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玄突然遭襲,離火訣即給自行引動,真氣急速提起,刹那流貫周身,於巨力當中奮力掙扎。
易尋煙見他竟能在空中翻滾掙拒,不由微微一怔,似乎有點意外,袖子旋處真氣蓬發,加強了力道的控制。
這時,旁邊的飛蘿已經瞧清了小玄,趕忙叫道:“等等!”
小玄只覺控制自己的力道劇增,立感胸悶氣滯渾身難受,電光石火間手捏法訣,驟見百十朵焰火憑空幻出,鳥兒般順著牽扯的巨力疾飛向易尋煙,威勢煞是嚇人,正是千山火鳥咒。
“離火訣?”易尋煙輕咦一聲,然卻不閃不避,仍旋長袖扯拿小玄,待到朵朵焰火掠至,方將另外一邊袖子揮起,登將焰火掃得干干淨淨。
小玄見嚇唬不了對方,心念急轉,待再施法,但人已給卷扯到易尋煙的跟前,見其甩袖揮向自己胸口,不由臉全白了。
飛蘿深知這位師兄的修為,心忖小玄若給掃著,必是非死即殘,急叫道:“師兄不可!他是……”不及話畢,便已並指點出,直掠易尋煙甩向小玄的長袖。
易尋煙微微一笑,雙袖揮甩,灑然應對。
飛蘿猛覺腕際一緊,身子登時酸軟了半邊,而小玄已給長袖拂中,卻是一沾即退,周身力氣驟然全失,軟軟跪倒在易尋煙的跟前。
“不錯不錯,這孩子功力雖然尚淺,反應卻是頗快。”易尋煙望著小玄微笑道。
飛蘿心頭一松,拍拍胸口笑道:“師兄好壞,嚇我一跳。”
易尋煙收回雙袖,朝小玄道:“你是采婷門下?”
小玄只覺壓力盡去,力氣立時恢復,趕忙朝易尋煙磕頭拜道:“弟子崔小玄,叩見六師伯!”
“崔……小玄?”易尋煙似微一怔,道:“起來吧。”
小玄立起,歡笑道:“六師伯果真厲害,弟子仰慕已久,今日終得一見。”
飛蘿笑道:“你這調皮鬼,竟敢躲在一旁偷瞧,幸好你易師伯認出了你的功法。”
這時,易尋煙已瞧清了小玄的容顏,神情微微一愕,道:“你也姓崔?”
小玄應道:“是,弟子乃是孤兒,師父見憐,便賜我隨她姓崔。”
“孤兒……”易尋煙凝視著他,眉頭不覺漸漸皺起,又道:“你叫小玄?”
數語間神情竟已冷淡了許多。
“是啊,弟子是叫小玄。”小玄覺察,心中一陣莫名惶惑。
易尋煙朝他上下打量,之前的和藹笑容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疑惑且嚴厲的神情。
小玄給他瞧得渾不自在,委實不明身上有哪不妥。
飛蘿瞧瞧小玄又望望易尋煙,問道:“師兄,怎麼了?”
易尋煙卻朝小玄擺了下手,冷冷道:“你先去吧,我同你師叔還有話說。”
小玄如釋重負,趕忙叩首離去。
易尋煙遙望著他遠去,突道:“我聽聞采婷門下收的都是女弟子,怎麼卻有一個男的?”
飛蘿道:“我也不大清楚,這孩子我也是今次上逍遙峰才見著的,不過他的根骨好像不錯。”
“豈止不錯,且是奇異之極。”易尋煙沉吟道。
飛蘿笑吟吟道:“那日三師姐見了這孩子,也說他將來大有出息呢。”
“你覺得……”易尋煙道:“他像不像一個人?”
“像……像誰?”飛蘿心中一跳。
易尋煙轉面望她,目中精芒灼灼。
飛蘿猛然記起自己第一次瞧見小玄時的詫訝來,心髒倏地莫名劇跳。
“那眉目,那眼神……”易尋煙森然道。
飛蘿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好一會方道:“不……不可能的!”
“不可能?”易尋煙一聲冷笑,“先天太玄至今下落不明,總讓我覺得那只妖狐並未灰飛煙滅,至少無法確定他是不是真的沒有血脈遺下,而采婷卻突然多了這樣一個徒兒……”
飛蘿呆了一呆,突爾失態地擺了擺頭,似欲令自己信服般叫了起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知道他……他……不會的!”
