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也只能這麼安排了。
其他人都沒有提出意見或問題,只有溫少將問了一句:“還要繼續打魚嗎?”
這個問題顯然是問程子介的。
他略一思索,雖然自己也不確定,但還是回答道:“還是請溫司令繼續吧。”
溫少將回答一聲“行。”便不再出聲。
會議還沒有解散——面對這種重要的突發事件,所有的領導人都希望第一時間得知後續的變化,所以都保持著通話狀態。
除了偶爾有幾個人小聲交談幾句,大部分與會者都保持著安靜。
畢竟現在情況還不明朗,也沒辦法做出什麼具體的應對。
程子介雖然震驚而且焦慮,但運輸機還沒有到,急也無益,只能冷靜下來,思索到底發生了什麼。
喪屍真的失信了?
雖然乍聽到消息時難以置信,但現在卻不得不承認有這種可能。
一直以來和喪屍的交流過程中,其實並沒有什麼確切的證據,能證明“喪屍不會欺騙”這一點。
它們確實表現得坦率單純,但不能就此認定它們絕不會欺騙。
或者說,它們表現得坦率單純本身也可能是欺騙的一部分。
退一萬步說,它們就算真的坦率單純,也可以像剛剛學會劫持人質一樣學會欺騙。
去追究它們從何處的什麼渠道學會欺騙毫無意義。
光是程子介知道的,能與喪屍交流的人現在就不少了。
除了自己以外,還有袁領袖,南關的平民領導人,以及那些外國人……肯定還有人有和喪屍交流的能力,甚至可以說,一定還有這樣的人。
那麼,喪屍們為什麼要失信?
程子介對這一點感到格外迷惑。
離約定的期限只剩四五天的時間了。它們為什麼不等了?
更難以理解的是,攻擊人類的喪屍正是和自己達成約定的天昌喪屍。
如果是別的地方的喪屍,是從其它同類那里得知這個約定的,不重視或者不願意遵守這個約定倒也能理解。
但問題是,無論哈雷還是荒蕪,都是和自己當面約定好的。
特別是哈雷。
兩百萬以上的喪屍攻擊天昌,意味著哈雷它們至少沒有阻止這一攻擊行為。
否則荒蕪受到干擾,怕是很難順利地指揮這種規模的喪屍群統一行動。
程子介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大亮。
後勤部隊送來早餐,程子介就在指揮部草草吃過,和剛剛起床准備接班的付中校以及一樣剛剛得知消息趕來的楊少將一起,討論了一會兒後續的應對。
但暫時除了加強防衛,似乎也沒有什麼能做的事情。
待部下們開始忙碌起來,程子介再次陷入沉思。
剛剛楊少將的出現提醒了他,會不會有別的可能性?
但他細想之下,便基本上否決了這種可能性。
首先,最近的消息傳播,都是全國各部隊的領導都在一起公開討論的。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並且期待著這次談判,如果在這種節骨眼上破壞程子介的談判行動,恐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程子介非常確定,秦司令就算再利欲熏心,也不會蠢到以成為公敵為代價。
——甚至就是他自己召集全國部隊領導人一起參與會議的,在這之前也把消息透露給了另外幾位領導人。
這些動作清楚地表現出,他其實心里非常明白,“和喪屍進行合作”這種規模的利益不是他一個小小的軍區司令能獨自吃得下的。
否則他應該極力避免消息傳播才對。
從另一方面說,破壞談判對任何人都沒有利益。
和喪屍合作確實是驚人的利益,但至少要在程子介談判完成,達成合作協議之後才行。
——如果喪屍們不同意合作而是堅持要戰,所有的小動作都毫無意義。
就算有私心,有非分之想,也應該是程子介和喪屍談判完成之後。
因為分贓不均而發生衝突確實是人類普遍的行為,但最蠢的人也不會在還沒有拿到成果前就攻擊隊友。
