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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十景緞 方寸光 5541 2024-03-02 05:13

  柳氏姐妹既然不說內情,文淵只有跟著她們前往京城,親自去找呼延鳳。姐妹兩人帶著文淵,來到了城西一所大宅院前。

  這宅院朱門銅環,建構氣派,顯是富貴人家的豪宅,文淵不禁一怔,說道:“你們雲霄派上下,都住在這里?這不會太招搖了麼?”柳涵 碧道:“不會啊,這是白師姐家嘛。”柳蘊青道:“白師姐有這麼大的房子,我們當然住在這兒啦,有什麼好招搖的?”文淵更是驚奇,道: “白月翎姑娘的家?可你們雲霄派遠在天山,白姑娘她……她的家卻在京城?”

  柳涵碧道:“是啊,白師姐的爹爹是我們雲霄派東宗的前輩,他是從中原來投師的嘛,所以白師姐的老家就在中原,也就是這里囉。”柳 蘊青道:“之前白師姐自己跑來中原,就是想回家來看看,誰知道路上給那些四個不是人的人碰到,才會被捉住的。對啦,呼延師姐說那些不 是人的家伙都死光了,是真的麼?”文淵苦笑道:“是四非人罷?確實是葬身大海了。”

  說話之間,已有仆人出來開門。三人踏進了大宅前院,文淵只聽巧囀間關,放眼周遭花樹,到處是許多鳥兒或停或飛,鳴啼陣陣,十分悅 耳。院中正有三名雲霄派的女弟子嬉鬧著,一見到文淵,突然都靜了下來,神態頗為忸怩,匆匆躲到一旁,卻又不時側目偷看。

  隨著仆人到了正廳,一位身著華服的中年人迎了上來,拱手笑道:“這位想必是文少俠了,幸會,幸會!”文淵還了一禮,說道:“晚輩 文淵,見過前輩。

  尚未請教前輩尊姓大名?“那中年人說道:”敝人白嵩。“柳涵碧在文淵耳邊輕聲說道:”就是白師姐的爹爹啦。“

  文淵心道:“白嵩?啊,是了,曾聽師兄說起,京城有一位”穿雲雕“

  白嵩,武功名望都稱得上一流人物,原來也是雲霄派的門徒。“他知道雲霄派男弟子都屬東宗,可是昔日東西兩宗血戰,早已水火不容。白嵩身為東宗弟子,女兒卻屬西宗,如此處境,文淵不禁有些疑惑。

  他卻不知,程太昊率眾與西宗決裂之時,並非所有東宗弟子都支持他。

  東西兩宗本有不少弟子結為夫妻,即使孑然一身者,又未必有意敵對西宗。

  是以跟隨程太昊的,其實只有司空霸、狄九蒼等部分門人,只因他們武功精強,意存反對的東宗門人也無力抗衡,若非戰死,便是降服於 程太昊。事發之時,白嵩正好帶著女兒回到京城,避過大亂。事後白月翎堅持回天山和西宗同門相處,白嵩也不滿程太昊的作為,便即應允, 自己待在京城,不再與東宗有所來往。

  三人見過白嵩,柳氏姐妹便帶文淵去找呼延鳳。文淵這些疑問還沒說出,柳氏姐妹便一句接一句地蹦出口來,到了呼延鳳房門前,早替他 解釋得清楚分明。

  柳涵碧敲了敲門,叫道:“呼延師姐,我們進來囉。”門後傳出呼延鳳的聲音,說道:“進來吧。”柳蘊青把門推開,只見呼延鳳獨自坐 在房中圓桌邊,以手支頤,正望著窗外出神,沒向門口看上一眼,身上金色的斗篷光芒閃耀。柳氏姐妹分站左右,拉著文淵進來,柳蘊青接著 笑道:“呼延師姐,你看我們帶誰來啦?”

  呼延鳳心不在焉地轉過頭來,說道:“誰啊?”一轉頭,看見文淵,忽然間面露驚色,一下子起身往後跳開,驚聲叫道:“文淵?你…… 你怎會……”文淵躬身一揖,微笑道:“呼延姑娘,多日不見了,別來無恙?”

