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一條身影忙不迭地跑了進來,奔行之快直若無人,若非姬平意與姬夢盈武功均非泛泛,反應比常人快捷許多,否則幾個人中只要有一個的反應稍差,怕三人早要撞成了一團。
“是傅師兄,怎麼了?”
看清了來人面目,姬夢盈不由嚇了一跳,連姬平意也不由皺眉。
做為君山派高弟,傅欽恒雖不若姬平意與岳敏宸那般武功高強,行事穩健,卻也是君山門下的高明人物,姬夢盈與他見面雖是不多,卻也知道這人平日沉穩,姬平意與他師兄弟做了這麼久,更是從不曾見這師弟如此惶急的模樣:心念電轉之間,姬平意伸手扣住傅欽恒雙肩,脫口而出的聲音不由帶些慌亂:“怎麼這麼急?六師弟快說,難不成……是師父那邊出了事?”
“師父?師父那邊沒出事啊……”
聽姬平意這一問,傅欽恒不由愕然,隨即五官一皺,咬了咬牙卻沒有叫出聲。
聞言不由整個人都放松下來的姬平意,這才發覺自己情急之下,手上用勁不小,似乎差點傷了師弟,這才放了手,“師父那邊無事就好……我還以為……是馬軒那廝又搞了鬼……”
聽姬平意訕訕然的一說,姬夢盈只覺一股寒氣從背心昇起。
雖說年輕識淺,不怎麼參與威天盟內事,平曰只依著吳羽的教導專心勤練本門劍法,可姬夢盈也不是笨蛋,石漸這大敵雖滅,可隨之出現的強敵卻只有更為可怕,馬軒的影劍門與黑道聯盟合流之後,已成為威天盟眾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拔之而後快,只是力有未逮;敵人既如此之強,君山派來此會合的消息若被敵人偵知,在路上設伏以待,有心算無心下,說不定堂堂君山派也要就此覆亡,哪得姬平意不擔心?
尤其傅欽恒方才奔行如此之速,面上神情惶急的活像是火燒屁股一般,也難怪身負極大壓力的姬平意會想到那方面去。
吁出一口長氣的姬夢盈伸手拍了拍大哥的背,算是示意安慰,卻發覺回頭望向自己的大哥眉目間微帶疑惑,也不知他是奇怪自己竟還有心情安撫於他,還是驚詫於方才傅欽恒衝進來之時,自己竟然來得及反應避開?
她吐了吐小舌,沒有搭理大哥。
懷疑地望了妹子一眼,可這幾曰姬平意也發現妹妹大異尋常,練劍特別努力,想來連這小姑娘也知道前路艱危,怪不得有此進境,只沒想到比自己所想還要來得進步。
他轉過頭,問向喘息未定的師弟:“既是無事,老六你趕這麼快干什麼難不成是天要塌下來了嗎?”
“是……是三師兄要我傳訊,”
喘息不止,也不管大師兄跟自己說笑,傅欽恒拚命調勻呼吸,好不容易才能將話說出口,“先前那……那吳先生要師兄探的消息,已經有了結果……三師兄特地趕回,要親向大師兄報告。除此之外還另外有個訊息,雖是未知真假,卻也與威天盟相關……”
“既是如此,我們先到大堂去吧!”
聽到吳羽要探的狀況有了消息,姬平意不由心動,滿溢心中的也不知是興奮還是害怕。
岳敏宸探到的消息,對威天盟接來的行動方向大有影響,說句不大好聽的,若岳敏宸探到的是預料中的最糟狀況,恐怕還不用影劍門與黑道聯盟行動,光只岳敏宸言語之間,威天盟就要崩潰。
可事已至此,姬平意也真不能像只駝鳥般把頭埋進沙地里全不理會,是生是死,總該有個結論!
“小妹你幫我找人,盡快到大堂討論接下來本盟的行止。”
坐在位上,傅欽恒不由有些顫抖。
雖然同為君山門下高弟,無論武功才德都是一等一的,絕不輸姬平意、岳敏宸兩位師兄多少,但在膽識方面,傅欽恒可就要弱得多。
偏偏其他幾位師兄都在先前與黑道聯盟的爭戰中喪生,他便是不想,仍是不得不站到前线,只是一旦變成了眾人目光焦點,傅欽恒容易心驚膽跳的毛病始終難改,這事兒也真不由得夫明軒和姬平意不搖頭嘆息。
“稟……稟告諸位……”
感覺眾人目光灼灼,全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廳中之人雖不多,卻是個個專注,全場鴉雀無聲,彷佛連根針掉落,聲音都大如雷響,傅欽恒想不害怕都難,卻是逃脫不得,連聲音都嚇軟了。”三師兄與……與黑道聯盟里的人已……已搭上了线,確認了……確認馬軒已領十二連環塢,現在是……是黑道聯盟的新任盟主。至於那夏侯征……則仍是十二連環塢的副塢主,兩邊相敬如賓,馬軒對這副手也是禮敬備至,表面上一點……一點也看不出隔閡來……”
“什麼?”
聽傅欽恒這一報告,廳中眾人面上或多或少都變了色,唯一還神色平常的就只剩吳羽一人而已,不過看他那傷痕累累的臉孔,想來就算臉色變了也看不出來吧?
