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病毒爆發之後,程子介遇到過各種人。
形形*,千奇百怪。
雖然遇到了很多人,但能讓他打從心底里敬佩,甚至說得上仰慕的人並不多。
第一次見面就令他折服的,更是只有孫志高一個。
所以,程子介對這位中年漢子的樣貌,當然是記憶非常深刻,絕不會和別人混淆。
但程子介隨即反應過來,這是荒蕪。
看來荒蕪非常愛惜孫志高這具身體,保護得很是妥當。
不但沒有讓孫志高的身體出現任何腐爛的現象,甚至連一點外傷都沒有。
只有衣服早已破爛成千條萬縷,亂七八糟如同蛛網般掛在身上。
因為小淘氣姐姐的脆弱身體帶來的行動不便讓荒蕪吃了不少苦頭,甚至不得不靠著部下搬運自己才能行動,於是,荒蕪在占據了孫志高的身體之後,便作了非常細致的保護。
當然,這樣的照顧,給人的感覺是保養自己的汽車之類的交通工具,讓人感覺只有詭異。
確實,孫志高現在和他生前沒有什麼兩樣,身形正常,甚至比以前更健美,皮膚也閃耀著健康活力的光澤,但眼睛卻顯得非常詭異,既不是其他喪屍那樣,像塗了蠟的玻璃球,也不像人類一樣,帶著感情或者情緒。
“荒蕪!”“人類!”程子介和荒蕪在看到對方的時候,短暫地愣了一愣,然後又一起叫了起來。
程子介條件反射地伸出左臂摸向腰間,卻摸了個空,熟悉的武器都沒有帶在身上。
而荒蕪也是連退三步,它身後跟隨的一小群喪屍馬上擋在它身前,朝著程子介張牙舞爪地咆哮起來。
而哈雷也在愣了一愣之後,馬上興高采烈地跑了過來,一把抓住程子介的肩膀:“是你!朋友,你來了!歡迎!”
這家伙在喪屍群中格外顯眼,原因就是它非常愛護自己離開雙河時穿的衣物。
當然,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漂亮的裙子已經肮髒不堪,但絕無任何破損。
看得出來,哈雷就像荒蕪保護身體一樣,小心翼翼地保護著這套衣物。
對比它所有同類的一身破爛甚至纖縷不著,它甚至比荒蕪還要特立獨行。
但此時不是在意哈雷穿的衣服的時候。
程子介和荒蕪又是一起緊張地出聲喊道:“哈雷,這是怎麼回事?這家伙怎麼來這里了?”
“啊,啊,對,你們打過架。”哈雷嘟噥著:“你們認識。”
雖然在這里意想不到地遭遇了荒蕪,但在短暫的震驚之後,程子介首先猜到了大概,於是搶著問道:“你們是准備商量怎麼解決食物問題的?”