  呼延鳳呆呆地望著三人,臉上慢慢泛起一陣紅暈,卻一句話也不說。柳蘊青開心地道:“師姐,怎麼樣?我們就說一定會找到他的吧?” 柳涵碧道:“可花了好大的功夫呢。不過,師姐,你要跟文公子說什麼,現在總算可以說啦。”柳蘊青說道:“對啦,師姐,我們可不可以在 旁邊聽?”柳涵碧用力點頭,說道:“是啊,我們累了這麼多天,多多少少讓我們聽一點嘛。”柳蘊青道:“就是嘛……師姐,你說說話呀? ”兩人同時靜了下來,望著呼延鳳瞧。

  呼延鳳聽著兩姐妹一搭一唱,臉色越來越紅,身體微微顫動,一副侷促不安的模樣,一聽兩人說完,忽然用力一拍桌子,放聲大罵:“笨 丫頭!誰……誰要你們去找他來的?”柳涵碧道:“咦,師姐,就是你啊。”柳蘊青道:“因為你說要找文公子,所以我們才天天出去找他的 啊?”

  呼延鳳滿臉脹紅,罵道:“胡說八道,我有叫你們去找他了?出去!都給我回房去!”不等姐妹兩人回話,便衝上前去,將兩人推出門外,砰地一聲甩上了門。柳涵碧和柳蘊青在門外面面相覷,同時搖搖頭,心里全然的莫名其妙。

  文淵仍在房中,一切看在眼里,更加是看得莫名其妙。呼延鳳一關上門,跟著便轉過身來,低下了頭,但仍雙眼上瞄,緊緊盯著文淵,默 不作聲。

  文淵甚感尷尬,一拱手,說道:“呼延姑娘,告辭了。”舉步便往門外走去。

  呼延鳳擋在門前,說道:“慢著,你上哪去?”文淵說道:“既然姑娘並沒有找在下,不速之客自當告辭。”呼延鳳道:“誰說我不要找 你?”文淵一愕,道:“是你剛才說的。”呼延鳳側過頭去,臉色仍是微微泛紅,說道:“我自己是有事找你,但是沒叫柳師妹她們去找,不 可以嗎?”

  文淵一聽,不由得暗暗苦笑,心道:“簡直強詞奪理。”雙手一拍,說道:“好罷,反正我已經來了,呼延姑娘有什麼事,這就請說。”

  呼延鳳回過頭來,微微低頭,一擺手,說道:“請坐。”文淵一怔,心道:“真難得,呼延姑娘會有禮貌起來了。”不過這話自然絕不出 口,逕自坐了賓位。

  呼延鳳也坐了下來,拿起茶壺,斟了兩只茶碗,卻是一言不發。

  文淵見她神態迥異於平時,心里甚為疑惑,端起茶碗淺嘗一口,等她說話。

  呼延鳳卻始終低頭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說道:“文公子,對不起。”

  文淵又是一怔,道:“姑娘何出此言?”

  呼延鳳仍是壓低了頭,偏過目光,說道:“我……我以前常常罵你,說你的不是,你一定很生氣……”文淵道:“不會啊。”呼延鳳抬起 頭來,神情略帶驚異,說道:“你不生氣?”文淵道:“子曰:”恭則不辱,寬則得眾“,被人罵了,不管對錯,總得得先檢討自己。說對了 ,那就要改,要是說錯了,那又何必生氣?”跟著微微一笑,說道:“話是這麼說,偶爾還是會在意,我的修養其實還不夠。”

  呼延鳳靜靜望著文淵,又低下了頭,說道:“你不生氣,那就好了。我的脾氣不好,以後可能還會多得罪,希望你……你不要見怪。”文 淵聽她口氣,心里覺得有些奇怪,說道:“這話怎麼說?”

  呼延鳳站了起來,走到床邊,拿了一團烏黑物事過來,說道:“這是本派東宗掌門的信物,叫做”天羅雲翳“,你也見過程太昊用它。” 文淵道:“是曾見過,威力著實驚人。”呼延鳳微微點頭,輕聲說道:“你……你能……收下它嗎?”

  文淵心里一驚,道:“收下它?可是,這不是你們雲霄派的寶物嗎?”

  呼延鳳又點了點頭,低聲說道:“是,只有東宗的掌門,才有資格用它施展武功。”她說到這里,白皙如玉的臉上又染緋紅,默默低頭。文淵見她今日幾次神情扭捏,越發摸不著頭腦,說道:“呼延姑娘,這……這到底怎麼回事?”