也難怪眾人驚惶,黑道聯盟與影劍門合流,其勢之強絕非現下的威天盟可以匹敵,說不定就連久執武林牛耳的少林、武當兩派,也不敢輕攖其鋒,眾人的希望全都放在夏侯征與馬軒的傾軋之上,若兩人不互相爭權奪利,反而合作愉快,接下來威天盟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偏偏聽傅欽恒探回的消息,兩邊竟是合作無間,就算這種合作只是表面上的,互相私下還有爭斗,但只要爭斗沒有鬧上台面,兩邊都是久歷江湖的老狐狸,深知唇亡齒寒之理,便有所爭斗也盡量保持分寸,絕不使內斗演變到蕭牆之禍的地步,還極有可能變成良性競爭呢。
這種事情對其敵人而言實是再糟糕不過,至少首當其衝的威天盟就絕討不了好去,這般事理傅欽恒自己也知道:心中只怨三師兄怎麼半途離開,迫得自己得當這只烏鴉,將這般不好聽的消息說出來。
“那麼,黑道聯盟的其他門派,對這新出現的狀況反應如何?”
見眾人面上皆有惶急之色,即便昨夜被自己搞得連爽數回,今兒個氣色好到不行的邵雪芊,眉宇之間也大有憂色,吳羽偏了偏頭,問了出口。
這句問話將眾人的心慌意亂消掉了三分,若從黑道聯盟其余分子的反應,多半可以看出十二連環塢與影劍門的真正關系,若能窺見破綻,說不定還有反擊的機會。
“這個……”
知道吳羽問到了點子上,雖說心中仍有驚慌,傅欽恒勉強保持了平靜,“詳細情形尚未可知,三師兄就因為這緣故……才墮到了後頭,據欽恒所知的消息,汙衣幫與玄袈教的新主,皆唯馬軒之命是從,雲天七宗意向未明,至於錦裳門……霓裳子就沒有其他人那麼聽話了……”
聽傅欽恒這一說,眾人面上神色仍不太好看,畢竟黑道聯盟之中,十二連環塢雖實力最強,但前次君山派一戰而敗,影響最大的就是十二連環塢,也因此夏侯征才會托庇於馬軒之下。
若汙衣幫與玄袈教都已被馬軒收服,那馬軒羽翼一已成,就算霓裳子不怎麼聽話,但便不說錦裳門在黑道聯盟中的實力本就不靠前,霓裳子又身為女子,連帶著身分地位也被看低了不少,就算她不服馬軒提調,在黑道聯盟中的影響力也有限,這紛爭幾可說是無足輕重,想利用都沒得影響。
何況黑道聯盟與正派各派的情況不同,名門正派講的是謙敬如賓,論究名分道理,黑道聯盟卻是標准的叢林性格,講究力強者勝,勢力較弱的門派即便占足了理,仍只有受忽視的份兒;馬軒羽翼一既成,就算雲天七宗表面上還意向未明,但形勢比人強,遲早會乖乖投入馬軒麾下,到時候就算錦裳門脫離黑道聯盟,對黑道聯盟也起不了多少影響,本盟的未來還真是步步唯艱。
“哦,是嗎?”
嘴上微微一笑,表現仍平和一如以往,眾人看吳羽竟到這種時候還平緩安祥,好些人由衷佩服這人修養深湛,可看不下去的人也並非沒有。
“就一句‘是嗎?’解決了?”
見吳羽形色平和,夫碧瑤第一個聽不下去,她跳了起來,指著吳羽的鼻子罵了開來,“大伙兒聽你的要求,去探黑道聯盟中的消息,得來卻是這麼個結果,一點無助於本盟未來,你……你竟然就只有這麼一句?如此輕忽,你吳羽有什麼面目向本盟眾人交代?接下來強敵在前,黑道聯盟與影劍門合流的實力,可不是你區區一句‘是嗎’就可以對付!你……你好歹也拿出個辦法來,不然如何對得起眾人對你的信任?對得起冒險探消息的三師兄?”
聳了聳肩,吳羽面上仍是一副牢不可破的笑意,飄過眾人面上的眼神,甚至沒向夫碧瑤多望上一眼,那模樣中隱藏的輕蔑,幾乎所有人都看了出來,夫碧瑤更被氣得一肚子火,久抑的壓力登時爆發,對著吳羽戟指痛罵,一時間廳中只有她的聲音不斷在回響。
聽夫碧瑤愈罵愈是難聽,吳羽雖是神色不變,旁聽的人卻聽不下去了,姬平意首先受不了,一把將妻子拉了回去。
雖說面對強敵是事實,探回來的消息大違所願也是事實,但便罵的再凶,也改變不了這些事實,夫碧瑤的言語雖說無禮,里頭的惡意卻是不多,只是流於情緒發泄,對解決現下的情況一點幫助也沒有;更不要說他接下來還有得仰仗此人,萬萬不能這樣惹惱了他。
“不知吳兄對此有何見解?”
雖說不能惹惱了他,但黑道聯盟中的情況大出意料之外,若馬軒乾脆弄死了夏侯征或拿他當傀儡,威天盟還可從中用事,可現在兩邊卻是互相包容,看似完全沒有隔閡,即便姬平意知道那十有八九是曹焉余澤,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當日石漸算計棲蘭山莊之前,就與黑道聯盟搭上了线,才有棲蘭山莊與君山派之戰,現在兩邊的和平相處,不過是曹焉“死而不僵”的表現,但知歸知,要從中搞鬼卻難,無計可施之下,也只能希望吳羽拿出辦法來。
“盟主放心,”
彷佛全沒聽到方才夫碧瑤的百般詰難,活像她不存在那樣,便夫碧瑤再無知,也曉得這代表他對自己最徹底的輕蔑,本已稍平的火氣又冒上來,但這回不只姬平意嚴厲的眼神示意,連楊柔依都踏前了半步,有意無意間擋住自己,她便想發火一時也冒不出來,只能聽吳羽語氣平和,自己的斥責全變成了馬耳東風,“黑道聯盟中大有分歧,本盟的機會多了……”
“哦?”