易尋煙凝目盯視著她,半晌不語。
飛蘿倏爾嬌靨漲赤,畏懼似地退了一步。
易尋煙輕嘆一聲,轉望向小玄離去的方向,隔了許久方才開口,聲音中夾著一股令人戰栗的寒意,“但願,這孩子同那妖狐沒有任何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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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玄逃似地奔出林子,心中萬分郁悶,見著師伯的興奮早已蕩然無存。
“哼,這六師伯修為雖高,但性情卻是古怪得很,難怪師父不肯見他!”小玄邊走邊想,百思不解。
“豬頭,原來你在這里!”有人忽叫。
叫他豬頭的還有哪個,小玄心情立時好了起來,一抬頭果就瞧見了水若,正興衝衝地朝這邊奔來。
小玄急迎上去,心中好生歡喜得意,笑嘻嘻道:“一分開便想我了是不是?
終究還是想我了是不是?”張臂抱去,卻給女孩一閃躲開。
“別臭美!誰想你啦,人家是要給你瞧一樣東西。”水若道。
“什麼東西?”小玄問。
“這個!”水若抬起一臂,揚了揚握在手里的東西。
小玄瞧去,見她手里握著一把鱗鞘短兵,高興道:“師父又給你新的兵器了?是啥寶貝?”
“不是師父。”水若應道,一手握柄一手持鞘,朝兩邊輕輕一拉,驟時光芒閃耀,寒意襲人。
“嘩,好炫的刀!”小玄訝然贊道,眼睛頓給光芒刺得眯了起來。
水若洋洋得意道:“它叫辟邪冰焰刃,據傳是用北海冰精與炎洲浣焰石打造的,已有無數邪魔伏誅其下。”
小玄眼睛漸漸適應光亮,見那寶刃近護手處鑲著一藍一赤兩顆奇石,石中隱有光華流蕩變幻,心知乃是非凡之物,咂舌問道:“上邊這兩顆石頭又是啥寶貝?”
“這兩顆寶石麼,一個是冰精之髓,一個是浣焰石髓,皆經煉器名師煉化過的,能各蓄一個瞬發的水、火遁法術哩,我已在上面加持了一個冰爆術,你快幫我再加一個什麼好用的火行術上去。”水若嘰嘰呱呱道,俏臉興奮得異樣迷人。
小玄嘖嘖稱奇,又問:“這把寶刃不是師父給的?”
水若點點頭道:“適才在山上分手,我走沒多遠便碰見了賀公子,他說這次去巨谷竹沒能幫我弄到兵器,心里好生過意不去,就硬要將這把家傳的寶刃送給我。”
小玄一聽,立時沉了臉,冷冷道:“呵,他還真夠大方的,傳家之寶也舍得拿來送人!”
“是啊,其實他人挺好的,就你老是瞧不慣人家。”水若美滋滋瞧著手里的寶刃道。
小玄醋勁頓發,冷笑道:“得了這把神兵,如今你可高興啦。”
水若道:“我才不好意思要勒,只是盛情難卻,這才暫且收下,我跟賀公子說好了,只玩賞幾天就要還給他的。”
小玄聽她不要,心里舒服了點,哼哼道:“還什麼還,要了就要唄,那家伙既然舍得,咱就別跟他客氣!”
水若道:“什麼話啊,這可是人家的傳家之寶,咱們豈能隨便收下。”
小玄聽她也隨自己稱“咱們”,心里一陣高興,得意思道:“那姓賀的家伙大獻殷勤,卻也不見得能打動我的寶貝水兒。”
水若忽似想起了什麼,抬頭望小玄道:“對了,上次你勒索人家的那輛車子,打算什麼時候還回去?”
“不還!”小玄立應,道:“為啥要還?鹿蜀車是那家伙為了報答我這救命恩人,心甘情願送給我的!”
“心甘情願才怪,分明是你趁人之危敲詐勒索!”水若盯著他道:“你老老實實回答我,到底什麼時候把那車子還給人家?”
“不還!”小玄斬釘截鐵,別首他處。
“當真不還?”水若輕輕地又問一句。
聲音雖輕,反令小玄一陣心虛,施施然轉回臉來,見玉人面籠寒霜,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心中暗慌,但想那鹿蜀車何等神異,著實不願把到口的肥肉就此吐出,當下堆出一副笑臉,柔聲道:“好水兒,不如這樣,日後我也尋一樣稀罕東西送那姓賀的,算是補償下他……”
話沒說完,便見水若轉身就走。
小玄急忙追去,飛手捉住她的手腕,叫道:“別別別,有話好好說嘛,我們再商量商量!”
水若用力甩手,繃著俏臉道:“這件事沒得商量!”
小玄只是緊緊握住,心念急轉道:“那……那得叫那姓賀的拿樣寶物來換!”
