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介聽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能猜到他們是在為宗教方面的事務又起了爭執。
這種事情對程子介來說比任何事情都更頭疼,畢竟他的學識還遠不足以和這些知識分子相提並論,要和他們探討這方面的問題實在是太勉強了。
但是,既然他聽從了鍾美馨的建議,打算把這個宗教掌握在自己手里,那麼面對他們內部的分歧是不能逃避的。
所以程子介暗自嘆了口氣,硬著頭皮奔向他們。
很快兩人就發現了程子介,一起轉過身來。
周名璐開心地上前迎接,俏麗的臉頰上還帶著焦急的紅暈,那位知識分子則在尊重的同時保持著風度,鞠了個躬,平靜地打著招呼:“程先生,你好。”
“嗯,你好啊,馬老師。”程子介對這些知識分子一直非常尊敬,面前這位他也有印象,是海源大學的一位助教,於是客氣地打了個招呼。
然後伸手攬住周名璐的雙肩,伸手拭去她鼻尖上的汗珠,微笑道:“怎麼了,在這大太陽底下說話,看你這熱的。”一邊問著,一邊詢問地看向馬助教。
“程先生,抱歉,我正想去找你。”馬助教坦然地回答道。
而周名璐看到丈夫,輕松了不少,拉著程子介的手有些生氣地說道:“馬老師,我還是希望大家能盡量通過協商解決分歧。我老公這幾天真的很忙,”說著關心地看著程子介:“你這是剛從洪岩嚴將軍那里回來對吧?那兒情況怎麼樣?”
程子介苦笑著搖頭道:“還好,有幾萬頭喪屍從天昌方向攻擊他們,被他們消滅了。不過天昌那邊現在很危險,在向他們求救。如果處理不慎的話,天昌很可能會在喪屍的攻擊下淪陷,人命的損失會非常嚴重。”
“啊。”周名璐不由得靠近了程子介一些,抱著他的手臂緊張地說道:“那怎麼辦呀?老公,你要去幫他們嗎?”
“我能做的不多,先看嚴少將怎麼決定。我要隨時聽從他的指揮。在這以前,嚴少將現在沒有精力,所以讓我負責核電站這邊的行動。我得趕緊聯合海軍和陸軍的部隊,制定好行動計劃,把核電站清理好,恢復運行,徹底解決供電問題。這六旺又來了這麼多兄弟姐妹,眼看著就要限制供電了。”
“是啊,我們水電站的水位這幾天一直在下降……”周名璐既然主要在黃雲山這邊工作,自然也對供電情況最為了解,皺著秀美的雙眉,擔心地回答著,同時略帶責備地看向馬助教。
馬助教聽到兩人的交談,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不好意思地垂下頭:“抱歉,程先生,璐夫人。您事務繁多,而且都關系重大,確實不是我們這些養尊處優的知識分子能想象的。給您添麻煩了。”
周名璐微笑起來:“是呀,我剛才就說了,你們不要吵架,不要賭氣,盡量好好商量一下才行,實在有什麼談不攏的,我再回去和老公說……你就是不聽,氣鼓鼓地要去雙河找我老公處理……”
“對不起,璐夫人。”馬助教的腦袋垂得更低:“程先生,我這就回去了。”說完就轉身走向通往山上的岔路。
但程子介既然正好過路,便決定不如趁這個機會更深入地接近他們的宗教,於是喊道:“等等。到底是怎麼回事?既然我正好看到了,人就在這兒,就干脆告訴我吧。”
馬助教停下腳步,難堪地說道:“耽誤程先生的時間了。”說完就走近一步,低聲講述起來:“是這樣的。最近這些天,托程先生的福,給我們帶來了安寧和富足,讓我們能更專注地進行研究。隨著對預言和經文的研究深入,我們對關於群星之王的一些教誨的解釋產生了分歧,而且分歧越來越嚴重。”說完,不好意思地看了程子介一眼。
程子介點了點頭:“我知道,聽丹丹說過,但是我沒有重視,我也有責任。”
“程先生言重了,您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實在不應該為這些小事牽扯您的精力。”馬助教繼續道:“現階段我們主要的分歧是集中在我們的祈禱儀式這方面。廖教授他們堅持我們應該每天晨昏都集中在一起,集體祈禱。我和另外一部分人則認為預言上並沒有對這一點的明確規定,兄弟姐妹們應該可以獨自祈禱,只要能堅持每天兩次,心靈足夠虔誠就行。”
程子介靜靜地聽著,同時詢問地看向周名璐。
她無奈地搖著頭,回答了一個確定的眼神。
馬助教有些緊張地看著兩人,直到程子介示意他繼續說,才慢慢地說了下去:“主要的爭議就是這一點。還有其他的很多方面,我們有一部分人覺得廖教授堅持的很多條條框框嚴重地束縛了我們的行動,有一些甚至侵犯了我們的個人自由……是沒有必要的。通過研究,很容易就能分析出,預言中有些規定是只適用於農耕文明甚至原始部落形態的,比如……比如穢物應該仔細收集保管,然後歸於田地。這一點很明顯就不適合我們現在的文明生活……所以,我和一些兄弟姐妹希望能根據現在的社會進步,制定更合理的宗教制度。但是……我們的要求遭到了幾位長者的訓斥。今天又是為了用水的問題,我和他們吵了一架。所以……一時激動,就想著去找神使來親自判斷是非。”
“嗯……”程子介這一次並沒有像以前那樣,馬上忙不迭地否認自己是神使,而是沉吟了起來。
思索片刻之後,看著馬助教問道:“既然覺得限制太多,那你們為什麼不考慮退出這宗教?”
