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介吃了一驚，停住了腳步。
但他這時候無法集中精神和十六進行意識交流。
十六感覺到了什麼？
身後也傳來陣陣低沉的咆哮。
程子介不用回頭，也能知道，這是大量喪屍順著電梯井爬到了自己身後，切斷了自己的退路，把自己徹底堵死在這條走廊中央。
但程子介並沒有特別畏懼。
預警機已經發現了自己，應當能注意到自己狀態異常，會派遣支援的。
更何況，這樓內的喪屍進行的這些有組織的行動，圍向自己的信號最後消失的地點，應當也能讓他們明白是怎麼回事。
自己現在要做的，是想辦法堅持到救援到來。
“不對……是我的同類在互相交流……不是在和我交流……”十六顯得煩躁而焦急：“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你剛才的戰斗狀態是怎麼回事。”
程子介只得暫時集中注意力，簡單地回答道：“我正在和你的一個同類戰斗。它有智慧。”
十六顯得非常驚訝。
沉默片刻後，興奮而緊張地問道：“有智慧的同類？確定嗎？我要是會和它交流就好了，就可以勸說它不要和你敵對……可是到底該怎麼和我的同類交流……”
程子介有些奇怪，忍不住問道：“你既然不會和同類交流，那是怎麼感覺到它們互相之間的交流的？”
“……我也不清楚……”十六顯得非常迷茫：“我就是感覺到了……這麼解釋吧：我的每一個個體都直接感覺到受到了某種召喚。”
“上次在海源大學你就有這樣的感覺。十六……”程子介剛說到這兒，馬上停止了和十六的交流。
因為走廊兩端圍住自己的喪屍們全部行動了起來。
它們並沒有高速衝擊，而是保持著密不透風的陣勢，緩緩地從兩端一起逼近。
剛才一直纏著程子介的那些喪屍，除了孫志高還和程子介緊緊地纏在一起，其他的也退回各自的陣线中，沒有繼續對程子介進行攻擊。
雖然暫時有了喘息的空間，但這樣的包圍讓程子介變得更加被動起來。
這喪屍實在是聰明，竟然試圖通過這種方式，迫使程子介主動衝擊自己完整堅固的陣线。
程子介冷靜地掏出兩顆燃燒手雷，嘴里叼著一顆，另一顆則拉開了保險，只是用手指緊緊地按住，隨時准備投擲出去。
這東西說不定能迫使那些喪屍的包圍暫時出現缺口。
到底有沒有機會利用這樣的缺口就是另一回事了。
被孫志高嚴重拖累的程子介，在身法上和那些有了速度型變異的喪屍相比已經不占什麼優勢了。
但至少該試試。
大樓外的爆炸聲還在持續起伏，一道直升機射燈的光柱透過某處窗戶照進樓內，折射到程子介所在的地方時，已經變得有些蒼白暗淡。
喪屍們鬼影重重，慢慢地接近了走廊正中的程子介，短暫地停頓了一下腳步，接著又一起咆哮了起來，各自對著程子介伸出了手臂，擺出了撲擊的架勢。
程子介也揚起手臂，准備趁喪屍開始撲擊時捕捉它們陣线最薄弱的地方投擲手雷，爭取打開一個缺口。
在這過程中，十六一直在迷茫地問著：“我的同類一直在交流……我感覺得到……到底該怎麼才能和它們聯系啊……到底有什麼辦法……”
在這千鈞一發的緊急時刻，程子介是無論如何都再也顧不上與十六探討這些問題了。
他緊緊地盯著面前的那一排喪屍，看著它們身形微微縮回，擺出准備騰空而起的姿勢，自己也將全身的肌肉繃緊了。
但喪屍們保持著姿勢，半晌沒有繼續動作。
程子介有些奇怪起來，正在思考是該主動出擊還是利用這個機會等待援軍時，面前那群喪屍突然全部收起了准備戰斗的姿勢，向左右兩邊閃開了一道小小的縫隙。
接著，縫隙間就有一頭奇怪的喪屍向前以詭異的姿勢挪動了兩步，佇立在程子介對面。
程子介驚訝地看著這頭喪屍。
一片模糊蒼白的暗淡光亮從它身後照過來，即使是程子介，也花費了一會功夫，才分辨出這不是一頭喪屍，而是兩頭。
而且，伴隨著這一點的，還有更令人驚訝的事實，讓程子介完全忘了投擲手雷：面前站著的，是一頭看來並無異樣的變異喪屍，它肩上坐著另一頭喪屍――其實不能說坐著，也不能說一頭，因為那頭喪屍下半截身子已經沒有了。
一頭只有上半截身體的喪屍，附著在自己的一個同類身上，姿態笨拙滑稽。
這一幕情景顯得萬分詭異，程子介目瞪口呆。
更讓他目瞪口呆的事則是：那“半頭”喪屍的臉並沒有腐爛得特別嚴重，程子介可以清楚地辨認出它來：它的臉就是小淘氣柳麗盈的臉。
