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介親了親蘇田田的臉頰,然後松開手臂,笑容滿面地和幾位老助手打過招呼,最後看著那兩名部下。
這兩人程子介都有印象。
年長的一個姓江,三十五歲,是茭洲人,跟著鄧團長一起加入了程子介的團體。
一直以來不過不失,雖然沒什麼過人之處,但也能完成份內的事情而不需要人多操心。
現在按著資歷,也熬成了一個副小隊長。
年輕的一個小宋則和程子介差不多同齡,白尾人,在陵川被打散以後加入的集體,現在是普通成員。
這兩個人現在應該都跟著鄧團長在白尾打理魚塘才對,不知道為什麼會大打出手。
“坐吧。”程子介拉開一張椅子坐下,歉疚地說道:“這段時間忙著給軍隊幫忙,沒怎麼管家里的事,沒關心弟兄們,是我失職了。”
這句話一出,部下們非但不敢再坐,坐著的也都站了起來。
鄧團長滿臉愧色:“老大這是哪兒的話。魚塘那兒現在我在看著,出了這樣的事是我失職。現在這種小事還要老大費心,我們這些助手真是都白當了。”
程子介笑著擺手:“坐吧。老鄧你性子直,怕是很難注意到弟兄們之間起了什麼矛盾。”說完又轉向大家:“好了好了。我們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吧。以前弟兄們可沒打過架啊。你們也坐啊,打了架還是自家兄弟。”
眾人再度坐好,程子介這才正色問道:“老江,我們弟兄間一直和睦相處,從沒打過架。你這次打架不說,怎麼下這麼重的手,把小宋的頭都打破了?”
老江不敢怠慢,欠著身子畢恭畢敬地說道:“老大,私自偷魚吃這也是以前沒有的事。昨兒半夜我巡塘的時候看到了,太晚,不好打擾三當家的休息,就罵了他幾句。沒曾想這小子還嘴里不干不淨的。罵我兩句倒不算什麼,可是他連老大也罵上了。叫他閉嘴呢,他當我放屁。我忍不得,就動了手。現在想想是我做過了,任憑老大和各位當家的責罰。”
“嗯。”程子介點點頭,示意他不必緊張,轉向小宋問道:“怎麼回事?嘴饞想吃魚,和三當家的說啊。最近打了那麼多魚起來,想吃一點也可以,何必私自去撈?這樣大家以後都沒了規矩了。”
小宋看著程子介,卻毫不領情,硬著脖頸大聲道:“那是我自己家的魚塘,我自己撈個魚吃吃也犯法?”
程子介聞言,馬上驚訝地皺起了眉頭,用詢問的目光看向鄧團長等人:“自己家的魚塘?”
剛送走阿飛和阿木,回到會議室門口的李建斌馬上答道:“剛早上我問過幾個白尾的弟兄,都說那幾口魚塘確實是他自己家原來的。”
這下程子介為難了起來。
既然那魚塘在病毒爆發以前確實是他自己家的,再指責他偷魚似乎就說不過去了。
沉吟片刻,還是拿不定主意,於是便轉向一直沒有吭聲的小武問道:“你負責處理兄弟爭端的,覺得怎麼合適?”
小武倒是沒有遲疑,對著老江沉聲宣布道:“老江。巡查本來是你份內的事,制止小宋私自打魚也是應該,但是私下里打他就是濫用職權了。現在罰你一個月物資,再扣一個月的賠給小宋,你有沒有意見?”
老江站起身來,低眉順眼地說道:“多謝五當家的開恩。我打了人,願意受罰。”
於是小武就轉向小宋,也宣布了對他的懲罰:“你第一私自撈魚,監守自盜。罰你一個月物資。第二不服從管理,老江制止你還罵人,對老大大放厥詞。也罰你一個月物資。一共兩個月。你如果有什麼不服,趁老大在這兒剛好說清楚。”
小宋漲紅了臉,仍然很不服氣:“我當然不服!在自己家魚塘打魚還要受罰,哪兒有這樣的規矩?”
小武冷冷地哼了一聲,一時間也顯出了一些威嚴的氣勢:“就算是你自己家的魚塘,但是你以前怎麼不說清楚?既然你不說,我們當然默認這是大家公有的,按照大家都遵守的規矩來處理,有什麼問題?要不是老大帶著大家拼死拼活地干掉了朱老五,你能撈得到你家塘里的一口水喝?現在把魚塘搶回來了,你就打算撇開大家獨占?”
在這樣的質問下,小宋終於目光閃爍起來,語氣也開始退縮:“我沒要獨占,我就是不服打個魚吃要被打被罰。”
一邊的蘇田田也開口了,聲音溫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味道:“小宋,既然你和大家一起生活,當然要遵守大家都遵守的規矩。現在的規矩就是公有,違反了當然要受罰。你說魚塘是你家的,那你吃的糧食,穿的衣服,住的房子,這些也是你家的嗎?你通過這樣的統一分配得到了好處,魚塘當然也要接受大家統一安排。不能私自處理。對不對?”