“程先生?”馬助教大吃一驚,看著程子介的目光滿是不可思議,接著又漸漸地泛起了憤怒:“我對群星之王的信仰是虔誠的,您為什麼試探我?我會永遠堅持接受群星的引領,請您不要懷疑這一點。”
程子介呆了呆,自覺失言,趕緊斂容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說完嘆息一聲,看著身邊略顯緊張的周名璐道:“既然這樣,我上去看看吧。”
馬助教欠了欠身子,表情輕松了不少:“感謝。”說完就率先走向山路。
程子介牽著周名璐的手,跟在馬助教身後,踏上了這條熟悉的小路。
往日的一些活動的痕跡歷歷在目,每一處草叢和樹梢都在金色的陽光下搖曳著回憶。
但程子介此時卻驚訝而疑惑,沒想到,看似團結的教徒們在外部生存壓力消失之後,竟然也會出現分歧,甚至到了分裂的邊緣。
他已經感覺到,這樣的分歧其實並沒有是非可言。
雙方其實仍然堅持著一樣的信仰,只是對一些具體關系到生活的制度有著不同的解釋。
但是,這又是世界上所有宗教都無法避免的地方,有很多宗教就因為這些不同的解釋,本來堅持著同一信仰的教徒們產生了不可調和的衝突,甚至發生了戰爭。
這樣的分歧一旦產生,恐怕就無法彌補。
程子介知道,自己面臨的是一個比他想象中頭疼的多的難題。
無論自己怎麼處理,恐怕都會影響深遠,帶來不同的後果。
但不管怎麼樣,自己都必須去面對這樣的問題。
不但因為自己是這些幸存者的領導人,更因為自己決定成為他們的神使。
三人快步走過山路,然而,離小廣場還要轉兩個彎的時候,程子介就聽到了喧嘩的聲音。
等他來到小廣場邊緣,一眼就看到幾乎所有的知識分子信徒們都在陽光下安靜地坐著,而夏雲丹則在路口處攔著兩名年輕人,生氣地喊道:“都不許去。等名璐姐把馬老師叫回來再說。”
兩名年輕信徒雖然不滿,但仍然對夏雲丹保持著足夠的尊重,慢慢地走回廣場。
這時程子介的出現讓他們沸騰起來,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站了起來,大部分人都高聲打著招呼:“程先生。”但還是有不少人直接喊著:“神使大人。”“神使來了。”
人群最前方的江教授和廖長者兩人更是對視一眼,江教授疑惑地問道:“小馬這麼快就把程先生找來了?”
廖長者微笑著搖了搖頭,做了一個手勢:“顯然不是。”說完就迎上前來。
夏雲丹這時才回頭看到身後的程子介,馬上滿臉委屈地跑了過來:“老公……”說著就撇了撇嘴,眼圈有些泛紅。
程子介一邊向人群揮手,示意大家安靜,等大家坐下之後,才摟住夏雲丹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心中明白,這些知識分子雖然不會做出什麼粗暴的行為,但是一旦起了爭執,言語都難免尖銳。
何況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她們的師長,知識分子特有的高傲讓夏雲丹受了一些委屈是難免的。
稍微安撫一下夏雲丹之後,程子介徑直走向廖長者和江教授,平靜地欠了欠身子,看著兩位德高望重的知識分子道:“兩位,抱歉這段時間太忙,沒怎麼來這邊關心大家的生活。剛剛從下面過路,正好看到名璐和馬老師爭論,我已經聽馬老師講了,這兒出現了分歧,所以上來看看。廖教授,江教授,你們能說說是怎麼回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