“你放手!”水若漲紅了臉兒,使勁抽手。
“好吧!”幾經天人交戰,小玄終於投降,悶哼道:“還他就還他!”
水若靜了下來,盯著他問:“說話算數?”
小玄青著臉點點頭,一陣心如刀割。
水若面色迅速回暖,慢慢靠近前去,歪著螓首仔細睨他。
小玄只覺渾身乏力,沒好氣地望著她。
水若“咭”地一笑,柔荑輕輕捂上他的胸口,嫣然道:“這里疼死了是麼?”
“別把我瞧得這麼小氣好不好?區區一輛車子,我又會豈放在心上。”小玄強擠笑容,應得異樣灑脫堂皇。
失寶已成定局,這會可不能連風度都丟了。
水若如何瞧不破他,柔聲道:“別心疼,你喜歡寶物還怕沒有麼?我娘的寶物可多著呢……”
小玄想起她娘親號為“百寶娘娘”,乃三島十洲無人不識的煉器大師,自是異寶無數,脫口哼道:“就因為你家里的寶物多,所以才不稀罕那輛鹿蜀車哩。”
“豬腦啊你!”水若嬌嗔起來。
小玄立省失言,好生後悔。
水若咬唇盯著他,眸中一片朦朧,低低聲道:“傻瓜,只要你……對我好好的,這次入京見到我娘,到時我便幫你跟她討多多的寶物。”說到此處,粉頰已是暈如霞蔚。
小玄怦怦心跳,情不自禁擁抱住她,心中的患得患失一掃而空,低笑道:“你不是不肯帶我去見你娘親的麼?”
水若一怔,奇道:“我幾時不肯了?”
小玄悻悻道:“上次你說你娘豈是那麼容易見的,還罵我什麼腦哩!”
水若這才記了起來,噗哧笑道:“誰叫你啊,竟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亂說。”
原來是欲蓋彌彰啊!小玄也笑,注目瞧她。
水若見他笑得古怪,疑惑道:“你笑什麼?”
“沒有啊。”小玄否認。
“有!”女孩給他笑得心兒發虛。
“沒有,真的沒有。”
水若不依不饒道:“一定有,笑得這麼壞!”
“我高興啊。”
“高興什麼?”
“高興有人要帶我去見丈母娘了。”小玄笑嘻嘻道。
“你……你敢來笑人!臭豬頭!不讓你去見我娘了!”水若大羞,掄起粉拳砸他。
小玄任之捶擂,反將她抱得愈緊愈實,微喘道:“水兒,我好想你……”
“想就想唄,誰要睬你!”水若面燒耳燙地應道,嬌喘著橫睨男兒,觸著他那熾熱如焰的目光,心中乍然酥悸,不覺情懷盈蕩,眯了秀目微仰櫻唇,似在期待著什麼。
孰知卻聽見……
“我們到後山去好不好?”小玄低低聲道,呼吸如炙如焰,噴吐玉人頸側。
水若錯愕,立時在他懷里掙扎起來,羞慌交集地大嗔,“你這人!怎就老想著那……那個!”
正在糾纏,忽聽腳步聲響,水若同小玄轉頭望去,見數名武將裝束的軍官正沿徑快步行來,兩人趕忙分開,臉上皆紅了起來。
幾名軍官卻似個個面帶憂色,只掠一眼,便經他們身邊匆匆過去。
“來得真是時候!”小玄咕噥道,方要去拉水若,誰知前邊又過來兩名軍官,也是行色匆匆憂心忡忡。
水若奇怪道:“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勒,怎麼突然進來這麼多軍官?”
小玄道:“能有什麼事,聖使不是到了麼,他們定是來陪侍的。”
水若搖頭道:“可他們為什麼個個都似心事重重的?再說,聖使豈是什麼人都能見著的?”
“管他們呢!”這種事情小玄才懶得理睬,見他們遠去,便再上前糾纏玉人。
“還鬧!”水若瞪了他一眼,小聲道:“適才差點又給你害死了!”