聽吳羽這一說,本來還只是想將話題引開,讓自己發疼的腦袋清醒清醒,姬平意這下可來了精神,廳中眾人更是一聲不出地盯著此人。
方才傅欽恒明明就說黑道聯盟中一片和諧,這人竟從中看出分歧,平和的語氣中帶著極度自信,與傅欽恒所言南轅北轍,真令人難以置信。
只是大敵當前,雖說還沒真的刀劍相向,但風雨將臨的陰霾,比之風狂雨驟更來的壓抑,這段日子眾人都已被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來,在姬平意的想法,若吳羽真能發現對方的破綻,那自是上上大吉;即便吳羽只是說來安撫眾人,讓大伙兒在心理上占了些許優勢,只要不是空言無物,便只有兩三分依據,自己也得推波助瀾,將兩三分推成了十分,至少緩解眾人心中的壓力,也比一點事不干的好些。
想來以吳羽的智計,該也看穿了這一點,才會將近大言不慚地說出這種話,冷冷地瞪著夫碧瑤,務要令她不能胡亂說話,姬平意打定了主意,無論吳羽說了什麼,就算只是天馬行空的胡說八道,自己也非得出言贊同不可,這大概就是所謂領導者的無奈吧?
“還請吳兄明示。”
“其實這道理也簡單,只是盟主一時沒想到而已。”
清了清嗓子,吳羽平和地笑笑,溫和平靜的眼神掃過廳中眾人,直到所有人都平靜下來,連夫碧瑤都不得不閉嘴傾聽,這才開口。
“君山派一戰之後,十二連環塢戰力減退,雖說仍是黑道聯盟中的霸主,卻已不像先前那般有一鎚定音之效,否則夏侯征也不用引狼入室,甚至連塢主之位都奉送給馬軒,甚至還得自削羽翼,暗中定計害死一戒僧和商月玄,說來這還是盟主的大功,那日擊斃了曹焉,本盟才有如今生機。”
知道是你的功勞了!
夫碧瑤心下暗罵,那日擊敗黑道聯盟,讓君山派能夠留存下來,眾人皆知是吳羽籌謀畫策之功,如果不是姬平意留守君山派腹地,擊斃了曹焉這首惡,就根本沒人能分薄此人功績;可她向來看此人不順眼,沒想到這般大事臨頭,他還在賣弄功勞,若非姬平意眼神冶澈,令她打從骨子里冷起來,以她的個性早要出言相譏,哪會聽他在那兒自賣自夸見眾人的目光都轉向自己,姬平意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那一戰雖是他的大功,但說來也是和祝語涵聯手才有的結果,何況他的武功與曹焉還有一段距離,即便現下回首當日,他都還有些害怕,甚至有點沒來由的心虛,“那一仗……也是眾人齊心合力才有的成果,吳兄客氣了……”
聽兩人這般互相吹捧,金賢宇暗地里啐了一口,雖知吳羽扶定了姬平意,才會有意無意間將姬平意的功勞夸示開來,讓旁人不敢輕視這年輕的盟主,但現在名分早定,你也不用這樣刻意,未免過了頭可話雖如此,他卻沒法兒多話,畢竟一出言反駁,一不小心就會變成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就算不論全極中死後,遠雄堡的威風已不比當年,光看現在強敵當前,這般蠢事他可不會做,幾句應酬話一帶,又拉回了話題,“這……又與黑道聯盟的分歧有何關聯?”
“無論黑道聯盟里的權力分配如何起落,照目前來看,錦裳門都算是實力最弱的一環,就算沒落到夾起尾巴做人,說話行事也得小心謹慎,光看這種情況下,霓裳子竟然表明不怎麼聽馬軒提調,若非她有所依仗,安能如此?”
吳羽淡然一笑,暫時止了口,讓眾人消化他的說話,廳中原本壓抑緊張的氣氛登時平息了幾分,直到大部分人都松了口氣,這才繼續:“目前只是資料不足,還看不出她的底氣何在,依在下所想,現下最好是按兵不動,慢慢觀察敵人弱點才是。”
“說的好!吳兄果然目光如炬,竟能看出黑道聯盟的弱點所在,果然高明,在下佩服之至。”
聽吳羽說的有理有據,雖說還沒分析出個所以然來,但看廳中的氣氛已然緩和,姬平意也不由松了口氣。
他所言是否真實還是兩可,最重要的是解脫了眾人心中的壓力,光這樣就該大記一功,至於接下該如何准備戰勢,就是大伙兒的事了,心魔既解,集眾人之智,該可想出辦法來。
沒想到吳羽話才剛說完,余音裊裊未絕,姬平意便出口贊同,簡直將他的話當寶般供著,夫碧瑤雖是怒火高昇,一心只想斥喝如此大言不慚的吳羽拿出證據來,又或是說說若他看錯了,要負上什麼責任,好歹也煞煞這丑漢的氣勢,但姬平意已下了定論,冷澈的目光過處,絕不許自己有所異議,即便夫碧瑤貴為盟主夫人,也不好在這麼多人面前拆自己丈夫的台。
她勉強咽下了剛到口邊的話,只覺喉嚨癢癢的,憋得一張小臉紅通通的,一腔怒火差點就要從眼中噴發出來。
求救的眼光望向四周,偏偏旁人或被吳羽的胡言亂語說服,或被姬平意目光所懾,竟是沒一個人能出言反駁吳羽的,就連向來與吳羽針鋒相對,沒事也要駁他幾句的金賢宇,競也乖乖閉口無言,夫碧瑤不由大怒:心想這吳羽也不知給這些人吃了什麼藥,竟讓他們這般心悅誠服,那等話語全然只是猜測,一點沒有根據可言,偏偏除了聰明如自己外卻無人看穿,而自己又不好說話,當真氣死她了夫碧瑤咬著牙:心想晚些再把自己的真知灼見告訴丈夫,免得他不慎受欺了。”盟主金言,在下不敢妄受,”
對著姬平意深施一禮,言語中謙遜了幾分,表情卻是毫無所動,一副受之無愧的模樣兒,看得夫碧瑤愈發怒火高燃,可吳羽卻絲毫不理她,只轉頭望向傅欽恒,“方才傅少俠曾言,除了黑道聯盟諸派的反應外,還有個未知真假的消息,不知為何?”
