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吳羽在山道上飛掠,一開始姬平意還存了比較之心,畢竟吳羽雖說武功勝於自己,卻是勝在那鐵鏈的變幻無定、無可捉摸,要說到真實本領,比內功底子,要和君山派這等名門正派的弟子相比,自己雖是年輕,根底還稱不上雄厚,但比較之下該當還有幾分勝算。
可自己雖是努力以赴,只為了怕衝到翔風堡時已然無力拚戰,因此保留幾分,但跟在自己身後的吳羽卻是一臉悠閒平靜,彷佛跟的一點也不累,趕在前頭的姬平意雖覺山風刮面生寒,自知衝速極快,但別說拋下吳羽,就連想跟他拉開一點半點的距離,都比登天還難,顯然身後半步的吳羽還游刀有余;他微一咬牙,漸漸放慢了速度,畢竟先前趕到摩雲道時,已耗了不少力氣,現在還得趕到翔風堡救人,雖說身無長物,沒什麼累贅,但若在趕路時就耗光了體力,那怎麼成見姬平意調整了腳步,吳羽嘴角浮起一絲笑意,耳朵突地一動,似是聽到了什麼,他一把拉住急奔中的姬平意,帶著他向旁邊的樹林里奔去,速度漸漸減慢,卻是調節得恰到好處。
等到姬平意終於停下步子時,不只沒覺得腳下酸軟,甚至還覺體力稍稍恢復了些,顯然是吳羽帶出節奏的余緒。
本來開口想問,但目光一飄,見到遠方高處,姬平意登時噤了聲。
雖說趕路難免消耗體力,但他正值年輕,修的又是名門正派內功,熬得耳聰目明,那處的人影雖不明顯,可汙衣幫的標志卻是清清楚楚映人眼簾。
姬平意轉念一想,便知葉謙這回是意在必勝,竟在這般遠的地方都布下了探子,顯是鐵了心一口氣解決翔風堡的問題,絕不容任何異變發生,若非吳羽見機得快,在對方還沒發現自己之前,就一把拉了自己入林,避開敵方探子耳目,怕早就被敵人給發現了。
“確定……沒有被發現嗎?”
“該是沒有……若被發現了,那人若非發什麼煙火信號,就是回到戰場去通知葉謙,俾便早有准備。如今對方毫無動作,想來該是沒發現到我們這邊……不過葉謙這廝也真是小心謹慎,探子派的這般遠,難不成……他是顧忌著什麼人來援?怕有人來壞了汙衣幫的好事?”
吳羽嘴角淡淡一笑,帶著姬平意在林間奔行,彷若猿猴一般在林木之間竄上跳下,時而斜行、時而橫走,若非林木蒼郁間還可遠眺敵方探子,姬平意還真要以為自己被吳羽帶入歧途,險些要在林間迷路了呢。
這樣奔行一會,姬平意本還存疑,可身後林木搖動恍若猿猴亂跑,對吳羽的目的也就了然。
雖說有林木掩映,正常情況下該可掩飾身形,可一來敵人居高臨下,視界正是最好的狀況,二來能被葉謙派作探子,想必眼力亦是極佳,若是沒想法子騙過敵人耳目,就這麼施施然晃過去,十有八九在找到翔風堡時,就已經暴露了蹤跡;若自己帶了大軍來也還罷了,偏偏來的就只兩人,想要派上用場,不能出奇致勝就毫無勝機,隱蔽自己乃是此行成功的最先決要件。
若要騙過敵人耳目,要嘛徹底地掩住身形,不讓敵人有絲毫察覺,要嘛就是制造混亂,趁亂瞞過敵人。
要說前者雖是萬全,可在不知敵人根底之下,貿然而行也不知有沒有效;吳羽所想的方法乃是後者,在林中恣意奔行,還不是直接朝敵人衝過去,若敵人沒注意到自己身上衣物,又或兵刀的反光,光看林間林木搖動,從方向看來又非直衝敵營,怎麼看都像只是猿猴嬉戲,除非敵人當真小題大作到連猴子在玩也想管,否則自己兩人該當可以騙過敵人,暗中潛行至近處。
跟著吳羽左轉右轉,一路避過了幾處敵人崗哨,姬平意只覺背心冷汗直流。
以他的想法,當湊近敵人探子的時候,就該暗中出手,把敵人的崗哨給拔了,可吳羽卻制止了他,只隱在暗處避過哨探者的目光;本來姬平意還沒發覺,但在經過敵人幾處探者之後,連他也發覺不妙,原來汙衣幫競放的是明暗雙哨!
