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屋內情熱正酣,過了兩刻鍾動靜才小了下去,安平侯整理著腰帶走出來,張嬤嬤忙奉承道:“侯爺,宮奴晗蕊那事奴才已經給您辦妥了,今夜子時。”
安平侯點點頭,從腰間摸出一錠金子丟給張嬤嬤:“要是那晗蕊果真如你們所說非同一般,往後還有的賞。”
張嬤嬤難得見到金子,激動道:“侯爺真是比皇上還要闊綽大方呢,皇上都只讓宮女給她送些紅糖雞子。”
安平侯原想訓斥這個胡言亂語的老宮婦一番,說這樣的話,叫旁人聽去了,可是要掉腦袋的!
可他聽見了什麼……
一國之尊,給臨幸的宮奴送紅糖雞子?
是有多埋汰這個陸晗蕊?
想起她那雙澄澈又略帶憂傷的眼,安平侯愈發心癢難耐,恨不得此時此刻就飛奔去藏書閣,抱著那小美人狠狠地心疼一番。
干清宮,勤政殿內,畢靈淵批著折子,批了一會兒,又抬眼朝外瞅瞅,問吳用:“文墨還沒回來麼?”
吳用道:“去了藏書閣又去慈寧宮了,文墨約莫有半月未去了,可能多留一會兒說說話。”
畢靈淵嗯了一聲,放下手中的筆,捻起一枚石榴糖,放在鼻間嗅了嗅。
冬日難得聞見這樣的果香,酸甜清冽,放入口中,晗蕊那張臉突然鮮明起來,就像寒雪枝頭突然綻放的花苞,滌去幾分明媚,卻自有一股子料峭的淒美。
酸甜酸甜,還是酸比甜更多一些,比甜更纏綿唇齒。
“全才今日來回稟了麼?”
他是萬分不想提起全才,明明是他派出去的太監,不過幾日,就幫著晗蕊欺瞞他,吳用解釋是他自作聰明了,可全才要真這麼蠢,吳用也不可能看中他。
吳用小心道:“來了,在偏殿呢……”
還沒說完,就見皇上信手將折子一扔,起身就往偏殿過去。
全才在偏殿候了好一陣了,一直在想,晗蕊姑娘和張嬤嬤說的話要不要告訴皇上……於理,他是皇上的眼线,事無巨細皆要回稟,但於情……
全才撓了撓腦袋,晗蕊姑娘為什麼特特要他避開張嬤嬤,卻又要他聽見呢?
難不成是她故意為之,好叫他暗中通報給皇上???
不不不,全才馬上搖搖頭,晗蕊姑娘是有些心思重,但也不至於如此,萬一此事涉及重大,他豈不是害了晗蕊姑娘?
不不不,可他、他是效忠皇上的啊!晗蕊姑娘與皇上孰輕孰重,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全才的腦子里一片混沌,忍不住揪住頭發扯了扯,苦惱地哀嚎一聲。
畢靈淵剛好進了偏殿,見全才失態,冷冷咳了一聲,自顧自地從他身旁走過,坐到榻上。
不對……畢靈淵抬起頭瞧著全才,剛剛經過的時候他似乎聞見了什麼熟悉的味道。
他用舌頭抵了抵後槽牙,口中石榴糖的酸甜依舊。
畢靈淵往後仰了仰身子,沉下臉來,衝全才勾勾手指。
全才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輕聲道:“皇上?”
“大膽的奴才,”畢靈淵冷聲道,“竟然偷吃朕賞給宮……陸晗蕊的石榴糖!”
全才一愣,忙跪下求饒:“皇上!這糖是晗蕊姑娘給奴才的啊!”
“糖是朕賞賜的,朕沒說給旁人,她一顆都不許給!”
全才還能說什麼,只能啞然。
吳用立在門口,看著皇上跟孩子似的和全才爭一顆糖,左右四下看看,確保沒旁人看見。
見全才悻悻地垂著腦袋,畢靈淵心里總歸是舒坦了一些,抬起手邊的溫茶啜了幾口,問他:“你得知道誰才是你的主子,陸晗蕊一介宮奴,她都要依仗著朕,更何況你?”
畢靈淵說這話,是因他給陸晗蕊取避子湯藥之事,可落在全才耳中,卻像是在敲打他今日聽見的“子時夜會”。
“宮里的事自然是瞞不過皇上的,”全才嘆了一口氣,“奴才真的沒有一絲隱瞞,確實只聽見了子時,好像要去見個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