陸拂的臉色極冷,他在想,這個夭山先生、謝岑丘、司淨蓮,他們叁都是讀書人,書都念得很好,莫非謝春曉心里就偏好這種衣冠楚楚的讀書人?
仔細想來,謝岑丘離開後她日日念著;司淨蓮無惡不作她寵著;窮酸教書匠一無是處,她當金絲雀豢養著,而其他人,陸驪龍那賤人且不說,她二叔叔戎馬半生,她幾乎未提過幾次,木榮月那蠢貨撒嬌賣痴自言擅書擅畫能奏蕭品茗,才討了她歡心。
可見謝春曉這女人,就是偏好文化人,看不上武夫和皇帝。
陸拂將弓箭繃得極緊,他唇角勾起一絲笑意,他決定將這教書匠解決掉之後,要給御書房填充新書,龍涎香改為書墨香,再多背幾首酸詩,實在不成就皇帝下場考個狀元回來,她若是鍾情讀書人,那全大梁就沒有比他更會有文化更會讀書的男兒郎了。
一只弓箭飛進小院,穿過婆娑的槐樹,狠狠釘入院內住宅的門銜上。
陸拂等在門口,等著看到一個驚慌失措的窮書生抱著箭,哭哭啼啼跑出來求饒。
到那時,他就給他兩腳,然後揭了他的面具,看看這酸書生究竟有什麼勾引皇後的資本。
然而,陸拂在門外站了叁刻鍾,也沒聽到屋內的動靜。
他擦了一下額頭的汗,面色薄怒,旁邊院門打開走出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她看到陸拂,疑惑了一下又釋然,道:“閣下是來尋先生的嗎?他不在院內,現在應該在後面的菜園鋤地。”
鋤、地?
陸拂暗自冷笑一聲,耍什麼花樣。
他負著弓箭,繞到院後,在泥地里走著,轉過一個田壟,終於看到不遠處一個穿著文儒白袍的男子,舉著一只鋤頭輕輕鋤地,面上帶著一只白色的灶神面具,面具額上一抹紅,看起來怪異極了。
陸拂掃了一眼他腳下的菜園,直接彎弓搭箭,一箭射向他腳下,正中他揮下的鋤頭,鐵器相接,當啷一聲,男人果然轉頭朝他看來。
陸拂下頜微揚,鴉黑的長睫微垂,漠然走向他。
仿佛正宮打量外頭小賤人的眼神,陸拂上下將春岙打量一遍,開口:“將你的面具摘下來。”
春岙扶著鋤頭,露在外面的幾根手指指節白皙修長,精致如雪玉,他的面容藏在扭曲的白面具後,只有清亮如水的嗓音流出,“我只教文,不教授武藝。”
他看向了陸拂手中的彎弓,是將他當做拜訪的學子?
陸拂踩著他的莊稼上,綠油油的菜苗被他碾碎,嗤笑:“你可知我是何身份,就以你,也敢妄想做我的老師?”
春岙撣了撣衣袖,偏頭看向不知什麼方向,又收回視线,“某雖才疏學淺,但若要為陛下的帝師,還是綽綽有余的。”
殺人誅心,他才疏學淺還能綽綽有余地教陸拂,不就拐著彎在說陸拂是個沒文化的白丁。
“呵。”陸拂眉頭微擰,不屑道:“你們這些念書的,也就嘴皮子厲害。”
陸拂繼續說:“你既知道我的身份,朕也不瞞著你,朕聽聞你貪財,現賞賜你萬金,令你去松洲做個富貴悠閒的小官吏,你便跪下接旨吧。”
將謝岑丘毒殺,已經令母妃動怒,所以陸拂這次想要兵不血刃解決了這個教書匠。
他將一只玉佩攤開在掌心。
對面的男子卻並沒有看向玉佩,而是靜立片刻,忽然抬手,撫在白面具上,隨手將面具摘下。
一陣風拂過,男人披肩黑發輕揚,日月不能及的面容顯露,濯濯如朝露,瀲灩若月輝,眉宇清舉疏敞,非人間能有的清絕樣貌。
陸拂愣住了,他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他的腦海浮現四個字芝蘭玉樹,又再浮現許多溢美之詞,但仿若凡間辭藻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容貌。
陸拂在片刻的怔忪後,便嫉妒難言。
(陸拂:我才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