若真依他所想而行,只怕兩人的身影早要被發覺了。
所謂明暗雙哨,指的是除了明處的哨探者外,暗中還留個人,不注意遠處、不暴露身形,只專門注意守哨者的異動;不只可以監視自己人,免得放哨者偷懶貪睡,更重要的卻是小心謹慎,若明哨被敵人偷偷給拔了,暗哨正好發出警報,避免被敵人偷溜到近處,給予自己人致命一擊。
只是這等哨探法子需人甚眾,一般江湖幫派可派不出這許多人手,同時江湖漢子多屬大大咧咧的性子,與這等謹慎作派大相逕庭,無論君山派或威天盟,都沒搞得這般麻煩,看到汙衣幫竟如此小心謹慎,光這一路上明哨暗哨的組合配了至少三組,姬平意不由暗自感嘆,汙衣幫這回確實盡了全力,而且這種配置法大有商月玄智士遺風,想來葉謙雖已成汙衣幫幫主,但商月玄遺留下來的影響,一時半刻間卻是去除不掉,也不知威天盟能否利用此點,給馬軒偷偷地找點麻煩。
走的愈近,戰場廝殺之聲也愈近,兩人都是耳聰目明之人,不一會兒已聽到了兵刀交擊之聲,顯然汙衣幫與翔風堡正自大戰,聽來還戰得頗為激烈,絲毫不似已近尾聲,兩人該是趕上了。
轉過了山角,雖說兩人猶隱在林中,眼界卻是開闊,戰場種種登時映入眼簾,血肉紛飛的模樣,令姬平意不由胸中一窒,差點沒想要吐出來,幸得吳羽伸手快,在他背心輕摩幾下,為姬平意順了那一口氣,令他內息平復下來。
這一吐出來,什麼盟主的威嚴可都要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也難怪姬平意現丑,雖說已非未見江湖凶殺的雛兒,手上連曹焉這等高手都曾殺過,但眼前戰場種種,卻是他前所未見。
若論武功,眼前廝殺中的眾人大概還沒幾個比他高的,但下手之狠、殺意之濃,卻與一般江湖紛爭大大不同,簡直就像是上了真正的戰場一般,出招殺人之時全沒半點躊躇,即便血肉橫飛,也沒人想過要避,生怕一個本能的避讓,就要被對手砍上一刀剌上一劍,幾乎人人都是浴血奮戰,就算被濃濃血味董一得鼻子都快掉了,卻連掩都沒想過要掩一下。
細細辨認之下,場中汙衣幫一方雖已占了上風,但翔風堡不愧也是一方勢力,雖處下風卻未崩潰,只見翔風堡之人結陣奮戰,就算武功不及對手,但結陣之下彼此互補,發揮的團體戰力彌補了個別武功的缺陷,一時間竟還能夠挺住;反倒是汙衣幫眾雖說武功高明,稱得上好手輩出,在戰陣之上卻是沒怎麼下過心思,雖稱不上各自為戰,也沒見怎麼團結,一時間竟難勝利。
只是混戰之中,另一邊的幾個小戰圈卻更惹人眼目。
最接近姬平意這邊的戰圈中,一個半老身影正與敵人單打獨斗,雖只兩人相爭,激烈處卻似千軍萬馬。
與那半老身影相爭之人姬平意也曾見過,便是葉謙那廝,雖說無論出掌收式都精彩漂亮,盡顯汙衣幫首領人物風范,與敵人卻斗了個半斤八兩,葉謙雖是精招迭出,卻是壓不住對手,一時間竟似被對方虎虎掌風所壓,雖不致落敗可要勝也難,整個翔風堡中,能與葉謙打成這個樣兒的,想必也就只范榮音本人而已了。
仔細看范榮音的出手,姬平意不由心有所悟。
與葉謙的精彩招式不同,范榮音出手沉穩已極,雖沒什麼精彩招式,乍看之下無論出招收式都頗為平凡,卻是威力極大,葉謙也難直攖鋒芒,想來這就是少林武功的特點,不重精招詭式,而是打熬氣力強健肢體,壯實之處絲毫不見老。
范榮音雖該也近六十了,可看他出手,盛壯處與三四十歲的壯年高手相比竟是不遑多讓。
知這便是少林武功之妙,別的門派便武功內力有獨到之秘,總難敵歲月摧殘,年齡愈是老大,功力便會日漸退步,此乃身體自己對老化所作出的調整;但少林武功不同,久練少林功夫之人,肢體壯健緩於老化,即便已臻暮年,卻似老酒般愈久愈醇,退化速度緩慢,便如此刻的范榮音一般,雖是年齡已老,卻是紅光滿面,激戰之中身形步法一點沒有退化,戰的葉謙雖是精招百出,仍是難占上風,只能緩攻游斗:心想著耗盡這老兒力氣,待他氣力放盡之後,才能一擊成功。
可少林武功一心在打熬底子厚實,在招式精妙處卻是有所欠缺,便如一頭身強體壯的水牛,再強健壯實,也非猛獅對手。
雖說強身健體才是練武之本,可真說到臨敵威力,少了精妙招數相輔,遇上功力弱於自己;只以招式變化為善的對手自是無往不利。
但葉謙若論實力絕不在范榮音之下,除非能逼得葉謙精招盡出,再無妙招可用,否則激戰久後,想必葉謙該會漸占勝機。