“對,對。”說到食物,哈雷的情緒馬上一變,雖然它沒有表情,但程子介仍然覺得它愁容滿面:“我們沒有能量,伙伴們,餓死了很多。荒蕪的伙伴,死掉的更多。很糟糕。”
“我知道。我們那附近也是一樣的情況。”程子介稍微安心了一些,知道很難在這里和荒蕪發生衝突。
這里是哈雷族群的地盤,想必它們不會坐視荒蕪攻擊自己。
即使出現意外,自己雖然現在沒什麼戰斗力,但速度和敏捷並沒有受多大影響,逃走應該不出問題。
於是,程子介一邊等待哈雷的回應,一邊開始計劃逃跑路线。
而這時荒蕪不等哈雷回答,便焦慮地一邊後退一邊叫喊起來:“哈雷,到底是什麼情況。為什麼這個人類會在這里。這是陰謀嗎?埋伏的人類呢?你們果然和人類勾結在一起了——”
哈雷只得先轉向荒蕪,耐心解釋道:“什麼陰謀?這個人類,是朋友。是他們教給我人類的食物。”
“都出——”荒蕪正仰頭高聲咆哮到一半,聽到哈雷的解釋,召喚部下的聲音戛然而止。
然而程子介已經聽到了不遠處隱約傳來大量喪屍的回應聲。
果然是荒蕪,如果自己真的設下了陰謀和埋伏,恐怕也很難解決它。
附近有大量荒蕪部下的存在讓程子介緊張起來,渾身繃緊,准備一有不對,便馬上逃之夭夭。
哈雷則有些生氣地喊道:“荒蕪,你干什麼,想打架嗎。雖然你又從別的地方帶來了很多同伴,但是我們不怕你。”
“對。”“這里不可以打架。”“這個時候,還要打架嗎?”“這個人類是朋友,不許荒蕪打他。”哈雷的小伙伴們嚷嚷了起來。
而荒蕪確實是一位傑出的領導者,具有敏銳的判斷力。
在因為乍見程子介的震驚而出現短暫慌亂之後,馬上恢復了鎮定。
顯然,它迅速想到了程子介這次不是來找茬的,而且在當前的情況下更不能和哈雷的族群再度掀起戰火,於是轉換了態度,作出了道歉:“對不起。這個人類,以前和我是敵人。沒想到在這里遇到。緊張了。我沒有主動打架的想法,只是做了被動的准備。其實我的部下一直在附近偵察,並沒有看到其他人類,也沒有看到那些會飛的東西。我應該知道沒有埋伏的。很抱歉。”
荒蕪的態度讓程子介暗中喟嘆。
它是對手,是附近人類最大的威脅,是程子介心頭一塊最濃重的陰雲,但像別的喪屍一樣從不裝腔作勢。
雖然是荒蕪說的,但程子介一樣相信。
“嗯。嗯。不打架。今天不打架。在這里不打架。”哈雷顯然也對荒蕪的話非常放心。
它恢復了輕松地嘟噥著,絮絮叨叨地向程子介問道:“大家,都好嗎?你的那些同伴?那個人類,好嗎?我很想她。”
程子介當然明白哈雷說的是誰。
別說哈雷,程子介自己也很想她,很想大家,很想他們。
但這個時候,他只能重重地嘆了口氣:“不好。”
“不好?”哈雷流露出的情緒讓程子介心頭一暖:“怎麼了?怎麼了?”
“我們被攻擊了……啊,沒關系,不是你們的同類,是別的人類打了我們。大家都被打跑了,不在那里了……我也很久沒有看到他們了。”人類內斗這種事情實在無顏多說,所以程子介只是簡單地講了兩句。
哈雷卻沮喪萬分:“為什麼這樣,怎麼辦,我以後還能見到她嗎?”
“當然可以。”程子介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哈雷,只能含糊其辭地回答道:“她在很遠的地方,以後我們回去了,再來找你去玩吧。”
“好的。好的。”哈雷畢竟單純,沒有多想,而是注意到了程子介的斷臂,又擔心又難過地伸出爪子碰了碰:“真的不好……你的爪子,斷了。都不好……我們不好,荒蕪不好,你們也不好。唉。為什麼一切都變糟糕了呢。”
“可惜,可惜,本來是完美的身體。竟然沒有好好保護。”荒蕪的聲音突然打斷了哈雷的嘟噥,程子介擡頭一看,這家伙已經走到了幾步之外,正盯著程子介的斷臂:“本來想以後再找機會得到這具身體的。現在……沒必要了。生氣。我想打那個人類。”
荒蕪意興闌珊的語氣讓程子介啼笑皆非。
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間,但竟然有了一種和荒蕪站在同一戰线的感覺。
當然,這種感覺倏忽急逝,荒蕪畢竟是最可怕的敵人。
“既然你們有客人,我就先回去了,哈雷。”荒蕪坦然地看著程子介:“今天我們不是敵人。只要你在哈雷這里,我就不會攻擊你。請放心。”
“那……好吧……”哈雷畢竟不是荒蕪這樣的領袖,這方面的氣質差距甚遠。
倒是程子介,知道不應該放過這個機會,趕緊叫住了正要轉身的荒蕪:“先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