“是……”
一聽吳羽又把話頭轉到自己身上,傅欽恒嚇了一跳,聲音又囁嚅了起來,“據……據三師兄探得……黑道聯盟正整備人馬,由汙衣幫葉謙領隊,數日前從黑道聯盟的根據地出發,帶出的人手都是汙衣幫本幫人馬,也不知……也不知要殺到那里去……本門的探子只……只聽說葉謙所率人馬將路經摩雲道,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資料了,三師兄先前去與師父會合,要我回稟報此事……”
“什麼?”
聽傅欽恒這一說,姬平意不由面上變色,金賢宇更忍不住跳了起來,捉起了鋼鞭就要向外衝去,但他快吳羽更快,在金賢宇和他的幾個師弟才剛踏到門前時,身影一閃人已出了廳門,連一怔之後便隨他衝出的姬平意都差點趕不上了,遠去的身影只留下聲音傳了回來,“語涵整調人馬隨後趕上,我與吳兄先去照應,至於歸離原的守備……就請娘先留心了……”
沒想到吳羽和姬平意衝的這般快,金賢宇冶哼一聲,施展輕功也追了上去。
其實也難怪幾人心急,摩雲道雖距歸離原還有幾十里距離,但在武功高手的眼中,也不過一兩時辰辰光,幾可算是歸離原的外圍門戶,偏偏威天盟新遷此處,雖是盡力做好防御准備,防线卻還沒延展到摩雲道,如果敵軍來到此處,說不定還可攻威天盟一個措手不及哩。
其實若黑道聯盟的目標只是歸離原,已然得到消息的威天盟正可設伏待敵,好整以暇地試試敵我實力,想來馬軒新掌黑道聯盟,陣腳未穩,也不可能全力以赴,光看來的人只是葉謙領軍便知。
但真正教眾人擔心的,卻是遠道來此,還未與威天盟合流的遠雄堡與君山派兩方人馬。
君山派也還罷了,有夫明軒領隊,這老江湖深知行軍之要,黑道聯盟只有葉謙帶領的部分人馬,想動君山派還差上一截:但另外一邊的遠雄堡,卻令人大大憂心。
自全極中、朴锺瑞與李起俊相繼死後,遠雄堡高手喪亡不少,僅余的高手以金賢宇為首,大都留在歸離原,這回帶隊來的只是幾個小師弟,不只武功還未練成,江湖經驗更是差得遠了,即便對方只是葉謙帶領,又非精銳盡出,但有心算無心之下,要擊潰遠雄堡也非不可能之事,金賢宇自是想不擔心都不成。
偏偏摩雲道是外面到歸離原的必經之地,又是地勢險絕,光聽名稱便知,若歸離原的勢力已徹底掌控到摩雲道那還好,偏偏目前此處還算是化外之地,光想到若被葉謙急行軍到此設伏,遠雄堡的人馬全無准備之下,只有慘遭屠戮的份兒,他便心焦難言,一心只希望那遲遲未至的岳敏宸,在知會了君山派之後,還記得要通知遠雄堡一聲,讓他們有點准備,至少要撐到自己趕到站在摩雲道的路口,姬平意只覺背心生汗,偏偏方才與吳羽一人一邊,探過了摩雲道附近數里方圓,卻未見敵人的埋伏,只有行軍之後的痕跡,顯然敵人雖已到此,卻是純然路過,全無在此設伏的想法,說不定……連威天盟已經轉移到歸離原的消息都還沒得到,甚至忘了占領此處,這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難不成黑道聯盟的大軍出擊,只是出來游山玩水,好犒勞眾人辛勞嗎從另外一邊探出了頭,吳羽搖了搖頭,伸手拭了拭面上汗水,難得出現了不解之色。
他心中也與姬平意一般疑惑,若要伏擊君山派或遠雄堡人馬,這段路上以摩雲道最適合設伏,若敵人放過此處,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們的目標根本就不是兩方人馬,但……這也太不可能了吧“吳兄……以為如何?”
雖知自己這樣老是問吳羽意見不算好事,無論如何身為一盟之主,也不可能老把動腦筋的事交給旁人,何況算算日子,君山派明日才會經過此處,遠雄堡到的日子更遠,只要自己等人在此做好准備,便可避開被突襲暗算之禍,兩人緊趕慢趕總算是趕上了,也算幸運。
但此事著實透著蹊蹺,姬平意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自然只能問人了。
“黑道聯盟大軍出動,帶出人馬大約五分之一,總不可能是出來踏青的……他們……到底是打什麼主意?”