  呼延鳳抬頭望著文淵,輕咬下唇,像是下定決心,說道:“我希望…請你……請你出任東宗掌門。雲霄派東宗,第七代掌門。”她說完這 句話,已然滿臉通紅,似乎說了什麼極為羞人的話。

  文淵聽了,心中大吃一驚,連忙揮手說道:“呼延姑娘,你可別開玩笑……”

  呼延鳳急道:“誰開玩笑了?我……我……”頓了一下,緩緩低下了頭,輕輕地說道:“我很認真的,請你……當東宗的掌門。”

  這件事來得太奇,文淵無論如何不能理解,說道:“我根本不是雲霄派的門人,如何能當雲霄派東宗掌門?”呼延鳳身子微微一顫,道: “你……你不答應?”文淵道:“我根本沒有接掌東宗門戶的理由,如何答應?姑娘若是想重整雲霄派東西二宗,也該從東宗弟子中決定掌門 啊,比如此間白嵩前輩一輩人物。”

  呼延鳳聲音微微上揚,說道:“不是本派弟子,有什麼關系?除了你之外,我不會讓任何人當東宗掌門。”文淵搖頭說道:“此事不合情 理。”呼延鳳叫道:“哪里不合情理?”文淵道:“有什麼理由,非要我當東宗掌門不可嗎?”呼延鳳急欲再說,一時卻為之語塞,嘴唇微動 ,卻說不出話來。

  兩人對望半晌,呼延鳳忽然面現怒意,猛地拍案起身,大聲叫道:“不答應就算了!”轉身直衝房門,一打開門,秦盼影正好來到門外。 秦盼影見她神情激動,不禁一怔,說道:“師姐……”呼延鳳怒道:“走開!”伸手將她推開,奔了出去。

  情境乍然轉變,文淵大為錯愕,心道:“好端端地說話,呼延姑娘為何生這麼大的氣?”秦盼影走進房里,說道:“文公子,這……這是 怎麼回事?我聽柳師妹她們說你來了,想過來看看,怎……怎麼會?”

  文淵嘆了口氣,說道:“我也覺得莫名其妙,呼延姑娘說要我當貴派東宗掌門,我問她理由,她就生氣了。”秦盼影一怔,道:“啊,是 這件事。”文淵道:“秦姑娘已經知道了?”秦盼影道:“當然知道,這是我跟師姐決定的。文公子,你……你拒絕師姐了?”文淵道:“這 事情匪夷所思,我怎麼想都不可能答應啊。”

  秦盼影輕輕一頓足,嘆道:“唉,我早該過來的。師姐……她性子就是這麼急,說不清楚。文公子,師姐請你當……當東宗的掌門,是別 有用意啊。”文淵道:“有何用意?”秦盼影道:“你也知道,本派是在天山創立,總所叫做什麼?”

  文淵道:“嗯,時常聽你們說過,是叫做比翼宮……”

  一說出“比翼”二字,文淵腦中突然一陣震蕩,陡然間明白了什麼,呆呆地站在當地。秦盼影低聲道:“知道了麼?”文淵心中愕然,說 道:“呼延姑娘她,她是……她對我……”用力搖了搖頭,道:“這不可能罷,她不是討厭男人麼?

  第一次見面時,甚至還要殺我啊。“秦盼影微笑道:”是啊。但是,要是師姐能夠喜歡男人了,那不好嗎?“

  文淵見她笑容中微有苦澀之意,登時想起她們兩人之間,有著非比尋常的親密關系,不禁脫口問道:“可是這麼一來,秦姑娘你……”一 說出口,文淵立時後悔,趕緊摀住了嘴,心中暗暗懊惱:“多嘴了,這可不妙。”

  秦盼影臉上微微一紅,輕聲道:“你知道了?是……是華姑娘她們說的罷?”

  文淵支吾其詞,說道:“這個,倒也不是……”

  秦盼影微一嘆氣,細聲說道:“別說這些了,你快去追師姐罷。她雖然容易發脾氣,可是消氣也很快,只是好面子,難以善後罷了。你跟 她好好說,她一定會把前因後果,同你說得明明白白的,畢竟你可是……”跟著面露微笑,說道:“起碼師姐是不太討厭你了,去跟她說說吧 .”

