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190章 禍亂朝綱的貴妃(15)
謝岑丘駕馬在城郊轉了一圈,最後循著疾馳的馬蹄印,找到了一戶農家外。
小院的門此時已經被撞開,一匹來自國公府的馬在雪中垂著腦袋嘶叫,院中那座屋子門戶大門,濃郁的血腥氣混合著眸中惡心的肉香被風雪裹著,衝了出來。
謝岑丘皺緊了眉頭,毫不猶豫衝了進去。
“軟軟?”
他的呐喊在進屋後,戛然停止。
陰暗陳舊的農家屋舍內,灶房中一只大鍋冒著熱氣,而一旁鮮血濺射,兩具被開膛破肚的屍體橫倒在地,面容驚懼,腥臭的血紅淌滿了泥土地面。
刹一副血腥的修羅場。
而在一片血汙之中,一位纖瘦皎然的少女亭亭而立,手中長劍血珠滑落,半身被鮮紅染紅。
似是聽聞門外的呼喚,她緩緩回過頭。
陰暗的屋內,光源都來在門外的雪光,凜冽的風雪刮過門邊俊美的青年,呼嘯著卷入屋內,將血腥氣攪成一團,直衝而出。
少女微微側頭,潔白的面龐上是噴濺的血色,如嬌花月華的容色,此時毫無波瀾。
那雙從前剔透晶瑩的眸子,再沒有一絲依賴於濡慕,冷冰冰地注視著門外闖入的男人,毫無感情。
謝春曉的劍術是謝岑丘教習的,劍術與詩禮都是世家子弟的必習課業,那柄劍也是謝岑丘送予她的。
謝岑丘心髒驟縮,面色煞白地看著眼前的少女,顫聲:“軟軟?”
春曉歪了歪頭,勾唇一笑:“謝岑丘?”
謝岑丘險些扶不住門,他幾步走到她身邊,將她的劍奪過,抬手撫摸她臉上的血色,嗓音沙啞,“軟軟,發生什麼了?”
她從未這麼冰冷地連名帶姓叫過他。
少女松手將劍被他拿走,嗓音像是逐漸回暖,恢復理智,她垂眸輕聲叫:“小叔叔。”
謝岑丘心尖發顫,將她摟入懷里,“無礙無礙,不過兩個賤民,軟軟不要怕。”
他看到了鍋中烹飪的是什麼,那是一個四肢健全的小孩,不過兩叁歲,被煮得皮開肉綻,面目扭曲。
春曉睫毛扇動,滾落一滴眼淚。
她不知道,如果她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小春岙是不是也被像這個小孩一樣,被活活地燙死。
或是在那個缺水的飢荒年代,生吃活剝,還是烤死了……
謝岑丘不知她在想什麼,只以為她害怕了,將她摟在懷里,不斷輕聲安慰:“軟軟,不要怕,有小叔在,無人可以傷害你。小叔叔會保護你,小叔叔一輩子都會將軟軟護在懷心。”
春曉閉了閉眼,將那些虛無縹緲的想象散去,回抱住謝岑丘的腰,低眸掩中神色,輕聲道:“小叔叔不會覺得,軟軟下手太過狠毒了嗎?”
謝岑丘掃了一眼狼藉的農舍,將身上的披風解下,將她裹好,“天子腳下,竟有烹食幼子的人魔,天理難容。軟軟心善,他們死有余辜。”
他看到懷里的少女仰起面,用一雙烏黑的眸子看著他,眼瞳里滿滿都是他的倒影。
謝岑丘不禁低頭,在她額上落下一吻,“我在。”
春曉扇了扇睫毛,他才像是燙到一樣,連忙將她抱起,抱到馬上。
駿馬飛馳,春曉被裹在溫暖的披風內,一路沉默。
——
回到府後,宴席還未結束,春曉梳洗了一番,被謝岑丘帶去了前廳。
此刻前廳又是另一番模樣,那些男男女女不再姿態松散,而是端莊了許多。
概因為,上位上,陛下來了。
春曉跟著謝岑丘見了禮。
“這位便是謝家小小姐了?”
主位上的男人叁十來歲的模樣,一身明黃長袍,容貌英俊貴氣,含笑詢問身旁的謝關元。
謝關元點了點頭,介紹了番。
春曉微微抬頭,看向上首那個男人。
才沐浴過的少女,發髻並未盤的完美,松松散散地垂下一些,帶著蔥郁的水汽,身材纖弱,白生生的一張小臉,眉眼出塵,靈氣逼人,紅潤的唇瓣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美得令人屏息。
陸慈掌中酒水蕩起輕波,仿若男人心內無人知曉之處,心湖攪亂。
她直直看著他,陸慈也未移開視线,也未呵斥她不懂禮數。
直到謝關元忽然收聲,謝岑丘側身擋住了她。
春曉垂下了眼睛,坐在謝岑丘身旁,不再出聲了。
令人愛上她,尤其是令一個男人對她產生興趣,這是很容易的事情。
“謝小姐,今年幾歲了?可及笄了?”