“在下亦不知,只不過……這多半不是馬軒的主意,”
吳羽望了望遠處,沉吟了半晌才開了口,聲音總算恢復了平日的鎮靜如恒,“馬軒沉穩能忍,在這種情況下……不該隨意出動人馬的……””這……”
雖說身為棲蘭山莊少莊主,先前與馬軒也見過一兩次,但兩人不熟,先前甚至對影劍門的存在也不知悉,對馬軒的行事作風姬平意自然不可能知曉太多,也因此對這幾近陌生的對手難免有幾分沒來由的懼意,卻沒想到吳羽竟似知此人甚深,說的如此篤定,姬平意不由覺得奇怪,連母親對這人的性格行事都不敢下定論,吳羽如何有這種把握?“我識馬軒不深,不曉得此人行事如何,吳兄如何知道此人沉穩能忍?難不成……除了本盟之外,吳兄另有消息來源嗎?””這倒不是,只是先前對付石漸之時,竟然被馬軒計算了一回。”
似沒聽出姬平意的試探,吳羽搖了搖頭,聲音一若平日穩靜,“以馬軒對楊梃認識之深,劉濠的易容絕不可能瞞過他,他卻裝做一無所知,只在暗中圖謀,留下血蟾木給我們留下勝機,那日即便我們沒能擊斃石漸與劉濠,但以雙方實力,石漸與劉濠便勝,體力內力也必損耗不少,馬軒正好做鷸蚌相爭的漁翁。”
不管姬平意眉頭漸凝,吳羽的聲音一無止息,“能等到最好的機會才出手,若我們敗了,他正好解決石漸與劉濠,一把將影劍門的大權收入手中,只要喊出劉濠的真實身分就行了;雖說我們勝了對手,不耗多少體力就解決二人,還是讓他斟酌情況,帶著嫡系人馬全身而退,此人之沉穩能忍,實是少見……不過也因此,這人的作風算是讓我等看穿了一部分。”
見姬平意眉頭緊皺,顯然面對的敵人太強,令年少氣盛如他也不由有些懼意,吳羽知不能嚇得他太過火,適當的抬高敵人,是讓這年輕盟主不得不依賴自己的手段,但若讓他嚇得太過,失去了應敵的自信,就是過猶未及了,“馬軒沉穩堅忍,若不到可制必勝的情況下,絕不會輕易出手,這回的情形完全下似他的風格,想來……黑道聯盟看似已然平靜,實則暗濤洶涌,怪不得霓裳子敢出頭,想來暗里還有別情……”
“那……就好了……”
聽吳羽一說,雖沒說的很清楚,但姬平意也非真的蠢人,加上這段日子一心在思索黑道聯盟中的種種情勢,自然聽得出吳羽的弦外之音:馬軒既是能忍之人,開戰之前必先利用種種情勢,達成先勝而後求戰的兵家戰略。
若馬軒能完全掌控黑道聯盟,就不會在內部未定之時妄開戰端,這回葉謙率師出擊,極有可能代表著黑道聯盟中還有馬軒穩定不住的雜音。
若真如吳羽所言,姬平意一直懸著的心,可就放下了幾分,畢竟黑道聯盟人多勢眾,真論個別武功,威天盟有吳羽、邵雪芊和他自己,再加上即將到來的夫明軒,比精銳是輸不了人,但若真打起群架來,比人數威天盟可就差多了。
石漸和劉濠暗算自己人時的心狠手辣,對威天盟面言著實是沉重的打擊。
如果這等對手真的內部分裂,造成馬軒得要先安內後攘外,敵人不能全力對己,對威天盟面言實是上上好事,無論如何,分裂的對手總比團結的敵人要好應付得多。
“下過……出手的是葉謙,而非晏駕幽或霓裳子,又沒有四玄僧協助,這個……倒有趣了……”
聽吳羽兀自沉吟,姬平意雖覺奇怪,率軍出擊的是葉謙也罷,是晏駕幽也罷,對他而言也沒什麼分別,不過吳羽智謀猶勝於己,說不定他能從其中看出什麼端倪,姬平意雖有滿腹疑問,但深知智謀之士用腦之時,最忌旁人吵鬧,也不敢多嘴,只等著吳羽自己解破迷津,只是還來不及等到吳羽開口,自己前來之處的那一邊反倒有些聲音漸漸響了起來。
聽到身後腳步聲漸起,姬平意輕吁了口氣,當他聽到黑道聯盟出擊之時:心驚之下竟不管後路接應,與吳羽兩人打先鋒衝到了摩雲道,直到人到了此處,卻沒有發現敵人,搜尋之間他才想起來,敵人乃是葉謙和以汙衣幫為首的黑道分子,就算自己和吳羽兩人武功夠高,可眾寡差距太過懸殊,縱兩只猛虎也難敵群狼,真要打起來自己可末必占得到優勢,如若不是君山派與遠雄堡的人手,都是威天盟所極須,深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之理的他也不敢冒這個險。
遠遠的,以金賢宇為首的遠雄堡諸弟子終於出現。
發現了己方援軍,姬平意懸起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雖說金賢宇對自己這盟主並非全然心服,自己真遇險他多半不會救,但姬平意也知金賢宇的遲到並非有意,此事極可能關乎遠雄堡眾人生死,他身為堡主不可能不放在心上,便想要刻意放慢腳步,等自己這盟主陷入敵軍而敗亡,也不會挑在這時候,這等計算金賢宇不會做不到。
只是遠雄堡眾人所使都是鋼鞭,雖說形制似劍,重量卻要沉的太多,正面應敵之時固然威風八面,那鋼鞭使將開來,就算只是橫打硬干的幾招,但一力降十會,尋常高手也必遜色;可要說到趕路,那可就累壞人了。
偏偏姬平意使劍,吳羽的鐵鏈雖長卻輕,以重量論趕路時都算不上累贅,因此雙方功力雖差不多,又是同樣地一心趕路,吳羽和姬平意卻還是早了半刻鍾到達摩雲道,也不像姍姍來遲的金賢宇等人一般氣喘吁吁,甚至還有空閒在摩雲道周遭好生探了一回敵情。
“敵人……敵人可已經來了?”