“現在的分配不公平!”小宋看樣子是豁出去了,畢竟年輕氣盛:“憑什麼我們累死累活,分的東西少。”說完又斜眼看著老江:“有些人什麼都不會,每天就是在那晃蕩兩圈,對我們真正干事的指手畫腳幾下,就能吃香的喝辣的,東西分的比我們多?”
這已經是對現在的制度進行質疑了。
程子介心中一凜,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開始了不滿。
皺起眉頭盯著小宋時,他卻毫不退讓地也看著程子介。
“他有功勞。”程子介思索片刻,慢慢地說道:“以前我才帶著十來個人的時候他就和老鄧一起跟著我了。能有現在的職位的,都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你要是不爽,就好好努力。”
小宋沒有說話。
程子介也無心再糾纏這小事,揮手道:“沒什麼問題了吧?”
老江趕緊起身:“沒有了。老大,二夫人,各位當家的,我下去了。”
“嗯。”程子介笑道:“雖然罰了你,但是你也不要往心里去,畢竟規矩是要維護的。”
“不能啊,老大,不能。”老江趕緊陪著笑:“我又不是愣頭青伢子,搞得清楚的。”說完就走出了會議室。
於是大家都看著小宋。
他卻沒有走的意思,而是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似乎掙扎了很久,才垂著頭,小聲說道:“這次罰了我也就罰了,畢竟我不該罵老大。只是以後我不想吃大鍋飯了行不?”
“你還敢胡說?”鄧團長終於忍不住怒吼起來:“大伙好不容易整理出一個清平一點的世界,你就想獨自過好日子了?那些打喪屍、打土匪的時候傷殘的弟兄姐妹誰養?這麼多孤兒寡女,誰管?我們好些人還得繼續保持戰斗力,不能干活,誰供?想過你自己的好日子也行,滾。遇到喪屍了,遇到匪徒了,可別來找我們。”
“老鄧。”李建斌趕緊過來按住他的肩膀:“別動怒。好好說。”
“我呸。跟這種剛過河就想拆橋的白眼狼好好說個屁。”鄧團長指著小宋的鼻子:“老大帶著夫人們都在吃大鍋飯,你不吃?可以啊,滾出去。想留下來就別再有什麼非分之想。要不就滾得遠遠的。魚塘?我們是死了那麼多兄弟才從朱老五手上搶回來的,不是從你手上搶的。現在就是大伙的東西!馬上滾!”
小宋終於不敢再說,一溜煙地跑出了門。
鄧團長猶自余怒未消:“這小兔崽子。忒自私了。”
程子介也被這事搞得心情大壞:雖然自己以身作則,但仍然有人不滿意現在的制度。
這讓他迷茫起來:到底要怎麼做才行?
而李建斌則平靜地說道:“我估計著,這些日子沒了喪屍,沒了匪徒,太平了,就有些人開始有私心了。他絕對不是第一個不想吃大鍋飯的,只是第一個說出來而已。好些覺得自己能力不錯的,都想著自己過呢。只是別人沒他這麼不講良心。”
“讓這些王八蛋的都滾。”鄧團長氣得滿臉通紅:“一個個都什麼玩意兒。”
一直沒有吭聲的張耀煌終於開口了:“老鄧,讓他們滾可不是個事兒啊。想過好點,也是人之常情。大鍋飯總不能永遠吃下去,是吧?總有一天得讓大家分開過日子的。”
大家馬上都吃驚地看著他。
程子介疑惑地問道:“你也支持不吃大鍋飯了?”
張耀煌笑著搖頭:“我是說,將來終究會不吃大鍋飯。現在既然不少人有了這樣的想法,那我們也該提前考慮這方面的事情了。不然,怕是有怨念的人越來越多啊……”
“嗯。”程子介又嘆了口氣:“大家都考慮考慮這事吧。我出去這兩天,家里沒別的問題吧?”
大家紛紛表示沒有什麼特殊情況。
只有李建斌道:“老大,有個事。楊阿福和他們那幾個一起的,說是想走,――老大你別著急,和剛才這事無關。是昨天下午從北邊橫嶺山脈那兒順著公路來了幾個人,他們正好認識楊阿福,領頭的說是他的發小,現在在橫嶺山脈北邊一個鎮子上生活。最近橫嶺山脈北邊山區邊緣出了一伙流寇,一個鄉鎮接著一個鄉鎮地燒殺搶掠,打不過的就躲進山里。所以那幾個人冒險穿過山區,說想來這兒找海源的正規軍隊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