  文淵雖然聽得尷尬,卻也想弄清楚呼延鳳心里打什麼主意,當下點點頭,道:“該當如此。”

  他走出房外,轉出回廊,便見到柳氏姐妹迎面而來。柳蘊青叫道:“文公子,你跟呼延師姐到底說什麼啊?”文淵道:“先別說這個。有 沒有看到呼延姑娘?”

  柳涵碧道:“呼延師姐剛才跑出去了。”文淵道:“去哪兒?”柳蘊青道:“不知道啊,我跟涵碧想問,可是師姐根本不理我們。我們追 出去,師姐又跑得快,轉過一個轉角就不見了,不知道上哪兒去?”

  文淵暗暗叫苦,心道:“呼延姑娘也不必跑得這樣快啊。憑雲霄派的輕功,這會兒不知跑多遠去了。”當下出了白府,依柳蘊青所言轉了個彎,不見呼延鳳蹤影。他左右張望,見到一家三層酒樓,靈機一動,提氣縱躍,連翻三層簷角,在屋頂上放眼遠眺。

  他向西望去,夕陽血紅,大街上人潮往來,並無特異。轉而往北,卻見一處胡同中金光閃耀,一隱一現,卻已沒再移動。文淵看清位置, 呼了口氣,說道:“不愧是金翼鳳凰,才這一下子,跑得真遠。”他躍下樓頂,穿梭巷弄之間,直追過去。樓中客人見外頭一個人影倏上倏下 ,卻是目瞪口呆,吃驚不已。

  文淵奔到那處胡同,見四周屋舍都空空蕩蕩,頹敗不堪,卻是幾處廢屋。呼延鳳倚牆而立,見到文淵過來,也不說話,只胸口微微起伏, 似乎剛才急奔之下,尚未回過氣來。

  文淵走上前去,說道:“呼延姑娘!”呼延鳳把頭偏開,冷冷地道:“做什麼?”文淵拱手躬身,道:“秦姑娘跟我說了些話。先前我確 實沒察覺姑娘的意思,若有得罪,還請姑娘海涵。”呼延鳳身子一震,原本僵硬的肩膀忽然軟了下來,轉頭看著文淵。

  文淵說道:“呼延姑娘,可以繼續說剛才的話麼?”呼延鳳望著他,靜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輕聲道:“我……是我太急了,應該說完的 .如果……你要聽的話。”文淵微笑道:“洗耳恭聽。”

  呼延鳳左右看了看,道:“這里沒有別人,我就在這里說了?”文淵說道:“在哪兒說都無妨,看呼延姑娘的意思。”呼延鳳微微低頭, 說道:“我的本姓不是呼延,你不必這樣叫我了。”文淵一怔,道:“是麼?”呼延鳳道:“我的本姓是”韓“,”呼延“這個複姓,是我為 了避難用的假姓……那也是從”韓“的首尾音韻拆開來的。”

  文淵道:“這麼一來,姑娘不是叫做呼延鳳,而該叫做韓鳳了?”呼延鳳輕聲道:“是,這是我的本名。從四歲起,就沒有再用了。今天 開始,可以用了。”

  文淵低聲念道:“韓鳳,韓鳳。”微微一笑,說道:“我有一位師伯、一位師兄是姓韓的,今天又多了一位。”

  韓鳳說道:“姓韓的人真不少,是不是?可是我要找的那一個人,就是找不到。”說著抬頭向天,似乎想著什麼事,說道:“文淵,我想 請你當東宗掌門,有一個用意,便是想請你照顧我的師妹們。雖然東西兩宗有別,但是仍屬同門,掌門威信仍在。”文淵一怔,道:“要我照 顧……為什麼?”

  韓鳳說道:“我來到中原,救白師妹,對付程太昊,那是我們雲霄派的公事。

  但是除此之外,還有我自己的私事,要找一個姓韓的人。“頓了一頓,又說道:”是我的父親。這件事可能很危險,我不想牽連師妹她們 幫忙,必須一個人行動,所以要讓她們有人照顧。“

  文淵道:“姑娘要尋父,有何危險?”韓鳳默然片刻,說道:“我這個父親,他……他的武功很厲害,這是我師父生前說的。”文淵道: “嗯,這又如何?”

  韓鳳望著文淵雙眼,說道:“我四歲的時候,他想要殺我,還有我娘。娘是被他殺死的,現在我回來中原找他。”文淵一聽,心中猛地一 驚,暗道:“什麼人這樣狠辣,忍心殺害自己的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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