見兩人鶴立在前,氣息沉穩如常,金賢宇暗氣彼此差距,但沉重兵刀有沉重兵刀的奸處,雖說趕起路來著實累人,可說到沙場交鋒、苦戰硬戰,比起硬扛之下可能挫鋒頓銳的長劍,又或是趁虛而入的鐵鏈,鋼鞭都要來得實用許多,等到當真與黑道聯盟硬抗的時候,就知道誰的選擇比較好了。
他順了順氣,調勻胸中氣息,“還是說……遲了……”
“不會的,師兄!”
聽金賢宇咬著牙說出了最不願的那種可能,幾個師弟差點沒嚇到,只是一路趕來氣息頗亂,加上敵人來的大出意料,雖知不是黑道聯盟壬力,但最受威脅的都是自己人,要他們不心慌幾乎是不可能的,“呃,堡主……我想,我們一定來得及,說不定敵人還沒到……”
“不,”
冷冷地搖了搖頭,吳羽望向另外一邊,“從這兒的痕跡上看,敵人大約在一兩個時辰之前,已經通過了摩雲道,人數大約有百余人,看得出該都是汙衣幫中的好手……”
“那怎麼辦?你們怎麼還在這兒聊天?還不去救人!”
聽吳羽這麼說,遠雄堡中一人已耐不住滿心的壓力,忍不住吼出了聲,“難不成你棲蘭山莊的命就是人命,我遠雄堡的人命,在你等眼中就一文不值嗎?堡主,我們別理他們,快些趕上本堡中人,好歹……要幫上忙才行!”
“放心吧!”
似沒聽到那人怒吼聲中表現出來對姬平意的懷疑,更似沒看到姬平意面寒如水,吳羽微帶異色的目光,飄向了另外一邊,“除非貴堡另行擇路,打算繞上一大圈來歸離原,否則再怎麼看,汙衣幫中人行軍的方向和目標,都與貴堡無關……從那個方向過去,會通過飛環門、天叢幫,再過去就是翔風堡……這幾派與本盟都沒什麼淵源,不知汙衣幫究竟意欲為何?”
與其說是吳羽言語中的內容,不如說是他那冷若冰霜的沉靜,將遠雄堡的眾怒給生生壓了下去,雖說對吳羽仍有成見,但既然知道汙衣幫的目標與遠雄堡無關,眾人自然就火不起來了。
看了看吳羽指著的方向,觀察了一會汙衣幫通過時留下的痕跡,確認汙衣幫確實是走了另外一邊,松下心來的金賢宇只覺腿腳頗有些酸疼。
雖說他也是武林高手,但這鋼鞭著實沉重,加上心急之下,動作之間難免氣息不順,奔行之時還沒覺得,如今緊繃的心一放松,疲憊便都涌了上來。
他咬著牙不肯示弱,眯起的眼卻追著遠方,彷佛想要看穿敵人般。
“據本座所知,翔風堡前些年曾與汙衣幫有些不睦,只是事情太小,沒真的追究而已,難不成……葉謙是去找回梁子的?”
“這……不太可能吧?”
聽金賢宇這一說,幾個師弟一陣騷動,畢竟拚了命地趕到此處,才發現敵人的目標根本不是自己,這段路上緊趕慢趕,弄得腿腳酸疼,竟都是白費的,心下確實難以接受,一個師弟不由叫了出來,“馬軒那廝又不是笨蛋,在黑道聯盟陣腳未穩的當兒,豈會這般輕易派人出手?尋的又非身為大敵的本堡,而是名不見經傳的翔風堡,此事豈有可能?”
見金賢宇冷冷地瞪了開口的師弟一眼,卻不開口說話,也不知是認為此言不足駁斥,還是一時間無話可說,姬平意心下不由暗笑,沒想到遠雄堡里頭的爭權奪利,也絲毫不弱於黑道聯盟,那開口之人他也認得,是全極中一個較小的徒弟,名喚張圭賢,算得上是遠雄堡的後起之秀,向受全極中所鍾愛,據說武功已得全極中真傳,只是遠雄堡武功猛悍威霸,功力不足者難竟全功,張圭賢限於年歲,還稱不上高手,卻沒想到還是在這個時候開了口,挑戰金賢宇的堡主權威。
但張圭賢所言也非無理,當時聽到六師弟轉述消息時,自己全力拔腿狂奔,為的也正是此事,若非事涉存亡,對馬軒而言,最重要的該當是穩定內部,而非對外征伐。
畢竟馬軒雖早與曹焉有所往來,在十二連環塢甚至黑道聯盟中仍然是外來戶,就算影劍門戰力再強,要將黑道聯盟接收過去,仍是力有未逮,除非是要面對生死大敵的威天盟,否則怎可能輕易出兵。
如果不是看到地上痕跡,確定汙衣幫眾人的前進方向非是威天盟,只怕姬平意自己也難以想像,馬軒竟會做出這等輕重不分的事情?