便在范葉兩人戰圈之側不遠,一個紅衣美婦手中長劍如飛,一人獨戰兩三個汙衣幫高手,那兩三人姬平意都有一面之緣,乃是汙衣幫的幾個頭領人物,若論武功只怕不在葉謙之下,聯起手來便范榮音也非對手。
那紅衣美婦看似四十許人,功力與范榮音差得遠了,卻勝在長劍變化萬千,時而正氣凜然、時而詭譎變亂,令敵人難以適從辨識,乍看之下竟與祝語涵的出手有幾分相似之感,只是變化更妙,一快打三慢,精妙劍招紛呈之間,競也拚了個旗鼓相當,一點不落下風。
而在另外一邊的戰圈之中,兩個僧人正與汙衣幫的幾個高手激戰正酣,兩僧一使方便鏟、一使禪杖,所用都是少林本家功夫,出手之威猛剛烈處,與范榮音竟是不差多少,再看年齡與范榮音也正相當,顯然絕非范榮音徒弟之流,想來多是范榮音的師兄師弟,也不知是聞訊趕來助陣,還是本就在翔風堡中作客,正好適逢其會。
兩僧的兵刀上多有血跡,出手更無半分收斂,想來是被汙衣幫的偷襲引出了真火,出手間再無出家人的謙退忍讓,而是雄猛血腥一如修羅道中人。
見到這模樣,姬平意也猜到了,想來汙衣幫該是打算一口氣解決翔風堡,這回算得上精銳盡出,葉謙為了立威還真是全力以赴,只是踢到了鐵板。
那紅衣美婦想來該是范榮音的妻妾之流,深藏著並不出名,再加上不知從何而來的兩個老僧,讓葉謙本想打著精銳盡出、速戰速決的算盤再也不靈,以這樣的打法,便汙衣幫最後勝了,損傷也必慘重,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雖說兩邊乍看之下半斤八兩,汙衣幫並不占上風,但戰勢一時難平,汙衣幫終究人多,時間愈久,勝敗之數愈向汙衣幫傾倒,姬平意不由心癢難搔,卻不得不按捺住急欲參戰的心思。
如果他帶了威天盟的大軍在此,早要率軍參戰,與翔風堡前後夾攻,一口氣將一朽衣幫全殲於此,就算不能全殲強敵,好歹也要把汙衣幫的大部人馬留在此處,好好殺殺馬軒的威風;可現在躲在林子里的,卻只有姬平意與吳羽兩人,若走的是精兵主義,就非得謹慎把握戰機不可。
精兵就意味著人少,人少就意味著絕無打消耗戰的本錢,只能尋敵方軟肋,一擊便分出勝負,否則便你再威猛,也抵不住對手人多,深知此理的姬平意咬緊牙關,目光只在葉謙身上留連不返。
“不能選葉謙那邊……”
看姬平意這模樣,早知這盟主心思,吳羽搖了搖頭,望向葉謙的目光中帶了幾分猶疑,瞬間又轉回紅衣美婦那邊,專心望著那美婦面色,似是看出了什麼問題。
與四玄在玄袈教中只在一戒僧之下不同,在汙衣幫內,葉謙雖也算頭領人物,在商月玄之下卻是排名在後,汙衣幫的幾個壇主都比他來得有威望,若非商月玄死後汙衣幫聲勢大弱,馬軒意欲削弱,想來也輪不到葉謙出頭。
在商月玄被害之役,幾個汙衣幫的壇主竟一同遭難,使汙衣幫戰力大削,否則翔風堡也沒法撐到此刻,若葉謙真損折在此,汙衣幫幾可說就算是完了。
“若傷了葉謙,汙衣幫等若名存實亡,余下的勢力正好被馬軒吸收,畢竟他占了盟主的名頭,這等事還是會由他一口而決的。"見姬平意目光微茫,知他不解自己所言,吳羽轉回目光,目中卻見些許疑惑與了然之意。
不再注視紅衣美婦那邊的戰局,他放輕聲音解釋:“我等拚命出力,卻為他人做嫁衣裳,等於讓馬軒在黑道聯盟里的陣腳更穩,這可不是削弱黑道聯盟的法子;不若給予葉謙輕創,讓他逃回黑道聯盟,留下仍有一般實力的汙衣幫,讓馬軒想吞也吞不下去……”
“算給葉謙留下一條命了!”
恨恨地啐了一口,姬平意眼中仍有疑惑,“只是……吳兄就這麼確定葉謙不會乖乖聽馬軒的命令?就這麼確定汙衣幫一定會和影劍門站到對立之處。”
“寧為雞首,勿為牛後。”
吳羽冷冷一笑,“做慣了一方主腦,哪里還受得了聽人命令,俯首帖耳的日子?除非馬軒真能一統黑道聯盟,占了生殺予奪的大權,讓霓裳子、晏駕幽等人只能任他擺布宰割,只要錦裳門、雲天七宗名目尚在,黑道聯盟中各立山頭,就不可能真正團結一致,先前的教訓還不夠嗎?只要葉謙這幫主的名目沒被拿掉,他遲早會與馬軒翻臉的。”
聞言默然,姬平意自不會不知,吳羽所謂先前的教訓便是指威天盟內兄弟相爭之事,就連同為正道中人,親為結義兄弟,還是彼此傾軋,若是姬園尚在,也下知會否參與其中。
想到此處姬平意雖不由黯然,卻不得不同意吳羽之言。
便連親如兄弟的正道中人都會如此,黑道聯盟不過以利相結,又豈會沒有互相提防戒備之心?
