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靜悄悄地沒有任何回音。
程子介心中不安，伸手握住門把手上試圖開門，卻發現已經被鎖鎖住了。
傾聽片刻之後，將眼睛湊到門上的小窗，能看到房間內的一小塊區域。
這大概是維護發電機組的人員的休息室，准備了小床和沙發，大概是因為緊急撤離而顯得亂糟糟的，卻不見侯凱莉的身影。
任樂瞳給的平板電腦上標注的就是這兒。
不會錯的。
程子介驚疑不定地再次敲響了門，大聲喊道：“侯凱莉！你在哪？”
“哪位。”侯凱莉的聲音終於響起，帶著些冷漠的意味，卻嚇了程子介一跳：她就在自己面前，只隔著一扇房門。
果然，大概是一直靠著房門坐在地上的侯凱莉緩緩站起，轉身看向窗外的程子介，清秀而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程長官？”
“是我。”看到侯凱莉安然無恙，程子介心中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
笑道：“你沒事，太好了。你讓開，躲進里面去找個掩體，我把門炸開。”說著就掏出了一顆手雷，准備掛到門把手上。
“炸門？為什麼？”侯凱莉疑惑地問道。
程子介呆了呆，想起侯凱莉可能還不明白狀況，微笑道：“放你出來啊。現在是緊急狀態，你們基地的人全部撤離了，我這是專門來放你出來的。快躲起來，別被手雷誤傷。”
讓程子介沒想到的是，門把手轉動了起來，接著，房門就吱呀一聲向內拉開。
侯凱莉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神情更是奇怪：“門沒鎖啊，為什麼要炸。”
“門沒鎖，那你怎麼不走？”程子介吃驚地後退一步，趕緊收起手雷：“也沒人看管，你呆在這等死嗎？”
“什麼等死？我已經觸犯軍法了，當然不能隨便出去。”侯凱莉四顧一番，顯得很是迷惑。
程子介想了想，只得從頭解釋了起來：“雲慶方面的部隊叛變，正在大舉進攻基地。嚴少將下令基地內的人員全部撤離。這兒之前有工作人員吧？為什麼不帶著你撤退，甚至沒有告訴你這件事？”
侯凱莉清秀的臉上又一次浮現出那種憤世嫉俗的冷笑：“長官，別開玩笑了。我這樣的人渣，一文不值，誰會在乎呢。他們關都懶得關我，更沒人在意我的死活。”
程子介想起任樂瞳的話，嘆息一聲，看著侯凱莉有些空洞的眸子，誠懇地說道：“你錯了。你要知道，就算你自己把自己的命看得一文不值，但還是有人把你看得比自己的命更重要。不然，我來這兒干什麼？好了，我現在是基地的最高指揮官，這是專門來救你出去。沒時間多說了，走吧。”
“怎麼會？”侯凱莉沒有移動腳步，而是呆呆地看著程子介，目光中似乎有些忸怩和羞澀的意味。
程子介一驚，趕緊擺手：“你別誤會。不是我，是有人求我來救你。”
“是他？”侯凱莉馬上明白了：“我都不理他，他為什麼還會……”
程子介嘆息著搖搖頭：“走吧，希望你有機會當面問他。有沒有武器？”
“有……”侯凱莉的回答又一次出乎程子介的意料：“他們在這休息室里留著槍的。”說著走回一排櫃子前，很快拿出了一支自動步槍和幾只彈夾：“子彈也有。”
“怎麼會這樣……”程子介的驚訝可想而知。
這樣的情況實在是難以理解：侯凱莉被單獨關押在並非禁閉室的能源中心，無人看管，不鎖房門，甚至還為她保留了武器。
“我不知道，兩個多小時以前我被帶到這兒來的時候就這樣，也沒人和我說什麼……”侯凱莉裝備好武器，回到門口，忐忑不安地試探著問道：“程長官，你說，希望我有機會問他是什麼意思。”
“他情況很危險。”程子介更加奇怪，這麼說，侯凱莉是基地遭到攻擊以後才被帶到這兒關押的。
嚴少將為什麼這麼做？
但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任樂瞳危在旦夕，必須馬上回到他身邊。
於是程子介擔憂地回答道：“他是來給嚴少將解決信息電子這些系統問題的，但是他為了救你耽誤了很多時間，甚至專門關閉了安保系統，結果病毒實驗的失敗實驗體全跑出來了。現在他一個人呆在指揮中心沒人保護，而基地里到處都有那些失敗的實驗體出沒，只要找到他，後果不堪設想。好了，我們……”
程子介解釋著剛轉過身來，就吃驚地住了口：離開這兒的通道口處，赫然出現了十余頭喪屍。
它們有的拿著槍，有的保留著人類的外表。
而領頭的那一頭，更是讓程子介渾身一震。