吳羽的解釋看似異想天開,卻正正切中他的疑惑,不然他可不會那般容易信他;此刻若是自己直接說出吳羽的猜測,雖說可解眾人疑念,卻也少了幾分樂趣。
他閉嘴在旁靜觀,只等著看金賢宇是怎麼壓服不服的師弟們?反正金賢宇堡主和師兄的名分擺在那里,張圭賢便再有本事也難翻天,總之是不用擔心折損了威天盟的實力。”是否可能,不是看你有多少話說,而是看留下的痕跡如何,”
冷冷地打斷了師弟所言,金賢宇不由心中火起,雖然他是遠雄堡年長弟子,無論排行年紀,都該是由他繼任堡主,但這些師弟年輕識淺,偏又妄自尊大,隱然間竟有想謀奪堡王之位者,外要面對強敵、內要平伏暗流,金賢宇這段日子的壓力絕不比姬平意小上多少,如今給傅欽恒帶來的消息一激,又發現自己白跑一趟,火氣正旺時又被撩撥,不在此發火他都不得不佩服自己修養深湛,“先看清痕跡再說。”
勘查了地面痕跡,張圭賢本還想多話,卻是不得不閉上嘴,就連金賢宇嘴上駁斥師弟,眼中也不由滿是疑惑,這附近的痕跡明顯已極,汙衣幫中人確實毫無向歸離原前進的打算,而是一直线地攻向翔風堡,地上痕跡極新,顯然人才剛通過不久,想來若非汙衣幫眾輕敵到認為不用掩蓋痕跡,就是全力趕路,根本已無心去掩蓋痕跡,難不成這一戰需要快到這等地步。
雖非軍旅中人,但武林各門派彼此間爭斗搏殺,與軍陣之學差相彷佛,金賢宇亦知行軍之要,若是掌握了一個“快”字,能以速度出敵人意料之外,幾可說便握了七成勝箅:只是便未出動黑道聯盟,光以汙衣幫和翔風堡相比,汙衣幫也占盡了優勢。
若非翔風堡主是少林掛名弟子,純以單打獨斗而論,實力不在商月玄之下,再加上看在少林派的面子,即便黑道聯盟也不敢太過囂張,只怕當日梁子起時,商月玄就已先滅了翔風堡,哪還容得翔風堡主范榮音逍遙自在。
可無論如何,在現在的狀況下,怎麼看汙衣幫也不該對翔風堡動手,不只同時惹上少林派和威天盟兩個強敵,更使原本就未曾穩固的黑道聯盟內部局勢動蕩;何況當日范榮音惹上的是商月玄,在商月玄已逝的現在,葉謙再怎麼樣也不該找上這對手,除非……是意欲就此立威。
“看來……葉謙那廝的日子過得也不怎麼樣,”
心念一轉想到了此處,金賢宇立時就排除了其他的可能,身為新任一門一派之主,最重要的就是建立威權,葉謙的選擇從黑道聯盟的大局而言雖不怎麼樣,但若以汙衣幫新主的身分,卻也無可厚非,金賢宇嘴上輕蔑,實則心有戚戚焉,“看來汙衣幫內對他繼任之事,反對者也不少,就算有馬軒撐腰,他也難以穩立,否則何須用上立威這一招?如若四玄那邊的情況也是一樣,黑道聯盟狀況不穩,我等便穩若泰山,無須擔心。”
聽金賢宇這一開解,眾人的神情都平伏下來,連一路緊趕時的汗流浹背都沒有那麼不舒服了;當然,挑戰威權不成的張圭賢神情便沒那般輕松,只是他也非笨蛋,此等言語挑釁之事可一不可再,以後總會有機會的,想到這兒他便住了口,與眾師兄弟們一起平伏體內氣息亂動。
“既是如此,事不關己、己不勞心,既然黑道聯盟的目標不是本堡,我們就此回去吧!”
“對對對,也該回去休息……一路跑成這樣,大伙兒都累了,總算證明此事與本堡無關,就不用再多事了……至於傅欽恒那廝假傳命令,害得我們白跑這一趟,也該回頭找他算這個帳!”
“啊……算了算了,他也不是有心的,探消息哪能夠證實的徹徹底底?自然是有消息就得傳回來,能從黑道聯盟里頭得到消息已經算他不錯了,最多是怪對手詭詐難測,又是事有湊巧,才會搞得大伙兒白跑一趟,大不了……讓那傅欽恒請上一客,算做對本堡的道歉,也就是了……”
滿溢心頭的壓力一下解除,眾人不由都感受到了疲累,一小半日是趕路的累,一大半卻是這段日子以來的壓力,遠雄堡眾人不由七嘴八舌起來,想要回去休息的聲浪登時鼎沸,甚至有幾人連姬平意就在一旁也不管了,自顧自地瞎起哄,要找傅欽恒算白跑一趟的帳;而出言為傅欽恒解勸的,也未必是出於好心,只是想順便賣個好給姬平意,說不定還可拉個外援過來。
眼見師弟們聲音此起彼落,金賢宇轉頭望向姬平意,“既然證明是庸人自擾,大伙兒白跑了一趟,不若盟主與吳兄就此回去休息,由本座和幾個師弟折而向南,先與本堡人員會合,再過得數日該可到達歸離原……至於此處,就由本座幾位師弟留守,以備不虞,下知盟主以為如何?”