光看葉謙此來翔風堡,與黑道聯盟的整體目標大相逕庭,便可知黑道聯盟內部也是風波起伏,由此看來,留著葉謙與汙衣幫可確實還有人用途呢。
“既是如此,”
默然良久,姬乎意終於開門,伸手按劍,目光轉向與那紅衣美婦交戰的幾個汙衣幫頭領,“那就留葉謙一條性命……只是難得有機會削弱汙衣幫,總不能讓葉謙的人手全都撤離此處,好歹得留他幾個人卜來,不若……就拿汙衣幫這幾個壇主開刀,吳兄你看如何?””盟主所慮高明。”
輕聲贊了他一句,吳羽也知道就算要讓葉謙實力不至折損太多,好保留戰力應付馬軒,免得被馬軒一口吞了卜去,可一來此是姬平意就任盟主後頭一次出手,得有個開門利市:二來不論范榮音或那兩個老僧,都算是少林派的高手,眼光自也不凡,若是自己實力隱藏得太過火,被對方看穿,恐怕徒惹猜疑,惹翻少林派就不是兩人前來援救翔風堡的本意了。
與那幾個汙衣幫頭領人物戰得正酣,那紅衣美婦呼吸雖仍輕柔綿長,長劍運使之間仍下住攻得三人手忙腳亂,額間卻已難免見汗。
畢竟以一敵三,雖說以快打慢讓她仍占優勢,但一來那三個老者也非泛泛之輩,自己武功便在其上,一時間也難以取勝;二來以快打慢最是耗力,劍勢運轉之間雖仍飄淼輕巧,力道卻已漸弱,如果不是她劍法高絕,便是力有未逮,仍以巧招化解,攻雖無力卻守得滴水下漏,絲毫不露破綻,甚至不讓敵人發現她的弱處,也不知還能不能撐下去。
偷眼望向外頭,只見范榮音手上雖還不慢,愈戰精神愈長,但葉謙能掌汙衣幫,實力亦非平凡,激戰之間勝負仍是五五之數;范榮音那兩位師兄手上兵器運使之間威力愈盛,幾可說是所向披靡,迫得其對手非得以緩攻游斗及人海戰術之法圍戰,身邊敵人屍首愈來愈多。
雖看似威風八面,但這等打法適合沙場血戰,與少林佛門精神卻下甚合,畢競少林派雖執武林牛耳,仍屬佛門一脈,便有降妖伏魔的無上神通,招式之中仍該留生機,這等血戰的打法反不能施展真正威力。
幾個頭領人物的戰圈短期間內難以突破,更不要說其余門徒,雖倚結陣群戰之法,短期間內不落下風,可終究吃了人數上的虧,一旦眾人戰累了,體力耗盡了,再難全力抗戰之時,怕就只剩被敵人大施屠戮的份兒,偏偏知道歸知道,一直難以取勝的戰況膠著,卻還是無法突破。
突然之間,兩聲長嘯從林中響起,正衝著自己這方向,紅衣美婦心下一凜,手中長劍非但沒有松下,反而更加緊了攻勢。
畢竟來人也不知是友是敵,若是敵人,自己就非得拚著負傷,也要迅速擊敗對手,好迎擊來犯之敵;若是友方,自己加緊攻勢,加上友軍相援,該可迅速擊敗困戰自己的三人,正好突破這膠著的情勢,空出手來應對汙衣幫的其他人馬。
原本就被紅衣美婦的長劍迫得手忙腳亂,三人心中暗罵運氣不佳。
本來葉謙帶著自己眾人到此,打的是極好的主意,翔風堡的實力遜汙衣幫不只兩籌,加上有心算無心,汙衣幫該可制必勝,沒想到翔風堡中竟不只范榮音一人難斗,他這不知藏了多久的女人,劍法竟如此高明!
能困著三人這般久,其劍法武功只怕比之商月玄還要高些,更不要說范榮音的師兄榮盛、榮生兩位大師也在此作客,一開始雖受突襲,卻是很快便扳回了局面,變成了消耗苦戰之局,真是大出意料。
原以為可以輕松解決的戰局,現下卻變成了消耗戰,本已足夠折盡銳氣,更沒想到的是范榮音韌性極佳,迫得葉謙一時難勝,一開始葉謙多半是為了面子才不肯叫退,非得先小勝後再全師退回,現在斗成了這樣,一時間卻是無隙退兵,這樣搞下去就算最後會勝,汙衣幫的損傷也不知會有多少,想到回去後也不知會被那十二連環塢的新貴馬軒如何取笑,光想就讓人受不了。
沒想到斗到此處,竟聽得身後嘯聲高起,偏偏面前的紅衣美婦竟似與身後之人已有默契,手中長劍轉守為攻,森森寒氣透膚而來,迫得三人愈發難挨,好不容易迫開了紅衣美婦神出鬼沒的長劍,身後勁風已至,甚至還來不及回氣,三人中雖有兩人及時翻身應敵,只留一人對付紅衣美婦隨時與身後人相援的長劍,手上功力一時間卻是難以十足,這個虧只怕是非吞下下可。
一邊是苦戰之中,氣力未逮,一邊卻是蓄勢良久,只打著一擊斃命的狠主意,勝負之勢立時分明,回身的兩人中一人挨了重重的一劍,若非反應夠快,還來得及出手卻敵,只怕一邊肩膀都要被卸了下來;另一人可就苦了,他那對手手中鐵鏈威力十足,又是覷准了他舊力已逝、新力末生的空檔,雖是擋住了那鐵鏈,卻破鏈中勁氣破入髒腑,登時嘔血重傷,手上一松已被鐵鏈圈住,欲退無從,被一鏈直擊咽喉,近在咫尺的友軍甚至還來不及相助,一條命已被送入了陰司。
眼看到戰局異變,葉謙只驚得面色發白,若非他的武功走的本就是險奇一路,正攻得范榮音采取守勢,怕這一疏神便要受創;只是葉謙手上這一軟,原被迫住的范榮音氣息一暢,登欲反攻,卻是眼前一花,葉謙已退了開去,偏偏范榮音武功剛正嚴謹有余、巧妙機變不足,從守勢之中一時難轉攻勢,否則他和葉謙武功也在伯仲之間,安能容葉謙退得此從容。
本來在出擊之前打的是一擊而勝的主意,翔風堡的實力與汙衣幫相差不少,加上突襲該可輕取勝利,沒想到事與願違,竟正好碰上翔風堡有客相助,變成勝負各半的局面。
