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什麼？”程子介疑惑地看著大家伙，遲疑片刻，還是抱著安少尉，舉步踏上了它寬厚的手掌。

　　大家伙又發出一聲低鳴，然後托著程子介，慢慢地直起身體。

　　有力的巨掌平穩上升，很快越過它的頭頂。

　　然而它的動作還沒有停止，而是繼續托著程子介，舉向它頭上不遠處的直升機。

　　巨大的手掌終於在直升機艙門邊停住了。

　　程子介這才明白它的用意，不由得感激而驚訝。

　　這看似笨拙不堪的大家伙，看來比想象中要聰明得多，知道自己需要什麼樣的幫助。

　　阿飛從艙門中伸出手來，程子介趕緊將安少尉送了過去。

　　看著安少尉被阿飛抱進機艙後，程子介轉過頭，向著大家伙揮舞著手臂，大聲喊道：“感謝！”然後輕盈地跳進了直升機的機艙。

　　大家伙長鳴一聲，慢慢地放下手臂。

　　直升機的旋翼呼嘯起來，開始爬升，機頭一轉，向著北方疾飛而去。

　　程子介首先來到駕駛座後，讓駕駛員向海軍報告了剛才的情況和戴嘯天再堅持一天的決定。

　　然後回到安少尉和那名戴嘯天受傷的部下身邊，看了看他們的傷情。

　　確定了兩人都沒有生命危險後，才放心地坐回自己的座位。

　　機艙內鴉雀無聲。

　　就連一向牛逼哄哄的任樂瞳，也是滿臉匪夷所思的表情。

　　而阿木也沒有再嚼口香糖，臉上那一貫毫不在意的表情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嚴肅凝重。

　　靜默良久之後，何安靜終於忍不住挪到程子介身邊，一把抓住他的手，聲音打著顫：“小橙子……”

　　“嗯。”程子介保持著平靜，反手握住了何安靜冰涼的手。

　　但何安靜像是完全沒有察覺一般，神情有些恍惚地問道：“剛才那個大的，就是我們在嚴將軍的資料里看到的？”

　　“應該就是它。”程子介看著何安靜蒼白的面頰，盡量用溫柔平靜的聲音回答道。

　　“它為什麼不打戴大哥，還幫我們的忙？”何安靜用力抓住程子介的手，不覺間使出了最大的力度，讓程子介感到陣陣生疼。

　　面對何安靜的問題，程子介也只能搖著頭：“我也不知道啊……現在能確定的，就是它對我們沒有敵意。另外，它很可能是希望我們幫它打其他的喪屍。”

　　“真奇怪……”何安靜嘟噥了一會兒，突然問道：“那戴大哥他們還在那干什麼？”

　　程子介輕描淡寫地說道：“他們在那等我。我明天還要來一次，看能不能找到和那大家伙交流的辦法。”

　　“還要來？”何安靜一下子睜大眼睛：“你怎麼找辦法和喪屍交流？”

　　“是啊。”程子介敷衍道：“現在還不清楚，回去再想辦法。”

　　何安靜馬上反應過來：“是看大夫人有沒有進展吧。她和哈雷好像能說很多東西了。”

　　“嗯。嗯。”程子介打著哈哈，也不否認。

　　於是何安靜得意地笑了，不再追問，而是緊緊地抓著程子介的手，挨在他身邊。

　　直升機在陽光下呼嘯而過，飛越丘陵與原野，樹林和村莊，然後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海源市區。

　　從空中看去，那片灰白色的水泥森林散發著一種蒼涼的氣息，像是一具了無生氣的屍體，躺在大地上安靜地長眠。

　　飛過海源市區之後，前方的地平线上出現了連綿的群山。

　　直升機從蒼翠欲滴的黃雲山和碧波萬頃的白尾湖之間一路向北，終於來到了雙河縣城的上空。

　　到了這兒，才總算看到了一些生氣。

　　城外的田地里勞作的男女，城內街道上巡邏的小隊，接著就是校園內奔跑的孩子們。

　　程子介遠遠地就看到，學校的操場上停著一架直升機，正是嚴少將的陸軍航空兵的塗裝。

　　他還在這兒嗎？

　　還是有其他的人在？

　　歸家的感覺總算打破了一路上壓抑凝重的氣氛。

　　首先開口的就是任樂瞳，他看著侯凱莉，愁眉苦臉地說道：“要是姓嚴的他們還在這怎麼辦？會不會又要抓小莉去槍斃？”

　　侯凱莉顯然對這個問題也非常緊張，緊緊地抿著嘴，面色蒼白，一言不發。

　　但這一點值得欣慰：她總算有了牽掛，不再是以前那種對生死全無所謂的態度了。

　　程子介還沒來得及開口，任樂瞳就再次不安地說道：“小莉，我可不會再讓他抓你了。什麼玩意。我這麼辛辛苦苦地，跑去幫他搞系統，差點被喪屍咬死，他說什麼也得給我個面子吧？就算不給我面子，也得給程老大面子。”說完有些心虛地看向程子介：“程老大，你會幫小莉吧。”

