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在劉上校宣布之前,程子介已經被發現了。
陸戰隊員們一齊立正,而雲慶的士兵則安靜了下來。
卻沒人聽從劉上校的吩咐,而是各自停留在原地,齊刷刷地看著他,目光中帶著疑惑,期待,也有恐懼或驚喜。
程子介上前一步,越過劉上校,溫和而平靜地對他們道:“去吧,把人都叫來。你們要是這樣亂糟糟的,我也無能為力。”
有人馬上意識到了程子介此來的目的,歡呼起來,然後轉身跑開。
然後是更多人四散而去,伴隨著興奮的呼喊:“程軍長來啦——”“程將軍來救我們了——”“別打啦!我們有救啦——”
程子介嘆了口氣,看了一眼表情失落的劉上校,轉身走向那些正在注視著自己的海軍陸戰隊員。
海軍陸戰隊員一齊敬禮。
程子介的目光掃過這些帶著尊敬與好奇的臉龐,卻沒有認出任何一張,連領隊的隊長都毫無印象。
這些人當中,那些參加過空降突襲雙河,擊潰自己部下最後防守的行動?
這個念頭只是在程子介腦海中一閃而過。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而且他們至少此時此刻仍然對程子介本人保持著尊敬。
所以他舉手還禮,然後向隊長平和地問道:“你們戴隊長情況怎麼樣?”
隊長一愣,似乎完全沒想到程子介會問他這個問題。
然後他舉手示意,並且率先關閉了自己的頭戴式通話器。
在確認其他隊員也都這麼做了之後,才尊敬地回答道:“報告將軍。戴隊長的具體狀況我不太清楚,但應該沒有什麼危險,也沒有遇到什麼麻煩事。”
程子介點點頭:“他是怎麼和你們聯系的?”
隊長指了指自己的耳機:“他隨時可以切入我們的通話。”
程子介笑道:“下次你們聯系的時候,替我向他道謝。”
隊長也笑了起來:“明白。”他的目光越過程子介,看了看圍住劉上校的那十頭變異喪屍,詢問地看了程子介一眼。
程子介點頭示意這是自己的安排,於是隊長便再次敬禮,然後打開通話器材,回到了隊伍當中。
這時身後傳來拉槍栓的咔噠聲。
程子介詫異地回頭,卻見何安靜警覺地端起了她的狙擊步槍,槍口指向一群正在奔跑而來的士兵。
這群人手中都有武器,雖然都是或挎或背,沒有人擺出戰斗姿態,但何安靜的反應也合乎情理甚至很有必要。
所以程子介也不阻止她,而是轉向這群士兵,待他們停住腳步,揮手示意他們安靜下來,然後轉向另一群飛奔而來的士兵。
片刻之後,數千人擠滿了停機坪,卻涇渭分明地分成四群。
程子介又等待片刻,見沒有其他人再向這里聚集,便高聲問道:“人都到齊了嗎?”
安靜片刻之後,一位校級軍官出列,緊張地回答道:“沒有……我有些人跑出去了。”
另一位中級軍官馬上也報告道:“沒有,將軍。我有一個班的人也跑了……我在圍牆上看到他們撞上了喪屍……但是好像沒死。”
這兩位軍官對視一眼,一齊表現出對對方憤怒與不屑的神色,看來剛剛還是劍拔弩張的兩個派別。
這時另一群人當中的一名基層軍官也站了出來:“我的班上也有兩個人跑出基地了……不知道怎麼樣了……”
“我也有五個人……”“我有三個——啊?小李也跑了?對不起,將軍,將軍,那是四個。”不少軍官開始報告自己部下的逃兵情況,程子介大略一算,已經將近百人。
要安定這支崩潰邊緣的部隊,語言雖然也有可能有效,保證和許諾也確實有可能讓他們暫時安定下來,但終究不如實際行動那麼有力。
程子介突然意識到,這些喪屍也正是在幫助自己:現在這種局面,幾乎就是在等著自己去表現。
所有的情況都對自己格外有利。
難道這也在智囊的預料之中?