非想到這是自己的立威之戰,一喊退自己在汙衣幫的威望蕩然無存,葉謙才不會在這種地方消耗實力,沒想到退卻的時機沒等到,卻等到了翔風堡另一批援軍,雖說乍看之下只有兩人,出手卻是狠絕,顯見武功不弱,更不用說還不知那兩人之後是否還有其他援手,這一出手勝負之數登時逆轉。
圍攻那紅衣美婦的原是與自己並列的汙衣幫七大壇主之三,照說以三打一該是必勝之勢,可那三人均是好色之輩,紅衣美婦年紀雖下小,容色卻絲毫末退,令三人不由色心大起,只想擒了此女大肆非禮,在擒而不在殺的心態,威力自然有所影響。
加上那美婦劍法高絕,與少林所傳大是下同,三人預計一錯已失先機,否則那美婦劍法再高,以一敵三也下可能守到現在。
原先是為了賣面子給三人,讓他們得其所望,再加上自己也需要一敗翔風堡為首者好立聲威,否則以戰術方面的計算,該是由三人圍攻范榮音,自己牽制那美婦,勝算可以更高些,沒想到竟變成了這等狀況,葉謙真恨死了想出那主意的自己;但他好歹也是汙衣幫的現任幫主,臨機決斷比之武功更為重要,一見狀況下對,雖是心痛如絞,知道自己的威望這下算是完了,仍是縱聲高呼,下令汙衣幫全軍撤退,自己則與其他幾個壇主合力斷後,至少不讓敵人有追襲之嘰。
本來以戰場而論,撤退比進攻要難上太多,何況已是兩軍混戰的狀況之下,撤退的狀況一旦脫出掌握,便是潰敗之局;但翔風堡的人手原就少汙衣幫一大截,又是猝受突襲:心理上的壓力比實際受到的壓力重得太多,體力消耗也快,更不要說擺出的守御陣形雖利於防守,卻難以轉守為攻。
吳羽和姬平意雖是生力,也是趕了好長一段路來到這兒,再無余力追擊,因此竟讓葉謙與汙衣幫撤退成功,留下來的屍首遠遠少於一般的撤退戰況。
沒想到激戰到這等地步,汙衣幫竟還能保存實力撤退,想到先前馬軒也是這樣在自己眼皮底下撤出影劍門的主力,原本對敵人還有些輕視的姬平意不由悚然。
換了自己率領的威天盟人馬,在這等情勢之下,也不知能否退得葉謙這般漂亮?
葉謙已是如此,換了晏駕幽、霓裳子又或馬軒等人,兩軍相爭又會是怎樣情況?
愈想愈覺得自己任重道遠,姬平意不由收起了得意之心。
“多謝二位援手,否則我翔風堡幾乎不免。"見敵人已退得遠了,心知再戰無益,范榮音一揮手,讓底下人收拾殘局,自己則攜著那紅衣美婦來到兩人面前施禮。
雖說這兩人一人年紀街輕,另一人丑陋已極,換了平時范榮音才不會對晚輩假以辭色,更不要說這等丑陋之人,但現在終究是這兩人救了自己,無論身為少林弟子或翔風堡主,他都不能失了禮數:“在下范榮音,忝任翔風堡主,這是賤內簡氏,那兩位乃在下師兄,法號榮盛、榮生,不知兩位俠士如何稱呼?”
“在下姬平意,新任威天盟主,這位吳羽兄乃是本盟供奉,"收起長劍對范榮音深施一禮,姬平意言語間頗為客氣。若論武林輩分,范榮音比自己長了可至少兩輩,“本盟新遷歸離原,聞說汙衣幫率軍經過摩雲道,在下追躡其行蹤,方知葉謙意在貴堡,援救來遲還請范堡主見諒。”
“原來如此……”
聽姬平意這一說,范榮音便即了然。
雖不知姬平意何時就任的威天盟主,但光想到他原是君山派高弟,君山派與黑道聯盟的恩恩怨怨,武林中稍有識者皆知,也怪不得他會特別注意汙衣幫的舉動,只沒想到無論威天盟與君山派,和少林或翔風堡都無交游,如今卻是靠著兩人才救下了翔風堡,“姬盟主英雄出少年,此次多謝相助,還請入內奉茶。”
二泛堡主盛情,若換了諸事皆畢,這杯茶是必要叼擾的……”
微施一禮,吳羽搖了搖頭,“只是本盟叛徒與黑道聯盟合流,其意必在歸離原,盟內事項繁雜,這杯茶……一時可飲不到了。”
“是嗎?”
雖說自己折節相邀,還被對方婉言拒絕,范榮音面子上頗過不去,可從吳羽口中聽來,黑道聯盟之中竟有了不小的變動,想到黑道聯盟竟吸納了威天盟中的叛徒,也不知叛過去的是遠雄堡、怡心園,還是楊梃這高手。
無論是誰,都讓黑道聯盟實力一振,才會有今日突襲之舉,一想到接下來意氣昂揚的黑道聯盟,也不知會否再對翔風堡下手,不容范榮音下小心。
尤其吳羽此言一出,連原本不太想管紅塵俗事的榮生、榮盛兩位大師,不由都來了注意力。
雖說出家人心存清靜,不該受紅塵所擾,但少林派長執武林牛耳,想要置事武林之外實是難上加難,何況黑道聯盟勢力強悍,本就對少林派有昕威脅,只不過因為曹焉向有分寸,雖隱有與少林分庭抗禮之勢,卻還不會主動挑釁,因此才不干涉;可汙衣幫此舉,就和直接打了少林派耳光沒有兩樣,兩僧不由關心:“事關重大,關乎武林局勢,還請姬盟主務必入內詳談。”
“那……就打擾堡主了。”
目光飄了身畔的吳羽一眼,沒想到他這以退為進的手段,竟真讓范榮音邀了自己入堡,本來姬平意還以為自己得多花一番口舌,才能將翔風堡與少林派拉到自己這邊,但看現在范榮音和榮生、榮盛兩人面上表情,這合作之事幾可說已有了七八成把握。
本來范榮音心下還有三分猶豫,畢竟身為少林派年長弟子,遠在姬平意出生前他便已浸潤江湖,什麼鬼蜮手段沒有見過?
