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外是個脊背有點佝僂而面容慈祥的老人,居然……是陳伯。
藍靜儀心里一動,立刻想到了藍蕼,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陳伯會來學校找她。
她惴惴不安地走向陳伯,她一點不知道危險正悄悄臨近她。
在某個隱暗的角落里,一只手槍正向她瞄准,殺手慢慢扣動扳機。
子彈飛出的一瞬間,藍靜儀突然覺得自己的身子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緊緊抱住。
“砰!”一聲巨響,她的身子隨之一震。
有瞬間她幾乎失去知覺,她以為自己死了,可當她張開眼睛,卻看到納蘭荻從自己身上慢慢滑落。
血,腥紅的血從他背後噴涌出來,她忘不了他最後看她的眼神,寂黑的眸子里有著深刻的絕決和溫柔。
他滑落在她身上,飛濺下來的血像大朵大朵的玫瑰花。
“納蘭荻,納蘭荻……你怎麼了,納蘭荻,醒醒啊……”她跪在地上,在瞬間淚流滿面。
曾經不止一次地詛咒過他,詛咒這個霸道狂肆高高在上的少年,可是當他真的倒在她面前時,害怕、慌亂、心痛……緊緊地糾住她的心,她的眼前一片黑暗,仿佛世界末日來臨了。
納蘭荻被推進了手術室,他的傷非常嚴重,子彈幾乎擊中他的心髒,藍山學校也已經被警方戒嚴戒嚴。
藍靜儀一直呼喊著納蘭荻的名字,直到眼睜睜看著他被推進手術室。
她的臉因為過多的淚水已經冰冷麻木,她轉過身,看到了納蘭葎,他坐在長椅上,這個平日里嘻笑妖魅的少年,此時臉上呈現出一種極度恐懼的表情。
他狹長的眼珠怔怔地盯著牆面,但是眼眸里卻全是讓人顫栗和心疼的痛苦和恐懼。
她強打著精神走過去,“葎?”她俯身靠近他。
他抬起頭看著她,眼珠一動不動,似乎不認識她了。
“葎”她心疼地撫著他的臉,少年慢慢地說,“我看到獲流了好多好多血,他會死的……”
“不會”她哭了,哭著把他的頭抱進懷里。
納蘭葎將臉埋進她溫暖胸脯,“老師,荻會死,我再也看不到他了,荻會死的……”少年高大的身子在她的懷抱里輕輕顫抖,她感覺胸口迅速一片溫濕。
那是少年的淚水,而她從一開始就沒見他哭過,也從沒想過他會哭。
“不會的,他不會死,相信我,他會沒事的”她撫著他的頭,安慰著他,也安慰著自己。
藍靜儀將納蘭葎帶離了那里,她將他帶到醫院小公園的長椅上,讓他躺在她的懷里。
少年幾乎要崩潰了,她真的沒想到他會這樣的脆弱。
同時她也終於知道了他們兄弟之前的感情,為什麼他們之間連心愛的女人都要共享。
這時,醫院大門外一輛豪華加長汽車停在門口,一個英俊成熟的男人走下來,另處幾輛車也分別下來幾個西裝革履的高大男子,護衛在男人左右。
院長快步迎上去,“納蘭先生您好,貴公子正全力搶救,院方一定皆盡全力”,納蘭司懿淡然地與校長握手,領著一行人走進醫院。
他在搶救室外徘徊,護衛們都分排左右,警戒異常。
納蘭司懿的臉上平靜而威嚴,看不出絲毫表情,但那狹長墨黑的眸子里分明有著幾分的心焦。
“葎在哪?”他轉頭問。
“葎少爺方才還在”一個護士回答。
“你們要好好照看他們”他吩咐周圍的人,那些人紛紛低頭,一臉虔誠。
納蘭司懿匆匆離去,身後只跟著一個高大的男子,其他人都留在搶救室的走廊里,似是警衛般高度戒嚴,連醫護人員也禁止經過。
納蘭葎和藍靜儀走進來時,門口站著的護衛忙垂下頭,“葎少爺好”
納蘭葎面色微變,美麗的狹眸有著些許慍怒,“誰叫你們來的?都給我滾開”
“少爺,這是總裁的吩咐,請不要為難我們”
藍靜儀拉了拉他的衣角,納蘭葎平靜下來,拉著藍靜儀的手要進去。
護衛連忙攔住她,“葎少爺可以進,外人皆不可以”
“混蛋”納蘭葎的巴掌狠狠拍在高大男子的臉上,“你們馬上給我滾開,回去告訴他我和哥都不需要他假惺惺,如果不是他哥也不會躺在醫院里”
男子低頭站著不動,只是身體扔擋在藍靜儀身前,納蘭葎伸手拔出護衛身上的槍頂住他的腦門。
“再不滾開就斃了你”
藍靜儀拉住他,“不要這樣,我們進去吧,就讓他在這里”,納蘭葎慢慢放下手臂,將槍扔在地上,推開男子,拉著藍靜儀進入醫院。
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護衛把守,他們再也不敢攔阻,都紛紛垂頭向納蘭葎行禮。
納蘭葎靠在牆壁上,蹲下身,將臉埋進臂彎里,他的身體仍有一些輕微的抖顫。
藍靜儀也蹲下來,手放在他的手臂上,“他不會有事的,我向你保證,嗯?”