一看到它的臉，程子介眼前就浮現出他所見過的最慘烈的景象。
那是熊熊的烈焰，低沉的祈禱，和女人瀕死的哀嚎交織而成的噩夢。
大方丈。
他曾經在程子介面前被軍隊帶走。
程子介也知道，他必定是被當成了實驗品。
看著大方丈身上的病號服，和原來沒什麼變化的圓圓的胖臉，長出一截短短頭發的腦袋，以及那雙和原來截然不同的眼睛，程子介完全沒想到，竟然會在這兒和他重逢。
大方丈和其他的喪屍們一起，站在通道口也在靜靜地看著程子介和侯凱莉，似乎並沒有發起攻擊的意圖，目光中帶著一種奇怪的迷茫。
這讓程子介更加震驚：難道大方丈也保留了一些人類記憶，並且認出了自己？
倒是侯凱莉，已經端起了槍瞄准了那些喪屍，輕聲問道：“程長官……那是，喪屍？”
程子介心中疑惑不定。
但看到毫無攻擊意圖的對方，特別是大方丈安靜的舉動，伸手按低了侯凱莉的槍口：“是。先不要輕舉妄動。”
沒想到，一直注視著他的喪屍們看到他這個沒有敵意的舉動，馬上表現得輕松了不少，而且，程子介聽到他們各自發出次聲波，低沉地開始了互相交流。
程子介疑惑地聽著，卻完全不懂它們在交流著什麼內容，只能判斷出它們的聲音和緩平靜，並不像有什麼敵意。
侯凱莉卻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看看喪屍們，又看看程子介，良久，終於忍不住低聲問道：“程長官，怎麼了？”
程子介壓低聲音，避免驚動喪屍：“它們在說話。”
“我沒聽見什麼啊……”侯凱莉吃驚地看著喪屍，難以置信。
“他們在用次聲波互相交流。而且不像有敵意。”程子介輕聲道：“它們數量太多，我們盡量不要主動攻擊它們。”
“哦。”侯凱莉倒也膽大，或者說她已經習慣了無所謂的態度，即使面對著這麼多喪屍，依然是保持著輕松的情緒，絲毫不見慌亂。
程子介卻在緊張地思考著，豆大的汗珠止不住地從臉上滾落。
面對著這十余頭喪屍，如果先發制人，或許還有一线機會。
不然的話，要是喪屍主動展開攻擊，自己運氣好可能可以逃出生天，侯凱莉卻絕無任何機會。
要不要打？
一顆汗珠順著眉毛滾落到眼角，讓他的視线有些模糊。
喪屍們到底在干什麼？
它們真的是在交流嗎？
難道是在交流要不要對自己展開攻擊？
它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
是大方丈保留著對自己的印象並在告訴同類嗎？
它們是不是在試圖尋找自己的弱點？
疑問實在太多，情況也實在太詭異。
汗水讓眼睛感覺火辣辣的，程子介終於忍不住擡起手擦了擦眼角。
這個舉動嚇了那些喪屍們一跳，紛紛緊張地戒備起來，但當它們發現程子介只是擦眼睛以後，又再次放松了，並且沒有再繼續交流，而是跟隨著一頭喪屍走向大廳深處，發電機組的背面。
它們去干什麼？
程子介吃驚地看著喪屍們的舉動，終於確定了，這些喪屍真的無意攻擊自己。
很快，喪屍們就全部走到了發電機組背後，程子介的視线被阻擋，看不見它們的去向了。
只有大方丈，獨自落在隊伍最後，當走到馬上就要看不見的時候，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程子介一會，然後才再次舉步，身影消失在發電機背後。
“它們……走了？”即使是侯凱莉，也被這樣的景象震驚得目瞪口呆。
“走了。應該不會攻擊我們了。”程子介雖然疑惑，卻能確定這一點。
侯凱莉伸手抹了把臉，聲音有些發飄：“怎麼回事長官？為什麼會這樣？”
“我不知道。”程子介搖了搖頭：“有些失敗的實驗體保留著少量的人類神智和記憶，其中有些認識我。”
“那它們要去哪？”侯凱莉呆呆地看向喪屍消失的發電機組邊緣，脖子有些僵硬，似乎再也轉不回頭。
程子介覺得自己的聲音也有些變形：“我不知道。現在不是管這些的時候，趁著它們沒有打我們，又沒有別的喪屍出現，我們快走。”說完就端起步槍，盯著喪屍們消失的地方，輕輕地走向通道口。
“是，長官。”侯凱莉也端起步槍跟了上來。
那些喪屍像是消失在了空氣中，完全不見任何蹤跡。
兩人安然無恙的回到了通道口，回去的通道上一覽無遺，靜悄悄地沒有任何動靜。
總算安全了。
程子介跨開大步，剛感覺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突然就聽到不知道哪兒的揚聲器中傳來一陣冰冷無情的電子音提示：“安全系統開啟倒計時，四分五十九秒。請各單位人員注意。”