這等刻意市恩以求接近的手法,他可看過了太多,若不是深知君山派與玄袈教的恩怨,雙方絕無聯手之理,他會以為這不過是姬平意的苦肉計呢!
如果不是兩位師兄猛對他施眼色,請姬平意與吳羽奉茶一事也不過是走走過場、盡盡應有的禮數罷了。
只是聽姬平意細述威天盟內亂事由,連影劍門這等隱秘事都毫不遮掩,加上先前君山派與黑道聯盟的那一戰,范榮音不由大驚:若黑道聯盟當真合並了影劍門戰力,其野心必然高漲,加上馬軒接掌黑道聯盟之後,大違曹焉先前的謹慎,競主動向翔風堡開戰,可見其心,遲早會與少林派當面損上,范榮音也不得不澈下防備之心,待姬平意述說完畢之後,竟主動開了口,“對於步步進逼的黑道凶徒,貴我兩方均受威脅,本堡甚望與貴盟聯手同應強敵,盟主意下如何?”
“七師弟……"聽范榮音竟這麼示弱,榮生榮盛兩位大師微微一怔,榮盛下由驚問出聲。
本來以少林派的威名,雖說向來溫和謙退,不主動參與武林事,但無論實力再強的江湖同道,總要給少林派幾分顏面,除了極少數妄自尊大的黑道強徒外,少林派門人極少受到威脅,是以即便已自立門派,可只要曾是少林門下,便極少參與武林盟會,更不用說主動和旁的門派結盟。
只是想到方才激戰,兩位大師面上也不由黯然,畢竟敵人已經欺到了門上,此次若非自己兩人有事下山:心血來潮下來尋師弟,因緣際會下赴得此戰,只怕翔風堡早要被黑道聯盟所滅。
何況這回還不是馬軒親來,光葉謙所部的汙衣幫已令翔風堡應戰得如此辛苦,如若馬軒再來一回,少林派難以及時施救,難不成要等到范榮音戰死、翔風堡全滅了,少林派才有反應。
何況聽姬平意所言,他們是在敵人經過摩雲道時才得知消息,也因此赴援稍晚,差點趕不及此戰,連近在歸離原的威天盟都是如此,遠在千里外的少林派鞭長莫及,光來回也不知要花上多少時間,也難怪范榮音不得不另尋臂肋。
知道這師弟身上背著的不只是少林派的威名,還有翔風堡全體人眾的性命,權衡輕重之下不得不如此,榮生也只能喟然長嘆而已,倒是榮盛還做著最後的努力:“不若待老衲回返寺內之後,將此間事向方丈師兄稟明,師弟再做決定如何?”
“不是榮音要駁師兄的面子,實是……"想到少林派當代掌門榮星方丈的行事作風,范榮音不由頭痛。榮星大師也算是少林一脈的異類了,他自幼體弱,在武功方面的造詣遠遠不如佛法,別說榮字輩的師兄弟了,就連小上一兩輩的徒子徒孫之中,武功能勝他的也大有人在,換了在旁的門派內,榮星一輩子也休想出頭,只是前代掌門也是性好和平之輩,才讓榮星大師接任掌門。
也因為一心向佛,榮星大師接掌少林之後,本就謙和溫退的少林派,行事作風更見柔和,雖說置身事外,不管江湖俗事的風范,讓少林派殊少損傷,可江湖漢子爭的多是一口氣,少林派溫和謙退的作風,要在江湖立威可是難上加難,想到此事時無論范榮音又或榮盛大師都不由想到,若是前面幾代作風較為強硬的幾位師祖在日,黑道聯盟如何敢這般逞凶光。
想到要說服榮星師兄派人相助翔風堡以卻強敵的難度,只怕比方才死戰還要辛苦許多,也怪不得范榮音如此決定了。
聽范榮音言語中不盡其意,姬平意微微一怔,吳羽卻已想到榮星方丈在武林中的評語,他淡淡一笑,向榮盛大師一拱手:“若大師願留此相助翔風堡,范堡主自然就無須如此擔憂;至於敝盟嘛……唇亡齒寒之理敝盟自是知曉,何況敵人若來攻翔風堡,摩雲道是必經之路,若敵人已到了摩雲道,也不知他們會先攻貴堡,還是轉個向突襲歸離原,貴堡與本盟……其實已是難分。至於少林派的行止,本盟自不敢妄言,更不敢高攀與少林派聯盟,只是……”
話風一轉,吳羽的神情不由嚴肅起來,“在下有句話,想請大師代轉貴派掌門,不知大師可否行這個方便?”