謝岑丘不等謝關元說話,先笑道:“勞陛下掛心,曉曉兒今年才十二出頭,還未及笄。家中想要多留她幾年。”
春曉盯著謝岑丘落在膝上的一截袖子,察覺到一道掠奪的視线劃過她的面龐,再就是男人意味不明的聲音,“不小了。”
一場宴席,直等皇帝走了之後,才算放松下來,也草草散了。
謝岑丘並未起身送客,待賓客走盡後,他眼里淺薄的笑意褪去,將手中酒杯重重擲落在地。
謝關元起身,“謝春曉,跟我來。”
春曉跟著起身,低眉順目地走過去。
謝家書房內。
春曉轉身關門前,謝岑丘跟著進來了。
接近年關的寒冬,謝叁公子的臉色比外頭冬雪還要冷冽。
房中溫熱的茶水早已備好,盡管面色不虞,謝岑丘還是細心給她倒了一杯熱茶,“捧著,別受了寒。”
春曉便捧著茶,一點點捂著涼涼的手指。
謝關元坐在窗邊,他未開窗,屋內的光线便有些暗淡。
半晌,他緩緩開口,大家長的聲音威嚴沉頓,“謝春曉,你可想要入宮?”
春曉沒想到謝關元問得這麼直接,頓了一下,才軟聲道:“曉曉一切聽從叔叔們安排。”
書案不知何處發出輕微的吱呀聲,仿佛木質纖維斷裂。
謝關元沙啞磁性的嗓音又響起,“若是不想進宮,你為何勾引他?”
春曉手中的茶盞跌落,面色倉皇,“旋周叔叔,我沒有。”
謝關元緊緊捏著拳,掌中出了一層薄汗,心內煩悶,“身為女子,儀容不端,濕發濕面,直視尊者,是為失儀。在家中與叔叔胡鬧也就罷了,叫旁人看去,成何體統。”
謝關元喉結滑動,眸光晦澀。
分明一舉一動,一行一走,看與不看他,都是在冒犯他……都是在勾引……
謝岑丘將春曉拉到了自己身邊,微怒,道:“分明是那陸驪龍見我家軟軟生得好看,起了歹心,你怎能全怪軟軟?二哥,你這般判斷,有失偏頗。”
春曉不著痕跡掃了那案前的男人一眼,有些莫名。
方才她還真以為謝關元看出什麼了,此時再看他的表情,又像是有些奇怪,她怯怯道:“可是曉曉做錯什麼了?都是曉曉不好,叔叔們不要吵了。”
“你好得很,是你那二叔叔老糊塗了。”謝岑丘拍了拍她的腦袋,瞪了一眼謝關元。
謝關元黑著臉,也有些惱:“謝殷風!”
謝岑丘轉臉看向她,放柔聲音,道:“軟軟,不必擔心,倘若那陸驪龍真要強召你入宮,便是抗旨不遵,我也不會讓你受委屈。”
春曉靜靜看著面前這張臉,俊逸脫俗,眉眼如畫。
謝岑丘,已經逃不出了。
她仰著面,道:“倘若,我想要入宮呢?”
謝岑丘愣住了,這個回答顯然不在他設想之內,半晌,大聲道:“那個陸驪龍比你二叔叔還要老,你怎能入宮?!”
謝關元這次倒沒有駁斥他,而是緩緩道:“謝春曉,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春曉握住了謝岑丘的手,低眸:“倘若陛下召我入宮,我自是願意的。”
謝岑丘猛地收緊了手,將她小手握緊,眸中微紅,“軟軟,小叔叔說過,要讓你做全長安最幸福的姑娘。給你尋一個最佳的夫婿,置辦一場整個長安城的女子都會羨慕的婚禮……”
春曉打斷他,“嫁給陛下,曉曉亦會是最幸福,最叫人羨慕的女子。”
謝岑丘怒了,“謝春曉!”
春曉抽手,道:“小叔叔你在氣些什麼?”
謝岑丘:“……”
室內寂靜沉默半晌,謝關元道:“謝春曉,你會後悔的。”
像是聽不懂話音,春曉拉著謝岑丘的衣袖,撲入他松柏清香的懷中,嬌聲道:“無論我嫁給誰,最親近的永遠是我兩位叔叔,小叔叔是陪軟軟長大的人,誰也越不過您的。”
(春曉兒又在騙人了(′..))
(防止有人沒看仔細,單獨捋一下:
謝關元,字旋周。謝岑丘,字殷風。
陸慈,字酈龍。謝春曉,小字軟軟。)
[下章阿岙吃小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