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小宮奴話都說了,張嬤嬤也不客氣,抬起手用袖子擦擦嘴上的油光:“那你去屋里給我換下來,嬤嬤試試合不合腳,你給我改改。”
晗蕊點點頭起身回了自己屋內,摻了金絲炭的炭火燒起來果真又暖和又不嗆人,晗蕊湊在炭火前烤了一會兒,慢慢地脫下了腳上的冬靴,手指在靴面上蹭了蹭,一朵小小的紅色石榴花悄無聲息地綴在腳後跟那處。
她翻過來仔細看了看,又摸了摸,是臨時繡上去的,與靴面上的樣式花色都不同。
就像一朵石榴花被盛夏的風吹過,落在了樹蔭下的池塘水面上,幾絲漣漪顫動。
晗蕊垂首看著那朵石榴花,半天沒回過神。
全才在太醫院認識幾個藥房的小太監,拿藥這事不難,他以前幫太醫院倒賣壞了的藥材,這些小太監們賺了不少差價,說好聽點是有情分在,但說白了就是有把柄捏著。
就像他自己好心辦壞事,反被晗蕊姑娘給拿捏了。
取了藥材,藥房的小太監還打趣他:“全才哥還有半個蛋呢,挺猛啊!”
“滾!嘴巴閉好了,傳出去咱們都得掉腦袋!”全才笑罵了一聲,那眼神卻透著股子的狠勁兒,小太監乖乖閉嘴不言了。
回到了藏書閣,全才一刻不敢耽擱,揣著這藥悄悄去找了晗蕊。
將這包藥材放到桌上時,全才的手都還抖得厲害,晗蕊正專心地改著靴子的大小,瞥那包藥材一眼,點點頭:“謝謝了,你先去歇著吧。”
全才卻未退下,糾結了好一陣,猶豫著說道:“這藥……還是別亂吃吧……”
皇上沒許的東西,甭管是忘了還是怎的,他心里終究是不踏實。
晗蕊嗯了一聲,沒再看他,繼續著手中的繡活。這姑娘雖然看似柔弱,但性子卻韌得很,勸是勸不住的。
全才擔心夜里在這屋里待太久叫人看了說閒話,便告辭退下了,晗蕊看看那藥材,放下手中的冬靴,往膳房去了。
冬夜里宮人們都不願出門,寧願兩三個人在屋里打打葉子牌,晗蕊洗了藥材,取砂罐放好,再拿了一個小爐子回了自己屋內用炭火煨煮。
全才在自己屋內坐立難安,他記得小太監抓藥的時候同他說過:“宮里的避子湯都不用丹砂了,性子太烈,前朝就有妃子用過量徹底傷了身子的。”
徹底傷了身子是個什麼傷法?
全才陡然驚醒,晗蕊姑娘不懂事,他竟然也跟著瞎胡鬧起來!
皇上是要他看人,萬一有個閃失,這藥還是他背著皇上與吳公公去取的……
萬死也不足惜啊!
這麼想著,熱血頓時涌上頭,急忙往晗蕊的屋子過去了,他也沒敲門,直接推門而入,晗蕊姑娘正抬起頭,臉色蒼白地看著他,她似乎疼得厲害,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晗蕊緊緊地捂住肚子,痛得一絲呻吟也發不出,勉強撐起身子,便一頭栽在地上,身子緊緊蜷縮起來。
全才嚇得忙將她扶起,嗓音也顫顫的:“晗蕊姑娘……我我是不是害了你?”
晗蕊痛得說不出話來,但還是勉力搖搖頭,蒼白一笑:“此事不怪你。”
這話一出,全才竟然掉了淚,跪在她床前哭道:“晗蕊姑娘您千萬別出事!”
晗蕊痛得咬住下唇,怕聲音太大把人招來,全才見她痛苦不堪,再也忍不住,忙起身往外跑了出去。
干清宮的寢殿內,畢靈淵正躺在床上看書,看了一會兒,又拿起一旁小碟里的石榴糖,含在嘴里。
這枯燥無聊的冬夜里,因著這一枚糖,多了幾分趣味,連書也能多看幾頁。
“皇、皇上!”吳用擦著汗跑了進來,跑得有些匆忙,一個踉蹌撲倒在地。
畢靈淵用舌頭裹了裹石榴糖,嗯了一聲。
吳用爬起來,猶豫道:“晗蕊姑娘出事了……”
畢靈淵眉頭一皺,鋒利的牙齒狠狠將口中的糖咬碎,酸酸甜甜,分明是酸更多一些,舌頭也不小心給嗑出了血。
吳用絲毫不敢隱瞞:“她自己用了避子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