“這個自然……”
聽吳羽這麼說,便是心里不喜這自動湊上門來援軍的榮盛大師,也不能不頷首以對。
無論如何對方終究施了援手,言語中對少林派也是極盡尊重,這點情分要推動結盟自是不足,可若只是帶句話,自己還推三阻四的,也未免過了分,就算猜得到吳羽之所以前來援助,幾番辛苦多半就是為了這句話,極可能不會太過好聽,榮盛大師也不得不聽著。
“少林派溫和謙退,不管武林俗事,高風亮節自為武林同道所箅崇,這等風范晚輩不敢妄論,只是……置身事外的代價,不是見死不救的汙名,而是永遠的阻絕於外,還請大師務必帶到。”
聽吳羽說的玄乎其玄,姬平意雖非不識之無的莽人,每個字他都聽得懂,即便成句也非天書,卻仍是不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可一轉眼間卻見范榮音與榮生、榮盛兩位大師都是面色大變,心知這多半不是什麼好話。
若非他也看得出三人面上神色是懼而非怒,像是被吳羽那話咬住了什麼弱點,他早就出言緩頰了,現在卻是聽不僅兩邊在打什麼機鋒,根本便無話可說,說錯什麼傷了自己身為盟主的威名事小,若是給吳羽扯了後腿,毀了兩邊結盟之事,那可就嚴重了。
“施主金言,老衲必然帶到。”
榮生倏的面色大變,不過一瞬之間,雙手合十,口稱佛號,對著吳羽深深一躬,轉瞬間便從袈裟染血的武功高手變成了佛法精深的高僧,只抬起頭來時目中精光燦然,像是下了什麼決心,“至於日後如何,老衲不敢多言,但此番應對黑道聯盟,也加上老衲一份。”
“那便多謝大師了。”
似是全沒看到旁人目瞪口呆的模樣,吳羽回應得理所當然,似是早就知道對方會這麼說。
但除了吳羽之外,旁人可都驚得呆了,姬平意還只驚於榮生大師竟會這般快做出選擇,想來他與范榮音真是師兄弟情深;榮盛和范榮音這兩個深知榮生為人的卻真的呆住了。
相較於兩人而言,榮生的性子和榮星掌門更相近些,今日若非汙衣幫出手太狠,榮生也不致於重手反擊,怎想得到吳羽一句話出口,竟就讓他決定參與此役,再不回頭?
“榮生師兄?”
見榮生搖了搖,沒理會自己,范榮音心中欣喜之情還不若驚詫來得強烈,但榮生大師閉目念佛,打定了主意不開口,范榮音深知他性子,怎麼逼問也得不到答案的,偏偏就在此時吳羽又提了問題:“范堡主,尊夫人劍技絕倫,劍法之高,為在下生平僅見,不知尊夫人師承何處?”
“這……”
聽吳羽這一問,范榮音不由噎住,好半晌才呐呐地開了口,“賤內簡氏,當年道旁相救而成姻緣,只是……若非今日得見,在下也不知賤內竟有如此劍藝,王於師承在下亦不得而知,還請見諒。”
“是嗎?這就可惜了……”
聽范榮音解釋,卻是一點疑惑都未解除,吳羽和姬平意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內有疑。
吳羽也還罷了,姬平意回想方才所見,那簡氏的出手與祝語涵愈看愈像,劍法變化的精妙老練處甚至還在祝語涵之上,可他從不曾聽說雲深閣內有那位出閣女子與少林弟子結親,偏偏范榮音又不肯明言,也不知他有心隱瞞,還是自己也被蒙在鼓里?
只聽得吳羽續言:“此刻我等正面對強敵,能多得一份助力是一份,若尊夫人師門得以相助,便是上上大吉。”
“這……待在下問問內人的意見再說……”
看范榮音眉頭緊皺,時不時望向內里,卻是一語不發,偏是怎麼也等不到那簡氏出來,姬平意也不由疑惑。
雖說只要有點地位的家族,都不會隨意讓女眷出一來拋頭露面,可對江湖人而言,這等規矩幾乎沒什麼人在理,威天盟中幾位俠女也是中堅支柱,可那簡氏卻是一打完仗便退回內院,絲毫沒有武林人的剛氣,若非親眼所見,哪能信她竟有如此劍法?
想來吳羽想找她師門出手,多半也是徒勞無功,姬平意不由微嘆,聿好今日總算是把翔風堡這盟友訂下,算不上徒勞了。
論完了兩邊結盟之事,被范榮音送了出來,回歸離原的路上姬平意仍是眉頭緊皺,方才吳羽要榮生大師帶回少林寺的話猶在耳際。
幾番琢磨之下,他雖是聽出了吳羽話意,是告訴少林派若仍打著置身事外的主意,接下來多半不會被武林同道接受。
但少林派家人業大,就算被非少林一系的各派排擠,對他們而言也算不得什麼,說句難聽點的,大不了少林派眾僧龜縮回少林寺吃齋念佛,雙眼一閉,雙耳一蒙不聽寺外事,那也跟少林派現在的情況差不了多少,根本無甚分別。
只是此回之事是黑道聯盟主動惹上了少林支脈,等於在少林派眾僧的面上打了記大耳光。
武林人爭的不過就是一口氣,姬平意設身處地設想,若有人這樣惹上了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沒有反應,就算不要激戰生死,好歹也要讓對方道歉服軟。
可先前看榮生榮盛兩位大師的模樣,竟像以為就算將此事傳回少林,榮星掌門也不會有什麼大反應似的,逼得吳羽還得憋出那句奇怪的話來,想想也真令他詫異。
只是自己好歹也是盟主,可不能事事都問旁人,雖說姬平意不像夫碧瑤那般對吳羽這丑漢厭惡萬分,甚至連同處一室都覺得難過,但便如美女永遠是眾人注目的目標般,丑陋之人也永遠是所有人避之唯恐不及之物。
雖說此人是自己的強力臂助,姬平意對他仍有些敬而遠之;仔細想想除了夫明軒、范榮音和榮生榮盛兩位大師外,姬平意還真不曾見過有人對上這吳羽,還能夠言語如常,就好像沒看到他面上傷痕累累、疤痕糾結的丑陋,那是修養問題,“盟主,在下有一事相求,懇請盟主俯允。”
眼見歸離原已然在望,再轉過幾個路口就是自家,吳羽突地停步,眉頭微皺,神色之嚴肅謹慎,顯然他所欲言之事絕非一時動念。
“都是自家人,吳兄有什麼話就說。"聽吳羽這話,姬平意不由微怔,想到方才與范榮音論盟之時,吳羽頗有些神游物外的樣兒,心思似是放在范榮音那夫人身上多些,不由陡然一震,莫非這廝竟起了色心?只是他與吳羽雖認識不深,也知此人不是不分輕重之輩,何況那位范夫人身上的謎團也真不少,若非與范榮音還是初識,不好問的太深,連姬平意自己也想弄清許多事情。
“是關於黑道聯盟之事,”
吳羽微微低頭,似是陷入了思考之中,“汙衣幫此次來攻翔風堡,透出許多蹊蹺……在下極想弄清楚此事,對將來應敵之事該當有所幫助。”
“呃……是這件事啊?”