　　“當然。”程子介認真地說道：“我會盡力勸說嚴將軍不再追究這事的。”

　　“嗯。”任樂瞳神情輕松了些：“謝謝你。”說到這兒，又皺起眉頭，狠狠地說道：“要是他不肯，我也有辦法對付他。我在他的系統里留了後門，哼。只要我願意，隨時都能黑了他。”

　　程子介頓時吃了一驚：“小瞳，你這可不是兒戲。”

　　侯凱莉也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喂，你這是干啥呢，瞎胡鬧。”

　　“我不管。”任樂瞳看著她，大聲道：“反正我這次一定要保護你。要是他還要追究，我就要給他來個魚死網破！誰怕誰啊，我任樂瞳可不怕他這樣裝腔作勢的家伙。”

　　“笨蛋……”侯凱莉看著他，喃喃地說道。

　　“嘿嘿，我可是這兒最聰明的人，你看那些莽夫，他們的智商加起來也比不上我，怎麼會是笨蛋。”任樂瞳笑著搓起手來：“小莉，等會我帶你去認識倩姐吧。那個，嗯……怎麼說呢……”

　　侯凱莉垂下頭，輕輕地搖了搖，低聲道：“你要干嘛呢……”

　　任樂瞳看了看程子介和何安靜握在一起的手，吞了口口水，鼓起勇氣挪到侯凱莉身邊，也拉住了她的手。

　　侯凱莉沒有拒絕，程子介只聽到她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直升機緩緩降落在操場上，停在另一架直升機旁邊。

　　程子介松開何安靜的手，抱起那名還在昏迷狀態的海軍陸戰隊員，對駕駛員喊道：“現在他情況不好，我這兒有醫生，有藥品，還是早點給他治傷為好。明天上午麻煩你再來一趟接他，我還得去核電站。”

　　駕駛員大聲答應了。

　　於是程子介就抱著傷員跳出了艙門，阿飛也抱著安少尉跟了上來。

　　但程子介還沒來得及呼吸一口熟悉的空氣，操場邊緣的樹蔭下就傳來一聲驚喜的呼喚：“程長官？”

　　程子介循聲看去，那兒是驚雷部隊的一名分隊長。

　　他剛剛帶著十來名驚雷部隊的成員坐在樹蔭下，此刻見到程子介，馬上歡呼著跑了上來。

　　“怎麼回事？你們怎麼在這兒？嚴將軍也在嗎？”程子介停住腳步，等他跑到面前，疑惑地問道。

　　“長官！”這分隊長舉手敬禮，眼睛盯著程子介海軍迷彩服肩上的海軍上校肩章，神情有些驚訝：“我們從基地撤退以後，將軍讓我們直接來雙河，繼續接受長官的指揮。嚴將軍已經去洪岩了，那天我們的行動結束的時候走的。”

　　剛爬出機艙的任樂瞳聞言，馬上歡呼起來，而侯凱莉的神情也一下子輕松了不少。

　　“為什麼？”程子介更加驚訝。

　　按理說，嚴少將現在是最缺乏人手的時候，怎麼會不召回這麼一支精銳的特種部隊留在身邊調遣？

　　“長官，將軍說，很擔心雙河也遭到襲擊，需要部隊在這兒防備。而且，我們的傷員不少，需要地方休整。現在我們剛剛在洪岩集結，醫療條件和休養條件都不如你們這兒。將軍還說，現在那邊最主要的任務是整編和甄別部隊，防止出現奸細和內應，暫時不會展開大規模軍事行動，所以就讓我們留在這兒了。”分隊長一口氣說完，笑道：“長官，一直沒看見你，我們都擔心死了。怎麼去海軍了？”

　　“嗯。去了一趟連山。這個等會再仔細說。”程子介接著問道：“不用擔心我。倒是你們，傷亡情況怎麼樣？”

　　分隊長的聲音一下子低落起來：“有四個人陣亡了……還有一個兄弟，在撤退的直升機上面斷了氣……最後一個熬了一天，昨晚上不治的……一共六個兄弟沒了。傷了有十來個，基本上都沒什麼事。”

　　五十人的部隊，將近二十人的傷亡。

　　程子介聽得心中難過，而他身後的何安靜已經迫不及待地喊了起來：“大華哥呢？”

　　“華中尉沒事，在醫務室陪著受傷的弟兄。”分隊長趕緊道。

　　何安靜長長地舒了口氣。

　　程子介轉向醫務室的方向：“走吧。這兒也有一個海軍陸戰隊的弟兄傷了，夜嘯小組的安少尉也摔斷了手腳。”說到這兒，忍不住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垂著頭邁開大步，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