納蘭葎抬起頭,看了她好一陣,他突然抱住她,兩個人緊緊摟在一起。
這時,他們的心是相通的。
一輛拉風的跑車倏地停在醫院門口,車里的少年打開門跑出來,連車也沒鎖就直接跑進醫院,他的腳步在醫院的走廊里停下來。
他看到藍靜儀正和納蘭葎抱在一起,仿佛誰也不能分開他們。
焦急的面容在瞬間變成失落,黯然……當陳伯告訴他小姐出事時,他不顧一切地跑來醫院,可是他看到他的女神正和別的男孩擁抱……
黯然地轉身走出去,他的腳步變得格外遲緩,金黃的發线遮住他俊美而落漠的眉眼,少年沐浴在金色斜陽中,像漫畫里一個淒迷的畫面。
納蘭司懿坐在桌前,整張面孔沉入陰影中,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修長的手掌緊緊握起,手背上幾乎暴起青筋。
“傑克”聲音低沉,卻充滿平時不曾有的克制與陰冷,“我讓你殺的是那個女人,可你卻打傷了我的兒子……”
“總裁”從不曾失手的冷峻殺手心里充滿自責,“您知道兩位少爺從小在家庭里熏陶,他們都伸手不凡,而且具備比常人更敏銳的感官,我沒有預料到大少爺會在現場,更沒想到少爺會為了救那個女人……”
“你這是在怪荻嗎?”低沉的聲音緩慢的響起。
“屬下不敢”傑克跪在地上,“誤傷大少爺,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屬下願自裁”說完,傑克自袖筒里抽出匕首向自己左手小指剁去。
“慢著”
傑克停手,眸里閃過一絲希望。
納蘭司懿沉冷的聲音響起來,“獲還在搶救當中,生死不明,殺人償命,念在這些年你忠誠效力的份上,留你一條命,不過你已經不配再做殺手,自己截去右手食指,從此以後不要再在這個道上混”
“總裁……”傑克知道再分辨已是無用,這些年已領略過總裁的決斷殺伐冷酷無情,他持起匕首,向右手食指削去,血涌如柱而他卻未發出半點聲音,拾起斷掉的食指,傑克揚長而去。
傑克是他的左膀右臂追隨他多年,槍法神奇,冷血無情,對他卻忠誠如一。
而今他的得力助手卻都葬送在他的兒子手中。
荻,他居然會為一個女人這樣輕視自己的性命……
“嘩……”他一揮手,書桌上的東西都應聲落地,名貴的花瓶和煙灰缸在地板上四分五裂。
Sammy跪在地板上,一點點撿拾著玻璃殘片,她輕輕抬頭,目光落在納蘭司懿的背影上,那個背影挺拔高大,充滿高高在上的貴族氣質,然而他也是孤獨的,高處不勝寒……
她真的好想走過去抱住他的腰,告訴他如果有愛就不要埋在心里……
藍山學校暫停了所有課程,所有老師和同學都等待學校通知。
藍靜儀和納蘭葎一直坐在走廊里,互相支撐,等待著手術的結果。
48小時後,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了,醫生告訴他們手術很成功。
手術後納蘭荻一直昏迷了三天,納蘭葎和藍靜儀片刻守候在他床邊。
第四天,納蘭荻張開眼睛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藍靜儀的臉。
他的黑發凌亂,瞳眸卻依舊黑沉不羈。
他向她輕笑,藍靜儀怔住了,眼淚不由自主的噴涌而出。
“哭什麼,傻瓜……”他聲音虛弱而沙啞。
“哥”納蘭葎跳起來抓住他,“哥你可醒了”納蘭葎俊美的面頰清瘦了不少,一向整齊的長發亂如海藻。
“臭小子,一定哭鼻子了”納蘭荻調侃他。
“誰哭了,我才沒有”納蘭葎死都不承認。
“還不承認,小時候你就很愛哭”
“納蘭荻,閉嘴呀”納蘭葎惱怒地叫道,他看了看一旁的藍靜儀,不滿意同胞哥哥在她面前揭他的短。
“他是哭過了,哭的比我還厲害”藍靜儀靜靜地說。
“你……居然為討好哥出賣我”納蘭葎竄過去抓住藍靜儀。
藍靜儀驚叫一聲連忙躲開。
兩個人就這樣又叫又跳地追打,岑寂的病房立刻傳來笑鬧聲。
納蘭荻咳嗽著,“不許欺負她,葎”
“聽沒聽到,我哥他是不是很奇怪,這是不是我哥啊”納蘭葎抓住藍靜儀,作式地掐著她的脖子,卻沒有用力。
藍靜儀扭頭看著納蘭荻,納蘭荻黑眸也正靜靜地看著她。
“你們做什麼”納蘭葎擋在他們面前,“當我是透明人啊”
“我餓了,葎去給我買飯”納蘭葎說道。
“醫生說醒來說只可以先喝點水,打葡萄糖,不可以吃別的”納蘭葎不滿地搬出醫生來。
“醫生都是在放屁,快點去!”
納蘭葎不甘心地嘟嘟噥噥地走出去。
“醫生是這樣說的……”
“不要說話……”納蘭荻伸出手,修長干淨的手指輕撫過她的面頰,溫柔,細致像輕風微拂。
她的面頰癢癢的,微涼的指肚摩挲她的皮膚,有種異常的柔情在里面,舒服的又讓她的心砰砰急跳。
“你也瘦了……”他抓過她的手,親吻她的手指,一根一根,他的唇卻是熱烈而滾燙的,藍靜儀的一滴淚啪地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皺了一下眉,臉依舊還是那麼好看,“怎麼又哭了?”
“謝謝你沒有死……”藍靜儀抽噎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