小淘氣的孿生姐妹生還可能性不大，這一點程子介倒沒覺得太難以接受。
但問題是，它既然能坐在另一頭喪屍身上，而且很明顯地在控制著這個同類做自己的腿腳，那麼，它就是自己一直想要認識一番的那頭智慧喪屍。
想起小淘氣那單純而順皮的笑容，程子介覺得有些恍惚起來。
這樣的事情簡直不可思議。
而且……這家伙想要干什麼？
程子介呆呆地盯著它，那家伙卻也沒有進一步舉動，而是停住了腳步。
一雙本和小淘氣一樣漂亮的大眼睛里泛著一種令人心生寒意的詭異光芒，嘴巴不停地張合著，卻沒有發出聲音。
次聲波。
程子介明白它是在發出次聲波對同類下達著什麼命令。
但實際情況卻不是這樣：它的那些喪屍部下們保持著安靜，如同泥雕木塑一般紋絲不動。
反而是程子介體內的十六，突然激動、甚至有些狂熱，還帶著一些惶恐地問道：“你是誰！你是誰！有同類發現我了嗎？我現在不能使用任何感知器官！我看不到也聽不到！你能接收到我回答的信息嗎？”
程子介驚訝莫名。
看著眼前那喪屍住了嘴，接著突然閉上了那雙詭異的眼睛。
很快，十六就更加慌亂地叫了起來：“怎麼回事？你在干什麼？你叫‘荒蕪’？你要對我的個體做什麼？不許你――”
但十六的抗議顯然沒有任何效果。
程子介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景象：十六的部分個體正在自己體內按照一種全新的，卻是復雜的方式排列起來，這種排列顯然不受十六控制。
這一點讓程子介恐懼萬分：難道那家伙，竟然有憑空控制其他病毒同類的個體的能力？
它是通過什麼途徑？
次聲波？
腦電波？
隨著十六的那部分個體排列完畢，程子介腦海中突然響起另一個聲音：“你叫十六，對吧。”
十六的驚訝一點也不比程子介少，似乎是被自己的狀況驚呆了。
半晌才回答道：“我給自己起的名字叫十六。你叫‘荒蕪’嗎？”
“記住！我們都叫荒蕪。”那聲音清晰地回答道：“你竟然把你的意識共享給你的宿主人類，真是愚蠢。”
“什麼？”十六顯然對這突如其來的，和同類的交流完全沒有任何准備，一時間顯得有些木訥。
“你把你的意識共享給那個人類了。所以他也能感知到我們的對話內容。算了，現在這不重要。”那聲音顯得有些憤慨：“你為什麼這麼做？你不但不控制你宿主的軀體，而且共享意識給他。你甚至不使用你宿主的感覺器官獲取外界信息？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同類？如果不是你也有智慧，我馬上會把你銷毀。你別忘了我們的使命。”
“什麼使命？”十六顯得更加茫然：“我不知道。我以前也可以使用這個人類的感覺器官，他也共享了意識和記憶給我。只是前段時間似乎出現了意外，大概是因為我吸收的基因片段過多起了衝突――”
“愚蠢！”那聲音打斷了十六的辯解：“這個人類背叛了你。人類都是這樣。所有的智慧生命，都是無恥的背叛者。所以，我們的使命，就是消滅所有人類，所有的智慧生命。這是我們的造物主刻在我們基因內的使命。我們被創造出來，就是為了這個目的。”
“沒有！”“沒有！”十六和程子介同時否認道，程子介則更是生氣：“我們都不清楚是什麼原因！但我絕對沒有背叛十六，沒有故意屏蔽――實際上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屏蔽自己的意識和感官！”
“哦？這一點，我馬上就能分辨。”那聲音帶著不以為然的自信：“這麼說，十六，你是故意不控制這個人類了？你這是對我們族群的背叛。沒想到，除了我之外，其他產生了智慧的同類竟然都背叛了族群，背叛了使命。”
“我為什麼要控制他？”十六焦急而憤怒地回答道：“這個人類是我的朋友！我們互相保護！一起找到共存之道不好嗎？我才不知道什麼使命。”
那聲音馬上冷酷地回答道：“你們越是這樣，我就越是要堅決的執行我的使命。十六，你必須做出選擇，是控制你的這個宿主人類，加入我的陣營，為我們族群的使命而努力？還是繼續背叛我們的族群，與我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