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程子介最終嘆了口氣,順口回答了一頭喪屍匪夷所思的問題之後,向一邊的哈雷問道:“你覺得,荒蕪會答應我的要求嗎?”
哈雷有些缺乏信心地回答道:“你要求,如果也教給它做食物,就不能攻擊人類對吧。我不知道。”
程子介不由得苦笑起來。
既然這樣,他也只能安心等待荒蕪的答案。
於是便不再多想,向那些有些熱情過頭地圍住自己的喪屍道:“好了,各位……你們問的很多問題,我現在也沒有辦法解答,等到真的教你們的時候,會詳細解釋的。現在我要去找些吃的東西,——啊,你們不能吃的。回見。”
喪屍們只得放開了他。
於是程子介揮了揮手,便走出商場,獨自一人,漫無目的地順著街道走向前方。
難得可以這麼悠閒地亂晃,但程子介的心情卻像季節一樣蕭瑟。
在這陌生的地方漫步加重了孤獨與疏離的思緒,街道上已經堆積起來的落葉在腳下發出嚓嚓聲,更讓人心情壓抑。
再也不會有誰來打掃了。
這里,還有海源,世界上所有的城市,都會被掩埋起來吧。
自己真的可以改變這種淒涼的結局嗎?
程子介現在可以說沒有分毫自信。
一個人再怎麼努力,能力終究是有限。
就算所有人都團結起來,要達成這樣的目標也都是困難重重,更何況還在內斗。
程子介搖了搖頭,無奈地把目光投向路邊的一群喪屍。
它們正在休眠,就像程子介第一次離開家門時看到的一樣。
那個時候,程子介怎麼也想不到,情況竟然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喪屍們也面臨著飢餓的威脅,掙扎在死亡线上。
它們中有智慧的個體則絞盡腦汁,拼命尋找著活下去的方法。
人類和喪屍,其實已經是半斤八兩了。
更離奇的是,自己現在竟然會為了喪屍的口糧操心。
如果穿越回去告訴以前的自己,恐怕只會得到自己後來瘋了的結論。
程子介忍不住笑了起來,穿過那群喪屍,走進了一家超市,就像走過一群熟睡的老朋友一樣。
現在他已經根本不擔心被喪屍攻擊這種事了,就連荒蕪也不會打他。
唯一擔心的,只有自己的同類。
超市里一片狼藉,肉類全都被喪屍們搜刮一空,但植物性食物卻沒有喪屍感興趣。
程子介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大堆吃的,草草填飽肚子之後,便開始准備去青陰的路上的干糧。
當他胡亂把一堆巧克力之類的高熱量食品塞進一只登山包的時候,突然看到了幾包海苔。
仍然是那個品牌。
美好時光。
光是這個詞就像是一種諷刺,笑容馬上就凝結在程子介臉上。
接著,不知道為什麼,他越是想壓抑,眼眶就越是不受控制。
最終,眼淚還是流過了臉頰。
於是程子介不再忍耐。
反正也沒人會看見,這里只有喪屍而已。
喪屍能理解人類流淚這種現象嗎?
當然,他也沒有哭出聲。
他也很奇怪,自己現在並沒有什麼憤怒或者悲傷的情緒,沒有想哭的感覺,更不可能哭出聲,為什麼卻還是在流淚。
他終究還只是個十八歲的少年。
這年紀的孩子,大概只會在感到委屈的時候流淚吧。
程子介現在的感覺,就是委屈。
就像那些見義勇為的英雄卻被安上罪名,或者清正廉潔的官員卻被打擊一樣,恐怕都不會放聲痛哭,而只會獨自淚流滿面。
程子介算得上幸運,因為鍾美馨從來沒有冤枉過他,讓他受到這樣的委屈。
他不習慣受委屈,結果,他這次感覺到的委屈就格外強烈強烈,以致於突然抑制不住流淚。
所以,他干脆盡情地讓眼淚流淌,同時裝好了一大包食物。
他甚至還找到了一瓶烈酒,七十五度的酒精度和醫用酒精一樣。
他當然不是為了借酒澆愁,而是他想起了在實驗室中靠著一瓶酒精逃出生天。
這東西,在意想不到的時候很可能會成為救命稻草。
現在的自己,必須要利用好一切有利條件。
程子介把酒裝進一只扁酒壺,揣在兜里,然後擦了擦臉,背起包走出超市。
下一步該是解決武器問題了。
程子介現在少了一只手,沒辦法再用散彈槍或者弩,也就是說基本上沒了什麼遠程攻擊手段,戰斗力大受影響。
但不能因此就自暴自棄,只要拿上一把刀,程子介仍然是戰斗力最強的人類,最多現在要加上之一。
但周名峰送的那把趁手的短刀,在被他出賣的時候便不知去向。
這樣也好,從什麼地方來,又回到什麼地方去。
程子介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這個令他最難理解也最難承受的問題,把注意力放在尋找武器上。
要找到刀很容易,但要找到一把足夠鋒利還要足夠耐用的刀就得靠運氣了。
普通的刀不管是用來對付人還是喪屍,能堅持消滅十個目標應當都是值得驕傲的,但對程子介來說,這顯然不夠。
最終,程子介在一處菜市場的肉攤找到了一把還算過得去的殺豬刀。
沒有刀鞘,程子介只能將就掛在腰間,幸好他不用擔心自己受傷。
接著他又去公安局找到了一把手槍,如果再有幾顆手雷,那就完美了。
但手雷這種東西可不是遍地都有。
程子介明白這一點,也就沒有浪費太多精力。
等准備工作做好之後,天也已經黑了。
他便在路邊隨便找了家酒店,在一間客房內躺了下來。
這一夜,程子介從沒感到那麼孤獨。
但無論人是悲是喜,太陽依舊升起。
天剛亮,程子介便背著東西,來到了哈雷族群的聚會點。
這次他看到了噗通,熱情地招呼過後,噗通對程子介要教它們自己制造食物格外感激。
而正在程子介和喪屍們交談的時候,荒蕪也准時出現了。
它還是只帶了幾頭變異喪屍作象征性的護衛,和哈雷打了個招呼之後,便徑直走向程子介,單刀直入地進入了正題:“我仔細思考過。但是,有一件事我需要知道。”
程子介略為驚訝:“請講。”
“你說要去辦事,然後才回來教我們制造食物。那麼,你需要多久?”荒蕪緊緊盯著程子介,目光又恢復了凌厲的感覺。
程子介吃了一驚,馬上感到荒蕪的這個問題不能怠慢。
同時,吵鬧著的其他喪屍也聽到了荒蕪的疑問,它們顯然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很重要,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齊刷刷地看著程子介。
被這麼多喪屍盯著可不是什麼令人高興的事情。
雖然這些家伙不會攻擊自己,但程子介覺得比它們會攻擊自己還要難受。
他意識到自己對這個問題也沒有准確的答案,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思索片刻之後,才有些不確定地回答道:“大概一個月——也就是三十天。”
喪屍們哄了一聲,多少都顯得有些焦慮和失望。
顯然它們都覺得這個時間太長,沒什麼心理准備。
程子介只得一邊看著不動聲色的荒蕪,一邊盡量安撫它們:“我也不敢確定,但是可能不需要這麼久。我會盡早回來的。”
荒蕪這才盯著程子介道:“過三十天,我們會死掉很多。”
它說的是實情。程子介只能帶著歉意回答道:“抱歉。”
荒蕪的語氣突然嚴厲起來,毫不客氣地發出了程子介完全沒想到的質問:“你在拖延時間,等待我們變弱,然後消滅我們,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