小玄想極了她,為求歡好,口中甜言蜜語花言巧語如水流出。
水若只是堅決不允,最後哄道:“趕了幾天,那些守神符全都抄好了,你若乖乖的,人家今兒便陪你一整天。”
小玄無可奈何,只好暫時妥協,肚子里邊卻在悄打小算盤:“一整天可長著哩,只要能在一起,未必沒有機會。”
兩人初嘗情愛滋味,這日如膠似漆形影不離,真個蜜里調油一般。
待到晚上,小玄又邀水若出外散步,邊走邊說這里好那兒美,心懷鬼胎的只把女孩往僻靜處帶。
四周越來越靜,小玄心猿意馬,正打算再誘玉人,誰知水若突似想起了什麼,撫掌歡道:“對了,帶你去瞧一樣東西!”說完便牽住他的手朝前奔去。
“瞧什麼?”小玄問,見她拉著自己奔向林木深處,只道機會來了,心中暗暗竊喜。
“兩只寶貝。”水若應道。
“兩只寶貝?什麼寶貝?”小玄一頭霧水。
“我們的寶貝。”水若興奮道,玉似的臉龐飛起一抹淡淡暈紅。
小玄聽得心頭一蕩,待要再問,忽給水若拉住,小聲道:“到了,就在這。”
“這里有什麼?”小玄東張西望,四周一片漆黑,除了樹密草高,並沒發見什麼稀罕東西。
水若放開他的手,朝前走了幾步,居然拽起裙角曲膝跪下,然後用手撥開草叢,刹那光華映耀,異彩繽紛,在漆黑的林中顯得格外炫麗。
“快來啊。”水若朝目瞪口呆的小玄招手。
小玄奔了過去,探頭一瞧,見她跟前的草叢里竟臥著兩只通體青碧的橢圓物事,體型頗巨,奇的是內里隱有華彩流蕩,並置於數道焰光蒸騰的法符之上。
“這兩粒東西,不是……不是就那七焰靈鸞的蛋麼?”小玄大訝道。
“沒錯,就是那兩只蛋兒。”水若笑盈盈道。
小玄摸不著頭道:“它們怎麼會在這里?”
“我帶它們來的呀。”水若望著他道:“你忘記了麼?我們說好要想辦法幫它們孵出來的!那天你丟下我自己溜去玩,我醒來後把它們裝進囊里才下太碧的。”
小玄拍頭道:“原來如此,我都忘了。”
“哼!沒心沒肺!”水若瞪了他一眼。
“它們下邊怎麼有符啊?宮格這等奇怪,我怎麼從未見過?”小玄盯著兩粒巨蛋下面的符。
“好像你見過多少符似的!”水若刺了他一句,接道:“這幾道符叫做‘春暖花開’,可孵百鳥之蛋,我做的。”
“你做的?你會做這樣的符?”小玄張大了嘴巴。
“當然是我做的!”水若一臉得意,直到小玄的下巴快掉下來方道:“是二師姐教的啦!我把這兩只蛋帶回來後,一直不知該如何才能將它們孵出來,後來想起二師姐最是博學多聞,便去向她請教人工孵蛋之法,於是她教我做了這幾道春暖花開符。”
小玄聞所未聞,將信將疑道:“這春暖花開符真的能孵蛋?”
“你敢懷疑二師姐的本事?”水若生氣道。
“沒有啦,只是著實叫人難以置信。”
“你仔細瞧瞧,這兩只蛋跟我們在巨巢里看見時有什麼不一樣?”
小玄凝目瞧去,咦了聲道:“它們的殼里好像有些光芒透出來哩,而且是幾種顏色在交替變幻!在巨竹谷時它們並沒有發光呀……”
“沒錯,說明它們正在日益成熟,正在漸漸成長成它們父母的模樣,我相信,等到它們孵化出來時,定然也是周身燃著光焰的七彩靈鸞!”水若興奮道。
小玄心中信了許多,歡喜道:“要是真的把這兩只蛋兒孵了出來,那我們便有了兩頭小靈鸞哩。”
水若柔情滿面道:“它們的爹娘已經全都不在了,到時就由我們來好好養它們疼它們……”
“嗯,我們就是它們的爸爸媽媽……”小玄趁機大占女孩的便宜,充滿感情道:“為它們遮風擋雨,喂它們美乳甘露,含辛茹苦了許許多多年後,終有一日將它們養育成傲視雕鵬的七焰神鸞,然後……”
小玄停了一停,深情地凝視著女孩。
水若亦柔情萬縷地望他,輕聲問:“然後什麼?”
“然後,我們每人騎上一頭,結伴去看名山大川遨游天地,今生今世永不分離!”
小玄目遙天際抑揚吟哦。
月亮正緩緩地從雲後移出,光華朦朧若夢。
水若給他描繪的美景完全迷住,雙手相握結於心口,暈著水眸痴痴道:“唔……真好,真盼著這一天能快快到來呢!”
“現在……”小玄含情脈脈地微笑道:“就讓我們預先慶祝一下好嗎?”
“好啊!怎麼慶祝?”女孩歡悅且爽快地應道。
“水兒……”小玄喉中渾濁地呻吟一聲,張開雙臂撲了過去。
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