程子介心中感激,等最後一名軍官報告完,問道:“沒有了吧?我剛才也看到了。他們應該沒事,我這就去找喪屍要人。”
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這種行為無疑還是有風險的。
剛才的想法只是猜測,軍事基地外的喪屍是很大的部下也只是可能。
而且即使是,現在風雲突變,很大的態度有所改變也是正常的。
士兵們面面相覷。
但程子介既然決定了冒風險,這種風險就不值一提了。
他轉身走向軍事基地大門:“都來吧。”
一名軍官看了一眼沉默無言的劉上校,遲疑了程子介跨出第一步的時間,終於鼓起勇氣道:“程將軍,那我帶人去把坦克開來。”
“對。”另一群人當中也有軍官道:“我們還能開八輛裝甲車……老范不在?那就開七輛。”
其實用不上這些東西,如果喪屍決定攻擊,這支部隊現在的狀態完全頂不住第一輪衝鋒。
但這是一個讓雲慶部隊恢復秩序的好機會。
程子介意識到這一點,轉向劉上校:“指揮你的部隊恢復戰斗序列。我也不敢保證能不能要到人,有多大的風險,會不會發生衝突。”
劉上校這才回過神來,奇怪地看了程子介一眼。
得到程子介目光的回答之後,臉上浮現出感激之色,回頭看了看身邊的喪屍,舉步走向程子介身前。
在程子介無聲的命令之下,十頭變異喪屍只是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並沒有干擾他的行動。
於是今夜第一次,這可惡的胖子恢復了一些威嚴:“一團,在八號停機坪集合。二團,在九號停機坪集合。機步一營,在主道集合。坦克連……”
隨著他的命令,停機坪上分散的四群士兵終於開始了松動,接著,便像潮水衝刷下的沙堆一樣,崩塌,散落,形成了整片沙灘的一部分。
沙子們像被攪動一樣,向各個方向流動起來,再次在附近各處匯聚成堆。
一些小石塊也加入了沙堆,那是坦克和裝甲車。
待最後一顆沙子在沙堆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之後,程子介再次轉身,走向基地大門。
戰車雪白的燈光從身後投射過來,沒入大門外空曠的原野。
這一幕情景讓程子介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上次這麼走出基地,去和喪屍交涉的時候。
那一次,他的身後也是跟著坦克,裝甲車和步兵,一切似乎都一模一樣。
但他隨即意識到,身後不再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
腳步聲非常雜亂,戰車的狀態似乎也參差不齊,有些發動機的聲音即使是他也能察覺出問題,還有履帶像是卡著什麼東西,甚至還有些人在小聲交談。
所以,當他跨出大門後,還是轉過身來,對著這群不知該怎麼評價的家伙嚴厲地說道:“我這是去找喪屍談判。不是去挑事。如果沒有我的命令就開火的,一律就地處決。”
士兵們面面相覷。
程子介明白,此刻真正不服從自己的應當是少數,絕大多數人應當是觀望狀態,而且是抱著期待的觀望。
所以要確立自己的權威並不是太困難的事,於是便趁此機會,提高聲音,吼道:“回答我!”
雖然他身邊只有何安靜一人,面對的卻是數千人的部隊,其中還有坦克和裝甲車,但這一次他的氣勢足以壓倒對面。
幾秒鍾過後,士兵們陸續作出了回答:“是。”“明白。”“了解。”
這樣當然不夠。
程子介再次提高聲音,喊道:“沒有我的命令,無論發生什麼情況,都絕對不許開火。明白嗎?”
“明白!”這一次,回答整齊而有力。
聲音直衝雲霄,連基地外的喪屍都受到驚擾,不少喪屍在黑暗中向基地大門聚集過來。
於是程子介趁此機會,轉身向原野中的喪屍們無聲地發出了詢問:“你們是哪里來的?是很大的部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