沒想到吳羽說的竟是此事,姬平意一時之間真有些愕然,不過想想也對,照說葉謙新掌汙衣幫,該當急於穩固內部,就算他真是好大喜功之輩,在他背後的馬軒也該有這等耐性,若馬軒真是好大喜功、不分輕重之輩,也不可能將楊梃和石漸瞞了這麼久,這回之事怎麼想都覺得奇怪。
姬平意雖想到這多半是葉謙急於立功,好在汙衣幫甚至黑道聯盟中立足立威,可心中隱隱也覺得怪異,只若吳羽不提,他多半也就不會徹底追究了,該做的事還多得很。
“是啊……便是此事。"微微驚異地看著姬平意,那目光令後者一陣子不舒服,偏偏又不好說話。難不成要他跟吳羽說,他還以為是吳羽色心發作,竟想暗中鑽探那位范夫人的事嗎“思……呃……若是此事,自當請三師弟多加留意,”
講到應敵之事,姬平意也來了精神,畢竟若能從汙衣幫的怪異舉動探出黑道聯盟中什麼問題,對威天盟面言多半有利無害。
敵人內部的問題愈多,威天盟存活下來的機會也愈大,吳羽今兒個的及時反應,讓威天盟搶下了翔風堡這個盟友,說不定連少林派都能拉進這場戰爭之中,便不說此事確實重要,即便是無甚重要之事,姬平意也真不好拂了吳羽的面子。
“吳兄提醒的是,若敵人內有破綻,本盟便又多了幾分勝算。”
“此事事關重大,线索恐怕不是一般探子所能發覺,在下想自己潛入黑道聯盟中調查……”
“不可,萬萬不可,”
吳羽話還沒說完,姬平意已搖起了頭。
這探查之事固然重要,可威天盟新入歸離原,盟中之事千頭萬緒,更不要說黑道聯盟的威脅已在目前,吳羽身為智囊,萬萬不能離盟它往這等事姬平意可絕對應承不了,“潛內敵陣實在太過危險,實是九死一生。何況便不說吳兄你……呃……貌相秉異,絕難瞞得住馬軒等人,再過數日本……君山派與遠雄堡都將到來,加上與翔風堡及少林派的結盟,盟內之事正多,亟需吳兄出力,此時此刻吳兄實萬萬離開下得。”
“喔……”
聽姬平意出言阻止,吳羽也沒再堅持,若非知道姬平意必不能放行,他也不會這般躊躇,畢竟事情真的太多,換了自己是姬平意,也下可能放任這般強大的戰力變成游兵。
見吳羽沒再說話,年輕氣盛的姬平意終於還是忍不住。
其實從初見那簡氏的出手開始,這疑惑便一直縈繞在他心頭,即使自己非是身為盟主,一般武林人也不會在初見時便問人家女眷,可忍歸忍,見一直在注意那簡氏的吳羽偏是不置一詞,他還是受不了,“依吳兄所見,我們是否要探探翔風堡那位夫人的底子?那劍法……怎麼看都與語涵相似,莫非那位夫人也與雲深閣有關?”
“最好……還是不要,”
聽姬平意提到此事,吳羽眉頭微皺,這一路走來他心下其實一直在掙扎這個,只是那簡氏在翔風堡也是深居簡出,想來不是個好探消息的主兒,偏偏事關旁人女眷私隱,又兼諸事之秋,此時此刻不該再生枝節,“不只瞞著我們,連范堡主都被蒙在鼓里,想必那位夫人也有難言之隱,輕舉妄動未必有效,若生了誤會反而不美;不過此事也不能輕易放過,不若……勞盟主夫人大駕,以切磋劍法之名,想必范堡主也不會阻擋,同為女眷間話也好說些。”
“吳兄好計!我回去就和語涵商量。”
聽吳羽轉眼之間便想出了主意,姬平意差點要拍掌稱奇。
那簡氏劍法高明,絕非無名之輩,偏又不聞名於江湖,也不知是存心隱瞞還是生性低調,換了平時他最多好奇而已,但此刻面臨強敵,援軍愈多愈好,若能讓祝語涵借切磋的名義多加親近,探清那簡氏的底子,若是好或許能多個助力,即便不好……也不會比現在更糟了。
何況依姬平意自己所看,那簡氏的劍法該與祝語涵同出一系,若她也是雲深閣的人,兩人親近之後,將雲深閣拉到自己這邊的機會也大些,這最有可能的助力他絕不想放掉。
請續看《劍起雲深》第九集山莊一役
受“洪濤無盡”掌勁余威所苦。邵雪芊日夜難安。
雖有辛婉怡善加調養。然襲擊山莊之人的身分懸而不明。
夜夜又受段翎與辛婉怡雲雨的淫聲浪語所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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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雪芊心中煎熬不己。
然此般煎熬竟是當初崖下療傷時。段翎便已落下的暗著。
體內淫蠱暗種的邵雪芊幾經辛婉怡的挑逗,加以欲拉攏段翎協助復仇。
終是難耐熾盛的欲望,心甘情願地承受段翎凌辱其身的“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