聽金賢宇這一提,姬平意本想說這樣也好,畢竟威天盟的狀況比之黑道聯盟也好不到哪兒去,實力一時間還擴充不到摩雲道來,讓遠雄堡的人馬駐守此處,雖說也算孤軍在外,但摩雲道乃是天險,只要心中留意,加上後援不斷,要守住此處該當不難。
何況君山派與遠雄堡的人員日內將至,也該留幾個人守在此處接應,可一轉頭卻見吳羽凝目沉思,目光栘向汙衣幫行進的方向,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姬平意躊躇半晌,還是開口問了:“就金堡主所說,吳兄以為如何?”
“留人把守此處,以及派人與遠雄堡眾人接上頭,自是重要的,不過……”
聽姬平意垂詢,吳羽這才抬起頭來,目光瞄過了遠雄堡眾人,看穿了眾人的疲累,咬了咬牙,似是下了什麼決定,“不過在下與盟主卻不該就此返回歸離原,依在下所想,不若我等趕去援救翔風堡……”
“什麼?”
聽吳羽這一提,金賢宇不由叫了起來,沒出聲的遠雄堡眾也是目有疑惑。
俗語說“天下武功出少林”雖說難免有些溢美,但真要算起來,武林中稱得上有名的門派,約有三分之一都與少林派有所淵源,只是或多或少而已。
當中雖不乏佛法有成、溫柔謙讓之輩,但倚著少林派的聲威與旁的門派有所衝突的,亦是所在多有。
遠雄堡也向屬作風囂張的一方之霸,兩個囂張的勢力碰到了一處,自然難以和諧相處,先前全極中在日,遠雄堡跟少林派屬下的幾個小門派偶爾也有衝突,翔風堡與汙衣幫雖有隙,與遠雄堡的關系也下見得就好了。
便不說翔風堡與威天盟往日無交、近日無恩,光看遠雄堡眾人趕路至此,多有疲累者,既然本堡人員未受威脅,一心只想回去好生休息一番,無論如何也下該繼續強撐下去,偏偏吳羽卻說要往援翔風堡,怪不得金賢宇要叫出聲來,遠雄堡眾人心想著這人也未免太愛多管閒事了。
只是金賢宇身為堡主,就算天資原與眾人相當,可這段時間的磨練,也讓他的眼光開展了不少,呼叫出聲之後,隨即想到了吳羽的打算:所謂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翔風堡此次受汙衣幫突襲,勝敗之數也不知如何,若翔風堡能勝,也還罷了;若翔風堡正處下風,苦苦支撐中被威天盟所救,感恩戴德之下,以往的些小梁子也都拋了,多半可為本盟添一臂助,以現在威天盟的情況,多加一些人手總比沒有要好;而若眾人趕到時翔風堡已滅,最多也只是又白跑了一趟而已。
翔風堡本身雖不足論,但范榮音身為少林派的掛名弟子,若是透過此等關系,賣了個好給少林派,搭上线後威天盟也可多一支援兵,即便少林派不想牽涉威天盟與黑道聯盟之內,但憑著少林派的面子,便馬軒如何驕狂,要動手之前也得頭忌幾分。
換作原本勢盛之時,金賢宇自看不上此等手段,可現在敵我之勢太過懸殊,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思考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可能性。
就算前面的目的都無法達成,但葉謙率師輕出,汙衣幫中雖多有好手,但相較之下,比之遠雄堡在此的眾人,可要差上一截,更不用說姬平意與吳羽兩個高手,有心算無心之下,被自己這批人突襲一把,想必可以一戰而勝,便不能當場擊斃葉謙這首惡,好歹也送他個幾十人的死傷。
雖說這等傷勢對黑道聯盟而言算不上傷筋動骨,但首戰得勝,總算是把威天盟的氣勢打了起來,兩軍交戰首重氣勢,氣勢鼓起之後,要戰要和都有余地可供迂回,這等好機會確實不能放過。
只是看著眾師弟們不顧顏面的唉唉叫,一副打死了都不想起來,更不用說去援救翔風堡了,金賢宇不由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感慨,雖知這些家伙十有八九並沒怎麼累到,只是不想聽姬平意的命令罷了,可這回應援翔風堡,最主要的倒非出力,而是作個好給少林派,如果可以的話將少林派拉到自己一方,便不行也給黑道聯盟一點錯覺,遲滯對方的腳步,偏偏幾個師弟們竟似沒人發現此點,只為了對姬平意的命令陽奉陰違,竟連這種丑態都做了出來,教他如何不火上心頭。
可在耍賴的都是自己人,在姬平意面前他縱心中有火也難發泄,金賢宇胸中怒火充盈,卻也不得不暗中自嘲:若非本堡弟子雖說武功高明,腦子里的內容卻是有限,自己也沒法大權在握,可若容忍自己的師弟們個個笨成如此,間中還給自己找點麻煩,永遠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就是成為堡主的代價,金賢宇可真下知道,自己當這個堡主,究竟算好還是不好。
聽姬平意順水推舟,索性讓遠雄堡的眾人或是留守此處,或是與自己前往和遠雄堡人員會合,只他和吳羽兩人前往援救翔風堡,金賢宇雖氣兩人一心只想自己出頭,這般賣面子給旁人的好事都不留給自己,可便不管遠雄堡眾人的鋼鞭均屬沉重,說到進退如電的兵家要務,第一個便被排除在外,光看自己的師弟們都軟綿綿地耍賴,便還有力氣的也不想起身,金賢宇也非不知,這種情況下要自己的人手去援翔風堡,只怕是難上加難,這個啞巴虧也只能硬吞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