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都這般說了,吳用更得殷勤地聽著,一個字都不敢漏掉。
回去的路上,吳用不由感嘆起來,太後對這個晗蕊姑娘倒是格外不一般,又是赦免賤籍,又是“借”去慈寧宮,嘿,還賜座,許她在跟前嗑瓜子。
真稀奇。
太後對後宮里頭那些相伴數年的妃嬪們都不見得這般親近呢!
到了干清宮,吳用徑直去了西暖閣的書房,遠遠的就見那個太後千挑萬選、知情知趣的晚玉候在門外,她眼尖,隔老遠就瞧見了吳用。
吳用笑著上前,跟她打了打招呼:“晚玉姑娘,怎麼不在里面伺候呢?”
晚玉有些惆悵,娥眉垂下:“皇上歇著,不用人伺候。”
“哦……”吳用正想著要不要進去,就聽里面傳來皇上的聲兒——
“吳用,進來!”
不是說皇上歇著麼?看來皇上是不想看見這晚玉,
吳用雖說只是半個男人,但也稍微懂得,他對晗蕊姑娘正在興頭上,半道被太後“借走”,太後又送了個姑娘過來,初初一開始,皇上心中肯定是不痛快的。
可誰知道後面會如何呢?
吳用在心里數了數,還有四五日便是臘月二十八,一過,太後便要帶晗蕊姑娘去萬壽園禮佛,
這除夕、春節、一直得到元宵後才擺駕回紫禁城。
算來算去得一月有余見不著皇上了!
對這新冒出頭來的小宮女來說,一個月早已足夠皇上淡下性子了,都不用他去另覓新歡,有的是人上趕著。
晗蕊姑娘元宵後能否回到干清宮,懸著呢!
吳用進了書房,見皇上自個兒坐在桌前下棋,他自打小就有這樣的怪癖,自己和自己下,
左手若是輸給右手,還會用贏的那只打輸的幾下,不過都是小時候了,自十歲後他就不這麼做了,說幼稚。
可吳用在他十三歲時分明還聽見他悄悄對左手說:“又輸給右右了,你真笨!”
若不是吳用自小在皇上身邊伺候,斷斷不會相信,十三歲時還喊右手叫右右的畢靈淵,十四歲時就借當時的太子太傅申黎之手,設計將大皇子引入東宮,派人擒拿,又從他府上搜出圖謀暗殺太子的密信。
大皇子被逼自殺,二皇子唯恐受到牽連,嚇得至今仍在府中裝瘋賣傻苟活,
最受寵的四皇子更不用說了,看起來皇上是抬舉他,實則登基不久後將他與蕭皇貴妃仰仗的外戚勢力都廢了,
如今蕭皇太妃在冷宮度日,四皇子頂著先帝賜的“福王”封號,新的封地還被“刺史”占著,只能困守在京城。
思緒回到如今,吳用曉得,皇上並非冷酷絕情之人,他不過是恪守了一個天子、一個帝王的職責,任何覬覦皇位與天下的人,他都會毫不留情的除去。
所以即便他吳用偶有僭越,皇上也不過只是拿“慎刑司領板子去”嚇唬嚇唬他。
因為他忠心耿耿,而且沒有威脅。
畢靈淵垂眼看著棋盤,拈起一枚白子“點入”,隨意地問他:“你去慈寧宮謝恩,太後如何說的?”
吳用想了想,說道:“太後說這晚玉知情知趣,又是良家民籍……”
“以前送寧簪過來時,她也是這樣的說辭。”
畢靈淵覺得有些無聊,用右手拈起一枚黑子,落入白棋的“眼位”,“打劫”了白棋的白子,勉強劫活。
不算是最優的一手棋,但卻無功無過,好歹是活了,只是活得不夠好看。
寧簪……就是如今的寧妃,孫貴妃的閨中密友,孫貴妃有孕在身,太後便賜她與皇後一道協理六宮事宜。
“除了提到晚玉,還有呢?”畢靈淵問著,聲兒就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咳了兩聲,掩蓋不知從哪來的局促。
太後往他身邊送女人了,這陸晗蕊眼巴巴的看著,定是十分委屈、格外傷感、眼圈紅了卻還強忍淚水……
畢靈淵自己正想著,就聽吳用笑道:“晗蕊姑娘在慈寧宮可舒坦了,奴才去時她在嗑瓜子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