所以,仔細分析之後,程子介便基本放心了。
當然,他也不會完全不做准備,而是陸續向付中校,駱中校,以及昨夜就安排好的那些人員再次做出了相關的安排和准備。
楊少將帶來的部隊已經被打散建制,分散到程子介的部隊當中,要監視他們的行為非常容易。
在自己的部下有所防備的情況下,程子介可以確信他們翻不起什麼太大的風浪。
只是做完准備之後,他心中還是多少有些茫然——援軍的抵達,似乎並沒有增加多少戰斗力,反而互相提防和掣肘。
當然,現在也不能想那麼多了。
一次又一次地挨打之後,哪怕是貓兒狗兒也會學乖的。
做完這些准備之後,天際已經傳來運輸機的引擎轟鳴聲。
片刻之後,這架運輸機便載著程子介騰空而起,飛向群山連綿的南方。
機艙中除了程子介之外,只有兩名技術士官。
其中一名是帶著雙人降落傘,准備隨時帶程子介跳傘的。
又回到了孤身一人行動的時候。
這樣的行動確實危險,但程子介仔細思考過利弊,還是獨行才最合適。
還是那個理由:自己的這次行動,在全國的部隊領導注視之下。
劉上校他們就算再膽大包天,恐怕也不敢胡來。
而且,萬一他們真要干點什麼喪心病狂的事,自己除非能帶上全部主力部隊,否則帶誰都是無濟於事。
不管是凌雲還是夜嘯,在數千軍隊的包圍下也只能是多幾個陪葬。
還不如就讓他們留在部隊里,保護家眷的安全,免除自己的後顧之憂。
至於風險……程子介突然輕松地笑了起來。
他已經習慣了危險。
以前無數次的出門,哪一次不是伴隨著風險?
所以他也不多想,而是平靜下來,甚至還靠著艙壁補了個覺——剛才天不亮就被喊醒,而接下來顯然會是一段漫長艱苦的旅途,趁著有機會必須養精蓄銳。
等他醒來的時候,運輸機已經在他曾經熟悉的那處軍事基地中降落了。
而劉上校那圓形的身影早就等在了艙門外,程子介剛剛跳出機艙,便迎上前來敬了個軍禮,以一種不帶任何語氣的聲音作出了問候:“歡迎海源野戰軍的程少將。”
程子介毫不客氣地看著劉上校。
一看到這張圓圓的臉,他的腦海里就難以抑制地浮現出一連串的畫面。
雖然在飛機上已經下定了決心,至少這一次不應該提起什麼不快的事,但他還是年輕,見到劉上校以後終究沒能按捺得住,一邊舉手回禮,一邊笑道:“劉上校怎麼親自來接,實在不敢當。——不好意思,一路飛來有些口渴,能不能給我一杯水?”
劉上校眼皮也沒擡:“去給程少將拿水。”
他身後的一名部下答應一聲,飛奔著跑開了。
程子介實在佩服這些人,在自己提到要喝水時還能無動於衷,這種心理素質比自己強得太多了。
他注視著劉上校,想要從對方的表情上找到一些心理波動的跡象,卻突然驚覺到,劉上校的狀態似乎不太好。
雖然還是很胖,但和記憶中相比,滾圓好像變成了橢圓,而那張圓圓的臉上也籠罩著一種焦慮,恐懼和疲憊混合在一起的氣色。
發生了什麼?
難道真的有什麼不對?
程子介不由得警覺起來。
而這時劉上校的兩位部下已經端著水小跑了過來,程子介目光一掃,又發現了另一種不對勁的情況:劉上校身邊的部下,有不少生面孔。
其中有些從第一次程子介在雙河苧麻廠見到時,就一直緊跟著他的人已經不見了。
按理說,這種貼身護衛或者重要助手不應該有這麼大的變動,否則只會讓自己工作不方便。
比如程子介,習慣了李建斌這個助手以後,如果突然更換,肯定會事事不順。
更不用說,劉上校身邊的人員變化,恐怕相當於程子介一下子換掉了李建斌,鄧團長和張耀煌。
肯定有什麼變故。
程子介思索著。
而這時劉上校的部下已經把一杯清水恭謹地捧到了程子介面前,於是程子介端起水杯,笑著旁敲側擊地問道:“怎麼不見於中校?”
直到這時,劉上校的表情終於起了變化。
他擡眼看了程子介一眼,目光中似乎帶著怒火,而嘴角抽搐了好幾下,才終於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